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他是主神的白月光》作者:Kkkkk   简介:   小世界被盗贼入侵,世界线被打乱甚至篡改,小世界之子气运被窃取,各主神受到影响。   介于世界之主不可干预世界线发展这一天道法则,他们选择招聘强者来挽救小世界。   接着有个叫屈词的年轻人火了。   凡是他去过的小世界,世界线被掰正,小世界之子重新强大,小世界发展甚至较之前还要繁荣。   某主神拿出屈词简历。   姓名:屈词   性别:男   母星:古地球   霎时主神们齐刷刷地望向了那位身着黑袍长发垂地的男人。   “栾随,古地球好像是你属下小世界中已经消亡的古老星球吧?”   栾随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嗯。”   “那你认识这个叫屈词的男人吗?”   栾随:“认识,很熟。”   “我愿意出一百紫金,让他打一个月短工,你帮我问问他愿不愿意?”   “我出两百!”   “我出三百!”   就在主神们齐齐出价时,栾随直接拒绝:“达咩。”   主神们:“???”   栾随:“老婆不外租。”   主神们:“???”   【封面侵权致歉】? 第一章 垃圾就该呆在垃圾桶里   “这好好的小伙子怎么就想不开要跳楼呢?可使不得啊!”   “小伙子,你有什么困难,下来跟我们说,我们帮你解决!可不能跳啊!”   “警察说得对,这一跳可就什么都没了,不值得啊!”   “想想你的父母,想想担心你关心你的朋友!”   ……   寒风迎面而来,吹得屈词打了个哆嗦。   腊月底的天气,空气中都夹杂着寒意,更别说风了,那仿佛混着冰碴子的冷风抚过屈词的脸,浑身汗毛一根根竖起,瞬间就叫他脑子清醒了过来。   也一瞬间叫他看清了面前的场景。   落着积雪的树木,广阔的小公园,中间坐落的喷泉已经干涸,不再出水,还有黑压压的一片人群,喧闹声不绝于耳。   而这些人眼睛所看的方向,都在他这边。   又或者说,都在他身上。   屈词往脚下晃了一眼,十多层的高度霎时让他心跳如雷,眩晕感直冲大脑,脚下更是发软得很。   此时此刻他正站在阳台的护栏之外,只要松开抓着护栏的手,再往前走一步,迎接他的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纵使下面已经铺了安全气囊,但决心寻死的人,绝不会往气囊上跳,他要是来得再迟一点,这副身体怕是已经跳下去了。   就在屈词准备翻进护栏里时,玄关传来砰地一声响,紧接着几个民警就冲到了阳台门外。   估摸着是怕刺激他,到阳台门口就都齐齐停下了,开始给他做思想工作,可能是想着大男人说话糙点,还带了个女民警。   屈词听着他们说完一番劝说词,点了点头:“你们说得对,我这就进来,不死了!”   向来寻死的人都轴,大多都劝不听,眼前这个青年不仅劝听了,还这么快就表示自己想通了,几个民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意外。   当然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可以忽略。   屈词进屋后,民警又教育了他一番,虽说他的确是获救了,但由于事发现场有很多人围观,还扰乱了公共秩序,最后屈词也是被依法传讯,到警局里接受了口头教育。   而他要跳楼的事,也被围观群众拍了视频放上网,一时之间闹得沸沸扬扬。   当然屈词那时还不知道,毕竟他还在警察局接受教育。   好在这件事造成的影响不是很大,最后也没有将屈词行政拘留,而是口头教育后又叫他写了检讨书这才了结。   出警局时,外面正在下雪,白色晶体飘飘扬扬,冷风吹过来,屈词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   想起关于这副身体的生平事迹,他嘴角勾起个嘲讽的弧度:“被渣男骗钱骗色骗感情,到头来还落得个万人嫌的下场,都还没报仇雪恨,就先想着自我了结?”   “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怕是有点不划算吧?”   岂止是不划算,在屈词眼里看来,这简直就是亏得连裤衩子都没了的买卖,这要是他,别说他不会干自杀这种傻事儿,就算是要干,他也得拉几个垫背的。   背叛他的渣男,跑到他跟前耀武扬威的小三,还有那些个站着说话不腰疼背地里嚼他舌根子对他指指点点的废物们,都得给他陪葬。   可惜这个人不是他,没有他的魄力和手段。   这副身体的主人名叫叶舟,是这个世界的世界之子,也是屈词的任务对象。   而他的任务,就是报复背叛叶舟的渣男,让叶舟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这个世界】【世界之子】……这些词听起来就很虚,要是放在以前,屈词别说不会信,说不定还会反手一个报警电话,举报有人涉嫌诈骗。   可他不得不信,因为他此刻能站在这里,就已经是最大的玄幻了。   哦,你要问是不是穿越到另一个身体里这件事太过于离谱,让他感觉到震惊?   那还真不是。   让他震惊的不是穿越身体或者时空,而是死而复活。   没错。   他,屈词,二十一世纪的新青年一枚,在二十五岁生日前夕于家中不寿终不正寝,死因是心脏病突发。   再次睁眼,他以为他到了阴曹地府,要走过奈何桥,顺便去孟婆那里讨一碗汤遗忘前尘,转世投胎得个健健康康的身体再活过。   可显现在他眼前的不是充满阴气的阎罗殿,而是人声鼎沸科技感十足的广场。   全息电子屏幕、仿真机器人、长相奇怪头上有触角的各种生物……这些都叫屈词傻眼,毕竟这些东西以前只会出现在电影里,现在却出现在他眼前。   后来他才知道,世界已经向前发展了数千年,别说他的国家,就连他自己所处的星球都已经在历史变迁中消亡,成了只存在历史课本上的古老星球。   简言之,他成了古地球的唯一后裔。   没有身份证明没有钱也不了解星际发展的屈黑户茫然四顾,正不知何去何从之际,偶然发现了一条招聘广告。   广告说对学历出身没有任何限制,只要能完成雇主交代的任务,便能获得丰厚报酬。   屈词破罐子破摔地去了,在经历了无数奇奇怪怪的测试后,他顺利通过面试并获得了第一个任务——报复出轨后仍和小三活得逍遥又自在的渣男,让世界之子开始新的人生。   面试一通过屈词就踏上了任务之旅,前后大概……两秒左右?   反正一睁眼他就站在了阳台外。   “啧,寻死不好,一点都不好。”屈词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点开打车软件叫了辆车,“在我们那儿有句话,叫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在我看来,自由大于生命,生命大于爱情,为了什么情啊爱啊的就要去死,这简直是世界上最蠢的事。”   屈词并不是纯粹的好人,他睚眦必报为人计较,行事向来都随心情,曾经和他相处的朋友说,虽然他眉眼看着温和,可实际身上全是扎人的棱角。   而叶舟的性格和他则是天差地别。   这个世界之子性格温和软弱,在十岁那年双亲车祸过世后,就一直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安全感和归宿感的严重缺失让他养成了讨好型人格。   渣男徐天奇是叶舟的高中同学,由于帮过叶舟便被叶舟放在了心里,后来叶舟甚至追随他上了同一所大学,两人在一起后,叶舟更是将他视为全部。   毕业后两人一起打拼,渐渐地有了车子房子,可徐天奇却见多了花花世界,愈发地觉得叶舟沉闷又无趣。   他对叶舟越来越冷淡,回家也越来越晚,身上还总是带着女人香,对于叶舟的询问,他以冷暴力应对,叶舟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在徐天奇面前越发地卑微讨好。   可最后徐天奇还是提出了分手,叶舟不愿,他便踩着叶舟的尊严,说开始和叶舟在一起就是赌局,他喜欢看叶舟围着他团团转的样子,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他也玩腻了。   他还说那个女人已经有了他孩子,他马上就要和她结婚,而叶舟是个男人,连儿子都生不出来,凭什么进他老徐家的门。   最后那女人找上门在他面前炫耀,并在徐天奇赶到后颠倒黑白说他想害她流产,徐天奇遑论他的解释,给了他一巴掌还踹了他。   叶舟心死,选择跳楼来了结此生。   屈词回顾完叶舟这短暂又可悲的一生,笑了:“叶舟啊叶舟,你自己都不爱自己,又何必妄想别人会爱你,世界上好男人多得是,想要什么色的没有,非要强求一个垃圾?”   手机恰好接到来自于徐天奇的电话,屈词盯着屏幕上的天奇二字,并没有接听,而是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垃圾,就该好好地待在垃圾桶里。”? 第二章 思想跟大清余孽似的   屈词怕冷,回到家先是打开地暖,而后钻进浴室里泡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驱散寒意。   从浴室出来,他又打开外卖app叫了份火锅。   没有什么能比大冬天来一份火锅更让人心情舒畅了,天知道他病情加重的那段时间有多难熬,这也吃不了那也吃不了,嘴巴都淡出鸟来了。   在家里等外卖的时候,屈词也细细思考起了报复徐天奇的手段。   房间里暖气十足,不一会儿屈词的大脑就开始昏沉,迷迷糊糊即将陷入睡眠之际,他被一阵敲门声震醒。   屈词以为是外卖到了,结果打开门一瞬间,才发现门外的不是外卖配送员,而是怒气冲冲的徐天奇。   这男人梳着大背头,身上套着西装,外面还搭了件灰色大衣,本来震怒的表情在看到屈词后却是空白了一瞬。   面前青年睡眼惺忪,头发有些乱糟糟,敞开的睡衣领口里是一小片白皙的胸膛,或许是洗过澡的缘故,那头黑发并没有像往日一样垂在眼前,而是成了侧分,露出了那张干净清秀的面容。   青年打了个哈欠,桃花眼里迅速氤氲起一片雾气,招人的很。   纵使和叶舟在一起这么多年,纵使见过叶舟的最真实一面,知道叶舟其实长得很好看,可在徐天奇的印象里,叶舟一直都是弯腰驼背长刘海挡住半张脸的阴郁模样。   也许是现实的偏差太重,徐天奇原本想说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只是看着青年,表情呆愣。   屈词还没完全睡醒,眼睛上下一扫,发现来人手上并没有他心心念念的火锅,反手就把门给关上了。   砰地一声响回荡在楼梯间,也回荡在了徐天奇脑海里。   而且他离门有些近,这一下关门,差点就给他来了个面部撞击,虽然没撞上,可那一阵劲风还是刮在了脸上。   当然这固然让他生气,可最让他生气的不是这个,而是青年竟然将他关在了门外??!   徐天奇怒不可遏地继续拍门:“叶舟!你还有脸摆谱?你给老子开门!”   屈词仅存的一点睡意被拍得哐哐响的门给震散,他没急着给开门,而是转身去接了杯热水,又拿着小毛毯裹在身上,这才不紧不慢地拉开了门。   门猝不及防地被打开,徐天奇没来得及收劲,差点就一个跟头栽进门里。   屈词眼疾手快地退了两步,看见徐天奇踉跄,那张红润的薄唇唇角不动声色地往上勾了勾。   徐天奇自傲自负,加上叶舟多年的顺从不拒绝,早已让他养成了唯我独尊自私自利的性子。   本来心里就窝着火,现下丢了脸,更是指着屈词就开始破口大骂:“叶舟!你到底什么意思!我们已经分手了!分手了你懂不懂!你想害我和芳馨的孩子就算了,还闹出自杀这一出,现在公司群里到处都是你要跳楼的视频,你是生怕事情闹得不够大吗!”   “你要死的话就安安静静找个地方去死,别整这些有的没的!”   曾经无比亲密的恋人,如今却说出如此冰冷无情的话,叶舟啊叶舟,看看,睁大眼睛看看,这就是全心全意作践自己爱着的男人,得知你想要自杀的消息,不仅不安慰你,第一反应是让你死远一点。   为这样的男人去死,真的值吗?   值不值这个问题屈词无法给出回答,毕竟他不是真的叶舟,面对愤怒质问的徐天奇,他表情淡淡:“我们已经分手了。”   按照叶舟的性格,在他说出这番话后,肯定会低下头来道歉,徐天奇都已经做好了听道歉的准备,却不料对方的反应竟然这么平静。   他拧起眉头,眼神虽有迷惑却也满是不悦:“你什么意思?”   这栋小区是老小区,房子也是叶舟死去的父母留下的唯一房产,当初因为他不满十八岁,虽说房子在他名下,但他却没有房子的处理权,也不能单独居住。   直到成年后,他才重新住了回来。   其实和徐天奇刚出社会时,叶舟就和他住在这栋房子里,里面的地暖家具,有很多都是那时候添置的。   后来有了钱,买了新房子,就慢慢地不在这边住了。   和徐天奇关系出现问题之后,叶舟就搬了回来。   房间里有地暖,可走廊没有,而且走廊还通风,门开着,一阵冷风刮过,吹得屈词身体冰凉的同时,也让他心情降到了冰点。   他裹紧了身上的毛毯,语气有些冷:“我的意思是你说的对,我们已经分手了,所以我死还是活,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上午还对他穷追不舍的人,这会儿说死活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徐天奇听着都觉得好笑,他仿佛看透一般,对着青年嗤笑一声:“叶舟,你别跟我说狠话,咱们之间哪次不是你对我死缠烂打,说这些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屈词颇为认同地点头:“是挺可笑的……”   “既然你自己都觉得……”   “不过最大的可笑,是喜欢你爱上你,对你掏心掏肺,最后还落得个被你嫌弃的下场。”   屈词不慌不乱地打断徐天奇的话,他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语调没有起伏,却冷得可怕。   许是从没见过这样的叶舟,徐天奇怔忪了一瞬,对方那双平日里总是低垂的桃花眼此刻不闪不避地和他对视着,往日里的浓烈情谊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那话明明没有控诉,可徐天奇仍是从中尝到了一点苦涩的味道。   青年的身躯微微颤抖着,仿佛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到底曾经在一起过,也拥有过不少美好回忆,徐天奇有些不忍心,软下了态度。   “小舟,不是我绝情,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妈天天念叨着要抱孙子,你要是女人你能生,我绝对二话不说娶你进门!可你不是啊!我是我们老徐家的独苗,和你在一起就相当于绝后,我妈绝不会同意的!我最后还是要走回正途,找个女人结婚。”   眼神落在青年白净秀丽耳朵面孔上,徐天奇脑海里浮起两人曾经的亲密场景,心下微动。   舔了舔唇,他又道:“我知道你爱我,我对那女人其实也没多大感情,只要你愿意,就算我结了婚,咱们还是可以依旧在一起,那女人不会……”   “徐天奇,”实在听不下去,屈词再次打断了喋喋不休的男人,“我一直想问一个问题,你家是不是有皇室血统?”   徐天奇一时没反应过来:“啊?没有……”   “既然没有皇室血统,也没有皇位继承,你这思想怎么还跟大清余孽似的,上不得台面?想结婚要孩子你就结婚要孩子去,但你还想要我给你做地下情人?”   屈词冷笑一声:“你可真是癞蛤蟆装青蛙——长得丑还玩得花。”? 第三章 叶舟你以为你是什么香饽饽   徐天奇被这一番话给惊呆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叶舟!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叶舟以前的确不是这样的。   叶舟以前沉默寡言,他活到这快奔三的年纪,几乎没有跟人吵过架,他这一生都在为别人着想,把别人的感受凌驾于自己之上,唯恐自己的一点点私心造成了别人的不便。   说好听点,他是善良纯真,可说难听点,就是没原则没自尊。   而且没有棱角的善良,最后只会让别人更加变本加厉,说不定连原则都要被狠狠踩在脚底下。   尤其是在和徐天奇的这段感情里,他几乎把自己放在了最卑贱的位置,徐天奇要的他给,不要的他也给,面对徐天奇,他从来不会说一句重话,更不会有丝毫反抗。   这是他爱徐天奇的方式。   只可惜这样的方式,这样作践自己的方式,迎来的到底还是bad ending。   “以前不是这样的,那是哪样的?”屈词冷笑着反问,“是应该跪着求你不要走,还是哭着答应做你地下情人的要求?徐天奇,也许你能接受左拥右抱,可对我来说,感情里容不下第三者!”   当然这是对于屈词来说,感情绝不容许第三者践踏,握不住的沙就扬了它,垃圾渣男也是一样。   不过可对于叶舟来说,怕是未必会这么绝情,说不定对于徐天奇这番话,他还真会考虑。   说实话叶舟太过于懦弱,这样的性格能成为世界之子,在屈词看来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当然没有人生来就强大,而每个人也都应该拥有重新开始人生的机会。   徐天奇还在梗着脖子叫嚣:“是你自己说的!你说你爱我!说为了我什么都愿意!怎么现在给你留在我身边的机会,你反而装出了一副贞烈做派,你所谓的爱难道就这么肤浅?”   该说徐天奇不愧是渣男,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剜心,从高二到现在,叶舟陪伴了他整整十二年,一个人能有多少十二年?   可以说叶舟这一生中最宝贵的时间和青春,都葬送在了他身上,他却能在日后对着叶舟说出肤浅二字。   在物欲横流被利益左右的现代,叶舟的感情就犹如纯洁白花,屈词见过太多尔虞我诈和背后算计,比起钱权,他更想要的是能有一个人无条件地爱他。   叶舟就是这样一个人。   虽说他懦弱,但他的爱纯粹。   徐天奇如今还不知道自己失去的是什么,没关系,屈词也不打算告诉他,毕竟现在的徐天奇鬼迷心窍,无论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等时间慢慢消逝,等他现在的生活变成一团乱,开始鸡飞狗跳的时候,那些叶舟的好,就会慢慢浮现在他心头,成为他每晚都抹不去的梦魇,也会让他一遍又一遍地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珍惜叶舟。   “肤浅?”青年模样染上一丝不可置信,桃花眼底也铺上一层雾气,“徐天奇,我从你一无所有的时候跟着你,没图过你半分,那时候你说我是你的天使,现在你说我肤浅?”   叶舟这个人是软的,他温和没有脾气,能永远地包容他人。   虽说他从满是苦楚的荆棘里爬过,却从未被这些荆棘打败,他像是从顽石中生长出来的一株草,拼命汲取养分,拼命生长。   想到曾经和叶舟一起拼搏的那段岁月,徐天奇心倏地就软了,表情也有一丝松动:“小舟,我……”   “没错,我肤浅。”青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所以现在我不肤浅了,这些年的青春我就当喂了狗,你和夏芳馨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赶紧从我面前滚,滚得越远越好!”   徐天奇那一点心软霎时被这一番话打散,重新露出了愤怒神情:“叶舟,你以为你是什么香饽饽……”   “砰!”   徐天奇话没说完,屈词就摔上了门。   跟渣男讲道理永远讲不通,三观都已经歪到爪哇国去了,就不要想着能跟他在一个频道上沟通。   徐天奇什么时候在叶舟这里吃过这样的亏,气得脸都绿了,想骂回去,结果青年当着他的面摔上了门,真是一口气堵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憋都要憋死。   就在他要离开时,那扇紧关的房门居然又打开了,青年的脸出现在门后。   以前他和叶舟也不是没有冷过脸,每次不到两分钟,叶舟就会转过头来给他道歉,看来这次也不例外。   徐天奇昂起下巴,高高在上地冷哼一声:“呵,现在想给我道歉求原谅了?叶舟我告诉你,晚……”   “是叶先生吗?”   一道男声混着徐天奇的话响起,他眼睁睁地看着头戴黄色帽子的男人递给叶舟一大袋子,叶舟接过后道了声谢谢,再一次关上了门。   这期间叶舟甚至都没对他投过来一个眼神。   倒是那外卖小哥眼神在他身上晃了好几次,徐天奇好面,差点没端住,狠狠瞪了眼外卖小哥后扬长而去。   屈词才懒得管徐天奇,他开开心心地吃了一顿火锅,又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还在家里休息了几天,次日日上三竿才晃晃悠悠地去公司。   公司是叶舟和徐天奇一起打拼出来的,主营婚庆,因为叶舟并不擅长人际交往,所以这些年来都只是在幕后老老实实地搞策划提点子。   叶舟并不是一个多么出彩的人,他大多时候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可他做出来的策划却很惊艳,曾给过无数新人最浪漫最满意的婚礼,也是在他的努力下,公司的名号才越打越响。   除了普通素人,甚至还有明星来找他们做过婚庆策划。   往日里叶舟兢兢业业地上班,就算是生病也没请过假,其实他完全不用这么拼命,公司股份有他一半,就算他不上班,靠股份分红也能潇洒度过余生。   叶舟和徐天奇的关系不是什么秘密,这个世界并没有多么排斥同性恋,尤其是得知他和徐天奇从校服走到现如今,同事们都送上了祝福。   可谁知这令人羡慕的感情最后走到尽头不说,竟然还闹到了自杀这一步,那段叶舟跳楼的视频被放上了网,纵使给脸打了码,可熟悉叶舟的人还是能根据身形穿着认出他来。   进公司时,同事们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落在了他身上。   “叶哥!你没事吧!”一进办公室,贺云就朝他迎了过来,目光里满是担忧,“我看到那个……这几天我打了你电话好几次,都没接,你别做傻事啊!”? 第四章 你的项目被他给了夺走你一切的女人   大男孩面容俊逸,气质非凡,身高也直逼一米九,光是站着就比叶舟高了不知道多少,屈词站直了都只到对方胸口。   面对对方满怀关切的眼神,屈词想起了关于这个世界的世界线。   据给他面试的那位机器人讲,宇宙由无数世界组成,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世界线,而世界之间安稳发展互不干扰。   可某一天宇宙中突然出现了一伙盗贼,他们穿越进各个小世界中,打乱小世界的世界线,窃取小世界之子的气运,甚至残害小世界之子。   至此,各个小世界急速衰败,统辖着小世界的大世界之主也随之虚弱起来,不想坐以待毙的世界之主们便开启了自救之路。   介于世界之主本身不可干预世界线发展这一条天道法则,他们拉了个招聘,寻找各类强者来帮自己所属的小世界恢复秩序。   强者二字一出来,后面的话屈词就当耳边风过了,毕竟有时候听别人说话要会捕捉重点,他只要知道他是强者就行了,后面的废话都不重要。   总而言之,在这个世界里,原本的世界线是叶舟遭受挫折,一度跌落低谷,而后被自己的小助理鼓励,与其携手共进突破难关,最后变成强者也收获爱情。   简单点来说,叶舟原本应该爱的人并不是徐天奇,而是此时此刻正站在他面前的贺云,而由于世界线的被篡改,凭空多出了一个徐天奇,导致还没有走到正确的世界线,世界之子就先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   而眼前这个对叶舟表现出关心的大男孩也并不是什么普通人,他出身孤儿院,自小被一对F国同性恋夫夫所收养,那对夫夫拥有超高智商,从小就教会了他许多东西。   在同龄人还在上高中大学时,他已经靠自己赚取了庞大财富,而那对夫夫也很恩爱,从小就在他心中播下了爱的种子。   这次回到C国,是因为他受够了那对夫夫整日在他面前秀恩爱,还嘲讽他是一只单身狗,想要找一个属于自己的爱人。   由于喜欢摄影,所以他应聘进了公司,被分配到了叶舟手下。   看看,贺云不比徐天奇那个垃圾货色强上千倍万倍?   都是看到叶舟想不开要自杀的视频,一个是找上门来破口大骂,让他死得安静点,另一个是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一来上班就凑上来对他嘘寒问暖。   这人和人之间的差别吧,果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我没事。”屈词对眼前的大男孩微微一笑,表情充满安抚,“你的电话我看到了,只不过这几天情绪不太好,就没接,让你担心了,真是抱歉。”   青年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身形瘦削,像是一吹就断的芦苇,明明状态看着就不好,却是反过来安慰他。   贺云只觉得眼睛有些湿润,他进公司起就跟着叶舟,知道叶舟有多么的努力,多么的好,一点都不像是别人口中所说的阴郁男。   对于刚进公司的实习生,大多都只能沦为跑腿的工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忙,也没有多少人愿意抽出时间去教一个新人。   除了叶舟。   他跟着叶舟,听叶舟给他讲一些要注意的事,平时做错了,叶舟也不骂他,而是不厌其烦地跟他讲错在哪里,下次要怎么改正。   那样温柔的眼神和话语,让贺云难以自制地心动,有时候盯着叶舟的眼睛,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对方会永远包容他的错觉。   以前贺云喜欢看叶舟笑,但现在他看见叶舟笑,心里却难受得厉害,明明都经历了那样的事,他心里肯定很难过吧?   垂在身侧的手紧握,大男孩声音有些哑:“你要是不想笑,可以不笑的。”   屈词一愣,他原本不太敢确定现在的贺云是不是对叶舟已经有了好感,但从现在看来,贺云怕是不止对叶舟有好感,也许还动了心。   料理垃圾是开始新人生的必然之举,而开启新恋情自然也是遗忘旧恋情的最佳手段。   更何况徐天奇处处觉得叶舟不行,他贬低惯了叶舟,但若是知道看不上的叶舟分手后很快就和比他年轻比他强的男人在一起,又会是怎样一番表情呢?   屈词很期待。   他拍拍贺云的头,轻描淡写地掀过了这话:“先不说这些,我不在的这几天,你策划案做得怎么样了,我记得婚礼好像就在下个月,让我来看看……”   “叶哥,那个项目现在已经不在我们手上了。”纵使不忍心,贺云还是打断了叶舟的话。   青年表情一僵:“不在我们手上……是什么意思?”   “你不在公司的这几天里,徐总把这个项目交给了夏姐,他说新人下个月就要结婚了,你却一声不吭地就旷工,拖累了整个婚礼的进度,现在是夏姐他们组在管这个项目。”   贺云边解释边恨得牙痒痒,他成长在一个充满爱意的家庭里,他的两位爸爸虽然成日里总在吵嘴,可贺云能感受到他们之间浓烈的爱情。   哪像徐天奇,明面上是叶舟的男朋友,字里行间却总是在嫌弃叶舟,说他穿衣服没品位,总是留着长长的刘海一副阴郁样,还说他沉默寡言一棍子蹦不出个屁来……   此类种种多不胜数。   他的爸爸告诉他,爱一个人,就要尊重他爱惜他。   而他的父亲告诉他,一个人爱不爱,从日常相处的各种细节就能看出来,真爱一个人,是说不出那种充满侮辱性的话语的,而徐天奇不仅说,还说了不止一次。   仿佛叶舟在他眼里,就是上不得台面的垃圾一样。   从徐天奇身上,贺云看不到任何一点爱叶舟的影子,也感受不到他对叶舟的尊重。   可叶舟就是喜欢他!就是喜欢这么个垃圾!   要不是叶舟喜欢……要不是叶舟喜欢……他早就给徐天奇一个狠狠的教训,叫他知道什么叫天堂地狱!   “你刚才说他把这个项目给了谁?”办公室里响起青年又低又弱的询问,那声音颤颤巍巍,光是听着就叫人心中难受。   “夏姐。”贺云重复,像是怕叶舟听不懂,他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急切又激动,“是夏姐,夏芳馨!就是那个夺走了你一切的女人!”   “叶哥,你能不能清醒一点,别再纠缠他了!他不爱你,你看看他对你做的那些事,如果他真的爱你在乎你,他会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和公司下属搞在一起还搞出个孩子吗!”   “而且这个项目咱们已经准备了两周,就要做完了,他甚至都不过问一下,就给了夏芳馨,后续就算做完,提成也都是她的!你辛辛苦苦熬夜加班想出来的创意,就这么成了别人的!难道你甘心吗!”? 第五章 她算个什么东西   回答贺云的是一片长久的静默。   贺云很是不爽,却也不感到惊讶,他跟了叶舟近半年时间,也看到了叶舟到底有多爱徐天奇。   虽然叶舟从来不说,但贺云能感受到那份炽热,他觉得叶舟的爱已经到了盲目的地步,盲目到不论徐天奇做什么,他都会原谅徐天奇。   这样的事已经不止一次两次了,贺云心中充满愤怒,却也无力到了极点,只要叶舟发话,只要叶舟说不愿意,他立马就能叫夏芳馨和徐天奇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可叶舟不说,他不愿也不想做让叶舟讨厌的事。   无法拥有这个人已经够让他难受了,贺云无法想象被他讨厌会是怎样的光景,那应该会让他难过得心脏都快要裂开吧?   而这一次,叶舟大概还是会忍气吞声,说一句算了,拿走就拿走了,不用和他们争抢。   “当然不甘心。”   看吧,果然还是和之前一样。   贺云无奈地应声:“我知道,我不会去争……”   等等!   贺云的话未说完就断在了喉头,他瞪大眼睛,像是不敢相信刚才听见了什么,甚至激动得手都握住了叶舟的肩膀,不住地晃动:“叶哥,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屈词都快被他晃出满脑袋星星来:“再说一遍可以,你先放开我,我都要被你晃吐了。”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贺云赶紧撒了手,不过那双黝黑的眼还是紧紧地盯着叶舟的唇,好像有一种叶舟不说他就不会善罢甘休的意思在里面。   小狼狗似的目光惹得青年一笑,他拍拍大男孩的头:“其实原来我的确没想着要争,不过是一个项目罢了,没了还会有下一个,可我一想,那个方案并不是我一个人的成果,也有你的心血在里面,我可以把我的项目送给他们,但却不能糟蹋你的心意。”   说着青年的目光突地变得有些尖锐起来:“夏芳馨抢了我很多东西,我以前觉得是我的抢不走,可我错了,我想那些能被抢走的,注定不属于我。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要了。但是我绝不允许她白拿你的策划创意!”   认识叶舟半年多,贺云看到的都是他温和的那一面,他以为这个人没有利爪,不会保护自己,可这一刻听见这些话,他突然意识到叶舟不是没有凌厉的一面,只是他爱徐天奇太深,爱得只露出了柔软肚皮,将尖刺全朝向了自己。   这样好的人,为什么不是他先遇见呢?   如果能被叶舟这么爱着,他肯定会把叶舟宠到骨子里去,不叫叶舟受半分委屈!   可爱情也分先来后到,他来得太晚,叶舟心里已经有了徐天奇,他也做不出拆散他们的事,当然不是他不敢,只是他不舍得叶舟难过。   贺云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机会将自己的暗恋宣之于口,却不料今天竟然能从叶舟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尤其是那最后维护他的一句,直叫贺云听得心脏狂跳,盯着叶舟的眼神都要热烈了几分。   他知道叶舟是什么性格,看似软弱但认定了的事就算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来,虽说那话并没有明确表示要和徐天奇一刀两断,但他想结果也应该差不离了。   “叶哥,我……”   屈词装作没看出贺云的激动,直接带着他往夏芳馨的办公室走去:“别怕,叶哥带你去讨回公道!”   望着那抹纤细的背影,贺云心软的一塌糊涂,也赶紧抬脚跟了上去。   另一边。   “夏姐,你怀着宝宝,就在家好好养胎,项目有我们盯着,出不了大事,你这天天跑,累坏了身体可怎么办?”   “就是就是,我听我姐说,怀孕可辛苦了,又是孕吐又是腰疼的,多站会儿不行,多坐会儿也不行,再加上公司人多,万一不小心撞到磕到,那可怎么办?”   “夏姐我给你捏捏肩吧,我这手艺还是跟我妈学的,能很有效地缓解身体酸痛,可有效了!”   围着夏芳馨的女孩儿们嘘寒又问暖,字里行间也透着几分讨好,夏芳馨尤其享受这一切,她一边让女孩儿给她捏肩,一边摸着才两个月根本不显怀的肚子:“不就是怀个孕而已,没那么娇贵,再说上下班有天奇接送,累不到哪里去。”   这话看似只是在简单地唠嗑,实则却是在炫耀她和徐天奇的关系,告诉身边这几个女孩,她和徐天奇已经绑在了一起,成为徐太太,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果然有女孩又开始恭维起了她:“哇,夏姐你真幸福,老公孩子都有了,简直就是人生赢家。”   “可不,而且徐总还下车送你上下班,就办公室靠茶水间那位,都没能有这个能耐呢!”   茶水间在走廊靠里的位置,再往里走一点就是卫生间,叶舟一忙起来就跟陀螺似的,连上厕所的时间都不愿意腾出来,喝水更遑论了。   曾经和徐天奇恩爱的那会儿,徐天奇对他这一点哭笑不得,特地把他的办公室挪到了那个地方,只为了叶舟能方便点。   然而这才过去短短三年,一切就已都物是人非。   夏芳馨不知道这一层内因,但对于徐天奇曾经的男朋友,她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开口就是嘲讽:“他啊,不过是一块甩不掉的牛皮糖罢了,天奇都说了分手,他却还在紧追不舍,我真搞不懂,两个男人到底有什么好,他又不能生孩子,难不成还真想着嫁给天奇?真是搞笑。”   “再说男人和男人在一起,真是恶心透了,他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配得上天奇吗?”   她嘴里吐出伤人又难听的话语,眼眸里也全是嘲讽,好像她能生孩子这一点就能把叶舟碾进泥土里似的,完全忘记了在刚进公司里时,她还对着叶舟又是讨好又是恭维,一口一个叶哥叫得极为亲切。   人性大概就是这么脆弱的一个东西,捧高踩低,尤其是践踏一个你觉得处处都不如你但却过得比你好过千万倍的人时,这种心理上的快感会达到峰值。   夏芳馨就是这样的人。   “她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这么说!”此时贺云已经跟着叶舟走到了门外,听到这一番言论,大男孩气得眼睛都见了红。   按照年龄来算,他其实比叶舟还要小五岁,不过由于养父们只顾恩爱经常散养他,贺云成熟得很早,内心也无比强大。   当然他并不是说养父们不好,他们给了贺云足够的爱,教会了他成长所需要的所有技能,也给了原本是孤儿的他一个家,贺云很感激也很爱他们。   夏芳馨刚才说的那番话,看似是在辱骂讽刺叶舟,可实际上却是对所有同性恋的贬低。   贺云自小被教导爱情不分性别,他喜欢叶舟,再加上养父们也是同性恋,乍然听见这样带有侮辱性的话,只恨不得一把掐死夏芳馨才好。? 第六章 你和徐天奇倒是顶配   屈词按住愤怒得眼睛都冒火的贺云,在他背后拍了拍,眼神充满安抚:“这样的人不值得你动怒,别生气。”   来自背部的轻抚温柔无比,很快地缓解了贺云的怒气。   贺云其实不是一个多么柔软的人,他自幼失怙,心早就在人情世故中变得坚硬无比,后来他被领养,有了两个父亲,这两位父亲各自都是强势无比的性格,在教导他的时候,也秉承了这样的格调。   他看似为人热情有礼貌,还总是会对弱者提供帮助,实则有着最冷酷的心,无论什么都掀不起内心的晃动,对待那种惹怒自己的人,向来也都不会手下留情。   是典型的面热心冷。   回国后,叶舟是唯一一个朝他露出善意的人,贺云被他纯洁无垢的笑容融化,默默守护至今。   他无法拒绝叶舟的要求,也无法抗拒叶舟对他的触碰,不论他有多大的怒气,只要叶舟软下声音安慰他,伸手摸摸他,他的心就会重新变得柔软起来。   安抚了贺云,青年径直推开面前的门,声音冷酷:“我配不上徐天奇,你和他倒是顶配。”   谁都没想到叶舟会突然出现,办公室里几个女孩被吓得脸色当即就白了几分,夏芳馨有着徐天奇撑腰,可以和叶舟对着干,但她们可是员工,在新欢旧爱的争斗中,徐天奇偏向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偏向她们,真要闹起来,遭殃的还是她们。   刚进公司那会儿,夏芳馨还有点怕叶舟,因为这个男人总是留着长长的刘海,带着一副能遮住大半张脸的黑框眼镜,他不和别人主动沟通,也沉默寡言,看着就像是动漫里那些阴郁无比还心理肮脏的废物宅男。   然而这样的废物,却拥有一个英俊而又帅气的男朋友,这个男朋友还是公司的老板!   夏芳馨和叶舟就读于一个大学,只不过并不是同一级,也不是同一个系,她和徐天奇是一个系,入学那天新生报道就是徐天奇接的她。   自那时起,她就对徐天奇有了好感,只可惜她入学的那一年,也是徐天奇要毕业的那一年,原本大四学生是不用去迎新的,这些都是大二的学生会成员在做,徐天奇那天会去,也不过是帮同系学弟一个忙。   原本以为徐天奇毕业后,他们此生就再也不会有交集,可夏芳馨没想到自己第一工作的老板,就是徐天奇。   那叫她欣喜无比,而徐天奇对于她这个同系学妹,显然也多有照顾,她的心不可自制地又狂跳了起来,她觉得这是老天给她的第二次机会,她一定要好好把握住!   可夏芳馨没想到,徐天奇竟然有对象,而且这对象还是个男的,不仅是男的,竟还是她最看不起的叶舟!   嫉妒的种子在那一刻种下,疯狂生长。   凭什么?   凭什么叶舟这么一个长相不行身材不行又阴郁的废物能做徐学长的男朋友,而她貌美如花身材姣好却不能成为徐学长的女朋友?   而且两个男人在一起能有什么前途,他们能传宗接代吗?能光明正大地结婚吗?   夏芳馨花了一年时间,和徐天奇发展出了超乎同事的关系,她爬上了徐天奇的床,又在徐天奇面前抹黑叶舟,助长徐天奇的虚荣心,也扩大了他对叶舟的厌恶。   她成功地上了位,而叶舟在她眼里看来,不过是个失败者罢了。   夏芳馨双手抱胸看向站在门口的叶舟,红唇勾起讽刺的弧度:“我和天奇当然是顶配,现在我有了他的孩子,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为徐太太,而你不过是个连男人都留不住的废物罢了,不是吗?”   “一个靠身体靠子宫来上位的小三,一个管不住自己身体始乱终弃的渣男,你们确实是顶配。”   青年隐藏在黑框眼镜后的双目冰冷,他大多时候都是温和的,看着模样虽说阴郁,可眉眼温顺,又是个宁愿麻烦自己都不会给别人添麻烦的性格,大家都觉得他无害,可这会儿接触到那寒冰一样的目光,竟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和徐天奇在一起十二年,这十二年里我陪着他从一无所有到公司总裁,倾注了多少心血,他连我都能抛弃,你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小三对他而言又能有多少分量?”   说着他眼神往下移,落在夏芳馨的肚子上:“你猜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他对你的态度会不会还是现在这样?你又会不会成为所谓的徐太太?”   叶舟和徐天奇在一起十多年,盲目的爱导致他看不清徐天奇的本性,然而屈词不一样,只见过徐天奇一面,他就知道徐天奇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狂妄自大,自私自利,一旦什么事出了问题,永远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鼠目寸光,只看重眼前利益,不会规划长远发展,不管人和物,只要对自己没了利益价值,都会被他毫不留情地抛弃。   叶舟本人不就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么?   所以说别想从这个男人身上得到多少爱,徐天奇谁都不爱,他最爱的永远只有自己。   夏芳馨反射性地捂住肚子,看向青年的眼神里更是带了警惕:“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你要是敢伤害我肚子里的孩子,天奇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第七章 他叶舟喜欢男人就是犯贱   叶舟本性纯良,宁愿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他人,更别说是一个未出生的孩子。   屈词不会用他的身体干出这种事,也不会让叶舟干净的手沾染上无辜者的血。   更何况他身边不还有个贺云么。   那些叶舟做不了的事,不代表贺云不能做。   爱是盲目的,只要他喜欢叶舟,只要他爱叶舟,那么那些会伤害到叶舟的人或事,总有一天他会忍不住动手为叶舟清除。   只不过叶舟的性格实在过于软弱,屈词既然来这么一趟,总得叫他看清楚,这个世界不是他吃人,就是人吃他,也叫他明白,善良可以,但没有原则没有棱角的善良,只会叫别人得寸进尺地践踏。   “放心吧,我没你那么卑贱,把子宫看成是爱情的象征,或是用孩子来绑住一个男人。我来找你并不是为了徐天奇,而是你从我手上抢过去的那个项目。”屈词说明来意。   “从你手上抢过去?”夏芳馨突地笑起来,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叶舟你搞清楚,这个项目是天奇交给我的,而不是我主动要的,再者要不是你无故旷工拖慢项目进度,这个项目会到我手上来吗?你凭什么、你又有什么脸来找我要?”   “就凭这个项目是我接的手,策划创意也是我和贺云一起想出来的!”夏芳馨声音大,屈词声音比他更大,“现在项目接近尾声,你拿过去收个尾就能万事大吉,不出一分力就要享受我们的劳动成果,天底下哪有这种天下掉馅饼的事儿?”   叶舟本人虽然阴郁,可他的才华却是百分百的实打实。   自他从业至今,不知道送过多少对新人走上婚礼殿堂,也不知道获得过多少对新人的感谢,说他的策划设计给了他们最好的新婚体验。   就算是夏芳馨也不得不承认叶舟的策划独特而又新颖,他总是能很好地抓住客户的心,做出让他们满意的方案出来,甚至有新人不远千里来找他,只为拥有一个完美的婚礼。   但那又怎样!   反正项目现在是在她夏芳馨手里!   不光项目在她手里,徐学长也即将成为她的丈夫,思及至此,夏芳馨抬高了脖子,眼露讥讽:“叶舟,你不服也好,伤心也罢,总之项目现在是我在管,有句话说得好,成王败寇,你没了男人,连自己的项目也护不住,这公司上上下下的人也都不喜欢你,真不知道你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这话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公司有叶舟一半股份,等同于叶舟是公司的老板之一,既然是自己的公司,那么他自然是想留就留,更不必去在乎别人是否喜欢他。   相反,别人更应该来讨好他才是。   而且夏芳馨现在还是公司员工,就算她真嫁给了徐天奇成了老板娘,按照徐天奇的本性,势必不会给她一星半点公司的股份,老板娘不过是个空有其表的名号罢了。   严格来说,他就算是炒了夏芳馨,徐天奇也没什么屁话可说。   可叶舟不善人际交往,也不想要别人讨好他,他是公司老板之一的事并没有广而告之,只有徐天奇一人知晓。   在夏芳馨乃至于全公司眼里,他就是依附徐天奇生存的废物,要不是徐天奇,他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好的工作,拿这么好的工资。   不得不说有时候人真的很会自欺欺人,他们永远只看见自己想看见的东西,纵使他们亲眼见过叶舟的才华,却仍旧只批判叶舟的外在。   就好像即便叶舟有千般万般好,但只要是这副阴郁的样子,那些好就可以全部忽略不计了似的。   既然这些人都看不见叶舟隐藏在皮囊下的美好闪光点,那屈词不介意从外貌入手,告诉他们就算是比较容貌,叶舟也并不差。   至于这个公司……呵,也该是时候让他们看看,没了叶舟之后的公司,又有多少发展前景。   “这么说你是不打算把项目还给我了?”   “到了手的东西就没有送还回去的道理,”夏芳馨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别说项目我不会还给你,天奇我更不会还你,你要是还有那么点自尊心,就赶紧滚吧,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贺云在夏芳馨开口时胸口就燃起了一把火,为了不给叶舟惹下烂摊子,他硬生生地忍了下来,却不料夏芳馨竟是越说越过分,最后竟然还叫叶舟滚?   他贺云放在心尖上想要得不得了的人,平时说话都不忍心重半分,今天竟然还要遭受这个女人这样的侮辱!   叶舟能忍,他忍不了!   上前将叶舟拨到自己身后,二十出头的男人双目赤红,身上那股温煦的气息荡然无存,若不是良好的家庭教养让他无法对女人动手,此刻夏芳馨早已被他一拳打倒在地。   “在这个公司里,谁都没有资格叫叶哥滚,至于自尊心这三个字,谁都能说,唯独你夏芳馨最没资格也最不配,毕竟比起全心全意爱一个人的叶哥,你这种破坏他人感情借着孩子上位的第三者,才最不自尊自爱且令人唾弃吧?”   “贺云你懂什么!阴阳调和才是主流!他叶舟喜欢男人就是犯贱!”夏芳馨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下去,话语也颇为过激。   夏芳馨这人向来都自我感觉良好,她介入了别人感情,但她从不觉得羞耻,相反她觉得谁能笑到最后,谁才是最大的赢家。   更何况在她眼里看来,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本就是错误,她拆散徐天奇和叶舟,那叫替天行道,把错误的徐天奇带入正途。   她俨然将自己放在了救世主之类的位置上,她觉得她就是徐天奇的真命天女,她和徐天奇才是真爱,而叶舟不过是引诱徐天奇误入歧途的狐媚鬼怪。   她受不了有人替叶舟开口说话,也受不了有人为他出头,又或者说她压根就不相信有人会替那样不堪的叶舟说话。   一个猜测犹如闪电一般击中了夏芳馨,她眼神落在贺云身上,里面充满怀疑和探测:“从进公司开始,你就跟一只跟屁虫似的,天天跟在叶舟屁股后面,该不会你也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还恰好不好地喜欢上了叶舟吧?所以你才会这么愤怒我说的话,替叶舟出头?”? 第八章 你竟然敢打我!   直勾勾的问话叫在场的人皆为一愣。   贺云从不想掩饰自己喜欢叶舟,他虽说出身在C国,却是在F国长大,自小就接受到了许多开明的教育,在两位父亲爱情的耳濡目染下,他内心也极具浪漫主义,想着只要是找到了自己所爱之人,一定要大大方方热烈无比地去追求他。   这是贺云一直以来的愿望。   可那些打好的草稿和梦想中的做派,在遇到叶舟之后尽数化成了齑粉,只因叶舟已经有了心爱之人,他不愿自己的行径给叶舟带去苦恼。   这个人的生活已经够苦了,贺云一点都不想他再为自己的事感到烦心。   然而经历了徐天奇和夏芳馨这一档子事后,贺云心中实在愤怒难当,他的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胸口充斥着一股横冲直撞的怒气,想要承认夏芳馨所言的冲动也是冲上了头顶。   只是最后贺云还是把那不管不顾的话咽回了肚子里,他一定会跟叶舟告白,但却不是现在。   现在这种情况下的告白,不仅不会给叶舟带去任何好处,反而会让叶舟陷入更加尴尬的境地。   夏芳馨这个女人实在是太恶毒了,她肯定会用最不堪最恶毒的言语去辱骂去刺激叶舟,说叶舟和他之间早就有了猫腻,疯狂地往叶舟身上泼脏水。   贺云无论如何不能也不会让叶舟陷入这样的处境里。   “我替叶哥出头是因为你说的那些话,但凡是一个三观稍微正常的人都听不下去,阴阳调和是主流没错,可没有任何一条法律规定同爱上同性就该受到仇视或辱骂!”   “那些几百上千年前的落后思维早就被时代所抛弃,无数国家都已经承认了同性婚姻的合法性,而你还在这里大放厥词,贬低甚至污蔑所有同性恋者,你以为你自己是谁?高高在上的法律缔结者,还是国家领导人?”   贺云早就对夏芳馨有所不满,尤其是现在听见她这么辱骂叶舟,心里的愤怒就像是爆发的火山,怎么都无法平息下来。   “不,你什么都不是,你不过是一个卑劣的盗窃者,靠着盗窃别人的所属来为自己提供优渥的成长土壤,你让我感到无比的恶心!”   自古以来,异性相吸就是一条自然发展的定律,雄性总是会利用自己的优势去吸引雌性,从而达到繁衍后代的目的。   反过来这条定律也依然适用于雌性。   随着时间的变迁和人类一步步地进化,这些本能或许不再像原始动物一般那么赤裸裸,却也仍旧保存在了基因里,一直流传到现在。   不论一个女人外在条件究竟如何,爱美的天性总不会变,她们希望能依靠自己的魅力吸引男性,也渴望去征服男性。   正如男人喜欢征服那些野性十足的女人一样。   徐天奇看着好像是夏芳馨的挚爱,可对于夏芳馨来说,能吸引优秀的男人,这就是她的优势之处,她可能不会和那些男人在一起,但是她享受那些男人围着她转甚至为她痴迷的样子。   这种本性使得她在异性相处中,总是会不自觉地去吸引他们。   贺云的外形条件很不错,不,应该说他的外形就算是和当世最顶尖的男模相比都毫不逊色。   直逼190的身高,健硕的身材,强劲有力的臂膀,覆盖在皮肤下的流畅肌理,英俊又不失阳刚的面容,直叫人看一眼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男性荷尔蒙。   夏芳馨进公司比贺云要早,毫不夸张地说,在目睹贺云入职的当天,她深深地被贺云吸引过,甚至还刻意在贺云面前展露过自己的女性魅力。   只可惜贺云并不喜欢女人,在夏芳馨充满自信地在他眼前转来转去时,他不仅没有被夏芳馨展露出来的样子吸引,内心更是充满厌恶。   他觉得要是再多闻一下夏芳馨身上那股廉价而又甜腻的香水味,保不齐就会当场呕吐出来。   夏芳馨没能引起贺云的注意,再加上这个男人之后又跟了叶舟,她不喜欢叶舟,后来对贺云也慢慢地也产生了些许厌恶感。   但她骨子里的高傲摆在那里,她可以看不起贺云,却不能让贺云看不起她!   而且一想到曾经她试图引起过贺云的注意,再看现如今贺云辱骂她的那些词,深深的羞愧和愤恨就从夏芳馨心里升腾而起。   她恶狠狠地盯着贺云和叶舟,不堪的话语从红唇中吐出:“哈,说的倒是冠冕堂皇,但我看你们两就是有一腿吧!叶舟先勾搭天奇,被天奇抛弃后又转而去勾搭你,偏偏他还要装出一副对天奇不舍的深情样,他可比我恶心多了!”   “不光是他,你也一样恶心!你们这些同性恋就该去死!活着都是在污染新鲜空——”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声抽在夏芳馨脸上,也叫她尖锐的叫骂声戛然而止,像是金属与金属间的碰撞,引起巨大噪音不久就被人骤然分离,只剩下一片寂静。   夏芳馨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她吐着口红的嘴张张合合,喉咙却是像看不见的布给堵上,一个音节都没能发出来。   讶异过后,夏芳馨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叶舟!你竟然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不错,这一巴掌并不是贺云给她的,而是叶舟。   叶舟是懦弱的,就算是她曾经给叶舟发信息,挑破她和徐天奇的事,更上门去挑衅,叶舟从始至终都没表现出反抗的举动。   他就像一只鸵鸟,把自己埋在了深深的底下,拒绝去接受这一切让他绝望的消息,他甚至都不敢对她辱骂半句,只是不断地让她走,事后竟还要跳楼自杀。   试想这么一个懦弱至极的人,又怎么敢动手打她?   当然,叶舟不会打她,屈词可就不一定了。   作为一个被心脏病折磨且感情向来淡薄的人,屈词的人生信条里从来就没有不打女人这一项,当自身的利益被侵犯乃至于受到极度不堪的侮辱时,打已经不能解决问题了,他会采取更加斩草除根的方式。   当然对于屈词本人而言,过去的人生里他从未对女性出过手,毕竟这件事在他看来,极为不绅士,也很掉价。   但夏芳馨的言谈举止和所作所为显然能轻而易举地摧毁一个绅士该有的风度,至少屈词觉得他刚才不出这个手,贺云大概就要出手了。   他可不觉得这个看起来阳光而又温暖的大男孩,真如外表所展示出来的那般无害。? 第九章 徐天奇,咱们之间玩完了   夏芳馨从小就被娇养,在学校也是一堆人追,出了社会又勾搭上了徐天奇,她的人生顺风顺水,压根就没受过什么苦。   被屈词打这么一巴掌,大概是迄今为止受过的最大委屈了。   只可惜在她的愤怒爆发之前,眼前的青年先她一步开了话头:“我为什么不能打你?你插足我的感情,抢走原本属于我的爱人,甚至还找上门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用各种语言刺激我,想要毁灭我,好,你成功了,你把我逼上了死路,要不是警察及时赶到劝阻我,现在的我已经是一具躺在太平间的尸体,而你就是直接导致我死亡的杀人凶手!”   青年双手紧紧握拳,隐藏在黑框眼镜下的双眼已然有了红光,原本他就有着阴郁的气质,这会儿目露凶光,竟像是地狱归来的恶魔!   夏芳馨被这股气势吓得心跳狂跳,人都下意识地退了几步,不敢再和他对视:“你……你胡说!我才没有!更何况你不是没死,还好好地站在这儿吗!怎么能说我是杀人凶手!”   这厚颜无耻的话不止震惊了贺云和屈词,对刚才那几个围着夏芳馨的姑娘来说,也造成了震撼。   她们和夏芳馨走得近,但感情并没有好多少,她们心里不耻夏芳馨的小三做派,却不敢在面上表露出来,毕竟只要她们还想在公司工作,就必须讨好这个未来的老板娘。   可正如贺云所说,夏芳馨的所作所为所言,只要是三观稍微正常的人,都会觉得恶心,她们不敢和夏芳馨正面杠上,心里的厌恶反而是一浪高过一浪。   屈词善于观察人心,瞥见那几个女孩眼里的厌恶时,他隐晦地勾了勾唇角,然而下一秒,他又成了那个满是怒火的叶舟。   “所以在你眼里,只要我没死,你做的那些事就没什么大不了吗?夏芳馨我告诉你,并不是杀掉一个人的身体才叫杀人,毁灭他的心他的希望一样叫杀人!”   “我叶舟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上对得起下对得起地,连你初进公司对所有工作都一窍不通时,也是我不耐其烦地指导你,我手把手地教你,在工作生活中都尽力伸出援手,而你对于这样一个亦师亦友的人回报了什么?你爬上了他男朋友的床!怀了他男朋友的孩子!拿了他的项目!最后甚至还想逼他去死!”   青年怒吼着,白得有些病态的皮肤已然涨得通红,仿佛是这些话耗尽了他的力气,接下来他已然无法吼出声,只是剧烈地喘着气,那副单薄的身躯也脆弱得好像下一秒就会倒地不起。   贺云被这一幕刺得生疼,呼吸都乱了几分,他想上前拥住眼前这个人,告诉他,他并不是一个人,他还有自己。   只是他刚踏出那一步,青年也朝夏芳馨走了一步,他用嘶哑的声音问她:“夏芳馨,你有心吗?”   你有心吗?   淡淡的四个字,竟是问得夏芳馨一个字都答不出来。   青年却没有打算罢休,他一步一步地走进夏芳馨,嘴里重复着那个问题。   而他这副样子显然吓坏了夏芳馨,这个女人犹如温室里养出来的娇贵花朵,经不起一点风吹雨打,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只是逼问,就叫她这般地仓皇又无措。   然而屈词最后还是没能再逼近夏芳馨,因为他们这一场三角恋里的最大主角已经隆重登场,他慌慌忙忙地冲进办公室,一把推开他,然后把夏芳馨护进了怀里。   抱着怀里瑟瑟发抖的女人,徐天奇看向叶舟的眼神蓄满了厌恶:“叶舟!你又在闹什么!我都说了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芳馨的错!你为什么还要咄咄逼人!如果你是为了项目而来,那我明确地告诉你,那个项目是我给她的,你无故旷工三天拖迟项目进度,根本没资格再负责这个项目!”   满是苛责的话语,冰冷无比的表情,还有充斥厌恶的眼……青年的心被这些反应挖出一个大洞,鲜红的血液从洞里汩汩地往外流,仿佛带走了他的体温,叫他手脚仿佛置身于寒冰之中。   他紧紧地盯着这张他爱了十多年的脸,半晌后从嘴里溢出一声短促的笑:“哈。”   深吸一口气,他往后开始往后退,骤然贴上一个温暖无比的胸膛,抬头一看,胸膛的主人不是贺云又是谁?   想来在徐天奇推开他的一瞬间,这个男人就出现在了身后,将他护在了自己的羽翼下。   对贺云扯了扯嘴角,青年复又看向徐天奇,他抹了抹眼角的湿润,身体也放松下来:“徐天奇,这就是你的选择,对吧?”   前几天对他还满是骂言的叶舟,此时却用这种心酸无比的调调跟他说话,徐天奇只觉有些奇怪。   不过他这人向来自负,叶舟爱他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说不爱就不爱,也许前几天只是装出来的冷硬罢了。   呵,那又如何?   一想到叶舟说的那些话,徐天奇的恶意就开始翻涌:“是,这就是我的选择,你是个男人,我们永远不可能走在最后!”   这话一出口,贺云明显感觉到靠着自己的青年抖了抖,垂眼望着那单薄的身躯,男人想活剐了徐天奇的心都有。   颤抖只是短短一瞬,一个呼吸过后,青年站直了身体:“徐天奇,以前我一直认为,只要我事事顺着你,你就不会离开我,可我错了,退让和讨好不是爱情的主旋律,爱才是。”   “十二年前,你为了一个赌约和我在一起,玩弄我的感情,我认了,谁让我爱你呢?十二年后,你为了夏芳馨要和我分手,我放下所有身段去挽留你,哀求你,可换来的结果是什么?是我的心被踩在先践踏。”   “我早该明白的,从开始到现在,不管我对你多么好,你都可以毫不留情地抛弃我,因为你不爱我,你把我绑在你身边十二年,仅仅是因为你把我看做是你的附属品,你和夏芳馨一样,都没有心。”   青年扯起嘴角,面上浮现一丝嘲讽,似是在嘲讽徐天奇,又或是在嘲讽自己:“我真傻,居然爱了你这种人这么多年。”   青年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时,眸子里已然没有了任何眷念。   伸手从脖子上拽下一根红绳丢在地上,青年的脸上满是看破后的冷漠:“徐天奇,咱们之间玩完了。一会儿我会提交辞呈给人事,恭喜你,你自由了。”   正当屈词利索转身去人事办离职时,徐天奇的眼神也挪到了地上的那条红绳上。   准确来说,那并不只是一条红绳,因为上面还挂着一枚戒指,一枚从路边摊买来的塑料制成的戒指。   他并不是出身于大富大贵之家的孩子,在刚开始创业时,什么都要自己拼,那时叶舟陪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度过了最艰难的岁月。   当时他没有钱,就去路边摊买了这样一枚戒指送给叶舟,没想到就这么个便宜货,竟然被叶舟带在身边这么多年。   徐天奇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扯了一下,目光更是浮上了一丝怀念和刺痛,只不过在怀里女人的呼唤下,那些情绪像风一样,霎时就被吹散得彻底。   屈词动作很快,从收拾东西到辞职,才花了仅仅十五分钟不到,当他站在公司大门打车时,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贺云终于伸手拽住了他。? 第十章 徐天奇,你的报应开始了   比他高了几个头的大男孩逆着光,阳光铺在他身后,让屈词有些看不清对方的神情。   就在他眯眼之际,大男孩开口道:“叶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屈词笑笑:“不知道,不过这些年太累了,我想先休息一段时间再作打算。”   贺云欲言又止半晌,最后在的士到来时,憋出了一句:“你别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徐天奇是渣男,但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比他更好的男人!”   他差点就激动得说出‘我比他要好千倍万倍’这样的话,但怕吓到叶舟,最好还是咽了回去。   面对喜欢的对象时,所有人的反应都如出一辙,小心翼翼又畏手畏脚,比起表露心迹后被拒绝,落得连朋友都做不了的下场,更愿意藏着掖着,能拖多久是多久。   贺云表示自己从不是自卑的人,也从未觉得自己会有一段求而不得的爱情。   毕竟在活过的二十二年里,都是无数的男男女女围绕着他转,不论是钱财还是外貌亦或者其他,这些他都不缺。   当然那是以前的贺云。   直到遇见叶舟,他才明白在真正的爱情里,金钱权利或者外貌,都不是起着决定作用的因素。   贺云欲言又止的反应落在屈词眼里,让他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眸中也闪过一丝兴味。   果然,这个男人对叶舟的感情已经不是单纯的好感了,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喜欢叶舟的。   就是不知道这喜欢到底有几分重量。   屈词忍不住猜测,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世界线发展?   因为是注定姻缘,所以不论中途发生什么变故,该产生的好感仍旧会产生?   也不对,如果他没来,叶舟早就从楼上跳下去,死得彻彻底底了。   世界之子死亡,这个世界就少了最重要的主角,不管世界线后续再怎么发展,最后都是一团乱。   简言之,这个世界算是崩了。   所以他接到的主要任务虽然是【报复出轨后仍和小三活得逍遥又自在的渣男】,但要是想发展和贺云的感情,也不是说不行。   对于一个喜欢男人的男人来说,贺云显然是一个很优秀的对象,不论是从哪方面看,这个大男孩都算得上极品二字。   既然都帮叶舟重新开始新人生了,那换个新对象……好像也不错?   当然叶舟喜欢不喜欢是其次,反正他挺喜欢,再者他离开后叶舟要是觉得不行,大不了就分手呗。   思及至此,屈词笑意更大了。   他对贺云道:“我不难过,经过这件事后,我迎来的会是新生。”   屈词不再说什么,上了出租车后扬长而去。   难过?   难过是不可能难过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为徐天奇这种人渣难过。   事实上目前所有事情的走向都在屈词的计算中,他要的不仅是帮叶舟划清界限,也不仅仅是简单地报复徐天奇。   徐天奇肆意挥霍叶舟的青春,并屠宰了叶舟的人生,所以屈词打算也叫他尝尝什么叫家破人亡生不如死,毕竟只有陷入同样的绝境,他才能体会叶舟曾经的绝望。   那么首先就从名声开始吧。   要知道人类从来不缺乏好奇心,他们充满着无穷无尽的求知欲,至于求知的方向,有学识……自然也有八卦。   八卦心旺盛的人,往往也有着分享八卦的欲望。   从他进入夏芳馨的办公室开始,那些爱好八卦的员工们就开始远远地观望,当他和夏芳馨爆发争吵后,更有按捺不住好奇心的越靠越近。   他丝毫不怀疑,那些员工已经把他和夏芳馨的争吵听了个全。   屈词甚至敢打包票,只要他出了那个办公室,在里面发生过的所有事,将会火速传遍整个公司。   叶舟和徐天奇的关系整个公司上上下下没人不知道,夏芳馨和徐天奇的关系也是如此。   不过夏芳馨是怎么上位的,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清楚。   这事夏芳馨并没有出面,而是徐天奇站出来做了表示,说他们是和平分手,因为他需要一个家庭,也需要一个孩子。   目前C国并没有承认同性婚姻的合法性,而现代科技也无法让身为男性的叶舟去孕育一个孩子。   加上徐天奇的出面,大部分人都相信了他的措辞,公司里也有人为这份长跑了十多年的爱情感到惋惜,认为爱情最后还是败给了现实。   当然也有那么一些聪明人,猜测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他们觉得是夏芳馨勾引了徐天奇,从而导致了徐天奇和叶舟的分手。   夏芳馨肚子里的孩子不就是最好的佐证么?   可惜的是对此他们并没有实际证据,而今天屈词闹出来的这一出争吵,可是饱含了无数信息量,聪明人都不用听完,就能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人在公司里上班,可能不会明面上闹开,但私底下的讨论绝对免不了。   屈词相信,从他离开公司那一刻起,流言蜚语会成为涌动中的暗流,将那徐天奇和夏芳馨紧紧裹住,不得脱身。   曾经对叶舟的指指点点,明里暗里说他是阴郁男的那些伤人话语,在此之后将尽数落到夏芳馨和徐天奇身上。   那种被人在背后议论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滋味,什么叫做人言可畏,也该让他们好好尝尝了。   当然这些都不过只是开胃菜,主菜还在后面。   而屈词去找夏芳馨的目的并不止于此,什么带着贺云去讨说法,不过是他顺势刷一波贺云好感度的手段罢了,他根本没打算要回那个项目。   他要的是现场和徐天奇分裂,要的是辞职。   这个婚庆公司能达到如今的高度,可不是依仗于徐天奇,而是在背后默默付出却从未站出来领功的叶舟。   他倒要看看,没了叶舟的才华,公司能支撑多久。   至于徐天奇从叶舟手里抢过去交给夏芳馨的项目,将会是造成公司坍塌的第一根柱子。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欣赏夏芳馨和徐天奇的惨状和尖叫了,想必那会是一曲绝妙无比的交响乐章。   屈词坐在车里,边抛售自己持有的公司股份边笑,阳光透过车窗洒在那张苍白得过分的脸上,一时衬得他像极了鬼魅。   “徐天奇,你的报应开始了,请好好享受吧。”? 第十一章 贺云上门   作为一个曾经极其在意外表且不容许自己露出半点不雅观面貌的人来说,能顶着叶舟这副样子晃荡三天还出现在公众场合,已经是屈词的极限了。   当天从公司里离职后,他就上网查了最火的理发店,约了最火的造型师,来了个改头换面。   不得不说,能当选世界之子,叶舟这张脸还真不是什么庸脂俗粉。   他性格温和,长相也属于温柔那一款,眉目清秀,唇色有点淡,泛着薄薄一层粉,由于习惯用长刘海挡脸,皮肤有一种近乎病态的白,而眼睛却是黑的纯粹。   大约是曾经的过往经历所致,那双眼睛里总是藏着闪躲和怯弱,脸庞的露出驱散了他身上那股阴郁气,取而代之的是另外的气质——淡淡的、薄薄的、挥散不去的忧郁。   就像是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失去了母亲的王子,光亮落在他身上,仿佛在抚慰他的忧伤,只是那伤痛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不论阳光有多大,都无法让他重新温暖起来。   坦言之,这是一张很不错的脸,而且因为那股淡淡的忧郁,很容易就能引起别人的好感以及保护欲。   但也同样印证了另外一点——让人想要破坏和蹂躏。   屈词看着镜子里那个仿佛脆弱到一手就能捏碎的青年,嘴角勾起个笑。   霎时间,萦绕在青年忧郁气质散尽,一个冷漠而又带着棱角的叶舟凭空出现。   又或者说,那是披着叶舟这一层皮囊的屈词。   不对,叶舟不该是这样。   虽然屈词并不是一个打工人,但既然他现在正在给别人打工,那就得具备强烈的职业道德。   纵使叶舟经历了徐天奇的背叛,可刻在他骨子里的卑微和怯懦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颠覆过来的,尤其是棱角这种东西,得慢慢地融入叶舟的骨血。   改变越快……人设崩塌的可能性可就越高。   当然给他面试的机器人并没有说人设崩塌会造成什么后果,但对于要求尽善尽美的屈词来说,他并不喜欢让周围人觉得叶舟是个患有精神分裂症的患者。   将自身气质和叶舟融合得恰到好处后,屈词满意地付了钱,道了谢后扬长而去。   那个给他剪头发做造型的造型师望着他的背影,手按在胸口上,心跳快得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没有想到那个进门时看着就像死宅的人,在剪完头发后会那么亮眼。   青年身上的气质很矛盾,一半凌厉一半温和,像是在黑暗中闪闪发亮的星星,叫人移不开眼的同时,也叫人疯狂地想要靠近。   “……好漂亮啊。”造型师的话随着玻璃门被打开而溢出,凛冽的寒风刮过,很快就把那呓语般的字句吹散在风中。   叶舟的生活很单调,单调到只有工作和徐天奇这两种东西……哦,现在可以把徐天奇踢出去了。   再顺带一提,徐天奇算不上是个东西。   总之对于一个经历了重情伤的人来说,最好的放松方式就是旅游散心,让大自然的美丽风景来净化疲惫而又满是伤痕的心。   但是——   但是冬天真的让人生不出想要出门的心思啊喂!   屈词怕冷,不管平时有多么喜欢往外蹦跶,只要冬天一到,那些活泛的心思都会被冷空气尽数冰封,冒不出一根头发丝儿。   尤其是当这种怕冷的debuff被叠加双倍时,屈词就更加不想出门了——没错,叶舟也怕冷。   当一个怕冷的灵魂和一个怕冷的躯体组合在一起,对冷空气的敏感和厌恶绝对会被拉升到顶点。   尤其是天气预告说最近两天会有一场大降雪,于是屈词打定主意,在这场雪下完之前,哪哪儿也不去。   当然下完了也不一定会去。   然后这个想法和计划被突如其来登门的某人给打破了。   那是个晴朗明媚的早晨,阳光从厚重的云层里探出头,天气预告说的大降雪始终没来,但前几天沉积在地面的积雪仍在,被阳光一晃,亮得极为刺眼。   虽说大清早的阳光并没有多大的热量,不过有了冬天的寒冷作为对照,屈词还是能从透明的窗户中感受到那一丝暖意。   屋里开着暖气,睡梦中的青年翻了个身,棉质睡衣被蹭开,露出一截白得发光的腰肢。   紧接着一阵敲门声响起,空气里的尘埃经由门框的震动带动,在几缕阳光的照耀下纷飞不止,床上的人再次翻身,却没有要睁眼的迹象。   然而敲门声并没有放弃,而是停一阵响一阵,响动孜孜不倦地回荡在这不大的房子里。   “草!”   一声略带嘶哑的低骂响起,屈词终于醒来,他鞋也没穿地走出卧室,穿过客厅走到玄关,手握在门把手上下拉,然后用力往后一拉:“敲敲敲,敲个不停你是在叫魂吗!”   门拉开的一瞬间冷空气也顺势灌进鼻腔,扑面而来的冷将屈词昏沉迷糊的神经拉紧,他也在这一瞬间看清了来人——   贺云。   对方似乎还沉浸在他的那句叫骂里,面上是掩饰不住的错愕:“叶……叶哥?”   屈词大脑停滞了一瞬,然后他一边抬手揉眼一边打了个哈欠,顺势遮住脸后侧身让出了能给贺云通过的间隙:“是你啊。”   他眯着眼睛走到卫生间洗漱,还不忘给贺云指了指厨房的位置:“我去洗漱,你自己烧点热水喝。”   记忆里贺云并不是第一次来叶舟的家。   叶舟个性沉闷,并不喜欢交际,从小到大几乎就没交到什么朋友。   一是读书时他的外形并不讨喜,周围人不是对他投以有色眼镜,就是处处躲着避着,二是长大后他一直围着徐天奇转悠,对于交友这方面的需求着实不大。   由于工作原因,贺云经常和他呆在一起,两人的关系亦师亦友,仔细说起来也是唯一一个除了徐天奇外,踏足过这栋房子的人。   不过屈词着实没想到敲门的会是贺云,反正对方也不是第一次来,索性让他自便了。   贺云站在门口没动,直到青年的身影彻底隐没在关上的卫生间门后,他仿佛按下暂停键的胸膛才开始缓缓上下浮动。   而胸膛里的那颗心……跳得更快了。? 第十二章 不如下乡养猪   贺云其实见过叶舟隐藏在长刘海下的面容。   过长的刘海会阻挡住视线,尽管叶舟已经习惯了从缝隙里看人,但在工作时,仍旧会产生一些小麻烦,然后被拉低工作进度和效率。   但叶舟性格执拗,宁愿加班都不愿意掀起刘海。   在回C国前,贺云有一头到肩的黑发,他骨子里充满浪漫色彩,喜欢摄影,也顺势留了长发。   尽管后来剪掉了,但仍旧是保留了随手携带橡皮筋的习惯。   后来有一个项目在执行的过程中出了点问题,而婚礼就在一个小时后,身在现场的他们不得不开始了补救措施。   分秒必争的时候,过长的刘海就成了阻碍,而贺云手上的橡皮筋,自然而然地也成了当时叶舟能利用的最方便最近的东西。   其实少了刘海的遮挡,叶舟脸上仍旧架着一副很大的黑框眼镜,叫人无法很明确地看到那张脸,不过贺云还是能从中看出一点清秀的影子。   当然他见过各色各样的美人,性感的妖娆的清纯的无暇的……叶舟的脸并不出彩,也并不让人心动,只是那时叶舟处理意外的模样过于投入和认真——当一个平时怯弱且仿佛有社交恐惧的人突然展现出另外一副模样,真的很难不叫人注意。   总之从那一刻起,贺云就对叶舟多了一份关注。   当关注越来越多时,感情自然也就水到渠成。   贺云表示自己不是外貌协会,否则也不会在叶舟保持着那样一副外貌时对他动心了,只是他没想到剪掉头发的叶舟,会那么的……耀眼和迷人。   那个出现在门后拧着眉头骂他的青年,和平常的叶舟实在是太大相径庭了,简直就不像是同一个人。   有那么一瞬间,贺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有人格分裂症,又或者身体里住了另外一个灵魂。   可意外的是,这样的叶舟却让他的心跳得更快了,一股密密麻麻的痒在胸膛里游动,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一样。   屈词洗了个澡。   从卫生间顶着半湿半干的头发出来,他敏锐地闻到了一股食物的香气。   一抬眼,就看到了某个他刚才被当成客人迎进门、但此刻却穿着围裙在厨房劳作俨然有主人翁意识的男人。   屈词:“……”   贺云正在煮面,他意识到叶舟大概还没吃早餐,所以做了份清汤面。   原本他想用现成的挂面,听到叶舟洗澡的动静后,就改成了自己亲自动手。   虽说在F国生活多年,他的口味依旧偏向于C国,在无法吃到正宗的家乡口味且被F国的快餐食品折磨够了后,他终于学会了自己动手。   在那之后,他的两位父亲就把做饭这事交给了他。   “洗完了?你先坐会儿,面马上就好。”厨房里的男人并没有回头,依旧忙碌于手上的活儿,只是那声线透着隐隐的温柔,叫人有些迷恋。   这充满人间烟火气的一幕落在屈词眼里,无端端拨动了他沉寂已久的心弦,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口涌动,叫他眼神都下意识柔和起来。   贺云很快从厨房端出一碗热腾腾的面来,一边放在桌子上一边对屈词招手:“叶哥,过来吃饭。”   白色的手擀面条落在瓷碗里,根根分明煞是好看,淡黄色的汤面缀着密密麻麻的油星子,翠绿的葱花铺在面上,面香随着热气一起往上蒸腾,戴着围裙的男人站在被氤氲的浅浅白雾后,将周围的气氛都染上一层暖色调。   前一晚没吃晚饭,一晚上过去,屈词的肚子空空如也,食物的香气钻进鼻子,搅动着胃,泛起一阵抽疼。   劲道爽滑的手工面条入口,配上香浓的滚烫热汤,极大地缓解了胃酸分泌,也叫屈词的唇角不自觉地往上扬起。   贺云的手艺很不错,纵使生前惯会享受的他,都觉得这份简单的清汤面好吃得过分。   吃了两口,屈词突然发现桌面上只摆了他手里那一碗面,抬眼看向坐在他对面的男人,他含着两根面条问:“你不吃吗?”   贺云把一杯不知道什么时候热的牛奶推到他手边,脸上镶嵌着任何一个异性都能为之心动的笑:“我来之前吃过了。”   屈词被贺云嘴角那抹弧度晃了下眼,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他想去捕捉,却连尾巴尖儿都没能碰到,那抹异动就没了影。   吸溜完嘴里的面条,他又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大男孩身上还围着叶舟买来的那条布满某块黄色海绵的围裙,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屈词:“……”倒也不必开口就撩。   大约是屈词的沉默让贺云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点像是撒娇胡闹的女朋友,托着下巴的手往上移了点,默不作声地抵住嘴后,他才不自在地咳了两声,小声地解释道:“我怕你一个人闷在家里闷坏了……”   屈词埋头嗦面,整个人都沉浸在香滑的面条里,加上贺云音量跟蚊子嗡嗡似地,压根就没听清:“啊?”   青年像是饿狠了,嘴里的面条都还没咬断,上唇瓣也挂着一粒翠绿的葱花,配上那一头半干且显得有些张牙舞爪的黑发,不谙世事的纯真和可爱气质霎时呼之欲出。   贺云看着他,心跳都漏了一拍。   “北海山上的滑雪场开了一段时间,要不要去滑雪?”   屈词:“???”   话题是不是转的有点快了?   屈词看了眼窗外呼啸的寒风,犹豫地拒绝:“外面这么冷……要不还是算了……吧?”   贺云:“多穿点就行,到时运动开发了汗,就不冷了,总比你一直窝在家里强。”   屈词:“……”   屈词:“我记得没错的话,今天好像不是周末,你不用上班的吗?”   “那天你走后我就跟着离职了,”贺云道,“多呆一天就多创造一天利益,给徐天奇那种垃圾创收,不如下乡养猪。”   公司里贺云只是叶舟的助理,工资满打满算也不超过四位数,对于曾经一分钟内就能进出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的资深大佬来说,那点钱还不够他喝一顿下午茶。   他不靠工资过活,再加上在公司里也没人教他摄影技术,换言之要不是有叶舟,这份工他早就不干了。   如今叶舟走了,他自然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屈词:“……”倒也不必如此真实。? 第十三章 喂棒棒糖   十分钟后。   屈词被贺云硬生生拖出了家门。   注意一下,这次‘拖’在这里,并不是单纯的形容词,而是写实。   开始大男孩只是抓着他的手,充耳不闻他拒绝出门的话,一边哄骗他滑雪场有多好玩一边把他往门外拖。   在他从身到心都表示出强烈的拒绝意愿后,大男孩不满足于拖,一手抓着他手臂,一手握着他腰,直接把他抗上肩,强行带出家门,按进车里的副驾驶座,然后一路开车到了滑雪场……山脚下。   贺云把车停进停车场:“到了,我们直接坐缆车上山,然后在山顶的中心租滑雪用具,叶哥你觉得怎么样?”   屈词:“……你开心就好。”   贺云也不在意他那有气无力还隐约带了点怨妇意味的话,毕竟他很了解对方的宅男属性,如果自己不强势一点,叶舟有可能在屋里宅一个冬天都不出门。   滑雪场的缆车并不像摩天轮的车厢那样,四周都是封闭的,而是那种镂空的吊椅。   屈词原本兴致缺缺,上了缆车后表情倒是活泛不少,东看看西看看,满脸都写着新奇。   “叶哥吃糖吗?”贺云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根棒棒糖,樱红色的糖纸包裹着小圆球,在脚下一片白茫茫里显得特别突出。   对此屈词有点意外,但又不是特别意外。   俗话说糖分是促使大脑转动的有效成分,再加上叶舟嗜甜,所以总有事没事就喜欢吃几块糖。   家里放一点,公司放一点,出门的时候兜里再随手揣两块,久而久之就养成了带糖的习惯。   后来贺云跟了他,每每叶舟想要吃糖但恰巧自己的糖吃完时,贺云总能从口袋里摸出糖来投喂他。   屈词可不认为这个一米九的大男孩喜欢吃糖,所以他兜里的糖,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给叶舟准备的。   所以再说,难道这还不是爱情?   “嗯。”屈词这边刚点头,准备伸手去拿那根棒棒糖,却不料贺云突然收了手。   屈词:“???”   大男孩没解释,而是低头剥着糖纸。   修长的手指很是灵活,捏住白色小棒根部一转,再拉住糖衣一扯,那层樱红色的塑料层就被剥落了下来。   他自然无比地将棒棒糖递到屈词嘴边,丝毫不觉这样的喂食举动已然超过了普通同事甚至师徒界限。   既然对方装作不觉,屈词也就顺势装作不知。   他顺从地张嘴,一口将棒棒糖含进嘴里,草莓的甜味顷刻间从味蕾扩散。   贺云将糖纸叠好放进口袋,转过头笑着问他:“甜吗?”   屈词点头:“嗯,甜。”   望着脚下的皑皑白雪,青年眼眸一转,突地提起关于糖的话题:“贺云,这个棒棒糖你在哪儿买的,我想买一点放在家里,之前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找到,差点以为是什么绝版糖呢。”   大男孩身躯僵了一瞬:“……不是绝版糖,就是买的地方有点远,叶哥要是喜欢的话,回头我给你带两盒吧。”   屈词犹豫片刻后道:“不能你告诉我地点,我自己去买吗?”   贺云:“……”   贺云咳咳嗓子:“那地方很远,你去的话很麻烦,再说叶哥你不是冬天不爱出门么,外面那么冷,冻坏了怎么办?还是我给你带吧。”   屈词还想说什么,然而贺云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一锤定音:“就这么决定了,等从滑雪场回去,我就给你带!”   对方的反应着实有点紧张,这么匆匆结束话题,就好像是怕屈词再问下去似的。   屈词着实有点想笑,不过还是憋住了,想了想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那好吧,麻烦你了。”   贺云连连摇头:“不麻烦不麻烦,只要叶哥喜欢,别说两盒了,要多少我就给你带多少。”   屈词勾了勾唇角,没接话。   不过吊椅缆车全镂空,没有可以阻挡视线的隔板,他们这一路上山,旁边那一列下山,错过的女孩子像是注意到了他们的对话和互动,看得两眼放光。   一个劲儿地拿着手机拍拍拍,嘴里还喊着什么磕死了磕死了,还有什么他好宠他的受受啊blabla,总之听得贺云耳朵都红了一圈。   屈词出门前套上了全副武装,围巾手套还有针织帽,浑身上下也就脸露在外面。   听到女孩子们的讨论,他甚至还趁贺云不注意回了个头,咬着棒棒糖对她们咧嘴笑了下。   然后……然后女孩子们的尖叫声瞬间就大了起来。   其实糖这个东西吧,五花八门各种各样的都有,什么水果糖棒棒糖牛奶糖等等,市面上卖的价格也都参差不齐,下至几毛上至几十几百的都有。   而贺云投喂给他的棒棒糖,没有标价。   简单点来说,这些棒棒糖是贺云亲手做的。   啊。   明明是身份显赫富可敌国的男人,在谈判桌上也是说一不二的强势个性,却偏偏在恋爱上显得如此稚嫩。   为了自己喜欢的人,亲手去做手工棒棒糖不说,在被问及时,还要疯狂地掩饰这一点,不想被对方发现。   真是……可爱死了呢。   上山后贺云带着屈词去租了滑雪装备,他跟个老妈子一样,亲手帮屈词穿上了护具和滑雪板,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两遍有没有疏漏,这才管自己。   屈词直觉叶舟在他眼里可能就等于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十级残废,不过都有人自愿伺候了,那残废就残废吧。   滑雪场分为好几个板块,生前屈词的身体不允许他涉及此类运动,叶舟也没滑过雪,不论从灵魂还是身体来说,他都是个彻彻底底的新手,所以他们去的是新手滑雪道。   不过就算是新手道,对于屈词这种全新小白来说……该摔的还是得摔。   但屈词并不觉得摔跤很难堪,毕竟曾经的他连摔跤的自由都没有,更别说在滑雪场摔跤了。   再加上有贺云这个高手手把手指导,他觉得自己上手还挺快,滑了几次后,屈词就彻底撒开欢玩了起来。   贺云站在坡道下方,身边站了个小姐姐,看样子像是在跟他搭话,两人有说有笑,好像很开心似的。   屈词正往下滑呢,见状眉毛一挑,搞事的心情从脚底一路升到喉咙。   “贺云!”   屈词大叫一声,丢掉手里的雪橇棍后就朝那个大男孩冲了过去。? 第十四章 你别过来啊!   正在拒绝上来跟自己要联系方式的女孩子,贺云突地听见有人在大声叫自己。   一抬头,雪道上的青年正失了控地往下冲,手里的雪橇棍不知何时脱了手,那张脸上是遮也遮不住的惊慌。   周围人闪的闪避的避,唯恐被这场无妄之灾波及,贺云却是想也没想,直接丢下人女孩子就冲了过去,用身体给屈词做了缓冲带和人肉垫。   惯性带来的加速度冲劲很大,屈词撞了贺云满怀,两人跟雪球似的,连着打了好几个滚,才堪堪停了下来。   “叶哥!你没事吧?有没有摔到哪里?”屈词脑子都还晕乎着,耳边就传来了贺云略带焦急的两连问。   滚了这么多圈,脑袋上的针织帽不知道掉在哪儿了,头发上也全是细碎的雪花,至于疼……   屈词低头看了眼贺云环在他腰间的手,这男人抱他抱得死紧,几乎用全身给他当了人肉垫板,这么几圈滚下来,除了晕他真的半点疼都没感受到。   “痛……”面上摆出虚弱模样,屈词的手却在地上团着雪团。   “哪里痛?”所谓关心则乱,贺云压根没发现屈词的小动作,坐起来就开始检查他的伤势。   屈词趁他靠近自己时,迅速就把手里的小雪团塞进了他脖子里:“哪里都痛!”   极致的冷从脖子一路掉到背部,能叫人一蹦三尺高,贺云原本满心担忧,这会儿看见屈词脸上得逞的坏笑,哪还能不明白自己中了招。   他慢条斯理地将脖子里的雪团拿出来,明明是正常而又普通得不行的举动,在他做出来时却偏偏像极了欧洲中世纪的宫廷贵族男爵,优雅又性感。   “真的吗?那我帮你检查一下?”   检查一下?   怎么检查?   或许是看到了青年眼里的询问,他抬手示意手里的雪球:“用这个检查?”   屈词:“!!!”   屈词:“不必!我想应该是幻觉,现在已经不痛了!”   贺云笑着一步步逼近:“还是检查一下吧,不然我不放心,万一真的摔到了哪里,也好及时处理。”   屈词:“……”我信你个鬼啊!   贺云身高一米九,长手长脚,要是被他逮住,那下场肯定不是一般的凄惨,尤其是叶舟这副小身板,要反抗也没得法子,只能任其揉圆搓扁。   那他又不是傻!   不跑还站在原地等着被抓吗!   屈词麻溜爬起来,踩着雪橇板就疯狂跑路:“真的不痛了!不用检查!”   跑是跑了,只是菜鸟新手怎么可能跑得过资深滑雪大佬呢,贺云见他玩的开心,还专门放了水,任他跑了两分钟,才逮住他。   “你别过来啊!”屈词被拽住手,退无可退,不由得发出了步惊云式咆哮,脖子更是缩了起来,以免贺云给他塞雪团。   青年怕冷,每次一到冬天脸色就变得很苍白,现下两人打闹了一阵,发了汗,脸颊也布满了健康的红晕,看着就招人得很。   贺云到底是喜欢这个人,没舍得以牙还牙。   “好了,我不闹你,滑雪场人太多,你也别跑了,一会儿真摔着该得不偿失了。”贺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捡起了屈词的针织帽,他揉揉屈词的头,抖落上面的雪花,又拿纸巾吸了吸水,这才把帽子重新戴回到屈词的脑袋上。   末了他又摸了摸屈词的脸,发觉一片冰凉后,眉头也微微蹙起,双手掌心贴在一起摩擦片刻,他将手掌贴在屈词脸颊上:“脸都冰成这样了,你就没感觉到冷啊?”   语气有些嗔怪,却又带着淡淡宠溺。   屈词坦然地接受着大男孩的好,他并不怕人设崩塌,叶舟对感情其实挺迟钝,就算是当初和徐天奇在一起,他都花了好长时间做心里建设,更别说贺云。   纵使他曾经倾心于徐天奇,却也不得不承认,贺云和徐天奇的差距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他被人厌弃久了,和徐天奇在一起这么多年,心中仍然觉得徐天奇并不是那么爱他,又更何况凭借着一两个举动,就联想到贺云对他其实别有所图呢?   “贺云,我想吃糖。”   “好。”大男孩整理好针织帽,把手伸进口袋里摸出根棒棒糖,剥了糖纸塞进他嘴里。   这回是橘子味。   北海山上除了滑雪场还有温泉度假酒店,滑完雪后贺云就带着屈词直奔而去。   怕叶舟不自在,当然也是不想让其他人看见他哥的身体,贺云专门包了个小汤池子。   由于常年不见光,叶舟身体白得很,一眼望过去都觉得晃眼,在汤池子的热气蒸腾下,他身上染了一层薄薄的粉,嘴唇也红了起来。   黑的发,红的唇,白得发光的皮肤,清秀俊丽的脸……这副画面看得贺云有些心猿意马。   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看到喜欢之人的身体,反应噌地一下就起来了。   害怕被发现,他不得不用毛巾进行遮掩。   屈词早就发现了贺云的不对劲,场地就这么大点,稍微有点动作就能尽收眼底,更何况贺云脸红得都跟要滴血似的,他是瞎了才看不出来。   温泉是个好东西,不过不能多泡,泡久了容易头晕。   屈词嘴巴干得厉害,决定起身去弄点水喝,岂料汤池子边有水,一脚没踩稳,瞬间整个人都向后倒去。   “叶哥!”   “扑咚!”   屈词掉进水里呛了好几口水,人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去抱紧能抓到的一切东西,等重新闻见新鲜空气时,他骤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何时被贺云抱在了怀里,手搂着对方的脖子,腿也夹着对方的腰。   两人的距离极近,近得他甚至能感受到贺云的呼吸,以及抵在他身上的某处说了就会被锁章之地。   屈词:“……”现在应该说什么?我把你当兄弟你居然想那啥我?禽兽!   贺云也尴尬得很,他就是单纯地不想让叶舟摔着,这才伸手去接住对方,谁知道叶舟顿时就抱住了他,跟八爪章鱼似的,缠得死紧。   “叶哥,要不……你先放开我……”   话没说完,缠在他脖子上的手不仅没放,力度还更紧了些。   贺云:“……”   屈词:“……”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第十五章 亲下去吧   屈词还真不是故意想要揩贺云的油,也没说是玩什么欲擒故纵欲拒还迎的小把戏,他那就是受惊之后下意识的反应。   谁一脚踩空滑溜摔倒不会去抓住周边的人?   那你要问抓稳后怎么还不松手,反而在对方出声示意后,甚至还要抱得更紧的话……   不好意思,恕不回答。   总之今儿个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那这也是下意识反应。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屈词垂下眼,顺带把手也收了回来,只可惜才刚开始了个动作,就被贺云按住了手腕。   屈词:“???”   屈词惊了。   他瞪大眼睛,满脑袋都是黑人问号。   干什么?   不是你让老子放开吗?为什么还按着老子手不放?怎么?长得帅就能有两幅面孔吗?   信不信我报警送你去局子里吃钵钵饭!   贺云一颗心跳得犹如脱了缰的野马,他不是圣人,软香玉在怀还能毫无所动。   视线落在青年殷红的唇瓣上,象征着男性第二性征的喉结上下滚动,贺云只觉得自己像是入了魔,心底有个声音跟恶魔似的,一直蛊惑着他:亲下去吧,亲下去吧……   彼时屈词也感受到了一丝丝不对劲。   这男人做什么一直盯着他嘴巴看?   光看也就算了,你干什么要上手?干什么要用大拇指按着他嘴巴又捏又揉?   他又不是面团,你再怎么捏再怎么揉,也不可能变个形状啊喂!   吐槽的话在心里过了没两圈,屈词的视野里突地就落下了小块阴影,像是灯光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似的,光线都变得昏暗了。   等他反应过来,唇上已然贴上一片温热。   屈词:“???”   屈词:“!!!”   贺云此前感情史空白,没谈过恋爱也没接过吻,而现在和屈词这个姿势这个距离,难免神智迷失了一瞬。   等发现自己情难自禁吻了屈词后,他惊得心都停跳了,手慌脚乱地推开屈词,大男孩脸红无措得都不敢看屈词一眼。   “我我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屈词:“……”   咋的。   现在这年头是流行来回道歉吗?   那要道歉也行,你能不能换个措辞,这道歉跟我之前说的一模一样,真的很难不让人怀疑你在抄作业啊喂!   反正吐槽的话是一摞接着一摞,但屈词面上还是不争气地红成了苹果。   没办法,人家也不想脸红啊,可是他亲我诶!   “那个……你先泡着,我有点渴,去接点水喝。”屈词丢下这一句,再次从汤池子里爬了起来。   贺云瞅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心里又是懊悔又是甜蜜,他一拳头砸在水面上:“贺云,你居然敢做出这样的事!你真是!”   “怎么办,叶哥不会生我的气吧?都怪气氛太好了!一时没忍住就……”痛骂自己一番后,他摸了摸自己仿佛还能感受到柔软触感的嘴,想笑又不敢笑。   虽说在感情里忐忑不假,可贺云到底也不是内心怯弱之人,事已至此,与其想着怎么解释怎么补救,还不如直接挑开最后那一层遮羞布。   以前他藏着掖着自己的心意,是不想给叶舟带去负担,毕竟对方已经有了对象,他不能做出让对方为难且难堪的事来。   他不是没那个本事强取豪夺,只不过强取豪夺来的感情并不能长久,再者他也不想给叶舟带去屈辱或是别的什么。   但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徐天奇已经和他闹开,两人分手了不说,叶舟也都从公司里离职,而且他还查到离职当天,叶舟就抛售了手里的公司股份。   贺云相信能做出这番决定的叶舟,绝对不会再吃徐天奇这一株回头草。   当然,他也不会给叶舟吃回头草的机会。   既然现在叶舟是单身,那他就可以明目张胆地追求对方了,徐天奇那么个垃圾都能和叶舟在一起这么多年,他就不信他这种条顺盘靓的,还接管不了叶舟的下半生!   就这么决定了。   一会儿就告白!   ——   钟俊风是幻姬娱乐的少东家,再过两天就要结婚了,趁着还有两天时间,赶紧约了几个好友来跑温泉,以便好好享受这最后的单身时刻。   几人包了个大池子,裹着毛巾边往池子那边走边交谈。   舒天华咬着烟:“再过两天你可就是有老婆的已婚男人了,没想到这么多年,你竟然是最先结婚的那个。”   钟俊风双手搭在脑袋后面:“感觉对了就结呗,难不成像你一样,整个身心都献给工作?我说你都三十好几了,还不上点心,就等着打一辈子光棍吧!”   “你以为我不想找?关键做我们这一行的,哪来那么多真心?你能找着一个那都是祖上烧了高香了!”舒天华揉揉眉心,“更何况最近那个香水广告现在还没找到代言人,天天催天天催,催得我头疼都!”   有好友立即接话:“香水广告?就F国彩秘新出的那一款香水吗?我女朋友特别想要,不过目前市面上好像还没进行售卖,既然他们家的广告代言是找你拍的,那你肯定能拿到货,到时候给哥们整一瓶呗?”   “整个屁整,货源都在他们手里,等广告拍完上市,差不多也就开始售卖了,现在官网有预售,你可以去看看。”   “这广告不接了快一个月了么,怎么还没拍完?”钟俊风知道这一茬,彩秘素有香水之王之称,虽然只是轻奢品牌,但排头可比肩顶尖奢侈品,他们公司的艺人也去争取过,他以为早就拍完了。   “拍完个屁。”舒天华想起来就心累,“品牌方严格把控着选角,他们说为了契合这一款香水的基调,要找那种又清纯又欲的角色,还说什么宁缺毋滥。”   钟俊风笑了:“又清纯又欲?这好像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特质吧?也难怪拖到现在,我估计你要惨遭事业的滑铁卢了。”   “我觉得未必,”有好友突地出声,“华子,你看那个人,是不是就很符合你说的又清纯又欲?”   走廊边的青年白皙清瘦,黑发被他拨在脑后,露出清秀俊丽的脸庞,明明是纯洁无暇的调调,却偏偏嘴里咬着一根棒棒糖,配上殷红的唇瓣,莫名就多出一丝欲来。   舒天华看得眼前一亮,快步走到他跟前:“你好!你有兴趣拍广告吗?”   出来透气喝了水顺便吃根糖的屈词:“???”不好意思您哪位?? 第十六章 想约你去试镜   或许是对方眼睛里的警惕和疑惑显而易见,舒天华连忙想要掏出名片,以此来证明自己并不是什么骗子。   只可惜进汤池子前一般都会放下所有装备,只着泳衣,他的名片放在外套口袋,自然也就随着外套一起脱在了外面。   “是这样的,我叫舒天华,是一名导演,最近接拍了一个广告,而你的形象非常符合这一款产品,我想要请你去试个镜,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没有名片,舒天华索性用自己的名字来当敲门砖。   在C国,舒天华这三个字虽然比起那些推动社会进步的功勋们远远不及,但说一句家喻户晓也不过分,毕竟他可是C国唯一一个三十岁之前就拿到了国际最佳导演奖的人。   由他所执掌的不论是电影还是广告,都深入人心,好评连连,不少艺人拖人搭关系削尖了脑袋都想进他的组。   不过舒天华本身就出身于富豪之家,舒家和钟家是世交,他也不缺钱,所以不会为了投资就往剧组乱塞人。   说白了他找演员不看演员背后的人有多大势力,他只关心演员的演技是否在线,这也是国际大牌彩秘为什么会找他拍广告的缘由所在。   要是搁在平常,他绝对不会随意看见个好看的人就邀请对方进组,说到底还是被彩秘那边派来的执行总监给折磨到了极点,先别管对方的演技到底如何,先满足了外形条件再说吧。   毕竟广告不像电影,不需要特别精湛的演技。   舒天华想得挺好,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则非常骨感,在他说完那一席话后,青年并没有给出他半点反应,反而是直勾勾地望着钟俊风。   舒天华:“……”   行吧,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这个发小从小就相貌出众,与生俱来的贵气让他站在人群中都非常醒目,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吸引周围人的目光,娱乐圈也有不少流量小花小草想往他床上蹦跶。   刚才一时情急,他都没想到这一茬,下意识地以为这个青年不会这么肤浅,不过结局还是落了俗套。   舒天华想出声提醒对方,就算你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人家也没用,毕竟他这个发小过两天就要结婚了。   按理说有钱人家的子弟感情生活都不会太单调,就连他自己的私生活都算不上很干净,可钟俊风不一样,硬是为了一个人洁身自好至今,两人从校园到婚纱,羡煞一众旁人。   话才到喉头,青年突地开了口,对着钟俊风点头叫了一声:“钟先生,你好。”   舒天华:“???”   钟俊风:“???”   “你认识我?”钟俊风从小到大被搭讪过无数次,按照平常情况,他大概看都不会看对方一眼,但为了舒天华能顺利让青年去试镜,还是耐着性子接了话。   这群富二代们的眼神看起来好像挺客气,只不过眼神里的深意却叫屈词一览无遗,他曾经也是富二代,哪还能不明白在这些人眼里,已经给他打上了心思不纯想要爬床的下贱胚子标签。   心里嗤笑一声,屈词不卑不亢地提示钟俊风:“钟先生忘记了吗?您之前上齐越婚庆点名要找的婚礼策划,就是我。”   钟俊风有个从校服到婚纱的女友,两人从高中相识,女方家境贫寒但品性坚韧,初次见面时结下梁子,一路相杀,结果后来在各种因缘际会阴差阳错下相爱。   彼时他还是个仗着有钱就为所欲为的玩世不恭二世祖,因受着女友影响才发愤图强,说白了这就是玛丽苏小说里贫穷女主和天之骄子的剧情套路。   由于叶舟之前也策划过明星婚礼,在业内名声不错,那位凌小姐有着丰富的小女儿情怀,指名道姓想要叶舟帮忙策划他们的婚礼,这才有了钟俊风亲自上门的事。   凑巧的是,那天是贺云接待的钟俊风,听见他要找叶舟,就直接带他到了叶舟的办公室,后来的事自然就水到渠成,叶舟成了他们的婚礼策划。   哦,不过这个项目最后还是没能留在叶舟手上,至于为什么……那当然是徐天奇和夏芳馨抢了过去。   这两人不知内情,而且这个婚礼也很私密,除了叶舟外,谁也不知道两位新人的身份。   项目做了三分之二,虽然只剩结尾,但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个性和风格,屈词可不认为夏芳馨会老老实实地按着叶舟的思路设计婚礼。   这要是万一搞砸了……以钟俊风的财力,那徐天奇的齐越婚庆,怕是就只剩下一绝路可走。   这也是屈词并没有要回项目的原因,当然也是他送给徐天奇的一份大礼。   不然他光靠股份分红每年都能拿一笔不小的收入,又为什么在离职当天就毫不犹豫地抛售了手里的股份?   既然是报复,那肯定就要报复的彻底一点,什么钱啊人啊的,徐天奇一样都别想要。   屈词原想着等东窗事发,让钟俊风疯狂报复徐天奇和夏芳馨,但是他没想到今天能遇见钟俊风。   婚礼这个东西很神圣,尤其是对于新人来说,如果被毁,造成的影响不是一星半点,为了报复徐天奇拿别人的幸福作饵,的确有点不厚道。   当然屈词本人表示无所谓,只要能达到目的,手段肮脏一点无伤大雅,可叶舟不同。   算了。   既然遇到了,那么换一种方式也不是不行。   “你……你是叶舟?!”钟俊风惊呆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面前这个清秀俊丽的青年居然会是叶舟,他仍旧记得当时在齐越第一次见面,对方那过长的刘海和阴郁宅男的气质有多令人不喜。   说白了要不是他爱人坚持,他压根就不会用那样的人来做婚礼策划,要知道一个连自己外在都顾不好的人,又能有多出色?   可现实却是啪啪打脸。   他上下打量一番青年:“你好像……变化挺大的?”   屈词就等着他问这句话呢。   拿出嘴里的棒棒糖,他对着钟俊风露出个带了些许苦涩的笑:“失去了爱人也失去了工作,总得做出点改变,才能重新站起来啊。”? 第十七章 这种人就是垃圾中的垃圾   “失去了爱人和工作?也就是说你现在已经不在齐越工作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钟俊风面色渐渐凝重,连带着话语也凌厉了几分,说出来的话颇有几分质问的味道。   屈词大多时候都是个比较柔和的人,心脏病让他不能有太多的情绪起伏,却不证明他没有脾气。   他的棱角藏在圆滑之下,而且经常会露出一些强势,让别人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好拿捏的个性。   如果是还活着的时候,钟俊风这个质问的调调已经让他产生不悦了,按照他的性格,一定会反击,给钟俊风点颜色看看。   不过放在现下,他也不在意了。   “没错,齐越的老板叫徐天奇,是我的……爱人,我们就读于一个高中,那时候的我和您之前见到的我差不多,有些阴郁,不讨人喜欢,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愿意和我做朋友的人,高中毕业后我追随他上了同一所大学,也正式确认了关系,大学毕业后我们一起打拼,创立了公司,一路走到现在。”   青年看着钟俊风露出一抹苦笑:“原以为我和他也会像您和凌小姐一样,从校服到婚纱,铸就一段美满的爱情,却没想到最终却走到了一个曲终人散的下场。”   这一波感情牌打得不错,屈词说出叶舟和徐天奇的经历后,成功让钟俊风产生了同情的情绪。   虽说他是一个铁杆直男,心里也并不认同同性恋,甚至有一些反感,只不过良好的教养不会让他当面表达出歧视或是别的什么,而且同样是校园恋情,同样是救赎,这些多多少少让他有些感同身受。   “我没想到你和齐越的老板竟然是那种关系,虽说同性之间的额感情的确是难走了一些,不过既然能从校园时代走到现代,就证明你们之间并不是没有感情,又为什么会分开呢?”   青年低垂着眉眼,走廊的顶灯落在头顶,给他打上了一层苍白之色,明明他没有哭也没有闹,却偏偏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浓烈到极致的悲伤。   青年耸了耸肩,像是自嘲:“因为他说他要结婚,他老徐家就他一个儿子,他要传宗接代,我不是女人,生不了孩子,而他不能让老徐家断了香火。”   一席话让走廊里几个富家子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面露唏嘘之色,当然也有对徐天奇表示不耻的存在。   屈词继续道:“那么多年感情,他放得下,我却放不下,我丢掉了人格丢掉了自尊,只为挽留他,可最后得到的,只有伤害。”   “他瞒着我和公司里的女下属搞在了一起,甚至还搞出了一个孩子,后来女下属凭着孩子上门示威,让我离开他,说我喜欢男人恬不知耻,对我极尽辱骂之词,可我始终不明白,我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为何在她眼里就好像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一样?”   “我更加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爱我,还能做出这么多对不起我的事,后来我明白了,因为他不爱我,仔细回想一下,其实在一起这么多年里面,他从来没对我说过爱这个字。”   “为了逼我分手,他和那个女人一起侮辱我,甚至还告诉我说,当初在高中接近我和我在一起,只是因为和别人打了个赌,却没想到我这么不要脸,缠了他这么多年。”   青年仿佛难受到了极点,连带着声线都颤抖不止,明明只是简单的描述,却是字字泣血,让人硬生生从中体会到了撕心裂肺的味道。   “其实我明白的,像我这样的人,又怎么配得上别人的独一无二的喜欢,只是那时的我深陷黑暗,所以当他伸出手时,便错以为他是来拯救我的光,却没想到他带我去的,是另一个深渊。”   诚如徐天奇自己所说,他当初和叶舟在一起,不过是起源于一场赌局。   那时的叶舟鲜言寡语,对于别人的要求向来都不会拒绝,班里同学总是把他当小弟使唤,叫他买这买那。   再加上他总是留着长长的刘海,穿着洗得发白的衣服,还弯腰驼背,那满是阴暗的样子,更加不讨人喜欢,基本没人愿意跟他玩。   徐天奇算是个例外,他是唯一一个帮助过叶舟的人,说是帮助,其实都算不上,只不过是某一天班上男同学故意往叶舟身上扔黑板擦时,出言说了句玩得别太过分。   而他会说这一句,完全是因为路过叶舟旁差点被黑板擦误中,心里有些不爽,而不是替叶舟发言。   后来叶舟的眼神就总是落在徐天奇身上,青春期的心思总是敏感,班上那群男生有所察觉,暗戳戳地勾搭着徐天奇,说了这事。   当时徐天奇是怎么说的呢?   他第一反应是恶心,后续却是在那群男生的怂恿下接近起了叶舟,因为他们打了一个赌,说是只要徐天奇能把到叶舟,就集资给他买一双限量版球鞋。   那时的叶舟仅仅只是对徐天奇抱有好感,性取向还处于正常,是徐天奇接近他,对他动手动脚步步紧逼,把叶舟好好的性取向掰成了同性恋。   刚在一起那段时间,总是有男孩子对着叶舟指指点点,叶舟心思本就敏感,在这样的情况下差点一度患上抑郁症。   直到高中毕业这件事暴露,叶舟的世界瞬间崩塌。   可那时的他已经报了和徐天奇一样的志愿,他规划的未来人生里也有了徐天奇的影子,他无法失去徐天奇,便将此深埋心底,完全是打落了牙往肚里咽。   徐天奇不会不知道这件事对叶舟有着多大的伤害,可为了分手,他却能将其拿出来作为利剑,一刀又一刀地捅着叶舟的心。   他之所以能那么明目张胆无所顾忌地伤害叶舟,到底不过是因为叶舟爱他罢了。   所谓过犹不及,事情说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钟俊风有能力有手段,如果真想要了解一下,自然会派人去查,到时候其中诸多内情也就皆数陈列于案上。   至此,屈词来了一段杀人诛心的结束语:“其实他也不必牺牲自己来接近我,那时的我只要一个朋友,如果不是他硬生生地掰弯我,我原本也可以喜欢女孩子,可以娶妻生子,有一个幸福的家。”   “可惜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如果。”   舒天华听到这可算忍不住了,满脸的不可置信:“这种人就是垃圾中的垃圾,世上好男人千千万,你到底是怎么看上他这种货色的?”? 第十八章 你真是叶舟的助理?   舒天华之所以能说出这样的话,是因为他也是个gay。   而且他的性向并不是什么秘密,他的家人乃至于他的粉丝都知道他喜欢男人,说白了他有钱有家世,并不在意外界的眼光,他并不在意外界如何评判他这个人本身,一世为人,他只求过得舒心快乐。   虽说在刚开始出柜时,周围人都表示出了不理解,更有粉丝嗷嗷叫着要脱粉,舒天华脾气燥,直接硬刚,说自己不求着他们活,要脱就赶紧脱。   总之历时一年多时间,他的性向可算是被所有人接受了。   公布性向到现在,他也谈过男朋友,虽然并没有一路走到最后,也没有像叶舟一样走过十几年时间,但为人方面也都过得去,最后也是好聚好散。   而且看叶舟现在这个样子,外形条件并不差,甚至还说得上出众,就算以前有点小阴郁,也不至于差到没眼看吧?   那他怎么就不长眼,和这么一个渣男走到了一起?   舒天华是真的不理解,然而青年却是定定地看着他许久,才扯出个苦笑,缓缓摇头:“舒先生是吗?其实我也知道他并非良人,但是像您这种家境优渥生活幸福的人,大概没有经历过我的绝望,人会攥紧在绝境时碰到的光,不问来由。”   “这种仿佛被救赎的感觉,我想同样被拯救的钟先生,会明白吧?”屈词说着,将视线转向了钟俊风。   “华子,你不是当事人,不懂这种感情。”钟俊风的感情经历和叶舟相似,可他却比叶舟幸运得多,虽然他和爱人也经历过一些分分合合,但从没有像叶舟这样,遭受过爱人如此深沉的背叛。   于是在同情叶舟的同时,钟俊风也难免对徐天奇产生了偏见和不悦,他冷笑一声:“倒是没想到齐越的老板竟是这么个货色,还真是给我开了眼。”   “对了,你刚才说你失去了工作,是徐天奇逼着你离职的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屈词摇摇头:“谢谢钟先生关心,不过离职这件事是我主动提的,不是他逼的我,大家理念不同,况且我也做不到和他在同一屋檐下做事。”   钟俊风点头:“那的确也是,这样的人不值得你再留恋,凭你的能力,要找一份高薪工作并不是难事,如果之后有什么需要,可以联系我。”   他为叶舟的经历感到同情,他们拥有相同的际遇,却走向了截然不同的结局,这多多少少让人有点唏嘘。   如今叶舟在为他和爱人的婚礼做策划,他也不介意多个朋友,更不吝啬自己的帮助。   屈词再次摇头:“有手有脚的,不至于饿死,不过还是谢谢钟先生的好意,平白无故让你们听了一场糟心事,真是不好意思。”   钟俊风摆手:“小事,对了,这边你的策划案应该已经做完,在布置场地了吧?我还打算明天去现场看看呢,没想到今天就先遇到了你。”   这话一出,青年的表情突地僵了一瞬,整个人陷入了奇怪的反应,像是有点震惊,又好像在意料之中,更多的却是欲言又止。   钟俊风有些奇怪:“你怎么这个表情?是还没做好吗?”   “不是他没做好,而是他想做也没得做了。”一道男音凭空插入,屈词回头一看,来人不是别个,正是贺云。   大男孩在汤池子里左等右等,半天也没等到心心念念的人回来,耐不住性子找了出来,却是恰好撞见了他们的交谈。   他没从头听到尾,但也听到叶舟说他和徐天奇的感情起源于一个赌局,那些话从叶舟嘴里说出来,叫他心痛又心疼,更是恨不得把徐天奇给挫骨扬灰。   好在还没等到他出手,钟俊风就提供了这样一个契机。   从刚才他们的交谈里,贺云意识到了一个事实——钟俊风是专门来找叶舟做婚礼策划的,他相信只要叶舟说出策划被抢的事,钟俊风一定会大发雷霆,凭他的手段,整垮一个齐越不过动动手指的事罢了。   可贺云没料到,叶舟在此时保持了沉默,虽然这个沉默可能是短暂的,不过也从侧面印证了叶舟的心软,他可能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所以没有爆出项目被抢这样的事来。   “你是?”对于眼前这个凭空出现的男人,钟俊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贺云走到叶舟身边,他身躯高大,一举一动之间都透着股从容不迫的味道,就算是面对钟俊风这样气势强大的顶级富二代,他也没有丝毫的怯场,最令人意外的是,他所散发出来的气场竟是能跟钟俊风分庭抗礼!   不,准确来说,他比钟俊风还要出色。   钟俊风原本就是发光体,可贺云和他站在一起,竟是比钟俊风还要吸引人的目光。   那肩宽腿长的体型和绝佳的好身材,惹得在场所有男人都眼红不止,尤其是舒天华,眼睛都快黏在他身上了。   贺云对着钟俊风微微颔首,模样不卑不亢:“我叫贺云,是叶哥的助理,您和凌小姐的婚礼策划,是叶哥带着我一起做的。”   钟俊风微微蹙起眉头,眼里满是怀疑:“你真是叶舟的助理?”   他不是傻子,这个贺云不论从哪个方面看都不是一般人,要说他只是叶舟身边一个小小的助理,钟俊风怎么都不会信。   其实钟俊风直觉不错,不论从气质还是外形,都能看出贺云并非池中之物,尤其是他身上那种自带的欧洲中世纪贵族气息,绝非一般家庭能养得出来。   这样的人非富即贵,又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小小助理。   不止是钟俊风,但凡是稍微有点懂行的,都能看出贺云的身份不一样,尤其是他平常的穿着,都能从衣领内侧找到某家顶级高定品牌的手工绣logo。   这样出众的男人围在身边,属实很难不让人心动,也很难不让人怀疑他的身份,也只有叶舟能心大到什么都没察觉,真把他当成了为了生活奔波的打工人。   面对钟俊风的质疑,贺云自觉并没有什么解释的必要,只是点点头应了句如假包换,便直接说起了正事:“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钟先生和凌小姐的婚礼策划,已经被徐天奇强行交给了别人,而这个别人,正是他要结婚的对象。”   贺云下了一剂猛药:“钟先生和凌小姐的爱情纯洁且炽热,也有人曾想介入您两位之间,但都被您赶走了,我想您应该不会希望自己的结婚典礼,居然是出自一个小三之手吧?”? 第十九章 你们在一起了吗   “当然不!”钟俊风当场否认。   熟知钟俊风的朋友都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有多痛恨第三者。   他和凌雪出生于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套用一句通俗的话来说,他们的家世相差太大,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且不说钟家注重门当户对,对于他们这种富二代,婚姻大多都是用来做利益交换的工具,基本没有自主选择权。   所以钟俊风和凌雪的爱情之路充满艰辛,钟家人看不上她草根出生,她也看不上钟家人满身铜臭味,钟俊风夹在中间极度痛苦,也因此和凌雪之间吵过无数次。   然而就在他和凌雪的感情出现危机时,便有男人往凌雪身旁凑,嘘寒问暖装腔作势,还处处数落他,在凌雪面前编排他的不好。   尽管他守护住了自己的爱情和爱人,最后也修成了正果,但对于插入别人感情的第三者,他感到从身到心的厌恶,更别说让这种人来负责他和凌雪的婚礼。   钟俊风阴沉着脸,实在是觉得恶心,难免有些迁怒到了叶舟:“我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婚礼策划我是直接交给你的,就算离职,你也应该带着项目走,而不是把它留给齐越,更何况现在出了这么大岔子,竟然没有一个人通知我?这多少有些不合适吧?”   叶舟嗫嚅着嘴想解释什么,最后也只憋出了一句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   他能道歉,能不为自己辩解,但贺云却未必能让他受这个委屈,拉住青年的手,将其护在身后,贺云眼神变得有些冷:“钟先生,话不能这么说,叶哥是齐越的员工,就算这个项目是您交给他的,按照公司的规章制度,也仍旧为公司所有,除非是想吃官司,否则他离职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带走项目……”   青年拦住贺云的话头,对他轻轻摇头,而后对钟俊风再次道歉:“抱歉钟先生,这的确是我的失职,我以为公司会告知你更换负责人的事,没想到……”   像是察觉到这样的话有甩锅嫌疑,青年下意识止住话头:“总之都是我的问题,对不起。”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青年甚至还对着男人鞠了个躬。   钟俊风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迁怒叶舟不是他的本意,他自己开工作室,也知道每家公司都有自己的规章制度,更何况见到叶舟还好脾气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道歉,多多少少有点不好意思。   “算了,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你,主要是齐越的问题。”钟俊风摆摆手,算是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下,不过事情已经如此,他也没什么心情泡温泉了。   “齐越这么行事,是完全不把客户放在眼里,竟然敢拿我的婚礼做试验品,我倒是想看看,他们有多少实力承受这个结果。”   钟俊风冷笑一声,跟几个朋友告别:“今天温泉我就不泡了,得去处理一下这件事,抱歉扰了你们的兴致,过几天我做东,请你们再聚一聚。”   朋友们都知道他对婚礼的重视,连忙摆手表示不介意,让他早点去解决这件事。   舒天华和他关系最好,则是有些忧心地询问:“你自己行不行?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这是我自己的事,你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好好泡一下缓解疲劳吧,”钟俊风摇头,还对着叶舟的方向示意了一下,“而且你还有彩秘的广告压着,这好不容易找到个合适的,还不努力一下?”   舒天华看看叶舟,只得点头:“那行,有事记得打我电话。”   钟俊风应了,又对叶舟道:“我这位朋友在娱乐圈颇有分量,这次的广告也很有来头,你要是方便的话可以试试,另外我和阿雪的婚礼,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还需要你继续负责,麻烦了。”   屈词自然是没有拒绝。   这个没有拒绝当然包含了两方面,一是钟俊风和凌雪的婚礼本来就该由叶舟负责到底,二是舒天华给的试镜机会。   叶舟生性内敛,过往的经历让他形成讨好型人格,就算知道了徐天奇和他在一起只是因为一个赌约,也紧紧抓住对方不松手,而屈词认为这一切的根由就是缺爱。   因为叶舟没有被人爱过,所以纵使知道徐天奇接近他带着目的,但为了那一点点渺小的爱意,也甘愿吃下徐天奇带给他的所有痛苦。   有人爱才有资格讨价还价,没人爱就只能小心翼翼,别人对他好一点,就觉得别人好,对别人掏心掏肺。   有人说这是真诚,可其实这叫做孤独。   所以屈词要让叶舟走到台前,让他绽放光芒,让别人看到他喜欢他,治疗一个缺爱的人,没有什么比给他爱更好的治疗方式了。   等叶舟成了万众瞩目被所有人喜欢的存在,到时候自卑和怯弱自然会离他远去。   至于徐天奇,当然也会被他遗忘,届时两人一个是天上的星星,一个是臭水沟里的老鼠,徐天奇大概会日日后悔夜夜难眠吧?   屈词应了舒天华的邀约,两人商定后天早上去试镜,之后泡了会汤池子,几人又去了温泉酒店的娱乐中心玩。   期间舒天华的话题总是不自觉地拐到贺云身上,问贺云多大了,多高,兴趣爱好以及家里几口人blabla,整得跟查户口一样。   屈词也是个人精,瞬间就看出来舒天华对贺云有意思了。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面对舒天华的攻势贺云面上虽然显得很有绅士风度,每个问题也都答了,可那些话全都是应付场面的客套话,贺云压根就不想理会他。   相反,他全程在场都没怎么出声,可偏偏贺云一双眼睛就跟黏在他身上一样,不是问这问那,就是投喂一些点心和零食。   屈词适时继承了叶舟的呆,反正贺云给什么,他就吃什么,也不管吃贺云手上的东西这个举动有多暧昧和亲密。   舒天华视线落在两人身上来回转了几个圈,突地开口问道:“你们俩已经在一起了吗?”? 第二十章 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   这话一出,在场两个人皆是一愣。   首先是叶舟吓了一跳,他看看舒天华,又看看贺云,一边摆手一边摇头,整张脸都涨得通红:“不是,你误会了!我和贺云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们……”   青年话没说完,贺云就淡定地打断了他:“还没有在一起。”   “还没有在一起,却不代表以后不会在一起,明人不说暗话,我的确喜欢叶哥。”大男孩面不红心不跳,比起青年的慌张,他淡定得都不像是一个刚说出告白之语的人。   他一贯沉稳,在别人眼里看来,他此时淡定如常,好像没什么激动之处,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正在经历怎样的风起云涌。   他害怕叶舟在让他说完这话后,就会不合时宜地当场拒绝他,毕竟他喜欢的人有多呆,贺云可是一清二楚。   贺云年纪小,却也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上下跌宕起伏的股市他都能来去自如,几百上千万在他手里不过简简单单的数字,他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唯独在感情上,他还是那个符合年纪的毛头小子,害怕被喜欢的人宣判死刑。   好在说完那些话后,他并没有听到叶舟的拒绝,那颗吊在嗓子眼里的心也算是往下沉了沉,没有跳出来。   准确来说,叶舟并没有任何反应,他已经傻了,整个人都处于呆滞状态。   倒是舒天华露出了了然的笑,他笑笑:“原来是这样,难怪了,那我就祝你早日把人追到手吧。”   舒天华对贺云是有好感,他和叶舟差不多年纪,就喜欢比自己小的小狼狗,贺云从各个方面来看,都完美符合他的要求和审美,他并不是软弱的人,碰到喜欢的人或物,更喜欢主动出击,毕竟感情这种东西,是需要自己争取的。   不过在听到贺云的告白后,他选择放弃,这个大男孩看叶舟的眼神盛满了光,那并不是一份简单的感情,他并没有自信能代替叶舟住进他心里,也没有那个手段能抢过叶舟。   再者世上小狼狗千千万,没必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万般思绪眨眼过,再开口舒天华已然放下了这段初见的心动:“你们慢慢玩,我这边就不奉陪了,终于后天的面试,叶先生可不要忘了哦。”   被叫的人没出声,只是呆着点了点头。   直到傍晚从温泉酒店回家,青年都一路无话,大男孩的心慢慢下沉,像是坠入了深渊。   直到把青年送回家,那扇门即将被关上之际,贺云终于忍不住,一手按住了门框:“叶哥,我知道你可能有些意外,但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青年呆呆地问:“什么机会?”   贺云深吸一口气道:“一个追你的机会。”   薄红慢慢染上青年的脖颈,很快就蔓延到了脸上,他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敢看向贺云,连带着说话也支支吾吾:“那……那不是……你拒绝舒导演的……托词吗……”   贺云:“???”合着他告白的话都说出去这么久了,对方却一直都没有当真?   贺云有些郁闷,这短暂的沉默到青年眼里自然就变成了默认,他低下头,两手抓着下衣摆揉捏:“你放心吧,我不会把那些话当真的,像我这种人,怎么配得到别人的喜欢,你是个好人,说那些话可能是想安慰我,我心领了。”   莫名就被发了好人卡的贺云:“……”   眼看叶舟又要关上门,贺云哭笑不得地抓稳了门框,连脚都卡在了门缝里:“叶哥,你先别着急给我发好人卡,我并不是在安慰你或者哄你,我所说的每句话都是认真的。”   大男孩拉开门,走到青年跟前,他低头看着比自己矮了快两个头的心上人,眼眸里满是浓烈翻滚的爱意:“我喜欢你,喜欢很久了,以前是因为你有男朋友,才不告诉你,以免让你为难,但现在你已经分手了,我也就不想瞒了。”   两人间的距离很近,冬日寒风灌进楼道间,叶舟只觉鼻腔里充斥着一股莫名的冷冽香。   贺云实在是太高了,从他的角度平视过去,堪堪只能看到这个大男孩的胸口,身高带来的压迫都已经十足,更何况对方那些强势的告白,就更加地让人不可忽视。   他甚至都不敢看贺云一眼,脸上也跟火烧云似的,又红又烫。   贺云本身就不是多么柔和的人,他只是面对叶舟时才变得柔和,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那日见到离职后的叶舟,他的心跳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快。   心动的感觉来得如此凶猛且强烈,就好像……就好像一块浮萍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附的存在,从此有了归宿。   而青年就是他的归宿。   他几乎压抑不住自己想要靠近亲近对方的心情,那个情不自禁的吻就是因此而来。   那一刻贺云想,他大概真的找到了父亲们口中所说的爱情。   他直直地盯着青年的双眼,说出的话看似是询问,实则充满强势和霸道意味:“如果叶哥不介意,我想和你谈一场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你觉得怎么样?”   叶舟还沉浸在上一秒被告白的震惊中没回过神,大男孩那一句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就像一道闪电,直接给他劈成了傻子,嗓子都瞬间失了声。   家这个字眼对他来说一直是奢侈至极之物,在活到快三十而立这个年纪,他所求的不过一隅安稳,不过一个可以容纳他所有不堪和悲伤的地方。   他紧紧抓住徐天奇,像是抓住最后的稻草,并用尽全力在徐天奇身上寻找一个归宿,只可惜十多年的同甘共苦并没有让徐天奇给他一个承诺一个家,他最后得到的也只有背叛和伤害。   而最荒谬且不可置信的是,这些他耗费十多年都求而不得的温情,最后竟然由一个认识了不到半年多的大男孩拿出来递给了他。   “我……”青年支支吾吾,语气里满是惶恐和不安,“我没有你想象中的好,也不值得……”   说到这儿青年语气突地就变得坚定了起来,他仿佛在讲述什么事实一般,还摇了摇头:“我不值得。”? 第二十一章 在一起   自卑并不是一项容易克服的特质,它扎根于人的内心,汲取生活中各样各样的负能量作为养分,日益壮大且从不消减。   它让人不敢去爱,也不敢表露自己的情绪,只要和别人站在一起,怯弱和退缩就会像潮水一般涌上来,那些情绪沉甸甸地压在心上,逼得人透不过气来。   贺云善于洞察人心,他和叶舟接触这么久,早在最开始就知道叶舟的本性。   说实话贺云对自卑的人一向都没什么好感,自卑让人软弱且敏感,他们会质疑自己,觉得自己不配得到任何爱,当然起因也是因为他们没有得到过爱,这些人活得极其小心,脆弱得像是风一吹就能折断的芦苇。   贺云讨厌弱者。   但他无法讨厌叶舟。   “叶哥,好不好值不值得从根本上来说,是一个辩证唯心主义的观点,而评判的标准在我手上,做决定的不是你的心,是我的心,你明白吗?”   他捧住青年的脸,和他额头抵着额头:“咱们重新认识一下,我叫贺云,今年二十二,有房有车有存款,我没有母亲,只有两个父亲,他们是F国人,也是彼此的灵魂伴侣,在我小时候他们从C国领养了我,并教导我爱情不分性别,和我在一起,你完全不用担心来自家庭的压力或者面对异样的眼光。”   “另外关于我的性格其实不算很好,不过我可以用我的所有一切发誓,我会永远保护你呵护你。”   “说句还算自恋的话,我身边也许会有很多狂蜂浪蝶,但我保证我的身心只会属于你一个人。”   “我已经这么坦诚相待了,不如叶哥就给我一个做你避风港的机会,好吗?”说到最后,大男孩的语气中甚至都带上了一丝可怜兮兮的哀求。   叶舟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热烈这么大阵仗的表白,心脏咚咚咚跳得跟脱缰的野马不说,连带着小腿肚都有点打摆子。   他嘴笨,想跟贺云说他真的不是那么好的人,可他又怕把自己说的太不堪,贺云顺着坡下转身就走。   说来也好笑,明明才跟徐天奇分手,他明明也伤心难过得想要死掉,但此刻再看这些事,仿佛已经过了一个世纪之久,而他对徐天奇的感情,也在这一个世纪中被消磨殆尽。   大概就像那句诗所述——忽闻故人心上过,回首山河已是秋。   青年的短暂沉默并没有打消大男孩的积极性,他像是个要糖吃的小孩,不依不饶不屈不挠地磨着对方:“叶哥,你就答应我吧,再不济给我一个试用期也可以,让我证明对你的爱,也证明我比徐天奇值得,好不好?”   大男孩软磨硬泡,青年的脸硬生生被他羞得像是煮熟的虾子,最后被磨得没有办法,他终是轻轻地点了头,同意了和大男孩谈一场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   贺云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心里的喜悦像是爆发的火山,岩浆从火山口喷发而出,犹如他压不住的感情。   有了男朋友的身份,亲密的行为就变得有理有据了起来,他看着青年略显苍白的唇,俯下身吻了过去。   尽管感情炽热无比,可他亲吻青年的动作却无比轻柔,先是咬着下唇瓣厮磨,然后再撬开对方的唇齿,汲取对方的气息。   就如痛虔诚的信徒在膜拜最信仰的神明一般,当然,正常的信徒和神明之间,根本不会产生亲吻就是了。   叶舟的接吻次数其实屈指可数,他天生对肢体接触这一方面比较敏感,和徐天奇在一起十多年,也不是没做过那些事,只是每次他总表现得很差劲很不情愿,徐天奇嫌弃他像个木头,久而久之就不再愿意碰他。   先前和贺云的那个吻只是一触即分,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结束了,而现在这个吻可谓是实打实,他能很清晰地感受到来自贺云的气息,一切触感都是那么真实,那么让人避无可避。   可诡异的是,他并不排斥这个吻。   那些在徐天奇身上体会到的不适,他一点都没有在贺云这儿感受到。   他想,或许是因为那时的他也意识到了,徐天奇并不是真的爱他,所以他潜意识里才会那么抗拒那些亲密行为吧。   思及至此,叶舟缓缓闭上了眼睛。   然而就在这对官定cp恩爱温存之际,徐天奇却在办公室里满心惶恐,脸上的表情可以用面如土色来形容。   昔日的老总每每这时候应该潇洒地坐在办公椅上,手边还放着杯由小情人亲自调的咖啡,哪像现在这样,明明是自己的办公室,却要毕恭毕敬诚惶诚恐地站着,还不能露出一丝丝的不悦。   为什么?   因为此刻坐在他办公椅上的男人,是幻姬娱乐的太子爷,只要他跺跺脚,别说一个齐越,就算十个齐越都不够他玩!   他怎么都没想到,只是想给叶舟一个下马威抢过来的项目,背后的所属者竟然会是钟俊风!   这么大的人物,也亏得叶舟能憋住一个字都不说,对了,都怪叶舟不说!不然他现在怎么会面对这么一副骑虎难下的局面!   “徐总,”西装革履的钟俊风坐在老板椅上,双腿交叠,姿势散漫,眼神却锐利得很,“我姑且叫你一声徐总,我想问问你,把我的婚礼当做给你情人练手的试验品,你是不是觉得很有面子?”   “钟总,您误会了!没这回事!芳馨她虽然说比叶舟少几年经验,但实力也是有的!绝对不会把您的婚礼当试验品!”徐天奇冷汗直流地解释,有些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的既视感。   他多少年没受过这种侮辱了?   多少年没感受到过这么无力的时刻了?   自从齐越壮大起来后,他便很少看别人脸色过活,几年以来高高在上的生活让他觉得自己已经是成功人士,一声声徐总也让他飘飘然,直到今天面对钟俊风,那种无能无力的感觉再次萦绕了上来,逼得他颜面尽失!   然而他却反抗不了,也不能反抗!   钟俊风眼睛扫过站在一旁话都不敢吭的女人,嘲讽地笑了声:“实力?我钟俊风真要找,要什么样的实力派婚礼策划师找不着,非要找她这种货色?”? 第二十二章 夏芳馨你给我闭嘴   钟俊风并不是在夸大其词,按照他的家世来说,只要他发话,C国的各种顶级婚庆策划都会找上门,不论C国,就连国际上的大牌他都能请过来。   然而他并没有选择任何一个国际顶尖知名婚庆策划师,却偏偏找了刚刚崭露头角的新人叶舟。   为什么?   因为凌雪喜欢。   就因为凌雪喜欢,她发了话,说就要叶舟设计他们的婚礼,所以钟俊风这才决定任用叶舟,而且他还亲自上门,就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   岂料诚意是送到了,结果却是相当不尽人意。   夏芳馨并不是什么富家小姐,没怎么见过世面,她见过的最有男子气概且成功的人,就是近在咫尺的徐天奇。   然而她视为天视为顶梁柱的男人,今天却在钟俊风的威压下表现出了点头哈腰的特性,夏芳馨多多少少有点幻灭。   更何况有了钟俊风的衬托,徐天奇真就变得哪哪都差人一等,不论是外貌身材还是家世财力,统统都比不上人家。   夏芳馨说着徐天奇是真爱,可骨子里贪慕虚荣到了极点,曾经若不是知道徐天奇是齐越老板,那些什么校友情谊大概早就被她抛之脑后,一个屁都想不起来。   然而人都是善于自我欺骗的种类,有些话说得多了,不止别人,连着自己也都信了。   看着高大帅气的钟俊风,夏芳馨脑子里瞬间闪过那些知名玛丽苏桥段,什么家境富有帅气多金的男主就喜欢没脑又爱跟他作对的女孩子。   再加上钟俊风说的那话的确让她很生气,她怎么能让人这么辱骂诋毁?   愤怒让这个女人头脑发热,又或者是被幻想中的玛丽苏场景冲昏了头脑,她抬脚上前,对着钟俊风就是一顿喷:“钟总!麻烦你说话客气点!什么叫我这种货色?我这种货色也是靠自己实力进的公司!而且你不就是有钱了一点吗,凭什么这么侮辱我!别以为有钱有势就可以为所欲为为非作歹了!”   徐天奇:“!!!”   徐天奇惊呆了,他真没想到夏芳馨有这个胆子敢骂钟俊风,当即脸都白了:“夏芳馨!你给我闭嘴!”   “凭什么要我闭嘴!”夏芳馨也来劲,抬手指着钟俊风跟徐天奇叫嚣,“徐天奇你有没有搞错!现在是我被他侮辱,你不替我讲话也就算了,还叫我闭嘴!我要你这样的男人有什么用!”   两人从开始勾搭到今天之前,日子一直都过得和和美美,夏芳馨万事都顺着他,也会说好听的哄他,从来没跟他摆过一次脸,可没想到这唯一一次拜脸,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涉及到利益,徐天奇真是什么情啊爱啊的都顾不上了,他恶狠狠地盯着夏芳馨,恨不得把她给生吞活剥了:“夏芳馨,我让你闭嘴你听不懂吗!”   正当两人要开吵之际,钟俊风却是饶有深意地笑了:“徐总,看来你找的这个小情人,好像对你也不是百分百顺从呢。”   “有钱人养个情人不是什么稀罕事,但若是情人分不清自己的地位,还学会了反抗自己的饲主,那还不如养只小猫小狗,至少驯化的畜生,不会咬自己的主人。”男人双手交握,说话的语气堪称温柔,可字眼却是冰冷入骨。   徐天奇本来就心中忐忑,他生怕得罪钟俊风,因此听完这番颇有指向性的话后,对夏芳馨的不满也算是拔高了好几个度。   他下意识地想到了叶舟,叶舟虽然阴郁,但做事稳妥,也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和他顶嘴吵架,落他的面子。   他到底是为什么会有了夏芳馨竟然比叶舟识大体的想法?   钟俊风也不在这个恶心的地方多呆,站起身理理自己的西装道:“我的婚礼策划我会继续交给叶舟负责,至于徐总你和你的小情人,就好自为之吧。”   他说完就要走,夏芳馨岂能让他就这么离开,当即追上去拉住了他:“钟总,叶舟能做的事我未必不能做,你信我一次,把这个项目交给我,我一定会给你一份满意的结果!”   “笑话!”钟俊风甩开夏芳馨的手,只觉被她触碰过的地方像是有无数虫子黏在上面,那感觉几欲让他作呕!   他冷冷地看着夏芳馨,厌恶丝毫不加掩饰:“让我满意?最让我不满意的就是你,谁不知道我钟俊风生平最讨厌破坏他人感情的第三者,你自己恬不知耻勾引别人的男人也就罢了,还妄想在我面前也来这么一出?我是疯了才会把我的婚礼给你这种人玷污!”   钟俊风这一甩很是用力,夏芳馨穿着高跟鞋,脚下一个不稳跌倒在地,她捂着自己的肚子,开始可怜兮兮地叫着疼。   怎么说夏芳馨肚子里那个也是他的孩子,徐天奇赶紧迎上去把她扶起来:“芳馨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夏芳馨自然是一个劲儿地叫疼,两只眼睛也水汪汪,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夏芳馨这个样子激得动了恻隐之心,徐天奇竟然真来了场“英雄救美”的戏码。   他道:“钟总,我知道你需要叶舟帮忙策划婚礼,所以站在他那一边,但是感情本来就没有对错和先来后到,我和芳馨是真心相爱,更何况她现在怀有身孕,你这么一推,她万一流掉了孩子,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钟俊风先前听叶舟说他和徐天奇感情时,还下意识地在心底为徐天奇辩解过,毕竟他觉得男人喜欢女人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可现下听到徐天奇这番言论,才发现徐天奇这个人从根上就是坏的。   “感情的确不分先来后到,可未必就不分对错,打着真爱的旗号去伤害别人,才是最可笑的事。”钟俊风满眼嘲讽,“你要真觉得你两是真爱,为什么不等和叶舟再去追求她,而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渣男配小三,你们两的确绝配。”   被这么一个优秀的男人嘲讽,夏芳馨脸涨得通红,她想不明白,说好的霸总都喜欢敢刚没有头脑的单纯姑娘,怎么到她这儿就不一样了?   她反驳道:“天奇跟叶舟提过分手,是他自己要死缠烂打,这难道也要怪我们吗!”   钟俊风道:“叶舟陪伴他这么多年,就算没有爱情也该有了亲情,他对叶舟都能毫不留恋地抛弃,更何况你这个才和他好了不到一年的新欢。”   他理了理袖子:“既然你们自诩为真爱,那想来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离开对方吧?”   “当然我也很好奇你们会不会真的做到这一点,所以接下来可能会发生很多事,希望你们能经受住这些考验,修成正果哦。”? 第二十三章 试镜   钟俊风说完不顾徐天奇的挽留,潇洒离场。   他今天来找徐天奇,其实想法很简单,给对方一点下马威,把项目要回来就行了,毕竟婚期临近,他并不想节外生枝,惹点什么麻烦出来。   只可惜徐天奇和他的小情人实在让人恶心,尤其是那个女人,钟俊风身在娱乐圈,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只要一眼他就能看出来她到底有多虚荣。   她和娱乐圈里那些为了资源千方百计想要爬床的人没什么两样,不,准确来说她比那些人还要更加不堪,起码娱乐圈的交易从来都是银货两讫,算得上是公平交易,然而这个女人只想要不劳而获。   当然对方要怎么堕落是对方的事,跟他八竿子打不着一块,他也懒得多管闲事,但要是这竿子打到了他身上,那可就不一样了。   其实不论从哪个方面看,这两人都不会是真爱,一个忘恩负义自私自利,一个贪慕虚荣自命清高,但他们既然自诩真爱,钟俊风也不介意给他们证明的机会。   就让他看看,这两人到底是面对困难不离不弃,还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   时间眨眼过,很快就到了试镜那天。   屈词平日那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可为了试镜,他特地起了个大早,好好收拾了一番。   贺云前一晚在他这儿过的夜,试镜自然也是他送屈词去的。   无奈这天不是周末,早上八九点正是上班早高峰,硬生生在路上堵了快一个小时,才到了目的地。   舒天华是个急性子,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急得在摄影棚转来转去,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彩秘负责人叫莱欧,R国人,浓眉高鼻身躯高大,浅金的发色和湛蓝的眼眸让他看起来很是帅气,可帅气是帅气,脾气却像茅坑里的臭石头,是个出了名的老顽固。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个上了年纪的糟老头子,相反,莱欧今年才刚刚满三十,正值壮年。   他坐在摄影棚的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速溶咖啡,眉头皱得死紧:“Joy,你一大早把我叫过来,并且让人用最快时间搭建好了摄影棚,说你找的代言人十点就会到场——”   男人低头看一眼手表,语气里满是不悦:“然而现在已经将近十点半,你所谓的代言人连个影子都没有,你这是在耍我吗?”   Joy是舒天华的英文名,虽然他叫Joy,但现在却一点也不Joy,这个该死的R国佬从第一次见面起,就致力于和他过不去,而且还又古板又严肃,真是讨厌死了!   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才没那个兴趣跟你玩耍来耍去的游戏,我们C国有严重的交通高峰期,尤其是早上八点到十点以及晚上六点到八点,他跟我说碰到了早高峰,要晚到一会儿。”   说着舒天华嘀咕了一句:“再说好不容易找到个合适的代言人,多等一会儿又能怎么样!”   莱欧湛蓝色的眸子在仿佛耍小性子的青年身上停留两秒,最后还是把那句没有时间观念的代言人又能有多好给咽了回去,只是拧着眉头慢条斯理地喝着手里的黑咖啡。   舒天华也没再吭声,继续左右来回踱步。   气氛一时变得压抑无比。   现场的工作人员被这两人之间的低气压搞得心惊胆战,一个个头都快埋到了地里,疯狂地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只希望两位大佬不要把怒火牵连到无辜之人身上。   就在舒天华忍不住要下楼亲自去接人时,屈词终于姗姗来迟。   他站在门口,微微喘着粗气,白皙的脸上漫着一层红晕,额头上也有薄薄一层汗,看样子像是一路跑过来的。   事实上屈词还真是一路跑过来的,今天是周一,早高峰格外拥堵,他们卡在离这边大概五百多米的红绿灯路口,半天挪不动。   一看表,好家伙十点半了。   屈词也来不及等绿灯,直接下了车一路小跑过来,紧赶慢赶终于是赶了过来。   他两手撑在膝盖上,边喘气边道歉:“抱歉,路上实在太堵,让你们久等,真不好意思。”   青年白得发光,摄影棚的灯光落在他身上,衬得那皮肤宛若上好的羊脂玉,微红的脸颊和红润的唇瓣相得益彰,让人看一眼就心动不止。   或许是太热,原本穿在身上的羽绒服被他抱在了手里,浅青色衬衫的领口开了两粒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   略微凌乱的黑发让他显得有点呆,看起来像是纯洁无垢的天使,但波光潋滟的眼却无端端透着欲。   只消一眼,莱欧就被他的外形给震撼住了。   这的的确确就是彩秘要找的气质,他至今阅人无数,却也是第一次见到能把清纯和欲融合得这么好的人,而且还是个男人。   舒天华一边跟叶舟说话一边给他倒了杯水,瞥见莱欧被震撼住的表情,不由得昂起了头:“怎么样,莱欧?我找的人你可还满意?”   R国男人放下手里的速溶咖啡,表情一如既往的严肃:“外形条件的确符合要求,至于演技是否过关,还是未知。”   莱欧倒不是唱衰,关于彩秘这支香水的广告,并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单个广告。   众所周知,彩秘的香水都是大多都是系列产品,很少做单支香水,这也就意味着现在他们拍的这支香水,以后还会有同系列产品推出。   基于此,彩秘的广告不像一般广告,它们的广告和香水一样,是系列广告,需要剧情支撑,既然有剧情,那就需要代言人有演技。   当然广告不像电影大片,并不需要极高的演技,但也并不等于不需要。   尤其彩秘的香水一旦确定代言人,那么后面这支香水的系列产品都会由该代言人进行代言,除非艺人本身出了很严重的道德作风或是其他问题,否则彩秘都不会考虑更换代言人。   这也是为什么在最开始选择代言人时,彩秘的要求会那么高。   “哼!你倒是说什么都有理,狗屁要求那么多,怎么不见你去找个符合条件的来给我看看?”舒天华白了他一眼,“就知道叽叽歪歪,我呸!”? 第二十四章 他真是个美人   彩秘新出的这一支香水味道很特别,不同于以往的花香水果香或者其他,而是纯粹的原木香。   不论是前调中调还是尾调,都是使用的大自然中纯正的木香,但和单一的木香不同,这款木香的味道很独特,前调清新脱俗,中尾调却 性感又惑人。   舒天华为其策划的剧情偏向欧洲神话故事色彩,大概内容是身为精灵王族视为母亲的生命树不知为何开始枯萎,精灵王族陷入恐慌,然而天生对气味敏感的精灵王子却是知道生命树正在被一股不知名的暗黑气味侵蚀,他发誓要拯救生命树,从而踏上了寻找能驱散这股暗黑气味的方法。   这第一站自然就是善于制作原木香的森林部落,在这里,精灵王子结识了他旅程中第一个朋友——不被森林部落接受的大耳朵精灵。   当然在舒天华最开始的设定中,精灵王子并不是精灵王子,而是精灵公主,然而谁知道他们找了快一个月,硬是没找到符合条件的精灵公主。   要知道在欧洲人的眼里看来,精灵是美得超凡脱俗甚至超越性别的物种,他们是美的代言词,所以在舒天华的设定一出后,彩秘那边的要求也就随之而来——他们要求代言人的颜值绝对能胜任精灵这一角色,并且能同时拥有清纯和欲两种特质,一如香水特性一般。   所以说舒天华事后简直悔不当初,他这完全就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以至于后来他对代言人的性别这一点压根就不抱任何要求,能找到人就不错了,还挑?挑个屁啊挑!   彩秘对待自己的产品向来用心,跟随莱欧一起来C国的还有彩秘御用的化妆师,欧洲人讲究工作效率,屈词一到话还没来得及说几句,就被抓过去开始化妆。   工作人员上下其手,一个多小时后,终于把所有工作都准备完毕。   众人看着从化妆间内走出的精灵王子,一时间都忘记了呼吸。   青年披着一头铂金色的长直发,眼眸是宛若猫眼绿宝石的浅绿色,他穿着游牧民族特有的由皮革制成的衣服,以及拥有北欧风情的短裙,腰间别着一把短剑,手上拿着长弓,背上则是装着箭的箭筒。   长而尖的耳朵显示出他的精灵身份,而环在头上的由纯银制造出来的精美头环,则彰显著他高贵的出身。   在此之前,人类曾塑造过一个成功的精灵王子,名为莱戈拉斯,他满足了人类对于精灵的幻想,无数人都被他的美貌折服,成为他最忠实的颜粉。   他的粉丝都称自他之后,世上再无精灵王子。   然而此时距离那时已过去五十多年,屈词的装扮一出,所有人的第一想法都是精灵王子又回来了!   不,准确来说,屈词所饰演的精灵王子要美得更加超脱性别,或许是身材纤细所致,看着就有一股脆弱易碎的质感,但偏偏那双眼眸如此坚毅,让人无法认为他是一个软弱之人。   “绝!真的绝!”舒天华朝屈词走过去,眼睛上上下下地在他身上打量,满是惊艳,“叶舟你真的太绝了!虽然我知道你气质很合适,但我没想到上妆之后竟然会这么合适!你就是我心目中的精灵王子,没有之一!”   青年有些不好意思:“舒导演,您真的过奖了。”   “过不过奖我心里有数!”舒天华双手搭上叶舟的肩膀,信誓旦旦地告诉他,“叶舟我告诉你,先别说你的演技如何,只要你这张颜放出去,绝对能收获一大票粉丝!”   他既然能拿到最佳导演奖,那本事肯定不差,别说叶舟不一定没有演技,就算他真的对演戏一窍不通,舒天华也能把他拍成演技派!   废话不再多说,如今代言人就绪,那拍摄既然就提上了日程。   舒天华先是跟叶舟说了剧情,又帮他认真揣摩了角色定位和心理,确保叶舟准备好了后,总算是喊了开拍。   舒天华其实没抱多大的希望,要一个素人第一次面对摄像机能表现得泰然自若,还要表现出自己最好的状态,这几   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他想叶舟能做到不紧张就不错了,就算表现得不好,他们也有时间能够调整和改进。   舒天华明白这一点,莱欧自然也明白,摄影棚的工作人员也都明白,然而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是,那个青年并没有怯场,更没有在摄像头下面表现出一丁点儿的无所适从,他自信且优雅,一举一动都充斥着无限魅力,好像真的是从神话故事里走出来的精灵王子。   年轻俊美的精灵王子为生命树的日益枯萎感到忧愁,那张美丽的脸上布满了忧思哀愁,终于他决定去寻找能拯救生命的方法,他一路南下,到达了森林部落,并结识了大耳朵精灵……   这些剧情拍摄起来其实并不简单,甚至偶尔还要用到威亚,然而令人震惊的是,青年从头到尾都表现得极其出色,甚至没有NG过一次,相反是和他搭戏的大耳朵精灵,总是表现得很紧张。   在NG两次后,舒天华不得不黑着脸喊了卡:“丽萨,你让我感到很失望,你是一个老演员了!为什么表现得甚至比一个刚入行的素人都要差劲!”   被称为丽萨的演员的确是老演员,不过她入行很早,现在才堪堪十二岁,还是个没有成年的孩子。   虽然和舒天华已经合作了不止一次,可她仍旧是不习惯舒天华凶巴巴的脾气,小姑娘想哭却又不肯落泪,硬是憋了一眼眶泪水,光是看着就可怜。   好歹是和自己一起拍戏的对象,屈词从自己的羽绒服外套里摸出根棒棒糖,蹲下身去哄丽萨,还告诉她其实她已经做得很棒了。   丽萨抽噎几声,含着糖问他,为什么在吊着威亚时能一点都不害怕,而且第一次上镜就能表现得这么出色,她还说她第一次拍戏时,手脚僵硬得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屈词则是笑着安慰她。   一大一小相处的画面很是和谐,吸引了在场无数工作人员的目光,连带着向来冷硬的莱欧看到这一幕,目光都柔和了不少。   “他真是个美人,由内而外,不是吗?”一声感叹在莱欧耳边响起,R国人抬头,却是看见了许久不见的故人。   他挑了挑眉,有些惊讶:“Little Kyle?”? 第二十五章 结婚的时候希望你能出席   贺云:“……”   贺云对着莱欧扯扯嘴角:“Kyle is ok。”   Kyle是贺云的英文名,他本名叫贺云,不论是被领养前还是领养后,父亲们都没有想着去改变他的名字,但在外国生活,少不了需要一个英文名。   Kyle是他爸爸的名字,外祖父起这个名字时,是希望儿子能成长成一位独立且有野心的男性,后来他爸爸把这份寓意赠予了他,给他同样起名为Kyle。   当然鉴于他爸爸的知名度,而且叫Kyle时他总会错以为在叫他,傻不愣登地凑上去应个话,闹出过不少笑话。   后来为了区分开,大家也就叫他小凯尔了。   说来也巧,莱欧的家族和他爸爸家族是世交,莱欧则是混血,他母亲是F国人,父亲则是R国人,小时候莱欧母亲带着莱欧回F国探亲,他们也见过几面。   当然小时候是指贺云的小时候,这个男人如今已经三十出头,而贺云才二十二,他们两岁数相差实在颇大。   其实以这个年龄差来说,莱欧叫他一声小凯尔的确合情合理,但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真要是长辈这么叫也就算了,可莱欧并不能算他真正意义上的长辈,这么叫起来……总觉得有一丝调情的意味。   莱欧没对这个称呼多加纠结,而是顺着贺云的话头叫了一声Kyle,随即便和他交谈了起来。   算起来他们也有多年未见,此前莱欧倒是听母亲提过两句,说是凯尔家的小子回了C国发展,但莱欧没料到这次他因公出差到C国,竟然能和贺云撞上,也算是有缘。   两人聊了几句近况,莱欧想起他刚才夸赞屈词的话,若有所指地问了一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并不是外协,也不会轻易评判或是夸赞他人的长相,叶舟是你的……?”   贺云是东方人,小时候就长得好看,长大后更具有东方帅哥的特色,这让生活在他周围的一群眉目深邃的欧洲人对他很是关注,加上家世,往他身边凑得人就更多。   其中不乏长相出众的各色美人,但印象中贺云好像对他们都没什么反应,更为准确地来说,应当是排斥多于喜欢。   毕竟他曾亲眼看到这个大男孩拒绝向他示爱之人的模样,冷漠而又绝情,丝毫不因对方美丽的脸庞而有丁点儿动容,甚至当场逼得对方哭泣落泪。   这样一个不在意外貌的人却能夸赞另外一个人为美人,想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不一般。   当然猜到这一点归猜到这一点,莱欧还是想亲自从贺云嘴里听到答案,这样他之后就可以跟他母亲说,不必强硬地将他和贺云配成一对。   没错,他母亲总喜欢叫他和贺云联系,还让他和贺云发展一下恋爱关系,当然这并不是说希望他和贺云在一起后,可以获得凯尔家族的财力支持或是别的什么,准确来说他母亲就喜欢东方美人,做梦都希望他能找个东方人做妻子,这些年里也不知道给他推了多少东方女人,在被他一一拒绝后,他母亲可能觉得他性取向是男人,便开始打起了贺云的主意。   “忘了介绍,他是我男朋友。”贺云并没有遮遮掩掩,一是不必要,二是他和叶舟本就打着结婚的目的谈得恋爱,除了叶舟,他并没想过找别人。   莱欧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他点头表示祝贺:“恭喜脱单。”   贺云笑着:“多谢,日后我和他步入教堂时,也希望你能出席。”   莱欧倒是没想到贺云的打算这么长远,有一些惊讶,但他也清楚贺云这些年最想要找的就是和他父亲们一样的爱情,看了眼正蹲在地上和丽萨说话的男人,他应承道:“当然,如果你们真的结婚,我很愿意出席你们的婚礼。”   屈词并不知道贺云和莱欧的谈话,他仍旧在和丽萨交流,这个小姑娘正在为他第一次试镜而展现出来的天赋感到敬佩,反之对自己的表现则是大大批评,整个人显得都有些沮丧。   其实丽萨已经做得非常不错了,她是童星出道,不论是演技还是其他,都极为优秀,很多比她年龄大的演员都无法比过她。   她今天之所以漏洞百出,是因为需要吊威亚,小姑娘天生平衡感不是很好,在空中容易紧张。   而此时此刻如果站在这里的人不是屈词,而是真正的叶舟,所有在丽萨身上曾经出现过的情况,百分之两百也会在他身上出现。   毕竟叶舟不是屈词,没真正地当过富家子弟,也没见过真正的大场面,更没有像屈词一样,也包过娱乐圈的流量小生们。   他所见识的世界,要比真正的叶舟更加广袤,不论是撒哈拉沙漠的夜空,还是肯尼亚马赛马拉的日出,屈词都曾见识过,他身上与生俱来的贵气,是叶舟无法复刻出来的。   在豪门里日日都是勾心斗角,演技对他来说就跟呼吸一样自然,而在威亚上的失重感则是他一直都想要体会的感觉,总而言之,叶舟可能无法通过试镜,但屈词一定可以拿到代言。   事实也的确如此。   安慰好丽萨后,拍摄再次开始,这一次小姑娘表现出了老演员该有的风骨,一点状况没出,她没问题,屈词自然也没有,于是所有场景一遍过。   没错,所有场景。   试镜只需要一个场景,丽萨出问题暂停时,舒天华就确认了叶舟是要他找的人,被这个广告压了太久,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完成成品,于是一股气地拍完了所有部分。   一切结束后,舒天华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爽!真的太爽了!这个广告终于拍完了!现在就交给后期处理,等成片就行了。”   他原本是想去勾叶舟的肩膀,和人揽个肩,表达一下自己的激动之情,谁料刚伸出手,那边的贺云看到这一幕,二话不说拉开叶舟,然后顺手把莱欧塞到了叶舟原本的位置。   于是舒天华顺势就揽上了莱欧。   舒天华:“……”   莱欧:“???”   舒天华顿时跟烧了屁股的猴子一样,猛地跳开来:“你变态啊!”   莱欧:“???”? 第二十六章 徐天奇上门   广告已经拍完,就等后期处理完毕,彩秘方审核确定无误后即可投放市场。   屈词倒也没有因为拍完广告就闲下来,钟俊风的婚礼策划被要回来重新交到了他手上,细数了一下,离婚礼当天也就只剩下短短三日,屈词不得不在家里加班加点地忙活了起来。   凌雪出身贫寒,凭借着自己的实力一路从底层爬到了顶端,虽说看似她嫁给钟俊风是嫁入了豪门,拥有数不清的荣华富贵,但对这样的女强人来说,她自己本身就是潜力股,相信只要假以时日,她自己就可以成为豪门,而不需要攀附豪门。   不过女强人归女强人,在最爱的人面前,自然而然会变得小鸟依人,关于自己的婚礼自然也充满了小女人的幻想和盼望。   叶舟原本的设计是给凌雪一场完美的中式婚礼,因为凌雪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白首不相离,所以叶舟想要复刻一场民国的中式婚礼,满足凌雪的要求。   不过这个策划到了夏芳馨手里后,被改得人不人鬼不鬼,凌雪还觉得这个策划被小三玷污过,她不想再继续使用,屈词被彩秘的广告所启发,设计了一场欧洲中世纪略带神话色彩的婚礼。   设定和舒天华给彩秘出的广告剧情挂了一点边,精灵王族的小公主喜欢冒险,毕生愿望是收集每个种族的最有韧性之物,用来铸造弓箭。   最后一站是人族,小公主遇上了一个高大强壮的铁匠,他说他身上就有最有韧性之物,但是他脾气又坏又恶劣,根本就不想把这个东西交给小公主。   他以欺负和逗弄小公主为乐,把小公主气得直跺脚,小公主也想撂担子不干,可她就差这最后一样物品,就能铸造弓箭,她不愿意前功尽弃,便一直和男人斗智斗勇。   在一日又一日的相处中,男人渐渐被小公主的天真和不言放弃的精神打动,一颗心也落在了小公主身上,而小公主也知道男人其实面恶心善,虽然总是凶巴巴,嘴上也不饶人,可却会在她生病时带她去看病,肚子饿时给她做吃的。   他们日久生情,后来他告诉小公主,人类所有的最坚韧之物,不是别的,正是他们的心。   小公主为此感到苦恼,她想要铸造弓箭,却不愿用爱人的心来做材料,两相比较之后,她选择了爱人,而放弃了一直以来的愿望。   男人作为铁匠,深谙铸造之理,又怎么会让小公主的心愿落空,他说想要铸造弓箭,材料虽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铸造手段,他亲自用小公主收集起来的物品为小公主打造了一把弓箭,并且用其作为聘礼,像小公主求了婚。   这个剧情充满了浪漫主义色彩,而且将凌雪和钟俊风的家世进行了调换,故事里凌雪是尊贵的精灵公主,而钟俊风却只是一个人类铁匠,从哪个方面看,他们都不相配。   但跟所有的童话故事一样,真爱会打败一切,然后得到一个happy ending。   时间紧急,连带着婚纱都是重新定做,现场也是在策划出来后才进行搭建,好在钟家有钱,钟俊风本人又上心无比,所有东西紧赶慢赶,终于是在结婚前夕都准备妥当。   屈词又是盯现场又是盯婚礼,连轴转了两天,整个人累得不像话,婚礼前日他勘察完现场,回去时在车里就睡着了。   贺云为了让他睡得安心,到家楼下也没叫醒,而是拿着手机玩起了游戏。   然而刚打开游戏没两分钟,突地看见了从楼道出来的徐天奇。   贺云拧紧眉头,收起手机打开车门,直接朝徐天奇走了过去:“徐天奇,你来这里干什么?”   大男孩声音里夹着愠怒,眼神也锐利得不行,像是要直接把徐天奇剥下一层皮来。   徐天奇失魂落魄,他已经蹲了几天点,就是想要找到叶舟,但赶巧的是这几天叶舟连轴转,回来都已经午夜,他就是想碰也碰不着。   现下看见贺云,徐天奇眼睛一亮,他甚至都没有思考为什么贺云会出现在这里,只是觉得以前在公司里贺云和叶舟就形影不离,现在既然看到贺云,那叶舟自然也就在附近了。   他东张西望半天,却是没能找到叶舟的身影,不得不着急地询问贺云:“贺云,叶舟呢!你没和他在一起吗?他是不是还躲着我?你把他叫出来,我有话跟他说!”   自从那天钟俊风走后,齐越就遭受到了他的打击报复,首先是所有的合作商都宣布与他们解约,接下来是新人们一个个地都换了婚庆公司,而新找上门的新人,一听到叶舟离职后,也都转身离去,表示他们只想要叶舟。   以往徐天奇只管往外发展,压根没管过公司里的策划,说好听点他主外,能拿得了大主意,说难听点就是他压根不会策划婚礼,他将齐越的成功归结于他的打拼,而叶舟不过是附庸于他的一条寄生虫罢了。   然而在经历了新人们齐齐说要找叶舟的场景之后,他才明白,不是他成就了叶舟,也不是公司成就了叶舟,而是叶舟成就了他,成就了公司。   没有叶舟,公司也就没了最大的活招牌。   可笑的是这个道理他直到现在才能明白,而且明白的代价实在是太高了,好在他认为一切还不算太晚,只要现在找到叶舟,一切就还有挽回的机会。   而且叶舟现在受钟俊风器重,只要叶舟发话,说不定钟俊风就可以放过齐越,甚至还有可能给齐越资源,这样齐越就可以起死回生。   不得不说徐天奇算盘打得是真好,他压根没把之前叶舟说的那些话放在心里,他觉得只要他浪子回头,那叶舟势必会重新回到他的怀抱,任他予以所求。   而且他认为,就算退一万步说,这个公司也有叶舟的一半,他们共同创立了这个公司,风里雨里一起走了这么多年,叶舟恨他也好爱他也罢,但对于公司肯定不会见死不救,毕竟这里面也有他的心血。   当然徐天奇不会知道的是,那个不会把事情做绝的叶舟已经不在了,现在的叶舟是屈词,而屈词对敌人,向来不会手下留情。   别说屈词不会回到他的怀抱,连带着那些公司股份也早就被抛售出去,叶舟和徐天奇所有的瓜葛,被屈词斩得一干二净,一丁点儿都没剩下。   徐天奇的如意算盘,注定只为沦为一场空,而他的下场,也从抛弃叶舟的那一刻,就彻底走向了万劫不复。? 第二十七章 贺云你欺人太甚   “叫叶哥出来见你?”贺云冷笑一声,“你配吗?”   徐天奇一愣:“你说什么?”   贺云从小就聪明,在父亲们的教导下,他八岁时就拿到了人生第一桶金,十岁在F国的股市市场横行霸道,他的敛财手段比起凯尔家最有经商头脑的家主不遑多让,当然冷血和狠厉也同是如此。   对待自己喜欢的东西,他就像他的父亲一样,珍之重之敬之爱之,而对待自己厌恶的东西,则是像他爸爸那般,用尽手段都要将其毁之灭之。   他老早就想着要弄徐天奇,之所以没下手,是因为不想让叶舟难过,不想叶舟为了这个废物而伤心,再对徐天奇有更多的心疼和关注。   可现在叶舟和徐天奇已经分手了,陪在叶舟身边的人是他,拥有着叶舟的也是他,因此在钟俊风对徐天奇展开报复时,贺云也在里面横插了一脚。   按理说一个公司能开展起来,除了有骨干力量外,当然也有别的新生力量,叶舟是齐越的活招牌和主力没错,但齐越除了他之外,也有不少其他出色的策划师,叶舟离职,那也就该轮到这些策划师出人头地的时候了。   就算有钟俊风在卡资源,但只要徐天奇有足够的能力,找到合作商并不是多难的事,更何况C国又不是钟俊风在一手遮天,肯定还有和他不对付的角色。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那就是自己的朋友。   换言之,只要挺过这一阵,齐越起死回生并不是没有可能,当然贺云觉得像徐天奇这样的废物,肯定无法挺过这一关,不过不论徐天奇能否创造奇迹,贺云都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就是了。   他把徐天奇出轨的事放上了网,当然他并没有直接指名道姓,而是采用了第三者的叙述方式,将徐天奇做过的那些事一一道来。   他是怎么背叛与自己同行了十多年的爱人,又是怎么逼迫爱人分手,怎么出轨下属导致下属怀孕,而下属又是怎么狐假虎威地在爱人面前耀武扬威极尽侮辱,甚至将爱人逼到了自杀……   要知道做婚庆这一行,多多少少有点注意自身风气,新人们都希望自己的婚礼能纯洁无暇,尤其是女孩儿们,都极其痛恨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当然自身有问题的另说。   总之徐天奇做的这些事曝光后,引发了网友们的大肆讨伐,说他是新时代的败类,忘恩负义的典范,像他这样的人就该下地狱等等。   人类的特性就是喜欢八卦,当这件事范围扩大后,多多少少冒出了一些知情人,比如说徐天奇和叶舟的旧同学,比如说从齐越离职的前员工,再比如说现任齐越员工。   事实证明多数人的三观都很正常,他们对徐天奇和夏芳馨进行了言语洗礼,齐越的一些员工对此感到恶心,选择了离职。   而这件事带来的热度也让很多人都认识了徐天奇夏芳馨以及齐越,平常齐越要是能有热度,徐天奇能高兴死,不过这次的热度显然是死亡热度,你一家做婚庆的公司,老板自己都外遇搞小三,还把和自己相濡以沫十多年的爱人逼上了绝路,我是疯了才会找你做婚礼策划。   徐天奇显然陷入了绝境,贺云对此甚感欣慰,看着徐天奇在泥泞里打滚的狼狈模样,他甚至想要将珍藏在F国深海酒庄里的那支92年份皇家鹰鸣赤霞珠拿出来,边品酒边欣赏这副赏心悦目的场面。   但贺云没想到,徐天奇竟然还有脸来找叶舟。   思及至此,贺云只后悔自己下手轻了,应该折断了徐天奇的双手双脚,找雇佣兵把他卖到越南老挝去做苦力!   “当初你和夏芳馨搞在一起,不见你想起叶哥半分,现在走投无路步入绝境了,却想起叶哥来了?”贺云眼带戏谑,“别说叶哥不想见你,就算他肯见你,我也不会让他对你伸出援手,像你这种垃圾,就该跟着夏芳馨一起烂在淤泥里!”   贺云向来有着良好的教养,他爸爸脾气骄纵,谁惹到他都没有好果子吃,但他教导贺云,就算是盛怒要报复,都要用最体面最彰显气度的方式。   他时时刻刻记着爸爸的话,只可惜在徐天奇面前,良好的教养和优雅的风度瞬间荡然无存。   “贺云你给我闭嘴!你是什么货色,敢在我面前叫嚣?”在徐天奇眼里,贺云就是个最底层的小员工,这样的人连站在他面前都不配,又怎么敢公然辱骂他?   “我是什么货色都不打紧,总好过你这种忘恩负义恬不知耻的小人。”贺云只想着给心上人出气,说出的话难听又刺耳。   徐天奇这几天原本就精神紧绷,整个人颓废而又绝望,有些事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才高下立判。   他自认为和夏芳馨在一起是最正确的选择,却不想大难临头时,夏芳馨所表现出来的反应只有抱怨和不满,她说都怪他得罪了钟俊风,不然他们不会落得这个下场,她也不必出门被人指指点点。   徐天奇只觉得可笑,明明是她主动勾引的他,怎么到头来她被人指指点点都成了他的错?   而且明明他都焦头烂额了,她不想着帮他排忧解难,竟还天天出门,不是做美容就是做美甲,他劝她说最近他资金困难,花钱不要大手大脚,她却直言养不起老婆的男人都是废物!   更为讽刺的是,由于她老是往商场跑,在人流量大的地方被撞,连带着肚子里的孩子都没能保住!   短短几天时间内,徐天奇失去了公司,失去了孩子,整个人生灰暗得像是诸神黄昏似的。   而在这样的时刻,他也终于想起了曾经对他不离不弃的叶舟,哪成想找过来没见着叶舟,反而是被贺云侮辱了一通。   负面情绪和愤怒一瞬间爆发,他再也忍不住,朝贺云挥出了自己的拳头:“贺云!你欺人太甚!”   贺云没料到徐天奇会突然动手,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血腥味从嘴里爆开,也瞬间激起了大男孩的嗜血。   他阴沉着脸,举起拳头就响徐天奇砸去:“徐天奇,你去死吧!”? 第二十八章 骗你我是小狗   老旧的街道,灰白色的居民楼,落日沉甸甸地挂在天际,像是橘黄色的咸鸭蛋黄,散着令人忍不住分泌唾沫的香味。   这一幕像极了尘封了数年的旧相片质感,泛着微黄的色彩,恍惚间叫人就无可自制地回想起了很多年前,那时大家都还小,放了学就像逃出牢笼的小鸟,结伴成群叽叽喳喳地往家里奔,路上经过小卖部,还得往里面窜一下,买个冰棍或是辣条,又或是别的什么。   生活的气息经由大自然和人类的造景彰显无遗,一切都显得那么静谧且美好,只不过再美的景,也不可避免会有几个煞风景的人。   贺云和徐天奇在老街上大打出手,场面堪称壮烈,瞬间吸引了无数人的围观。   当然对于徐天奇这个经常坐办公室且近些年养尊处优的老总来说,从小就接受过格斗训练还身强体壮的贺云能打他十个不嫌多,所以与其说这是一场打架斗殴,倒不如说是贺云单方面的殴打碾压。   不过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徐天奇不要命的打法还是贺云脑门见了红。   就在两人打得不可开交时,屈词突地出现,拉开两人叫了停:“别打了!外面这么多人,是想让人看猴戏吗!”   男人们看着彼此的眼光都透着一股子凶狠,像是嗜血的狼,恨不得把对方撕扯得稀巴烂才算痛快,但碍于站在中间的青年,都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地停了手。   屈词没说什么,也没关注两人,只是摆摆手示意两人跟上:“有什么事进了屋再说吧,别在外面闹,给别人看了笑话不说,也妨碍交通治安。”   贺云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让徐天奇进门,可碍于叶舟发了话,他只得咽下不忿,狠狠地瞪了徐天奇一眼,然后快步跟上叶舟。   徐天奇也没在意贺云的态度,他没想到叶舟还肯让他进门,当即就笑了,也赶紧跟了上去。   贺云紧跟青年的步伐进了门,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抗议还是什么,前脚刚跨过门框,后脚就啪地一下摔上了门,直接把后面的徐天奇给关在了门外。   震耳欲聋一声响给屈词吓得一激灵,他回头,在一阵尘埃里看到了大男孩泼了墨似的脸色,细细探究,还能看到那双眼里满含的委屈。   屈词无奈地叹气:“你把门打开,给人关在门外算是怎么回事?”   贺云梗着脖子拒绝,还往后退了一步,后背直接抵住了门,阻止了屈词想要去开门的手:“我不!他都这么对你了,为什么你还要对他心软!”   小狼狗护主得很,不仅护主,还护食,他恶意满满地想,早知道他的叶哥要把徐天奇带回来,他刚才就该直接打死徐天奇,省得现在闹心!   屈词又不是叶舟,哪能看不懂大男孩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意,他觉得又无奈又好笑,虽然早知道贺云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但他的确也没想到贺云能醋成这样。   就因为他让徐天奇进门,所以想杀了徐天奇?   怎么说呢,就挺意外的,看来他不仅是贺云的道德准绳,还得时时刻刻注意和徐天奇的距离,不然小狼狗就要亮出獠牙准备吃人?   想到这儿屈词没忍住笑了声,顶着贺云一脸震惊加疑惑的表情,他抬手掐了把大男孩富有胶原蛋白的脸颊:“把你脑子里危险想法通通给我丢掉,我让他进来,是想把话说清楚,让他趁早死了心,而不是你说的对他心软,嗯?”   贺云满腔怒气被这一戳给戳没了大半,只不过眼前人的前科实在太多,他仍旧是不敢相信对方的所有话:“真的?不骗我?”   “真的,不骗你,骗你我是小狗。”屈词哄小孩似的,他用衣袖擦去贺云脸上的血迹,声调温柔,“再喜欢做梦的人,也都有梦醒的一天,他对我做了那么多不可挽回的事,早就不可能回去了,再说我现在都有了你,还想着他干什么?”   叶舟很少说这一类的情话,一是因为羞涩说不出口,二是性格使然,而屈词不一样,他信仰及时行乐,想做什么想说什么从不藏着掖着,毕竟天灾和人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到来,或许五十年后,或许下一秒,所以说出来总比永远没机会说要好得多。   宛若告白的话语落在贺云耳朵里,叫大男孩瞬间红了脸,他支支吾吾,想说点什么,嘴巴张张合合却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屈词看出他的羞涩,忍不住就想逗弄一番,他凑近贺云,两个人的距离瞬间拉得极近:“而且他来这里是客,你住在这里是主,以主人的身份招待他,难道还不能让你觉得开心吗?”   开心吗?   当然开心!开心得他都想跳起来放个烟花庆祝一下!   可贺云不敢跳,他甚至动都不敢动,只能僵直着身体像个雕塑一般站在原地,心爱的人和他近在咫尺,嘴唇只差一毫米就能碰上,他甚至能闻见对方呼出的热气,那气息里夹着香甜无比的味道,又甜又腻,让他头脑发昏!   明明是只小狼狗,却纯情得不像话,明明做都做过了,却在亲吻牵手这种事上显得异常紧张,真是可爱死了。   有什么比逗弄小狼狗让人感觉更快乐呢?   那肯定没有。   屈词咄咄逼人:“嗯?开心吗?”   “开心……”贺云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压迫感,他被逼得节节败退,硬着头皮答了话,却又后知后觉地觉着自己这样太不man,于是颇有一腔孤勇地在青年嘴上贴了贴。   贴的时候贺云甜蜜又开心,贴完后他又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得寸进尺,慌忙转了身掩饰般地去开门:“那个……我给徐天奇开门!”   屈词感受着嘴唇上还停留着的温热触感,看着贺云堪称狼狈的背影,哭笑不得地转身去拿医药箱了。   徐天奇进门看到的就是青年提着药箱朝他走来的模样,刚才被贺云拒之门外的不愉快瞬间抛之脑后,他越过贺云迎上去,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高兴:“小舟,我就知道你还关心着我!”? 第二十九章 我们是情侣关系   男人脸上绽放着喜不自胜的笑,他想叶舟果然还是心软,还想叶舟肯定还爱着他,也对,十多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说忘就忘?   徐天奇笑呵呵,看着青年拿出酒精棉球沾上碘伏,便自动走到了青年跟前。   他打量着这个小小的房子,回忆不住地浮现在脑海,他也在这里住过,了解这个房子的一切构造,在没有创立齐越的时候,他和叶舟就住在这里,二人相依相伴。   那时没有钱,最困难的时候吃的是馒头就老干妈,一天两个馒头,一瓶老干妈吃一周,吃不饱就多喝水增加饱腹感,而叶舟却会经常省下半个馒头给他,理由是他胃小,吃不下。   其实徐天奇又怎么不会明白,再小的胃,也不可能一天吃一个半馒头就饱,更何况叶舟还是个男人,他知道那是叶舟给他的爱。   那会儿徐天奇是真感动,感动得一边哭一边啃那半个馒头,心里暗自发誓,等以后有了钱,一定要对叶舟千般好万般好,绝对不会辜负他。   可后来呢?   后来他有了钱,但却渐渐地忘了那段吃苦的日子。   想起曾经,后悔的情绪从心底漫上来,他看着叶舟,脱口而出一句:“小舟,以前都是我的错,我不和夏芳馨好了,你原谅我吧!我们重新开始!”   屈词抬眼看他,只是轻描淡写一瞥,就别开了眼神,对他身后的贺云昂了昂下巴:“过来。”   满心期待却被忽视的徐天奇:“???”   大男孩刚听见徐天奇求和的话,心里别提有多气,更是后悔把徐天奇放了进来,想要搞死对方的想法前所未有的强烈。   在感情这件事上,不论多强大的人都免不了提心吊胆,贺云是何其自信的一个人,他受到过无数人的追捧和喜欢,却在面对徐天奇时毫无底气。   钱财家世或是外形,贺云从各个方面都要比徐天奇强,强得还不是一丁半点,可纵使如此,他也不觉得自己有必赢的局面,毕竟他的爱人和徐天奇之间有一个外人无法插足体会的十二年。   一个人能有多少个十二年?   而且还是最珍贵最青春的十二年。   贺云止不住地惶恐,直到听见青年叫他过去,那颗急速下坠的心才堪堪停了下来,他走到叶舟面前,冲着青年一笑,眉眼温顺得像是小绵羊。   小绵羊?   怕是只披着羊皮的狼才对吧?   屈词笑了笑,用碘伏为贺云脑门上的伤口消毒,并抹掉了那些有些凝固的血迹。   碘伏触碰到伤口时产生了一点刺痛,说实话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可贺云不知道为什么硬是抖了抖,呼吸也乱了几分。   屈词误以为自己弄疼了他,手劲又放轻了些,还时不时地帮他吹起,以此缓解疼痛。   虽然动作越发的温柔,可青年的语调却透着几分苛责:“现在知道疼了?刚才打架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悠着点?活该疼!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和别人打架!”   说来也奇怪,明明在被训斥,可贺云心里却跟喝了蜜似的,甜得要命,他瘪瘪嘴,摆出投降认错的姿态:“不敢了,我保证没有下次了!叶哥你别生气。”   两人相处的气氛甜腻又暧昧,之前徐天奇没多想,这会儿看到这一幕,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狐疑地盯着两人问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叶舟性子比较闷,也不喜欢人际交往,在公司一直都是单打独斗,当初贺云来应聘时,徐天奇看条件很不错,就分给了叶舟,想要减轻一些叶舟的负担,结果证实他的决定没错,后来贺云和叶舟发展出亦师亦友的关系,徐天奇也没多想,只觉得叶舟好不容易多个朋友也是好事。   但现在他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两个人的关系已经跨过了属于朋友的界限。   有些事不能深思,一旦细想了后,就会显露出那么几分令人可循的蛛丝马迹。   例如说贺云身为叶舟的助理,帮着叶舟说话无可厚非,但为了叶舟和他大打出手,好像没这个必要吧?   另外当初叶舟离职后,贺云也跟着离职了,他们公司的薪资和福利都不错,对于贺云这种刚出社会没多久的新人来说,无疑是很好的选择,可他却毅然决然地走了,为什么?   再说纯粹的朋友之间,会离得这么近这么暧昧吗?   还有玄关的鞋架上,好像放着两双拖鞋吧?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应该是情侣款。   一开始徐天奇以为那是叶舟以前买来给他们两穿的,但如果真是以前买的,根本不会那么新……   徐天奇张望了一下,赫然发现这屋子里的一切物品都是成双成对地出现,但那些物品并不属于以前他和叶舟所买之列,反而都是新的!   一个猜测缓缓浮现在徐天奇心中,他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你……你们……”   “我们是情侣关系。”终于等到能宣示身份的这一刻,贺云几乎是一秒都忍不下去,他伸手揽住叶舟的肩膀,高大的身躯几乎将青年整个都揉进怀里,“叶哥已经答应了我的追求,现在我才是他的男朋友。”   不知道是为了故意刺激徐天奇还是强调自己身份,贺云刻意咬重了男朋友那三个字。   屈词看出小狼狗的目的,并没有挣脱开他环绕着自己的臂膀。   说实话从初中开始,屈词就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为男,他眼光很高也很挑,还偏爱那些身材极佳富有男性荷尔蒙的同性,很显然贺云属于其中之一。   而徐天奇……   不好意思,就算是瞎了眼,并且世界上只剩下徐天奇最后一个男人,屈词都不会喜欢上他并且和他在一起,说不定甚至还会想尽办法掰直自己。   或许是先前找出的那些蛛丝马迹很好地起到了一个缓冲作用,从贺云嘴里听到那些话,徐天奇并没有感到多少意外。   但不意外不代表他没有别的情绪,他眉毛突突地跳,先前和贺云打那一架的后遗症也随之而来,先是头疼,再是身体疼,几秒后他只觉得身上哪哪儿都疼。   “叶舟。”男人双眼紧紧地盯着青年,仿佛要透过那副皮囊看到他的内心最深处,“他说的是真的吗?”? 第三十章 那个爱你的叶舟早就死了   屈词点点头:“我不觉得感情的事可以拿来开玩笑。”   别看贺云站得笔直,其实心里比谁都要紧张,他担心自己宣示主权的话说出去,青年却转头来个否认,丢脸不丢脸是一方面,他最怕的是失去对方。   好在结果令人满意,贺云不由得站得更直了些,连带着头也微微昂了起来,那模样像极了骄傲无比的小公鸡。   他看着徐天奇,哼了一声:“听见没,现在你相信了吧?”   事实摆在眼前,不由得人不信,可徐天奇却不想相信,他下意识地摇头,语气里满是伤痛:“不是的……不会的……小舟你说过这辈子都只喜欢我的,为什么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难道以前的那些话,都是你骗我的吗!”   男人双目赤红地盯着青年,隐约可见眼底的丝丝怒火。   屈词:“???”   屈词觉得好笑,还觉得离谱他妈给门外的离谱开了个门。   明明先抛弃叶舟的人是徐天奇,怎么叶舟如他所愿彻底分手并且找了新欢后,徐天奇反而露出了一种被背叛的表情?   还眼含怒火?   合着叶舟就该为他单着做他转头就能够着的备胎才对呗?   要不是这个场景不太合时宜,屈词甚至都想呸他一口,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瞅徐天奇这么个德行,屈词估摸着他去公共厕所小便一下,怕是都得给那个小便池打上自己的名字,以后要是有除了他之外的人用那个小便池,他就得对小便池表演一波原地爆炸。   屈词不打算跟徐天奇悲春伤秋,直接道:“徐天奇,先移情别恋的人不是你吗?先逼着我跟你分手的人不也是你吗?现在桥归桥路归路不正是你要的结果,你还有什么不满?又凭什么用那种仿佛我背叛了你的语气跟我说话?”   这步步紧逼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问得徐天奇哑口无言,他的确无法否认叶舟的话,的确也是他背叛叶舟在先,他更没有什么立场去指责叶舟。   可明白归明白,能不能接受又是另外一件事。   叶舟跟了他十二年,徐天奇早就把他视为了自己的所有物,在这段和叶舟的关系里,他处处都处于高高在上的位置,不管他在外面做了什么,玩到多晚,家里总会有个人留一盏灯等他,久而久之,徐天奇就产生了一种不论他做什么,叶舟都会站在原地等他的错觉。   而且十二年来的事实也都是这么告诉他的,当初他抱着不纯洁的目的接近叶舟这件事暴露,叶舟不也忍气吞声了么?甚至还比以前对他更要好。   偶尔徐天奇也会好奇,他想知道叶舟的底线到底在哪里,那样的事都能被他忍下来,那么更加过分的事呢?叶舟会不会继续忍下去?   徐天奇狂妄又自大,他在叶舟身上找着存在感,方式是通过伤害叶舟,男人的劣根性在他身上放大了无数倍,也把他拖进了深不见底的深渊。   但他对叶舟未必就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叶舟的温柔叶舟的关怀,这些都像是涓涓细流流入他的心田,只是细流的流速太慢,徐天奇没能察觉到,等他察觉到时,他和叶舟的关系也已经走到了尽头。   终于在此时此刻,徐天奇意识到了他即将彻底失去那个温润无比的青年。   恐慌一寸一寸侵入心田,叫他当场破防:“小舟,以前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答应你以后我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伤害你的事了,我会好好疼你爱你,我们复合好不好?”   他说着想要去抓青年的手,就像以前很多次一样,只要他伸手,青年肯定会在他握住他之前握住自己。   可这一次终究不像以前的很多次,青年躲开了他。   贺云见状把怀里人搂得更紧了一点,他甚至拉开了自己的大衣,把青年往怀里塞,生怕徐天奇碰到他一丁点儿。   “徐天奇,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有我在,你别想碰到叶哥的一根头发!”   这满是厌恶的话刺得徐天奇火气蹭蹭地涨:“贺云,你以为你很了解小舟吗?你认识他才多久?我和小舟在一起十二年,你充其量不过是他排遣寂寞的玩具!小舟最后一定还是会回到我身边的!”   这话听得贺云瞬间冒出了满身戾气,不得不说,徐天奇总能找到惹怒他的点,他引以为豪的自制力也总是能被徐天奇轻描淡写地毁掉,活了这么大,贺云从没有像现在这般渴望着让一个人彻底从世上消失。   眼见小狼狗要抑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屈词安抚地拍拍他胸口,而后对着徐天奇嗤笑一声:“徐天奇,是什么给你了这样的自信,觉得在你对我做过那么多无法挽回的事后,我还会继续回到你身边?”   叶舟的态度刺痛了徐天奇。   曾几何时,只要他认错只要他回头,叶舟总会用最大的包容心原谅他,而且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用这么冰冷和嘲讽的语气跟他说话。   他或许意识到他和叶舟的这段关系已经走到了尽头,但他不想承认,更不想接受!   他不住地摇着头,模样悲痛:“是你说的爱我!是你说的要陪我一生一世!叶舟这些都是你自己说的!难道这就是你承诺的分量吗?轻飘飘的没有一点重量?”   “这的确是叶舟说的,他说这些话时,是真的做好了想要和你过一生的准备,可你是怎么答复他的呢?”屈词眉眼冷淡,“你出了轨,和公司里一个女下属搞在一起,还逼着叶舟和你分手,理由是他不是女人,没办法生下你老徐家的后代,而你不能让老徐家绝后,叶舟不愿意,那个女人就上门示威,最后逼得他万念俱灰差点跳楼,你有安慰过他一句吗?你说的是要死就让他找个安安静静的地方去死。”   屈词挣出贺云的怀抱,一步一步地走到徐天奇面前,和他四目相对:“徐天奇你告诉我,用这么肮脏决绝的手段去伤害一个满心爱着你的人,等终于把他逼走了后,你又有什么资格说他的承诺轻飘飘?”   “你又有什么资格,阻止他开启新生活?”   前日旧事一件件一桩桩拧出来,都还带着未散的血腥味,徐天奇身体摇摇晃晃,他痛苦地蹲在地上,抓着头发不住地道着歉:“我错了,小舟我错了,你回来吧,我真的错了……”   “晚了,回不来了,那个爱你的叶舟已经死了——”屈词看着男人的头顶,眼里溢出一丝嘲讽,“早就死了。”   “是你杀了他。”?   上架感言   宝子们看到这里,应该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儿了吧?   没错!本文要入V啦!   谢谢宝子们追文追到这里,也谢谢宝子们的喜欢和支持,希望接下来的日子,宝子们也能继续陪伴瓜哥前行!   瓜哥很便宜的,花个几毛钱嫖一嫖,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是不是?   总之爱你们鸭~? 第三十一章 明天就飞F国领证   在徐天奇看来,叶舟是在用第三人称控诉徐天奇对他做过的那些事。   俗言有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徐天奇身在局中时,尚不觉得他对叶舟做过的那些事有多过分,无非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等跳出局中人的框架,以第三者的身份再来看他和叶舟之间,才恍然大悟错的有多离谱。   当然徐天奇不会知道的是,叶舟之所以能这么淡定地以一个第三者的身份控诉他,并不是说叶舟已经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放下了他,而是因为此时住在叶舟身体里的灵魂,是一个真正的第三者。   这个第三者,叫屈词。   贺云原就心疼叶舟,这会儿听完那些控诉,心简直都揪在了一块儿,恨不得把徐天奇给大卸八块以泄心恨。   上前两步从背后抱住青年,贺云忍不住在他头上和后颈上吻了好几下:“叶哥,徐天奇这种废物不是你的良人,他对你的伤害死一千次一万次都弥补不了,他有眼无珠不爱你,我爱你,我贺云这辈子只爱你。”   屈词闻言一怔,而后斜睨背后的大男孩一眼:“贺云,虽然我和你现在的确是情侣关系,也的确是在恋爱,但我连一个在一起十二年的男人都留不住,又拿什么去留住你这个年轻的后生仔?”   “我已经二十七八了,再过两年就要奔三,而你才多大?二十一?还是二十二?年轻人总喜欢往外跑,永远有用不完的青春活力,热衷尝试新鲜事物,你现在和我在一起,可能也只是觉得新鲜好玩,说不定过段时间腻了,也就和徐天奇一样了。”   “至于定下来……”青年勾起个自嘲的笑,“我不相信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个刚出社会没多久的大男孩,会和我这样一个老男人定下来。”   两个人谈恋爱到现在也有几天时间了,没闹过什么矛盾,小日子也过得跟蜜里调油似的,就连性生活都和谐得不像话。   不仅如此,叶舟还完全展现出来了作为一个成熟男人的魅力,他包容着贺云,两个人之间只要有些许争端的苗头,叶舟就会及时后退一步,悄悄化解那些点点不悦。   贺云占有欲强烈,虽说他有意克制,但在日常相处中,仍是会不可避免地泄露出丝丝缕缕,那些占有欲使他变得霸道固执,偶尔会给叶舟带来些许困扰,或者伤害到叶舟。   可如果就因此说他不在乎或者不爱叶舟,那才是天大的错误,天知道他喜欢这个人喜欢得都快疯掉了,如果不是法律不允许,不是害怕对方讨厌他,他甚至都想把这个人囚禁起来,只能他一个人看到。   贺云知道,在他父亲们的感情里,也有过囚禁。   他爸爸天生是个发光体,吸引着周围男男女女的眼光,让无数人对他趋之若鹜,而他父亲就是被吸引的其中之一。   可惜他爸爸是一只花花蝴蝶,撩拨完这个又撩拨那个,他自己未曾动心,别人倒已被他撩得一颗心乱跳,他父亲见不得这些,尽管他们那时已经确定关系,可他父亲仍是每日都活在无尽的煎熬和妒恨中。   后来忍无可忍,就铸了根锁链,把他爸爸锁在了卧室里。   当然这件事也导致两人的感情出现了裂缝,他父亲低三下气求了好多年,才求到了原谅。   再后来有了贺云,贺云得知这件事时,问他父亲后不后悔,他父亲说:我为伤害到你爸爸而感到非常难过和伤心,但我不后悔那些做过的事,如果不是怕伤害他,我想我会继续将他关起来,关在只有我一个人能看见的地方。   当然父亲也告诉贺云,这样表达感情的方式其实是错误的,还告诫贺云如果以后有了爱人,千万不要做出像他一样的事来。   只不过贺云到底是他父亲手把手教出来的,虽说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但骨子里对感情的偏执倒是一脉相承。   贺云把怀里人又抱紧了些:“叶哥,你别把我当长不大的孩子,事实上我见识过的世界要比你想象中大得多,什么形形色色的诱惑我都经历过,可那些都比不上你,对我来说,你才是那个最大的诱惑。”   “我想和你在一起,永远都在一起。”大男孩吐露着自己的心声,真诚地诉说着自己的承诺,“我父亲说遇到深爱的人要套牢他,我也想套牢你,如果你愿意,我们明天就飞F国领证好不好?”   这话一出,屈词还没有反应,徐天奇倒是声音都惊得劈了叉:“什么!?领证?你们这才认识多久!领什么证!”   刚才叶舟那番满是指责的话语挑破了徐天奇一直以来极力粉饰的太平表面,他都还没来得及收拾好破碎的心情,就先面对了贺云和叶舟情意满满的恩爱现场。   心里的苦涩正跟潮水一样往上涌,结果贺云领证的宣言就砸上了他脑袋。   徐天奇不敢相信这是贺云能说出来的话,诚如叶舟刚才所说,贺云才多大?刚出社会的大男孩,拿什么定下来?   “认识时间短就不能领证了吗?”贺云鹰隼般的目光落在徐天奇身上,字字珠心,“你和叶哥认识十多年,叶哥陪你吃了这么多苦,怎么也不见你和他领证,反而是转头搭上了一个不要脸的女人?”   “我!”徐天奇自知这事是他理亏,便不和贺云争辩,而是转而望向了叶舟,“小舟,他才二十出头,什么都没有,就靠着一张嘴说爱你,难道爱能当饭吃吗?你真和他领证结婚,以后吃苦的肯定还是你!”   “苦?”屈词突地冷笑了一身,“我和你一起吃的苦还少吗?在你心里,我叶舟是一个怕吃苦的人吗?”   徐天奇被问得哑口无言,张张嘴一个音节都吐不出来。   是啊,叶舟根本就不是一个怕吃苦的人,当初他们在一起吃了多少苦,创立公司又吃了多少苦,明知道和他在一起会吃苦,叶舟不也没回头义无反顾地跟他走下去了么?   屈词继续道:“不错,爱这个字的确不能当饭吃,可有句话叫有情饮水饱,和你这么多年,我不就这么过来的吗?我一直想和你有个家,渴望这个家能替我们遮风挡雨,可最后我所有的风雨竟然都是你带来的。”   “我等了十二年,等一个家一个证,然而这些到最后,竟然是一个认识我一年在一起几天的大男孩给的。”   “徐天奇,你说好笑不好笑?”   好笑吗?   是挺好笑的。   以前徐天奇不说,但心底却是这么想的,两个男人结什么婚领什么证,就算和叶舟在一起,他最后还是要跟女人结婚生子的,他得传宗接代,只要叶舟乖点不闹,他就好好养着他,要什么给什么。   可现在徐天奇笑不出来了,不仅笑不出来,还无比后悔。   贺云趁热打铁,赶紧推销自己:“叶哥,你别听徐天奇瞎说,实话跟你说,其实我并不是什么初出社会的毛头小子,我家在F国做能源开发的生意,我也有自己的产业,年薪税后上千万,目前存款九位数,和我领证你不仅不会受苦,还会得到最妥善的照顾!”   屈词:“???”合着这货还真是太子爷下基层来体验生活来的?   按照设定来说,世界之子的官配肯定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屈词早就知道贺云身份不简单,但说实话也没想到贺云能这么有钱。   怎么说呢。   大概就是玛丽苏小说里的霸总终于有了脸吧。   你要说年薪上百万,存款七位数或者八位数……那也不是不行,毕竟现实中也不是没有这样的能人,可年薪税后上千万存款九位数……那还真是凤毛麟角,说出来就有种无脑爽文里的龙傲天既视感。   是以,徐天奇也不信,他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贺云,吹牛你也打个草稿吧,你要真这么有钱,还会来我这种小公司上班?年轻人做事就要脚踏实地,牛皮吹得再大,也不会是真的。”   贺云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仿佛跟看什么渺小到一脚就能踩死的虫子一般:“徐天奇,我们本就不在同一阶层,你获得的最高成就,我只需要抬抬手就能做到,你赚到的钱,还不如我八岁时赚到的人生第一桶金。而你抛弃的人,在我眼里是千金都不换的宝贝,你不要的爱,是我愿意倾尽所有来换的无价之宝。”   “鱼目混珠,你错把垃圾当成美玉,而我和你却不一样,我有发现美的眼睛。”贺云眼含嘲讽地落下结语,“承认吧,你就是个loser,彻头彻尾的loser。无论是行事还是做人,你都烂透了。”   在贺云那字字有声的话语中,徐天奇觉得自己仿佛真成了一只微不足道的虫子,上不得台面,光是站在这里,都是笑话。   他实在是无法接受这样的落差,转身就落荒而逃。   碍眼的人走了,贺云心情终于舒畅了,他抱紧青年,真心实意地道:“叶哥,和我结婚吧,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青年挣脱他的怀抱,眉头一扬:“人都走了,还做什么戏?”   贺云:“???”? 第三十二章 徐天奇,这就是你的报应   贺云懵了:“什么做戏?叶哥你在说什么?”   青年略微惊讶地挑起眉头:“不是做戏给徐天奇看吗?难不成你还真想和我这么一个老男人结婚领证不成?反正现在徐天奇也走了,你也不用因为想帮我而搭上一生的幸福。”   说着他挣脱大男孩的怀抱,收拾起了桌子上的药箱:“放心吧,孰轻孰重我分得清,不会把你说的那些话当真。”   贺云:“……”   贺云简直都想哭!   合着他剖心剖肺地说了这么多,在对方眼里看来都是做戏,甚至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贺云实在忍不住,红着眼上前两步,再次抱住了青年,手劲很大,像是要把对方镶嵌在自己怀里似的:“叶哥,那些都是我的真心话,不是做戏给徐天奇看的,我想和你领证结婚,想和你长长久久。”   大男孩在青年黑色短发上吻过,又在那修长脖颈上蹭了两下:“还有,你别总是把老男人三个字挂在嘴上,听着就不舒服,在我看来,你一点都不老,真的。”   屈词存心逗他:“二十七八的人都不算老?”   “当然不算老!”贺云信誓旦旦,就差拍胸脯保证了,“要是二十七八都算老的,那那些真奔了三还上了四十的算什么?老男人中的战斗机?”   屈词以前看过一个小品,他忘记到底是不是春晚节目上的了,总之记忆里那个很出名的女小品演员演了个老太太,说了句很出名的台词,叫——下蛋公鸡,公鸡中的战斗机。   虽然他知道这跟贺云嘴里的话除了战斗机三个字外,根本就搭不上边,但屈词还是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贺云听见他笑,嘴角也微微勾起,大手摩擦着青年的腰侧,他道:“叶哥,我是真的想和你定下来,我知道你或许觉得我太年轻,觉得我不可靠,但我是真心的!”   屈词当然知道他是真心的。   毕竟喜欢这种东西藏不住,就算嘴巴不说,也会从眼睛里冒出来,贺云看他的眼神,跟里面藏了个小太阳似的,又亮又热。   更何况贺云和叶舟,那可是官方钦定的cp,就跟童话故事里必然会走到一起的王子公主一样,结局也必然是幸福和美满。   “嗯,我信你。”青年拍拍大男孩的背,应了声。   ——   徐天奇失魂落魄地一路到家,心情跌到了谷底,这才刚进门,卧室里突然传来一阵砸东西的响动,伴随而来的是夏芳馨的怒吼:“这做的什么玩意儿!我说我要吃点甜的,你也没必要做得这么甜吧,是想齁死我吗!”   “太太您别动气,我再去做一份!”保姆唯唯诺诺的声音响起。   “做个吃的都做不好,真不知道一个月上万的工资你是怎么拿的,还什么金牌保姆,我看你是废物还差不多!”   趾高气扬的辱骂和低声下气的讨好持续几秒后,保姆从卧室退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几块盘子碎片,以及糕点。   “发生什么事了?”徐天奇站在保姆跟前,眉头紧蹙,其中褶皱仿佛能夹死苍蝇。   王保姆见是徐天奇回来,赶紧低头背手抹了抹眼角的湿润,复又抬起头冲他笑了笑:“先生回来了?没什么大事,就是做的糕点不合太太的口味,我重新做就是了,先生吃饭了吗?要不要给您做点吃的?”   徐天奇没应话,而是从她手上拿过夏芳馨丢开的糕点,径直就往嘴里塞。   “先生!脏!”王保姆惊得瞪圆了双眼,慌忙就要伸手阻止徐天奇的动作,只可惜后者早已经把糕点塞进了嘴里。   王保姆是生意伙伴推荐给他的保姆,之前这位伙伴的妻子怀孕,就是请的她,说她手脚麻利,不论是做菜还是做家务,都特别令人满意,尤其是那一手绿豆糕,做得堪称绝味。   此时她做得正是绿豆糕。   糕点绵软,夹着绿豆的清香,甜味适中,恰到好处,不论从外形还是从味道来说,都很不错,压根就没有夏芳馨说的那些问题。   “掉在地上而已,拍拍灰就能吃了。”徐天奇吃完又拿了一块,示意王保姆把剩下那些重新找个盘子装起来。   其实徐天奇不喜欢吃甜食,但叶舟喜欢,很久之前他们刚出社会那会儿,饭都吃不饱,就更别说绿豆糕这种偏向零食的糕点了。   那时叶舟馋得不行了,就拽着他蹲在人糕点铺旁白的马路坎子上,使劲闻里面飘出来的甜味,他说等以后有钱了,一定要给叶舟买很多很多的甜食,让叶舟吃个够。   说来也好笑,那时他对叶舟做过那么多承诺,却没有一个是在有钱后兑现了的,不光没有兑现,他连这些事儿都忘得一干二净,然而等到今天他和叶舟彻底走到了陌路尽头,那些回忆却偏偏从脑海深处爬了出来,扰得他不得安宁。   王保姆是个尽职尽责的保姆,看着主人家吃这掉在地上的糕点,她着实有点过意不去,便劝道:“先生,您要是想吃的话,我再给您重新做一份去吧,这掉在地上了的,不干净,吃了怕是要闹肚子,不好。”   徐天奇摆摆手:“没什么不好,世界上不知道还有多少人饿肚子,想吃都没得吃,我们这些有的吃的,就不要浪费粮食了。”   王保姆来这个家也有一段时间了,还真是头一次发现主人家这么爱惜粮食,她本身也没准备把这些落了灰的绿豆糕丢掉,都是来之不易的粮食,丢了太可惜,拍拍灰就能继续吃。   现下见徐天奇都这么说了,她也就没再劝,点头应了。   徐天奇看了眼卧室方向,问:“太太今天的脾气是不是很差?她有对你做什么吗?”   王保姆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是我没做到位,不关太太的事。”   她说着又是叹一口气:“太太丢了孩子,这会儿正是脆弱的时候,脾气差点很正常,先生要是有时间,就多陪陪太太,开解开解她,孩子总会有的,但要是身体搞坏了,就不值当了。”   徐天奇听着这话冷笑一声:“她脆弱?她要真是脆弱,就不会怀着孩子还去人流量那么大的商场,整天就想着怎么花钱,一点即将为人母的思想觉悟都没有!孩子没了不都是她自己造出来的,怪得了谁!”   想到这个孩子,徐天奇就心绞痛得厉害,这原本是他老徐家的后啊,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偏偏就被夏芳馨这个女人给作没了!   “所以你现在是怪我的意思吗?”卧室门突地打开,露出夏芳馨那张苍白的脸,她恶狠狠地盯着徐天奇,眼里是怨恨。   徐天奇在叶舟那边受了挫,正有气没处撒,夏芳馨好巧不巧地撞上来,他瞬间就没忍住,讥讽道:“难道不是你的错吗?要不是你非要去做什么破美甲,孩子能被挤掉?”   夏芳馨猛地一摔门,冲到徐天奇面前就对他喊:“女孩子爱美一点怎么了!当初和你在一起时,可是你自己对我说,我负责貌美如花你负责赚钱养家的!而且那天我去商场,明明叫你陪我一起去,是你死活不肯!怎么孩子被挤掉就成了我一个人的责任了!”   徐天奇跟她对喊,愤怒溢于言表:“公司出了那么大的问题,我天天忙得焦头烂额,你不替我分担也就算了,还叫我陪你去美甲?再说美甲什么时候不能做,非要在怀孕的时候做吗?夏芳馨我告诉你,你但凡有叶舟一半懂事,事情都不会闹到现在这个样子!”   “叶舟叶舟叶舟!你满嘴都是叶舟!既然叶舟那么好,那你当初怎么就义无反顾地抛弃了叶舟,偏偏要跟我在一起呢!”夏芳馨最受不了别人拿她跟叶舟比,被徐天奇刺激到,她也顾不上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张嘴就是伤人无比的话,“哦,我知道了,因为你嫌弃他是个男人,没有子宫不能怀孕,给你老徐家延续不了香火,所以你抛弃了他,转而跟我好上了!”   女人脸上满是恶毒的笑:“你那么伤害他,就算现在低声下气地去找他,他也未必会跟你和好吧?那贺云年轻又帅气,哪一点不比你好?叶舟是疯了才会继续回到你身边!”   徐天奇大惊:“你怎么知道他和贺云的事!”   夏芳馨跟看傻子一样看着他:“贺云对外人永远彬彬有礼,对叶舟却是格外纵容,甚至还百依百顺有求必应,只有你瞎了眼,才看不出来他喜欢叶舟!”   徐天奇的确没看出来,又或者说他潜意识觉得叶舟仍旧是十多年前那个在学校里不受欢迎的阴郁少年,认为除了自己没人能看上他并且喜欢他。   可他没意识到,曾经的石头早已在岁月的打磨下散发出了美玉的光彩,完成了彻彻底底的蜕变。   夏芳馨看着男人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又恨又气,口不择言地讥讽道:“徐天奇,你死心吧,就算你回心转意,叶舟也不可能再看上你了,是你抛弃了他,这就是你的报应!哈哈哈哈!”   这尖锐的笑声磨得徐天奇耳膜生疼,他被女人笑得怒火攻心,抬手就是一巴掌甩了过去。   夏芳馨显然没料到他会动手,愣了一瞬,也不甘示弱地开始回击。   两个人在客厅里扭打成一团,场面极其混乱且不堪,站在一旁的保姆想要劝架却无从下手,只能一个劲儿地叫别打了别打了。   半小时后,徐天奇无力地跌坐在沙发边。   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不说,脸上也是夏芳馨用指甲挠出来的血痕,混着那疲惫又麻木的表情,整个人像是瞬间苍老了几十岁。   后悔的情绪像潮水一般涌上来,将他拍打在了岸边。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一年前他还有成功的事业和忠心的爱人,而短短的一年后,他却失去了所有一切,宛若一条丧家之犬。   男人痛苦地捂住脸,发出犹如困兽一般的嘶吼。? 第三十三章 你是我唯一契合的灵魂   钟俊风的婚礼如期到来。   作为钟俊风认为的好友之一,叶舟自然受到了邀请,当然就算钟俊风不邀请他,身为婚礼策划,叶舟也应该在现场就是了。   和贺云作为叶舟的家属,自然而然也归在了出席之列。   虽说钟家的确有钱,不过钟俊风显然没有把婚礼当做聚会,媒体以及边边角角的人,他一个都没有邀请,只邀请了双方的亲人和朋友。   不过对于大家族来说,光是亲人占比都是一个不小的数字,总之该有的热闹一个都不会少。   C国已经进入了冬季,婚礼当天好巧不巧下起了小雪。   不同于以往的白色婚纱或是中式喜服,新人们都穿着颇有欧洲中世纪风格的服装,女方头上戴着由花草编织而成的王冠,配上淡绿色的森林系纱裙,恍若精灵降世。   而屈词策划的这场婚礼经由小雪的加持下,更加凸显出了童话故事的色彩,美得让人心醉。   婚礼的主持人是舒天华,他穿着纯白色西装,浑身上下都好好打扮了一番,相比于平时的随性,现在这副精英模样倒显得不那么像导演,更像是明星。   这位导演不喜欢抛头露面,虽说口才从小到大都非常好,但异常讨厌别人要他做主持这一类的工作,要不是看在钟俊风是他发小的份上,估摸着打死都不会站上这个台子。   先是一番开场白,又是一阵破冰,而后正式进入婚礼仪式。   新人讲话那一阶段,钟俊风异常深情,他定定地望着凌雪,眉眼都化作绕指柔:“年少初遇你时,我只觉得这个女孩惹人烦躁得很,看着就招人厌,却没想过她会变成我一生的挚爱,我在此发誓,愿意用我的余生去疼爱她、珍惜她和守护她。”   凌雪性格强势,说话也是,大多数人都觉得她牙尖嘴利,然而在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她反而失去了以往的凌厉,连说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她眼含热泪,对钟俊风道:“我实在不知道用什么语言什么文字,才能准确地表达出我对你的感情,诚如你所说,我们的初识一点都不美好,那时在我眼里,你就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自大狂,但现在站在这里,我突然发现我最想对你说的话只有两个字,那就是谢谢。谢谢让我遇见了你,谢谢你走进了我的生命,并让我看见了幸福的样子。钟俊风,我爱你,从一而终,从始至终。”   在场各人都很熟悉他们的恋爱史,从校服到婚纱,从人人反对到人人祝福,这两个人实在走过了很长很苦的一段路,此时听到这些话,竟也惹得一些人红了眼眶。   宣完誓,钟俊风和凌雪交换了戒指,随后拥吻在一起,无数代表祝贺的彩带和彩花落下,现场的起哄声此起彼伏。   接着就是丢捧花的环节。   舒天华当了一整天主持,最期待的环节就是这个,要知道他们这一票小时候的玩伴,钟俊风是最早结婚的那个,而其他人就算没结婚,也都有了对象,只有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是在拍戏就是在拍戏的路上,连结识新鲜有趣的人都没时间,更何况恋爱。   都说接到了新娘捧花的人能早日脱单获得幸福,他少不得心思活泛,站在一众人群中,舒天华表情满是跃跃欲试,他喊凌雪:“嫂子,我喊你一声嫂子,捧花能不能丢给我?”   凌雪手持精致花束,冲他笑得眉眼弯弯:“我接你这一声嫂子,不过捧花可不是你一个人想要,我要是偏心丢给你,你问问他们答不答应?”   她指了指舒天华周围那一圈人。   那圈人也是异口同声地喊:“不答应!”   凌雪无奈地耸肩:“所以华子你看,不是嫂子不想给你,但想要捧花的人这么多,嫂子不能偏心不是,你要是真想要,那就一会儿靠自己本事抢。”   舒天华闻言松了松自己的西装扣子,又晃晃脑袋:“得,那我就靠自己本事抢!”   其实捧花只代表了一个美好的寓意,并不值什么钱,不必要去争抢,只是在座大多数人都非富即贵,他们不缺钱,更加看重的是捧花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毕竟在豪门,真爱两字可谓算得上奢侈。   然而钟俊风却是找到了真爱。   这让和他一起长大的这群富家子弟眼红又羡慕,个个都卯足了劲想要抢新娘手上的捧花,讨一个好彩头好寓意。   其中想要抢捧花的还有贺云,他个子极高,在一群人里显得特别突兀,放眼望去,也就只有莱欧能跟他相较一二。   贺云斜睨一眼不远处的R国男人,冲他挑了挑眉:“莱欧,你应该对这个没兴趣吧?”   莱欧愣了愣,瞬间理解了贺云的意思,他摆摆手,并且往后退了好几步,这才对贺云点头道:“我的确没有想抢捧花的兴趣,祝你马到成功。”   少了个最大的劲敌,贺云嘴角弧度再度上扬了些许,他今天对这束捧花志在必得!   屈词没混在人群里,钟俊风的婚礼办得很盛大,那些铺着布满花纹桌布的长桌上放着很多精美的食物,他到现在都没怎么吃过东西,有些肚子饿,就站在了长桌边拿东西吃。   当然此时如果有人注意他一眼,就会发现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优雅和贵气,这种高贵的气质是于贫穷中成长的叶舟无法拥有的东西,只有在富贵之家长大的人,才能散发出如此自信又高傲的气场,那是他们与生俱来的优势。   “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抛捧花了哟!”凌雪大声喊道。   “准备好了!”   “来吧!”   “搞快点搞快点!”   在一片催促声中,凌雪转身背对着人群,钟俊风站在她身侧,揽住她握住她的手,两人相视一笑,然后一起将捧花从头顶抛了出去。   “丢了丢了!”   “快抢花啊!”   人群一阵骚动,开始朝捧花追过去,舒天华紧紧盯着越过他头顶的捧花,在人群中穿梭,他一颗心全在捧花上,压根没注意到捧花降落的地方正站着人。   不错,捧花径直砸向了远在人群外的屈词。   要是凌雪一个人丢捧花,倒也不至于丢这么远,然而钟俊风也加了进来,两个人一激动,力气就大了点,这不就彻底飞了出去。   屈词正吃得开心,一束捧花从天而降,直接砸到了他怀里,给他当场就整懵了。   贺云也在追捧花人之列,眼见捧花砸到青年身上,还来不及高兴,就大声喊:“叶哥,快闪开!”   屈词抱着捧花呆呆地抬起头,只见一群人正朝他扑过来。   屈词:“??!”   人在惯性作用下是不可能及时刹住车的,舒天华跑得最快,眼见着就要撞到屈词,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然而电光火石之间,不知道谁捞住了他的腰,硬生生把他的动作给截了下来。   他睁开眼,发觉自己双脚已经离地,扭头往后一看,抱住他的人不是别个,正是他看不惯的R国男人。   舒天华:“???”   舒天华:“你干什么!放开我!”   对于自己救了人却没得到一声感谢反而招来怒斥的结果,莱欧并没有感到有多意外,毕竟他对这个闻名国际的导演也算是早有耳闻,知道对方小心眼且记仇,他们在彩秘这支广告上产生过很多不愉快的争锋相对,料想对方也不会因为这一次帮助而对他冰释前嫌。   更何况他也并不是出于关心对方的角度才施以援手,主要是舒天华如果停不下来,那么最终撞上的只会是Kyle放在心尖上的宝贝,作为一个合格的友人,莱欧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舒天华撞上叶舟。   另一边贺云也及时赶到,将青年抱进了怀里。   人群涌上去,撞上两人,霎时间地上就倒了一大片,贺云很是紧张,把屈词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确认对方真的没事后,这才松了口气。   屈词怀里还抱着那束捧花,他呆呆地和贺云对视一眼,也不知道打通了什么开关,突地就笑了起来。   周围人被他们两感染,也都坐在地上哈哈大笑。   凌雪和钟俊风还以为会引发一场争吵或是别的,赶过来却见所有人都没有露出不悦的情绪,而是开怀大笑,紧蹙的眉头也随之纾解。   就在众人都在笑的时候,贺云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了一枚戒指,他朝着青年单膝跪下,满是深情地道:“叶哥,和我结婚吧。”   又短又轻的一句话,却叫所有笑声都戛然而止,人们诧异地看向求婚的大男孩,没看错的话,他求婚的对象应该是男人吧?虽然法律没明文规定男人和男人不能在一起,可C国也没有出台相关法律,通过同性婚姻的合法性啊。   难不成是准备去国外结婚?   来参加婚礼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眼界自然也比一般人高,虽然是同性求婚,但他们都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神色,反而都是大大方方,还有几个人时不时地起哄,要青年答应贺云的求婚。   屈词是没料到贺云居然会在钟俊风和凌雪的婚礼上跟他求婚,大男孩单膝跪在他面前,裁剪得体的西装衬得他帅气无比,手上那枚镶嵌着碎钻的铂金戒指一看就不是便宜货。   他还没说话,大男孩倒是又开了口:“我这一生来时活得很苦,后来有了家,有了父亲,他们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其中包括爱,我时常羡慕他们之间的爱情,炽热而又温馨,父亲告诉我,爸爸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契合的灵魂,他还说希望我以后也能找到和我契合的灵魂。”   “于是我开始寻找这样一个灵魂,从F国到T国,从T国到R国,我走过很多国家,却终究没有找到,直到我回到C国,遇见你。”   “你就是这个世界上和我唯一契合的灵魂。”   “我爱你,和我结婚吧。”? 第三十四章 他是天上的星星【完结章】   想要一段和父亲们一样的爱情,这是贺云从小以来的愿望。   毕竟那种眼中只有彼此谁也插不进去的爱情,只要是个人都会羡慕,贺云亲眼看着他们走过二十多年,感情好得却依旧像是刚步入热恋期一样。   有一件事他记得很清楚,那是到F国之后的一个月,对一切都不熟悉,除了熟知C国语言的父亲外,整个别墅里没有人听得懂他说话,在那样陌生的环境里,他整个人显得胆小又谨慎。   那时所有一切都堪堪步入正轨,他开始上学,也开始学习F国的语言,虽然不能完全听懂,不过一些简单的词还是没什么问题。   那天是个周末下午,他父亲带着他在书房学习,小时候贺云就对钱很感兴趣,毕竟经历过没钱的日子,他潜意识里再也不想过那种生活,他父亲很有经商头脑,见他有兴趣,就抽了时间教他一些外面学不到的东西。   下午三点多,乌云在窗外汇集,天空缓缓暗下来,几息过后,电闪雷鸣混着瓢泼大雨倾巢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噼里啪啦地响。   就在这时,别墅里突地响起一道带着些微哭腔的叫喊,紧接着贺云就看见向来冷静沉稳的父亲露出慌乱神色,他看着他焦急地打开书房门,将门外走廊里出来寻他的爸爸抱进了怀里,边吻着对方头顶边安抚,贺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不过宝贝这个称呼却是听懂了。   贺云那时已经跟他们生活了一个月,关于男人们的性格脾气也算是有所了解,印象里那位爸爸总是笑着,举手投足间都无比优雅,可气势却很强大,他从未见过对方露出过这样柔弱的姿态。   后来在岁月的成长中,贺云也渐渐地明白,他爸爸柔软脆弱的一面,永远只会向父亲展露,他全身心地依赖着父亲,正如父亲十年如一日地爱他。   贺云的感情启蒙来源于他的父亲们,从小到大,他最想要的就是这样一份爱情,可随着年纪增长,他走过很多国家,遇见很多人,却始终没有找到父亲口中那个所谓的唯一契合的灵魂。   直到他遇见叶舟。   其实说到底他对叶舟是一见钟情,说不清为什么,好像冥冥人海中,见到这个人的脸庞时,他的心弦就被拨动了一下,宛若一串早已设定好的数据般。   再后来叶舟和徐天奇分手,他上门找叶舟,那一天他再看叶舟,感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变得比以往更加强烈了起来。   那时候他脑海里骤然浮现了一个想法,他想,眼前这个人就是他唯一契合的灵魂。   就在前几天徐天奇找上门时,贺云想要和叶舟的心情就变得无比强烈了起来,他快马加鞭订做了戒指,打算在钟俊风和凌雪的婚礼上抢捧花,然后求婚。   谁知道他没抢到捧花,捧花却还是阴差阳错地落到了叶舟怀里,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贺云见状顺势就跪下了。   别看他现在面上看起来深情无比,掌心里却满是手汗,一颗心也七上八下跳得跟脱缰野马似的。   他是真的怕,怕叶舟拒绝他。   屈词没说话,他看着贺云举在手里的那枚戒指,似是沉思,又像是在发呆。   贺云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他感觉自己此刻不像是跪在爱人面前求婚,反而更像是跪在公堂上等着判官老爷判刑的犯人,心依旧还是七上八下地跳,手也紧张得在抖,可他愣是一点声响都没敢露出来,生怕出一点声,就能让青年给出一个否定答案。   大约是被贺云紧张的情绪所感染,围观的群众也渐渐安静了下来,起哄的声响褪去,霎时偌大的婚礼现场只剩风刮过的轻微响动,雪花飘飘扬扬地挥洒,一切都像极了默剧。   屈词也不是真心大到被人求婚还能发呆,主要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贺云手上那枚戒指眼熟得很,就好像在哪儿见过一个一模一样的似的。   但诡异的是搜过所有记忆角落,他都不记得自己在哪里见过,思来想去半晌,最后屈词琢磨估计是真在哪儿看到过相似的,不过印象不深,大概是晃过两眼,所以记得不太清楚。   脱轨的思绪一瞬间被拽回来,屈词看着满脸认真的贺云,问他:“你真想和我结婚?”   贺云忙不迭地点头,那力度又重又快,能看出大男孩的心情到底有多急切。   青年又想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贺云,我知道你爱我,可正如我所说,你太年轻了,未来的可能性也很多,我是很想和你结婚,但我不能就这么拴着你下半辈子,那太自私。”   围观群众皆是一愣,看来这求婚是要失败了?   贺云着急地想说什么,屈词却先他一步接过了那枚戒指。   他将那枚戒指套上自己的中指,对着贺云笑了笑:“不过我接受这枚戒指,也给我们之间设定一个期限,如果五年后你彻底成为男人,并且见识了这个世界的广袤和多彩,还依旧想要和我结婚的话,那咱们就去领证。”   这算是给了贺云一个承诺。   贺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到底要怎么说,青年才会相信他真不是刚出社会的毛头小子,也不是那种会被花花世界迷了眼的坏男人?   可贺云也知道,不论他怎么说怎么解释,青年心里都不会真的信,他只会嘴上说着信,但是展现出来的行动却又背道相驰,他在用他的方式为自己留一条路,一条可以后悔后退的路。   或许是徐天奇伤透了他的心,又或许是这段感情让他产生了极其的挫败感,所以在面对一个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年轻男孩时,他才会显得那么不自信。   又或者说,他本身就不自信。   想到这里,贺云顿时什么烦恨苦闷都没了,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那他就按照叶舟安排的方式走,总归对方没有真的拒绝他的求婚,而是收下了戒指,只要用这五年时间证明他的认真和他的心意,结婚不过是从现在推到五年后罢了。   他握住青年的手,低头吻了吻那戴着戒指的中指根部,模样虔诚而又温柔:“好,那就依你,总归大不了五年后,我再求一次婚。”   青年笑了。   贺云站起身把他按进怀里,寻着那两瓣唇就亲了下去,动作有点凶,像是在发泄,又像是爱得不得了。   青年皮肤白,傻傻的被吻后也不知道换气,憋一会儿眼角会溢出亮晶晶的生理盐水,眼睛也会变得红彤彤,模样水灵灵又招人。   占有欲作祟,贺云不愿意让这么多人看见他被亲的样子,用自己的身躯遮住了两人亲吻的过程。   不过围观群众听完这些话后就开始了起哄,这会儿见人亲在一起,起哄声就更加高调了,一浪盖过一浪,能把地皮都掀过一层来。   舒天华酸溜溜地看着两人接吻完毕,语气里多了点埋怨:“看来接到捧花就能走桃花运是真的,这不又成了一对么。”   说着他揪着自己头发扬天长叹了一声:“可恶呀!差一点我就能抢到捧花了!”   被贺云揽住的屈词听见这话,将手里的捧花递给舒天华:“你想要的话,那就送给你了。”   舒天华欢天喜地地接过来,那捧花刚才被屈词和贺云接吻时压住,花骨朵都掉了不少,也不如一开始那般完好,不过舒天华还是挺高兴,把那束捧花仔仔细细地清理了一遍。   站在他一旁的莱欧瞥见他满脸开心的模样,不知道怎么地莫名就有点不舒服,他犹豫片刻后开口询问:“你很想要桃花?”   “是啊,谁不想要桃花,周围人都成双成对,就留下我这么一个孤家寡人。”舒天华大大方方地承认了,眼神还在贺云身上晃了两圈,“要是我像叶舟一样,也能找到贺云这么一只小狼狗,晚上做梦怕是都得笑醒。”   莱欧顺着他的视线看贺云一眼,的确,从小到大贺云都是周围人喜欢的对象,他活泼有朝气,身上还透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反观他自己,沉闷无趣,说话都硬邦邦,见了他的人大多都会下意识离他远一点。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莱欧控制不住地给舒天华泼了盆冷水:“Kyle已经有叶舟了,更何况你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你们之间根本不可能,再者我觉得年纪小的恋人并不一定就合适你。”   舒天华:“???”   舒天华无语地看着R国男人,并且控制不住地对他翻了个白眼:“我说莱欧,年纪小的适不适合我跟你有个屁关系啊,再说我并没有做小三破坏他人感情的嗜好,如果你下次再这么说话,我不介意给你一拳。”   莱欧自知失言,道了声对不起。   舒天华眼睛在他脸上来来回回看过两遍,哼了一声,然后转过身走开了。   婚礼结束后不久,彩秘的广告也正式上线了。   这次新香水的推出时间还和C国春节接近,加上彩秘向来是大手笔,各大商场外面都挂着不少宣传海报,曝光率一增加,混着叶舟那精灵王子的扮相,瞬间就火了。   总之彩秘这支广告实在拍得成功,不止香水卖的火爆,也成功给叶舟打响了知名度,总之慢慢地有不少商家找他代言产品。   当然屈词也不会什么都接,他给叶舟所打造的是一条高端之路,不能在开始时就用一些小产品毁了他。   如今的高端市场大多都是欧美模特,带着东方美的青年闯入大众视野,引来了不少关注。   而且最奇特的是,那些找他代言的产品,每一款都能卖得爆火,来自东方的神秘锦鲤力量俘获了高端时尚圈的青睐,短短两年时间,青年就成为了国际上的知名男模。   然而被大众所广泛关注的,还是三年后这位知名男模和F国凯尔家族继承人的婚礼。   听说他们的爱情起源于C国,并且知名男模那时的生活很困难,遭受到了背叛,甚至一度产生过轻生的念头,是凯尔家族的继承人陪伴在他身边,走过了那段难熬的岁月。   网民们纷纷感慨,说原本以为是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没想到灰姑娘靠着自己的努力成为了公主,最后和王子获得了幸福。   当然关于知名男模的那段旧事也随着婚礼的热度而被人深扒出来,得知内情后,网民们离奇愤怒,将抛弃他的渣男和小三骂了个底朝天。   而处在舆论中心的渣男徐天奇公司破产,早就回了老家,他从娱乐新闻里看到叶舟和贺云结婚的消息,整个人都崩溃了。   他哭着说叶舟是他的爱人,他们当初过的有多开心有多快乐,然而现实却残忍地告诉他,那些都是回不去的当初。   叶舟现在是天上的星星,而他是地下卑微的尘土,他们之间隔着无法逾越的天堑,更隔着那些数不清的伤害。   徐天奇看着电视里叶舟和贺云的结婚现场,蹲在地上失声痛哭,他终于还是失去了曾经那个愿意陪他吃苦的人。? 第一章 真人版武松打虎?   屈词任务做得很圆满,他原本以为结婚后,这个世界的任务就算是彻底完成,他也可以彻底脱离这个世界,谁知道蜜月都度完了,任务条的进度还是卡在百分之九十。   他想不通,但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索性就继续把日子过了下去,然而这一过,就是一生。   直到死,他都没能等到叶舟的灵魂回归身体。   再次睁开眼,屈词又回到了当初面试的那个房间,四面墙依旧白刷刷,两个窗户眼都没有,头顶也没有类似于吊灯的东西,偏偏整个屋里就是亮堂得很。   这要放在平常,屈词能吓出一身冷汗,但现在的科技和他活着那时已经不可同日而语,毕竟地球都成历史教科书里的古地球了,没有灯但是有光线好像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屈先生,恭喜您圆满完成了任务。”当初给屈词面试的机器人一如既往地坐在他面前,虽说外形并不是机器,而是实实在在的人类外表,声音也像极了客服,带着温和的味道,可落在人耳朵里,就有种无法忽视的程序设置感。   屈词眉头蹙了蹙:“我去了多久?”   机器人回答:“时间不长,就一两个小时而已。”   一两个小时吗?   屈词想起和贺云度过的一生,脸上表情有些模糊不清。   机器人察觉出他的情绪,又道:“屈先生,任务世界的时间流速和现实的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任务世界的几十年,很可能是现实世界的几分钟,也可能是几百年。”   屈词嗯了一声,沉默片刻后又问:“为什么叶舟没有回到他的身体里?”   机器人尽职尽责地答道:“屈先生的任务是报复渣男徐天奇,让叶舟开始新的人生,任务中并没有说明完成这些后,叶舟会回到他的身体里。”   屈词:“所以他是死了吗?”   机器人:“这个问题不属于任务范畴,也不属于屈先生应该知道的范畴。任务圆满完成,检测到屈先生没有个人信息也没有账户,工资暂时没有下发,通过这次的任务世界,我们对屈先生很满意,如果屈先生愿意继续接任务,我们会为屈先生办理合法的身份信息和账户,不知屈先生意下如何?”   屈词意下如何?   他能意下如何?   他一个黑户,要啥啥没有,对方提出的条件完全是瞌睡时递枕头,他不答应才有鬼了。   目前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机器人背后的势力应该很大,在屈词答应过后没两分钟,关于屈词的身份信息和账户都已经办理妥当,将工资下发至账户,机器人还给了他一个光脑。   说是光脑,但却不是戴在头上的东西,就是一条拴着小方块的链子,那东西屈词醒过来后,在见到的每个生物手上都看到过。   他估计这就相当于以前的身份证。   不过光脑比身份证的作用要大多了,除了身份认证的作用外,还能在上面上网,进行通讯,简直就是手机的翻版。   屈词拿到钱后租了个房子,打算先安定下来,熟悉了这个世界两天后,第二个任务也接踵而来。   深山。   身穿麻布粗衣的少年躺在地上,周边是丛生的野草和高耸入云的粗壮树木,偶尔有鸟叫虫鸣响起,端的是一派原始自然之相。   自然之美,原本挺和谐,还能让人放松心情,只可惜屈词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多放松,毕竟当一个前一秒还在高科技社会的人突然出现在深山老林里时,再怎么天赋异禀都不会淡定到无动于衷,   下一秒,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涌入脑海。   余青,桃花村里叶家的大儿子,因小时候淋雨高烧烧坏脑子,成了人人嫌弃人人可欺的傻子,养父软弱继母苛待弟弟辱骂,过得日子比狗都不如。   因为喜欢同村的秀才且常常对秀才死缠烂打,被众多姑娘针对,这回秀才生病,别人忽悠他说要野人参才能治,不然秀才就得死。   小傻子义无反顾地进了山找野人参,人参是找着了,却不知道出山的路,最后死在了山里。   不过余青并不是世界之子,他就是小说里那种在前几章出场打酱油的路人甲乙丙,严格来说连个炮灰都算不上。   而这个世界的世界之子比他这个炮灰强一点,也强不到哪里去,是男女主感情之间的催化剂,说白了就是反派。   屈词都觉得好笑,堂堂的世界之子,如果世界线没被篡改的情况下,他应该才是主角,结果被人鸠占鹊巢不说,最后还成了反派。   这次屈词的任务也简单,就是帮世界之子正名,活出个好名声,再揪出男女主的真面目。   而男主,正是小傻子余青喜欢的那个秀才。   整理完有用的信息,屈词把玩着手里那两株植物,笑得玩味:“这人呐,总是喜欢做一些不切实际的梦,也总是看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   “野人参,在我们那年代都是个稀罕物,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不自知,感个冒还要野人参入药?”   “呵,你也配?”   正当屈词把野人参收好时,山间突地传来一声虎啸,这声虎啸可谓惊天动地,连带着空气都产生了几分颤动。   虎啸声并不是只有一声,后续还传来了好几声,且一声比一声大,那嘶吼中隐隐还能听出几分痛苦。   屈词活在现代,也去过动物园,看过老虎,可动物园里的老虎和深山里野性难驯的老虎并不一样,前者要人钱,后者要人命,他并不想把小命丢在这深山里。   但犹豫几瞬后,屈词最终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爬过荆棘藤蔓朝声源处走了过去。   紧接着他就看到了一抹黄色兽影。   那圆盘一般的脑袋前额上印着数条黑色横纹,棕黄黑交错的毛色艳丽无比,张开的血盆大口中可见白色尖牙,要是被咬上一口,不死也得被撕掉块肉下来。   只见那老虎毛发竖起,嘴里更是低吼着,明显一副被惹毛了的样子,而在它的爪子下,赫然是一个男人!   屈词闻着空气里的淡淡血腥气,看着男人手臂抵着老虎下颚和老虎搏斗的场景,喉头滚动了两下:“乖乖,真人版武松打虎,古人诚不欺我也?”   见死不救不是屈词的风格,更何况这个男人是他走出深山的希望,眯着眼睛想了会儿,屈词无意间瞥到身旁的石子,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片刻后,一块巴掌大的石头从灌木草丛中丢出砰地一声砸在老虎身侧。   山间顽石凹凸不平棱角突出,这拳头大小的尺寸要是砸在人身上,势必得造成点什么伤来,但对皮糙肉厚的老虎来说,倒是不痛不痒。   屈词又丢了几块石头过去,有几块还砸到了老虎身上,所有生物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面对敌方可能有帮手的情况下,老虎低声嘶吼了一会儿,最后心有不甘地跑了。   他朝男人走过去,刚才隔得远看不真切,这会儿走近了,才看清眼前的男人长什么样。   男人留了把茂密的胡子,下半张脸几乎都被挡了个全,不过从裸露在外的面相来看,倒是有几分英俊的影子。   只可惜一道疤从发际线中心的位置斜向下,贴着右眼的眉尾延伸到了鬓角,破坏了整体美感不说,也增添了几分凶恶。   是他?   屈词真没想到来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就会是任务目标。   不错,眼前的男人正是这个世界的世界之子,他叫杨虎,不是桃花村的原居民,而是三年前搬过来的,还带着个五岁的男娃娃。   听说是自己的村子遭了洪水,饥荒和瘟疫一同爆发,他跟随流民一路南下,想要来村子里投奔远房表舅,没成想路上妻子死于恶疾,将其埋葬之后带着孩子到了村里,却发现表舅早已离世。   无处可去的他们最后还是选择留在这儿,住在了村子的边缘处。   这男人身躯高大威猛,又留了把茂密的胡子,脾气古怪不苟言笑,看着就有点凶神恶煞,扮相有十足的反派意味。   原主小孩子心性,怕他怕得不行,平日里更是远远地看见一眼就跑得比兔子还快。   屈词心下笑了两声,要不怎么说原主是小傻子呢?   秀才那种小白脸型有什么好,细胳膊细腿的,遇着事保不齐跑得比姑娘还快,哪像杨虎这种猛男糙汉,那溢出屏幕的男性荷尔蒙,那结实的臂膀,光是看着就叫人觉得心安好吗!   杨虎瘫倒在地上,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也看不出什么害怕之类的情绪,就是胸膛起伏得厉害,像是脱力一般,眼睛却是看向了屈词。   来人个子娇小,一身粗布麻衣脏乱不堪,脚上的鞋掉了一只,一头乌发也是乱糟糟,里面还夹杂着各种灰尘杂草,脸上更是糊着污渍,看不清长相,也分不清性别,只有那一双眼眸亮得很,格外招人。   知道是这人救了自己,杨虎对其微微颔首:“多谢。”   哟!   性感低音炮!   屈词听得耳朵都要怀孕,手却指着他胸口怯生生地道:“你流血了。”? 第二章 他是你给我找的娘亲吗   男人生得并不白,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肤色,上半身的衣裳已经被鲜血染红大半,右肩到胸口的衣裳布料印着老虎抓过的抓痕,当然在虎爪之下,那点布料离寿终正寝也就剩几步之遥。   反正从屈词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这男人健壮的胸膛,也能看到那胸膛上还在渗血的伤口。   清亮的声音叫杨虎抬了抬眼,他倒是没想到面前这娇小的人儿是个男娃,想到村子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他对这个男娃的身份也有了计较。   “嗯。”杨虎淡淡应了声,算是接了屈词的话。   屈词:“……”   合着这男人就是个陀螺,打一下转一下呗?   他也没再多说什么,而是转身找了两把黄荆,放在嘴里嚼烂了,然后走到男人跟前就要往他伤口上糊,只不过手刚伸出去,就被男人给擒住了手腕。   那铁箍一般的力气扣在他手腕处,疼得屈词一瞬间想骂爹喊娘。   少年两眼睛水汪汪,眼眶也红得厉害,脸上还写着明晃晃的害怕,杨虎刚出手也只是下意识的行为,并没有想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这会儿见他露出这副表情,瞬间卸了劲。   卸劲归卸劲,却是没松开屈词的手,眼眸落在少年手上的绿色叶片碎渣,他问:“你要做什么?”   屈词脸上笑嘻嘻心里mmp……好吧,其实脸上也没有笑嘻嘻,但mmp是真的mmp,都这种时候了,他还能干什么?   他这副身体跟细柳条儿似的,风一吹怕是都得晃两下,难不成还能对你霸王硬上弓,平白玷污了你的清白不成?   所以他还能做什么?   当然是救你命啊!傻嗨!   也难怪好好一个世界之子能变成反派,就瞅这凶神恶煞不近人情的样子,你不做反派谁是反派?   屈词心里的吐槽已然刷了屏,不过为了维持他小丫头片子的两幅面孔,面上仍是没露出什么破绽。   少年瑟缩一下,不敢和男人直视,声音也小若蚊哼:“这个,止血。”   经过一番思考后,他决定继续扮演傻子。   一是傻子的身份好办事,因为不论傻子做什么,都不会引起别人怀疑,毕竟傻子就是傻子,什么事儿做不出来呢?   再者,这世上的人大多都有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他们觉得傻子不是人,做事说话……大多也不会刻意避开傻子。   杨虎怔忪一瞬,盯着屈词手上的一坨绿渣看了半晌,而后松开了他的手腕。   男人有些力竭,索性躺回地上,对着面前的小少年微微颔首:“有劳。”   说实话男人虽然看着糙,可行为举止都透着一股子修养和上位人的气魄,压根就不像是从黄土地里长出来的人,当然他的确也不是什么山村人就是了。   就是对方这仿佛二大爷一样等人伺候的调调,让屈词真真儿有点不爽,他一不是你下属二不是你婆娘,给你找药都已经是仁慈义尽了,凭什么还得伺候你上药?   虽然上一刻他的确是打算一条龙服务来着。   说实话,这要是搁在其他谁谁谁身上,屈词铁定把草药往人手里一放,让人家自己个儿抹去,哪像现在,被这人差点捏断手,他还打算给人处理伤口。   行吧,他承认他下贱,他馋帅哥身子。   眼神在男人袒露的胸肌上来回刮过几圈,屈词默不作声地上前撕开男人那破烂不堪的衣襟,小心翼翼地将草药糊在了伤口处。   伤口处理完后,杨虎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而后起身,屈词见状急忙跟了上去。   之前他还挺好奇,这男人到底是怎么惹上老虎的,结果刚走没两步,就瞅见了躺在地上半人高的野猪。   野猪腹部插了支弩箭,脖子上有锋利犬齿咬过的痕迹,不远处的地上还有一把已经折断的弩,周边一片狼藉,土也被翻起不少。   除此之外,还有个深坑陷阱,陷阱边缘的土印着抓痕,看着像是有什么动物掉下去后奋力挣扎想爬出来的痕迹。   屈词猜想,这男人应该是打下了野猪,但又遇上了想要争夺猎物的老虎,这才和老虎对上。   背上猎物,杨虎开始下山。   他全程都没管跟在他身后的小尾巴,也没问对方为什么跟着他,只是步子不似往常那般大,像是刻意在等小尾巴跟上似的,一路走走停停。   看样子杨虎像是经常进入深山,对出山的路熟得很,在他的带领下,不过小半时辰,两人就到了山脚下。   没了蔽日遮天的高大树木,天空也露出了应有面貌,那是澄澈的蓝和焰火的红,配上浮动着的悠悠白云,还有那些自烟囱飘出的阵阵炊烟,无一不显著生活的气息。   屈词深呼一口气,只觉神清气爽。   不得不说,闻多了繁华都市被污染的空气,乍一回到大自然里,真是哪哪儿都透着清新。   出了山没走多久,屈词视野里就出现了一座泥巴盖起来的茅草屋,土墙茅草顶,屋外围了一圈竹片做的栅栏。   栅栏外隐隐约约还有个小黑点。   走得近了,屈词才发现那抹黑点是个奶娃娃,说奶娃娃也不算太准确,应该说小男娃,穿着一身打了补丁的粗布麻衫,头发乱糟糟,一张小脸也沾了不少灰,看着就脏兮兮。   倒是那一双眼睛,亮得很。   尤其是在看到他前面那扛着野猪的男人后,就更亮了,二话不说两腿就蹬蹬蹬往前迈,然后跟个腿部挂件似的,就抱住了男人的腿。   纵使这小孩没说话,屈词也能从他的态度里看出他对男人的依赖。   不过小男娃小肩膀都抖动成那样了,却硬是一点哭声都没漏,这要是搁平常孩子身上,怕不是都得哭出鼻涕泡来?   还是说,猛男的儿子也自带猛男体质,打小就坚强?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小男娃贴着男人的腿,吸了吸鼻子,即便他很努力地在掩饰,屈词还是听出了那稚嫩嗓音里的微颤。   杨虎不擅长和孩子相处,对于抱住他大腿的儿子,他明显愣了一下,半晌才生硬地解释道:“在山里耽误了时间。”   末了又补上一句:“对不起。”   说完迟疑着伸出手,在儿子脑袋上揉了揉。   杨小虎明显很好哄,只要杨虎一个摸头,瞬间就又满血复活,他越过杨虎的腿看到屈词,黑葡萄似的眼睛在少年身上晃了两圈,抬头问杨虎:“阿爹,他是你给我找的娘亲吗?”   屈词:“???”   孩子是好孩子,就是当街乱认妈这一点得改改,还有眼睛不咋好,得去看看眼科大夫,他一活生生的汉子被对方认成了女人,还有天理吗?   当然他肯定不介意白捡一个猛男丈夫和便宜儿子,但儿子你是不是得问问你爹愿不愿意多个傻子老婆?   杨虎明显也被杨小虎这突如其来的发问给问懵了,他转过头来扫了几眼屈词,而后眉头微蹙地否定了杨小虎:“不是,别瞎说。”   杨小虎悻悻地摸摸鼻子:“哦。”   见屈词半天没动,杨虎指了指她家的方向:“你阿爹找你许久了,回去吧。”   屈词并没有听从杨虎的话往自己家走去,而是循着原主留下的记忆,七拐八拐地到了秀才家门口。   小傻子是为了秀才进的山,出山的第一件事肯定是要拿着野人参来找秀才,而不是回家。   只不过屈词却并不打算把野人参给他们。   不只在现代,在古代野人参都是稀罕东西,品相好的能卖个上千两,品相次一点的也能卖上百两。   要知道一百两银子够一个普通人家好几年的开销,更别说上百上千,他是脑子给驴踢了才会把这些钱送给秀才一家。   此时已近黄昏,许多农户都已经忙完农活,正准备吃晚饭,秀才一家也都已经上了桌,几盘菜肴升腾着热气,谈话声从窗户飘出来。   “娘啊,俺们这忙活了一天,你咋也不做几个荤菜,一点油星子没有,咋个吃嘛!”   “荤菜荤菜,天天想着吃荤菜!哪来的钱给你们吃!这过不了半月就是乡试的日子,可不得给靖儿留点盘缠去赶考啊!”   听到乡试赶考,先前还唠唠叨叨的汉子立马没了声儿。   王氏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女儿早就嫁出去成了家,剩下两个儿子,二儿子前年也娶了亲,婆娘嫁过来没多久就怀了孕,生了个女娃娃,至于小儿子就是她口中的靖儿,全名魏靖,也是导致余青上山采野人参的那个秀才。   古人对知识分子很是看重,尤其是在山村里,知识分子就更加受欢迎,魏靖会读书,从小村里的先生就夸他,说未来肯定是国之栋梁。   王氏没几个文化,不知道什么叫做国之栋梁,但她知道她的小儿子会读书,将来要做大官,光宗耀祖。   于是从小她就把魏靖放在心尖上疼,什么吃的用的,那都要最好的,为此她不惜剥削老二一家,平日里更是节俭到了极致,只要魏靖不在家,桌上必然没有一点荤菜,就算魏靖在家,那荤菜也几乎只有魏靖能吃。   魏老二个性老实憨厚,自然没说什么,但他婆娘心里的不满却早已堆得比天还高,离爆发估摸着也不久了。   屈词站在窗外静静地看着这一家人,窗户没关,魏老二一个抬头瞥见屈词,吓得筷子都没拿稳:“鬼……鬼……”? 第三章 对不起都是阿青的错   王氏不悦地皱起眉头:“老二你怎么回事?吃个饭筷子都拿不稳吗!”   魏老二结结巴巴:“娘……外面……外面有鬼!”   王氏平日里就泼辣,也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但魏老二那颤颤巍巍的样子还是叫她回了头,这不回头还好,一回头看见窗外脸色苍白唇红似血的少年,顿时吓得嚎出一声尖叫:“鬼啊啊啊啊!”   魏老二:“……”   魏老二先前还怕,看见王氏那一蹦三尺高的反应,惧怕倒是被压下去了一点,不过他不怕,屋子里其他人倒是未必。   王氏那一嗓子,桌上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屈词,魏老二的婆娘李巧玲更是吓出了土拨鼠尖叫:“余青!余青不是死在山里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咱家外面啊!”   从得知魏靖要野人参入药进入深山,到现在出现在魏家门外,已经过了三天。   桃花村四面环山,是纯粹的山中村,山里多猛兽,就是有经验的猎户都不敢轻易在山中留宿,更别说一留就是三个晚上。   余青进山三天都没有消息,在桃花村的村民眼里,他已然是个死人了,这会儿见死人露面,谁能淡定得住?   一屋子人乱的乱叫的叫,也就读过书的魏靖情绪更稳一点,他倒不是不怕,毕竟余青进山是为了他,真死了他也逃不脱干系。   “乱什么,就算真有鬼,也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出来。”魏靖放下筷子,朝着门外的余青走去,他看着沉稳,垂在衣袍里的手却抖得不像话。   落日还有着余温,亮堂堂的光线驱散了魏靖的害怕,秀才走到少年跟前,发现面前少年身上还散着为人的温度,一颗心瞬间就落回了肚子里。   他斯斯文文地问:“小青,你没事吧?”   屈词眉头不着痕迹地跳了跳,小青小青,听着还以为他是那和白娘子一起闹金山寺的蛇妖呢。   小少年脑子不太好使,不过关心秀才的心情倒是一如既往,他进了山,又没找到野人参,看着秀才的眼睛都水汪汪:“靖哥哥,我没找到野人参,对不起。”   野人参那话本来就是骗余青的,一个普通的风寒而已,喝了药第二天就好了,哪用得着野人参。   魏靖还没来得及开口,小少年突地一下就抱住了他大腿,抽噎着出声:“对不起,靖哥哥你别死,呜呜呜……”   魏靖:“……”   好端端地出口就咒他死,魏靖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偏偏还不能拿余青怎么样。   也怪当初钱翠翠硬是要在他面前说什么他生了大病,没有野人参入药就要死,这才把余青忽悠进了山。   魏靖有些不悦,觉得都是钱翠翠惹出来的祸,可一想到钱翠翠的家世,他又硬生生把那点不悦压了下去。   魏靖可是王氏的心头宝,那话魏靖没反驳,落到王氏耳朵里那可就不一样了,先前她还怕得要死,现下听到那个死字,就气冲冲地从屋里走出来,一把拽住余青的手,就把他从魏靖身上扯了下来。   她盯着那浑身脏兮兮的小少年,脱口而出就是辱骂:“呸呸呸!余青你咒谁死呢!还有你一个男的整天就围着我们家靖儿转,你害不害臊!年纪轻轻就想做那不要脸的浪蹄子,可真是……”   “好了娘。”魏靖是个读书人,听不得那些腌臜话,赶紧出声制止了王氏,“他心智宛如幼儿,你同他计较做什么?再说他怎么也是因为我进的山,现下完好出来了,也算得上是喜事。”   王氏明显还有意见,可她听魏靖的话,最后还是闭了嘴,不过那双眼倒是恶狠狠地在小少年身上剜了几下,看样子像是恨不得从他身上剜下几块肉来。   小少年心智低下,但感知却是敏锐,对人的善恶特别敏锐,王氏看他那几眼,硬是让他抖了抖,人也往魏靖的方向凑近了点。   魏靖长相风流,行为举止都透着股文人的风雅,配上那修长的体型,当真是俊俏少年郎,也难怪村里无数姑娘喜欢他。   他眉眼温顺,不笑时身上都有股无法忽视的温和,天生的笑脸模样,然而世上多得是表里不一之人,他厌恶余青的接近,却又因怕破坏自己的温柔表象而没有推开余青。   秀才叹了口气,对小少年说道:“小青,我的病已无碍,你消失这几日,你阿爹他们担心得吃不下睡不着,既然现在平安出来了,就赶紧回去,别叫你阿爹阿娘担心,好不好?”   担心?   屈词想起余青那个家,嘲讽的笑差一点就挂到嘴上去了,余青要是真就这么死在山里了,别说担心,那家人怕是开心得要吃席!   跟魏靖说了会儿话,屈词这才转身回了余青那个家。   余青是家里的老大,底下还有个弟弟妹妹,弟弟排行老三,叫余成光,是个游手好闲的赌棍,妹妹排行第二,叫余莲。   见他回去,他那阿爹自然是激动得抱住了他,嘘寒问暖,满目都透着关心,余莲什么都没说,只是垂着头,时不时地看他一眼,能看出几分关切。   至于阿娘……阿娘的反应倒是和王氏一样,先是被吓了一大跳,然后开始言语输出,说他怎么不死在山里一了百了,还说他追着一个男人跑,老余家的脸都给他丢光了等等,总之字里行间全是刻薄,余成光时不时地附和两句,看他就跟看仇人似的。   屈词也不奇怪。   余青压根就不是这女人亲生的,继母苛待继子,这放在现代社会是比喝水还要平常的事儿,根本没什么稀奇。   余青他爹年轻时从过军,军队去剿匪,救了一群姑娘,他亲娘就是这些姑娘里的一员,看中了余大鱼。   余大鱼原是想着带姑娘回乡,谁成想姑娘生余青的时候大出血,孩子生出来,人却没了。   后面余大鱼就带着余青回乡过生活,他一个糙汉子,也不知道怎么照顾娃儿,带着娃儿下田,回去时淋了雨,因着没发觉及时请大夫,余青脑子就给烧坏了。   后来经由媒人介绍,认识了田柳,也就是余青他继母,初识时田柳当然是千般好万般好,装得温柔又贤淑,还说会好好照顾余大鱼跟余青,余大鱼原不想再婚,可他实在不会照顾娃儿,想着家里有婆娘还是方便些,就跟田柳成了婚。   开始时的确还好,后来等田柳生了余莲和余成光,就慢慢地变了味,他们一家四口,那余青算是个什么玩意儿?本来家里就不怎么富裕,还要多出一张嘴来,而且余青还是个傻子,整天跟在魏靖屁股后面跑,导致整个桃花村的村民看他们家眼神都透着鄙夷。   田柳偏爱小儿子,对着自己生出来的女儿不怎么喜爱,就更别说由余大鱼前妻所出的余青了,在她的刻意引导下,余成光对他自然也厌恶得不行。   余莲倒是还好,估摸着是她自己也受了田柳的挑剔谩骂,对待余青有一种同病相怜之感,也还算是关心余青。   至于余大鱼……   呵。   俗话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那话还真不是空穴来风,田柳本就是个强势的性子,婚前不显,婚后可算是暴露无遗,余大鱼生性怯弱,开始还会顶两句,后来一年又一年,他那点棱角算是彻底给田柳给磨没了。   这回余青进山里三天没消息,大家都说他死在了山里,田柳看着好像着急,实则心里快活得很,她巴不得余青真死在山里算了,可余青没死,还好好地出了山,她自然是哪哪儿都不痛快。   耳听着那些话越来越过火,余大鱼那杯磨灭的气性又起来了,他打断田柳:“你能不能少说两句!阿青好不容易从山里回来,有什么不能等明天再说,非要当着孩子面吗!”   屈词眉头一挑,哦吼,这怕是不得了了。   往日里余大鱼顺着,田柳都有说不完的抱怨,这会儿不顺着了,那还不得炸起来?   果不其然,妇人先是愣了愣,然后就发了飙:“他余青不要脸地追着个男人跑,村里人是怎么指指点点我们一家的!怎么连说一句都说不得了是吧!我为这个家做牛又做马,到头来得了什么,还要受你这气!?”   余大鱼往日里被镇压惯了,那一点初露的锋芒在田柳的强劲攻势下,很快就又烟消云散,他没再出声,而是带着余青,把他推进了房间里。   背后妇人喋喋不休的叫骂还在继续:“好好好,护着吧,余大鱼我跟你说,你有种就护着那傻子一辈子!我看他最后到底能变成个什么货色!”   黝黑的汉子拍拍儿子的头,露出个安抚的笑:“阿青累了吧,先睡会儿,有什么睡醒了再说。”   小少年拽住转身欲走的汉子衣袖,满脸怯生生:“阿爹,我是不是又惹婶子不高兴了?”   他抿着唇道歉:“对不起,都是阿青的错。”   大儿子脸上脏兮兮,糊得都看不出原本肤色了,但那一双眼睛却是又大又亮,依稀还能从中看见他那个死去前妻的模样。   余大鱼心里突地漫上一层伤感,这孩子是那姑娘拼了一条命给他生下的种,他不仅没照顾好,还让他变成了傻子。   孽,都是他自己造下的孽啊!? 第四章 哇地一声哭了   余大鱼对余青有愧,对他死去的娘更是有愧,一时之间他竟然是不敢再看余青那双澄澈的眸子,转身落荒而逃。   门缓缓关上,小少年脸上纯真的表情也慢慢消失不见,再一眨眼,纯真已变成了嘲讽。   有愧?   呵。   愧疚能值几个钱?   再说他就算是对余青再有愧,余青也不可能感受到半分了,那个傻里傻气心思单纯的少年,早就死在了山里,活着出来的是他屈词,不是余青。   现下是秋收,桃花村早就进入了农忙时节,村民们不论男女老少,只要有劳动力,基本都在田里。   余青是男人,也算是劳动力,不过他智力停留在小孩阶段,自然也是小孩心性,经常做事做到一半就玩了起来,甚至有时候还会帮倒忙,久而久之,余大鱼也就不要他下地干活了。   原本一个时辰就能干完的活计,没有因为加了个人而缩短时间不说,还增加了负担,这稍微有点脑子的都知道怎么选。   对此屈词简直求之不得,他是个活生生的现代人,从小娇养着长大,要他吃喝玩乐还行,真要下田的话,那真是两眼一抹黑,怕是当场就得露出马脚。   不下田归不下田,也就不代表完全没事儿了。   余成光是个赌棍,滥赌成性不说还好吃懒做,家里的活计他是一概不做,每天天不亮就往外跑,太阳落山才回来,至于干活?   干活是不可能干活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干活。   家里劳动力也就那么几个,少了余青,又少了余成光,就只能由女性顶上,田柳要忙家里的事,也就只剩下一个余莲了。   这天上午,田柳让余青给田里的余成光和余莲送饭,说是饭,其实也就两个窝窝头配点咸菜,田柳抠得慌,平日里桌上是没什么荤菜的,约莫是这段时间是农忙,知道家里汉子要吃点油星子才有劲儿干活,所以宰了只鸡。   把饭篮子交到余青手上,田柳眼神凶狠地警告:“余青我告诉你,这饭菜可是给你爹和妹妹准备的,你要是敢偷吃,仔细我剥了你的皮!”   余青小时候没少被田柳骂,有时候她还会明里暗里地掐余青,时间一久,对这个女人的恐惧就刻进了余青骨子里。   此时对上妇人那凶狠的表情,余青果不其然被吓得抖了一抖,连头都不敢抬就慌忙保证:“阿青不偷吃!”   田柳摆摆手:“行了,赶紧去!”   小少年得了话,立马脚下生风似地跑远了。   “阿爹!吃饭了!”田埂上传来小少年清亮的叫喊,余大鱼抹了把汗,抬头一看是余青,便招呼自己的二女儿放下手里的活,吃了饭再说。   正午实在热得厉害,一家三口蹲在树荫底下,边乘凉边吃饭,余青手里揪着根狗尾巴草,闻着那飘到鼻尖的鸡肉味,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余大鱼见状把碗伸到他面前:“阿青吃鸡肉。”   余青抬手想抓一块,手伸到一半不知道想起什么,又缩了回去,闷着嗓子拒绝道:“阿青不吃,阿青吃过饭了,阿爹吃。”   余大鱼二话不说,直接往他手里塞了块鸡肉:“爹叫你吃你就吃,吃吧,不够爹碗里还有。”   他们家桌上一年见不着几回荤腥,刚衣锦还乡那会儿,日子是真过得不错,虽不说顿顿大鱼大肉,但桌上也能见一点油星子,后来小儿子出生,沾了赌,家里就开始落魄起来了。   余大鱼看着大儿子低着头小口啃鸡肉的样子,心里愧疚又多了一层,都是孽啊!   余大鱼心里想什么屈词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古代没有现代那么多调味料,田柳的厨艺平平无奇,一只鸡做得又油又腥,闻着是那么回事,吃到嘴里又是另外一回事。   要不是怕人设崩塌,屈词早就吐出来了。   吃完饭,屈词把碗筷收进篮子里,循着来时路往回走。   桃花村的田地分布不均,有些在东南角,有些在西北角,不过总共那么大一块地方,免不了有那么几家农户的田是靠在一块的。   余家的田在半山腰,往下走过田埂,就是杨虎家的田,为什么说是杨虎家的呢……因为屈词刚走没两步就看见了坐在田埂上吃饭的杨虎。   虽说夏日已过,但秋老虎仍有余威,正午的太阳晒得人满身大汗,忙完农活的汉子揪开了衣衫,露出强壮的胸膛,配上那大刀阔斧似的坐姿,属于男性的荷尔蒙瞬间就到了顶。   屈词踮着脚往他碗里瞅了眼,好家伙,有鱼有鸡,还是白花花的馒头,那伙食一拎出来,怕是半个桃花村都比不上。   毕竟在这个时代,稻米可是精细物,大多数人家都不会拿来做馒头,他们只会在宴客或是什么节日,才会拿出稻米来煮饭,其余大多时候,都是吃的窝窝头。   “谁!”杨虎吃着饭,突地觉得背后有人,手抓了身边的镰刀就往后挥去,直到视线里出现个拎着饭篮子的小少年,他眼睛一缩,镰刀堪堪停在了小少年脸颊边。   不过纵使如此,锐利的镰刀还是将小少年的脸划破了个口子,白皙的皮肤深处淡淡血色,乍一看像是抹了胭脂。   杨虎警觉性很高,方才那都是下意识动作,等认出来人收手已经来不及,这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就见小少年僵着一张脸,亮晶晶的泪水从那双黑黝黝的眸子里夺眶而出。   杨虎:“……”   杨虎是个硬汉子,从不曾落过泪,杨小虎作为他儿子,也继承了他的秉性,红眼是红过,但哭出来也是鲜有,这会儿碰上半大个少年在他跟前哭,还哭得悄声无息,他难免有点不知所措。   然而面上冷硬惯了,他也不会哄人,刚想开口劝余青别哭了,岂料一抬手,小少年瑟缩一下,眼泪却是流得更凶了。   杨虎:“……”   就在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一声咕噜凭空响起。   屈词:“……”靠北拉!   杨虎听见他肚子叫,犹豫一瞬后把自己碗里的馒头给他递过去一个,他不善与人沟通,也没多余的废话,就一个字:“吃。”   屈词盯着那个白馒头,只觉得嘴里正在分泌着唾液。   僵持了几秒后,小少年最终还是接过了那个馒头。   杨虎见状也松了一口气,他瞟了一眼余青手上的饭篮子,心里有些疑惑,一般人都是自己先吃过才会来送饭,可听着余青那肚子的声响,像是没吃过。   想到余家的情况,他心里那点疑惑也很快就散了。   其实杨虎猜的没错,虽然田柳不给余青吃肉,但饭还是给的,就是屈词这个人吧……吃不太惯。   秉承着好歹吃一口维持一下生活的原则,这几天吃饭时屈词都是象征性地吃几口,有了些微饱腹感后就不吃了。   倒不是说他作,主要是有那么点水土不服。   按理说余青这副身体只是换了个灵魂,那胃也还是原装,没理由吃了那么多年的粗茶淡饭,换了个芯子就要出问题,但屈词就是不舒服,吃多了就要拉肚子,哪哪儿都不舒服。   这会儿对着杨虎给他的那个馒头,屈词吃得简直要落下泪来。   想当年他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如今竟然堕落到吃个馒头都能吃出幸福感,真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啊不如鸡!   小少年哭是没哭了,不过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仍旧是泡在水雾里,好像下一刻就又能哭出来一样,表情可怜兮兮,咬着馒头的动作却是又狠又快,像是对待什么仇人似的。   杨虎在心里叹了口气,从他手上的饭篮子里拿出个碗,将自己碗里的菜拨过去一些,又将人按在自己旁边的田埂上坐下,这才开口道:“坐下吃吧。”   屈词望着手里那碗肉,差点没真的哭出来。   好人啊!   杨虎是好人!   别说了,就冲这顿饭!他保证这个世界的任务要完成的漂漂亮亮!   杨虎的饭并不是他自己做的,他活得糙,吃什么都行,但杨小虎还小,营养得跟上,于是杨虎就找了村子里厨艺最好的婶子,每月定时给钱,让她管他们两父子的一日三餐。   今天的饭,也是那婶子给田里汉子送饭时,顺带着给他送来的。   那婶子厨艺是真好,虽说比不上现代大厨,但比田柳高了不知道几个档次,总之这顿饭是屈词到这里后吃得最好吃的一顿,空荡荡的胃被填满,他也算是露出了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余青是个天真烂漫的性子,虽说已是十七,可幼儿心态让他看什么都充满着好奇,尤其是那双眼睛,没有人世间的欲望和贪婪,一眼就能望得到底,当他笑起来时,好像周围一切都变成了他的衬托物。   杨虎见他笑,冷硬的面容不自觉也柔和了几分。   杨虎饭量很大,一顿能吃五个馒头,今天王婶子给他送了四个,本来就堪堪能填饱肚子,又匀给了余青一个和半碗菜,因此下午的活没干多久就又饿了。   正想着要不要先去弄点东西吃,先前离开的小少年又回来了。   那张纯真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脚下一蹦一跳,像只快乐的鸟儿,杨虎甚至都怀疑他是不是不会端端正正地走路,不然为什么走两步就要跳一下。   小少年怀里好像抱着什么东西,看见他显然更激动了,径直朝他跑了过来,然而还没跑两步,脚下突地踢到了什么,一个踉跄过后,跑就被滚所替代。   杨虎一个小心还卡在喉咙口,小少年已经跟球似的滚到了他面前。   发带在滚动过程中被勾掉,小少年一头黑发散下来,混了不少沙子,配上那狼狈的模样,显得可怜兮兮。   杨虎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点想笑,嘴角还没勾起来呢,就听见小少年哇地一声哭了。   杨虎:“……”? 第五章 看着就恶心   常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子汉大丈夫当是顶天立地,就算有苦有泪,也该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这是杨虎的内心想法,也是他的真实写照。   他本人一向冷硬,就算是身为他儿子的杨小虎,有时候也不太敢亲近他,不过之前屈词猜的也没错,身为猛男的儿子,杨小虎自然继承了杨虎骨子里的血性,从小到大掉眼泪的次数屈指可数。   就拿上一次杨虎进山的事儿来说,男人在深山里呆了一个晚上,正常五岁的小孩被留在家单独过夜,怕是得吓出点什么毛病来,等到家里大人回来,势必会大哭大闹一场,但杨小虎没有,甚至第二天杨虎回来时,眼泪都在眼眶里打滚了,杨小虎愣是没让它落下来。   五岁孩童尚且能如此,更何况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再者十七岁已经算不得是孩子了,在山村里,跟余青一个年纪的,成了亲的大有人在。   在地上滚过,少年不仅头发散了,脸上也沾了不少灰,泪水流出来,在那脏兮兮的脸上冲刷出来两行小路,真是又可怜又好笑。   杨虎听着那呜咽声心烦得很,却又无法做到置之不理,在原地钉了半晌,这才上前两步拽着少年的手,半扶半拎地把人从地上拽了起来。   大手粗糙地拍了拍少年身上的灰,又上下晃了两眼,见少年身上没有伤口,男人才开口安抚道:“没伤着,别哭了。”   这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少年哭得更凶了,一张嘴嗷呜嗷呜的,活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光哭还不算,他还要嚎:“疼……呜呜呜……”   杨虎本就不是什么好相处的性子,被余青哭得心烦,他下意识地蹙起眉头,眼底也压着不耐烦:“行了,摔一跤而已,又没破皮,这么娇气做什么?”   余青对他人的喜恶情绪很是敏感,纵使男人有意压制,可他还是感受到了对方的不耐烦。   他悄摸摸瞄了眼杨虎,男人其实生得很俊,只不过常年不苟言笑,唇角时时刻刻都拉着,看着就不怎么好相处,再加上那横跨右半张脸的疤痕,显得有种不怒自威的可怖感。   总之是不论大人还是小孩,都喜欢不起来的类型。   余青小孩子心性,对方把他带出深山,刚才又给他吃的,他嘴上不说,心里已经把男人划到了好人范畴,心里也隐隐有几分亲近,不过听到对方那冷酷话语,他难免还是有些害怕,害怕中还夹着一些难过。   抬起手臂狠狠擦了一把脸,又吸了吸鼻子,余青把衣兜扯开,将里面的柿子一个劲儿往男人怀里塞。   黄橙橙的柿子已然熟透,光是看着都能闻到那股香味,更别说吃到嘴里是个什么滋味。   余青一共拿了三个柿子,个个都是手掌大小,他抿着唇不说话,把柿子全塞到杨虎手里,然后瞅着鼻子转身跑了。   杨虎愣愣地看着手里的柿子,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说实话这是他第一次收着别人的东西,他相貌可怖,为人又冷硬,加上又住在山脚下,远离村落中心,桃花村的村民大多都不愿意和他来往,更别说给他送点什么吃的用的了。   虽说余青给他的只是三个柿子,可对他而言缺不仅仅只是三个柿子,更是一份善意和关怀。   正当心中五味杂陈时,杨虎骤然想起刚才少年跑开时腿好像一瘸一拐,他抬起头慌忙想找到少年想要看看他的腿是否受伤,一抬头却已不见少年身影——对方早已跑下田埂不见踪影。   另一边,屈词晃晃悠悠地走在乡村小道上。   杨虎这个人冷心冷情,并不怎么好接近,他给杨虎送柿子,主要目的还是增加杨虎对他的好感度……   好吧,其实屈词还馋杨虎身子。   杨虎身高体壮,却不是那种单一的壮,跟健身房里那些一味撸铁增强肌肉的类型不一样,杨虎的壮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调调,修长的身体上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臂膀看着就强劲有力,说不定还能单手举起余青这个小身板。   俗话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虽然杨虎不是淑女,屈词也自认不是君子,但世人追求美得心态都一样,就算吃不上,看着过过眼瘾也行。   所以归根结底屈词送柿子那个行为,有那么点舔狗的意思在里面,当然舔狗基本都没什么好下场,这不他不就被杨虎给不待见了么。   余青喜欢魏靖,有事没事就喜欢往魏家屋子那边跑,他像往常一样跑过去,果不其然从打开的窗子里看到了正在看书的魏靖。   青年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本书,眉目低垂着,那一袭青衫在他身上,更是衬托出了他身上那股书生气。   王氏可宝贝自己的小儿子,在她眼里看来,魏靖那双手该拿笔,以后也该穿官服戴官帽,而不是拿着锄头下田劳作,所以魏靖从没像村子里其他汉子一样下田,魏家的活计都是魏老二和魏老爹做的。   午后魏家的汉子们都在田里,女人们也都在河边洗衣,周围静悄悄,只有鸟儿时不时的鸣叫几声。   屈词瞅着这画卷一样的场面,心里呵呵一声。   他不否认魏靖书读得好,毕竟夫子不会说谎,但书读得好不证明人就没问题,就凭他那装腔作势的论调和他对余青做过的那些事,他就觉得魏靖不是什么好鸟。   余青也真是个小可怜,从小没了娘,脑子又被烧坏了,人本来就不怎么灵光,本以为多了个继母会好些,岂料继母不是什么好东西,处处为难苛责不说,连带着疼他的爹也被带没了。   他见魏靖第一面,就喜欢上了这个看着斯斯文文的秀才,平日里跟在他后面跑,也没少给他送这送那,在别人看来,他这或许叫做掏心掏肺,在屈词看来,那就是完完全全的舔狗作派。   当然不像有些人舔到最后应有尽有,余青舔到最后是要啥啥没有,不仅没有,连着自己的小命都丢了。   也许会有人说,那这些都是余青心甘情愿,他甘愿当舔狗,追在魏靖屁股后面跑,命没了也是他自个儿作的,怨不得谁,更怨不得魏靖。   都是放屁!   魏靖真对余青没那意思的话,那就干脆点,快刀斩乱麻,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彻底断了余青的念想,余青是傻,但也不是傻得完全分不清好坏,只要魏靖干脆利落,他也不会纠缠着魏靖不放。   但魏靖偏偏就不,他看着面上是在拒绝余青,却对余青送给他的种种东西都照单全收,那种欲拒还迎的戏码,成年人有时候都遭不住,更何况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余青。   要屈词说,余青的死就是魏靖一手促成的。   那天他要是不顺着钱翠翠,默认他的病需要野人参入药,余青也不会听了钱翠翠的挑拨,真傻到进山里去找什么劳什子的野人参。   呵。   男女主?   就这是非不分毫无道德感的入侵者,也配得上做男女主?   心里对魏靖的唾弃有几箩筐,屈词面上却是不显,他整个人趴到窗户口上,扬着甜甜的笑脸叫魏靖:“靖哥哥!”   魏靖听到声音抬头,只见窗户上趴了个小少年,他头发乱糟糟,脸上也脏兮兮,看着像是在地上滚过,浑身都透着脏乱,不过那一双眼眸格外的亮,尤其是看着他的时候,整个眼里都满是他的身影,好像天地万物都入不了眼,只有他才是他的唯一似的。   “嗯,你怎么来了?”魏靖应了话,腔调温温柔柔,还带着几分笑。   说实话他对余青心底还是有几分歉疚,当时知道余青真跑进山里给他找野人参的时候,他心里不是没有感动,当然这点感动在得知余青三天没出来,可能死在了山里后,就变了味。   余青是因为他进的山,可以说他是促进余青死亡的间接凶手,魏靖信佛,知道凡事都讲一个因果,他害怕余青死后变成鬼来找他,一到晚上就怕得不行。   可另一边他又安慰自己,那些要野人参入药的话只是玩笑话,又不是他拿刀架在余青脖子上逼他进的山,余青自己傻当了真进了山,真死在山里了也跟他没什么干系。   然而不管再怎么逃避,魏靖还是无法否认既定的事实。   直到余青从山里出来,他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才算是落回了胸腔里。   青年笑得是真好看,余青看得有些痴,末了又傻了吧唧地笑,他掏出个又大又红的柿子递给魏靖:“靖哥哥,给你吃柿子!可甜了!”   魏靖还没来得及说话,余青背后就冒出了一只纤细手臂,刷地一下从他手里抢走了柿子,紧接着一道女声就传了过来:“柿子有什么好吃的,涩口不说,还黏黏糊糊,看着就恶心。”   来人是钱翠翠,她今日特意来找魏靖,没想到刚到就看到了窗外的余青,她喜欢魏靖自然就讨厌余青,又或者说每个喜欢魏靖的姑娘都讨厌余青,姑娘讲究矜持,不会把喜欢表露得那么明白,但余青这个傻子却不管不顾的,叫人看了又嫉妒又生气。   钱翠翠说那话时,眼睛一直盯着余青,连带着手里的柿子也丢在了地上,那一字一句的,仿佛说的恶心不是指柿子,而是指余青。? 第六章 野人参应该找到了吧?   钱翠翠她爹是村里的富户,在镇上做了点生意,有了点小钱,虽说和那些富豪比不得,不过在桃花村里还是妥妥的首富。   也正是因此,村里的人大多都不敢得罪钱家,知道钱翠翠喜欢魏靖,姑娘们自然也不敢和她抢,都是放在心里暗恋,更多时候,她们还得捧着哄着钱翠翠,谁让人有钱呢?   但余青不一样,在傻子的概念里,对钱权没有特别清晰的认知,钱翠翠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钱翠翠,只要是两人碰见,那可是真是天雷勾动地火,不吵个你死我活都不算罢休。   于是面对钱翠翠的冷嘲热讽,小少年胸脯一挺,就呛了回去,当然他听不太出别人话里的言下之意,只是揪着字面意思反驳:“不恶心!柿子甜!特别甜!”   钱翠翠是钱家的独女,由着家里有钱,平时生活起居还有丫鬟服侍,爹疼娘爱要什么给什么不说,周围人也都千依百顺,哪像余青,和她顶嘴还处处跟她对着干。   她骄横跋扈惯了,头一回碰着个不顺着自己的,那真是浑身不痛快,所以余青不管说什么,她都要说反话,不仅要说,她还要做得更过分。   一脚将柿子踢到墙上,钱翠翠跟余青对呛:“甜什么甜!它就是不甜!再说了,就算这个柿子真甜上天了,那也不能给靖哥哥吃!靖哥哥以后是要做大官的!可是人上人,要吃什么没有,才不会吃你这掉身价的柿子!”   这话一出口,余青霎时就没了音。   显然在他心里,他也极为认可钱翠翠的话,觉得魏靖就是天底下顶好的人,就该吃最好的东西过最好的日子,虽然他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才是最好的东西,但至少柿子不是。   地上的柿子被踢到墙根,大力使它破了皮,果肉和汁水沾了一墙根,也散出了不少柿子香。   这东西对钱翠翠来说的确算不上什么,对魏靖来说或许也不值一提,可对于余青来说却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他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就喜欢吃。   那柿子是他从家里米缸拿的,一共四个,三个给了杨虎,一个给了魏靖,自己都还没尝着味儿呢。   钱翠翠见他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柿子,心想土包子就是土包子,一个破柿子都念念不忘,哪像她,别说柿子,就是柿子干她也吃过,还有城里那些精细糕点,她都吃腻了!   鼻子一哼,钱翠翠抱着手臂道:“你不是进山给靖哥哥找野人参入药去了吗?既然人出来了,想必野人参也应该找到了吧?”   前几日魏靖染了风寒,几天都不见好,钱翠翠担心得很,专门带着大夫上门来给魏靖看病,末了又是抓药又是嘘寒问暖的,谁料走时刚好撞见来看魏靖的余青,瞅着他那副写满担心的脸孔,钱翠翠心里怎么都不得劲。   心里不得劲,嘴上难免就会表现出来一二,她骗余青说魏靖病入膏肓,要野人参入药才能治,不然就只能等死。   余青是个傻的,哪知道钱翠翠这话是在骗他,加上魏靖因着钱翠翠给他请大夫看病抓药,不好驳了她面子,就选择没吭声,余青信以为真,当天就跑进深山找野人参去了。   这要是本纯情玛丽苏文学,那钱翠翠这番行为也就算是个吃醋作妖,说不了读者还得夸她一句干得漂亮。   可惜故事剧情并不由玛丽苏掌控,当主角变成余青,那这本小说的基调就变成了傻子复仇记。   屈词心里嗤笑,面上却仍是装得滴水不漏。   小少年被钱翠翠问了这话后就低下了头,他手捏着衣摆揉揉搓搓,嘴巴却抿得死紧一声不吭,像是被人抓住了什么痛脚一般,唯有用沉默来应答。   钱翠翠看他吃瘪,还想说出点更过分的话,不过魏靖显然对这件事有着不好的回忆,他曾以为自己是害死余青的刽子手,这种沉重心情直到余青活着出山才烟消云散。   余青的思维显然和正常人不一样,魏靖怕钱翠翠一会儿管不住嘴,造成什么更严重的后果,他可不想再承担那种惶惶不可终日的负罪感。   他打断钱翠翠:“翠翠,我并不需要野人参,只是风寒罢了,吃过大夫抓的药便已然痊愈。”   俊朗的青年一开口,钱翠翠再怎么不愿意,也选择了闭嘴,不过闭嘴前还要狠狠瞪上余青一眼,以表不喜。   钱翠翠不喜欢余青,魏靖不见得就有多喜欢,他的性取向没问题,向来都只喜欢姑娘,看见村子里的姑娘为他争风吃醋,甚至于钱翠翠都无法逃脱他的魅力,魏靖心里别提有多快活。   至于余青,他看见余青就觉得烦,可他听说京城里的那些达官贵人们,也都喜欢玩男孩儿,不仅玩,有一些还要养几个在府里,平常出门聚个会,也会在那种烟花巷柳之地。   魏靖想着等他高中做了官,或许也要和他们一样,所以他并没有拒绝余青,有时还很享受余青对他的追捧,他把这当做是提前熟悉官场的踏板。   在魏靖眼里,余青约莫就等于他养的一条狗,高兴就给个好脸,不高兴就给个坏脸,有需要就召之即来,没需要就挥之即去。   而现在他显然是不需要余青的,毕竟钱翠翠和余青,就算傻子都知道该选哪个。   他对余青道:“小青,我和翠翠有些事要说,你玩去吧。”   小少年听他的话,点点头走开了。   等余青一走,钱翠翠的脸上立马多云转晴,她笑嘻嘻地从袖子里摸出根毛笔来递给魏靖:“靖哥哥,这毛笔是我前日去书局里买的,那掌柜的说是狼毫做的,秀才公们都用这些,虽说靖哥哥以后肯定会用上比这更好的笔,可现下用它来练练手也是使得的。”   一根好的狼毫笔也不便宜,要好几两银子,纵使王氏舍得给魏靖花钱,但买一支这样贵的毛笔还是断不可能的,别说她不可能拿这将近半年一年的家庭开销去买笔,就算她肯,家里其他人也未必肯。   桃花村里的先生教不了什么大知识,只能教教认字,魏靖上学是在城里,说实话山村人大多没有什么大志向,只要有田种有饭吃,日子过得去就行了。   田氏最开始送魏靖上学,也是因为从小先生夸魏靖聪明,是块读书的好料子,山村人眼里夸一个孩子最好的方式,就是夸这一点了,因为在他们眼里看来,读书好的就能当秀才公,以后也能出人头地。   所以魏靖这才能一直读下去。   在村里读书,大家都是山村人,知根知底,用的笔墨纸砚都没什么大区别,可城里不一样,富家公子哥偏多,不论是笔还是纸,那都是最好的。   魏靖是学堂里学习最好的那个,先生总是会拿他的文章来夸赞,富家公子哥吃喝玩乐是样样在行,但是学术有的好有的不好,魏靖学习是好,不过在他们眼里看来也只是个书呆子罢了。   课堂上先生夸魏靖,下了学总有那么些人看魏靖不过眼,明里暗里嘲讽他是个穷光蛋,连支好笔都买不起。   魏靖面上不显,心里却不是个滋味,他觉得他比那些人都要强,但老天偏偏就没有给他一个好家世,他也曾叫王氏给他买好笔好纸,只是那些太贵,他显然是没能如愿。   富家公子哥们也有几个想送他一些,想和他拉近关系,可魏靖假清高,怎么着也不肯收,甚至还觉着这些人送他东西是为了折辱他,未必是真好心。   钱翠翠带来的那只狼毫笔,他老早就想要了,左右也收了钱翠翠不少东西,不差这一支笔,又或者说魏靖潜意识里认为钱翠翠给他买笔是应所应当的事儿,想要做他魏靖的人,不付出点什么那怎么行?   魏靖心里高兴,面上却是推辞:“这笔看起来不便宜,翠翠你还是拿回去吧。”   “就五两银子罢了,不过我买支簪子的钱,”钱翠翠满不在乎地摆手,说什么都要把笔送给魏靖,“而且我觉着这笔都配不上靖哥哥,要不是书局里只有这个,我定要买更好的给你!”   钱翠翠是真不把这几两银子放在眼里,她说的也是真话,只可惜魏靖对此并没有半分感激,在城里读书的这几年,他的自尊心已然病态,只觉着钱翠翠送他笔并非出于纯粹的爱意,而是拿钱来敲打他,甚至于侮辱他。   掩下眼里的不悦,魏靖和钱翠翠你来我往地推辞半晌,这才状似无奈地收下了笔,末了还要嘱咐钱翠翠下次不要再破费。   这边上演着各怀鬼胎,屈词倒是提前远离了战场,虽然说这是桃花村,也有个靖哥哥,但他显然不想做桃花岛的黄蓉,更何况魏靖这种眼高于顶心胸狭隘之人,和金庸老师笔下的郭靖简直一个天一个地,完全没有可比性。   秋收还没过完,又下了一场雨。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两天,河里的水都涨了不少,听说涨水鱼也多,屈词难免有些心痒痒,第三天雨刚刚停,他就往河岸边奔了过去。   好巧不巧,在河岸边他遇到了几天没见的杨虎。? 第七章 我阿爹抓鱼特别厉害   桃花村是山中村,却也依傍着水源,汩汩泉水从山中渗出,经由地势往下流,到了山脚下时,已然汇成了河流,再加上这几天的雨势浇灌,浅浅小溪已是江河之态。   往日里清澈见底的溪流被土色晕染,放眼望去一片浑浊,好像深不见底,河水甚至都漫上了河岸两边的田地里。   下雨没什么农活干,村子里的汉子不是在家闲着,就是跑出来抓鱼了,得益于小雨未歇,河面上的竹筏并不多,看着三三两两,倒是有种寒江钓鱼翁的既视感。   屈词开始其实没注意到杨虎,毕竟河面上竹筏不是一两个,哪能一眼就从中认出来谁是杨虎,他是先看到了河岸边的杨小虎。   河里的水涌到田里,也带进去了不少鱼,五岁的男娃娃挽着裤腿,正在田里埋头苦抓,一个不留神就栽到了田里。   屈词一手把矮萝卜头拽起来,怀里人还抱着一条鲫鱼,虽说没多大,不过倒是活泛得很,那尾巴可劲地甩,把杨小虎手背都拍红了。   男娃娃喜笑颜开地把那一条鲫鱼放进拴在腰上的鱼篓里,这才回头对着屈词道谢,那声音脆生生:“谢谢哥哥。”   余青在桃花村的名号响当当,大部分人看到他都把他当傻子看,叫他也都不叫名字,叫傻子,大人这么叫,小孩子有样学样,也都这么叫,一村子小孩,也就只有杨小虎乖巧地叫他一声哥哥。   俗话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纵使杨小虎现在还没有七岁,不过从他这一声哥哥,就能看出杨虎的教育要比整个桃花村的人都要强,也能说明杨小虎这孩子的心性。   少年露出担心的神色,伸出双手对着杨小虎摆了摆:“小宝宝不能自己一个人抓鱼,危险!”   杨小虎抹了把脸上的污水,指了指河面某处:“哥哥不用担心,我爹也在呢,不怕!”   屈词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不其然看见了杨虎,不过大约是反派效应作祟,他所处的周边几米,都没有竹筏,看样子像是凭空多出了一条隔离带似的。   余青视力很不错,就算隔了好几米远,他也能看清楚河面的情形,应该是为了方便下水,杨虎没穿上衣而是光着膀子,那强劲的身躯裸露在外,结实肌肉真真是一览无余,还有堆在腰腹间的八块腹肌,看得屈词眼睛都红了。   他脑子里第一个想法是好帅,第二个想法是想摸,第三个想法则是魏靖那小白脸看着就是白斩鸡,一定没有杨虎这样的好身材。   “哥哥你也是来抓鱼的吗?”不同于杨虎的冷硬,杨小虎一点没继承到他爹的不近人情,小嘴甜蜜蜜不说,一张小脸也白白净净,纵使沾了污水,也能看出精致的五官,惹人怜爱得很。   余青点点头。   杨小虎笑眯眯:“田里的鱼不多,加上水浅,都被大家抓得差不多了,你要抓鱼的话,还是得下水。”   他往余青身后瞄了两眼,没看见余家人,心里顿时明白余青是一个人来的:“河里现在水深,没有竹筏下水的话很危险,哥哥你和我爹一起吧!”   说着也不管余青同不同意,他拽着余青的手就往河岸边跑,边跑还吆喝杨虎:“阿爹!阿爹!”   男娃娃总是活力十足,杨虎又把他养得好,看着是柔柔弱弱,骨子里却和他爹一样强势,浑身都是用不完的劲,他那么一拽,屈词毫无防备,差点就摔了个狗吃屎,好在踉跄一下后还是稳住了,没一头扎进田里。   瞅着杨小虎拽他跑得飞起的背影,屈词有点呆,现在五岁娃娃都这么猛了吗?他怎么说也是个男人,就这么被拖着跑,怕是有点不合常理吧?   还有,严格来说,他和杨小虎这才是第二次见面,但杨小虎对他的态度显然亲昵得有些过了头,这孩子对一个能堪称陌生人的男人这么热情,要放在现代那就是妥妥的被拐卖对象啊!   杨虎养儿子都不教这些基础性知识的吗?   其实屈词也算是多虑了,杨小虎并非跟所有人都亲近,男娃娃和他亲近,有两个原因。   一是那天他和杨虎一起下山,被杨小虎看见,虽然杨虎什么都没说,但杨小虎早慧,从杨虎身上的伤就能猜出大概一二,知道是他救了杨虎,小孩子对待救了自己父亲的人,总会多几分感激。   第二么,就全得益于那天他塞给杨虎的三个柿子,杨虎不喜欢吃甜,但杨小虎喜欢,所以那些柿子最后进了杨小虎的肚子,而对于柿子的来历,杨虎自然也没瞒着。   拿人手短吃人最短,不管杨小虎之前对余青印象怎么样,经过这两件事后,那势必都会转化成好感。   更何况在杨小虎心里,他是有几分同情余青的。   小娃娃什么都不说,但不代表什么都不懂,村里人对杨虎的排斥和异样眼光,他看在眼里,不光是杨虎,有时候村里小孩对他的态度也是有样学样,这让他对余青的遭遇很是感同身受,他觉得他们都是不受欢迎的人。   所以比起村里其他人,杨小虎更加愿意亲近被别人叫傻子的余青。   当然屈词也没想到,他妄图用三个柿子刷杨虎好感,效果最后却作用在了杨小虎身上,当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不过几个呼吸间,屈词就被杨小虎拽到了河岸边,另一边杨虎听见自己儿子的呼唤,也撑着竹筏划了过来,瞥见杨小虎拽着的少年,男人有些诧异。   他看了眼杨小虎,没说话,像是在等他的解释。   杨小虎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爹,哥哥他也想抓鱼,但是他们家没来人,也没有竹筏,你带着他呗。”   “想下水抓鱼?”男人才下过水,身上湿漉漉,头发梢也都还滴着水,浑浊水珠划过那健硕的肌理,无声上演着湿身诱惑。   这副男色无边的场景落在眼里,让屈词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他点了点头,只觉嗓子好像干得厉害,跟有火在烧似的。   杨虎并没有把屈词的反应放在心上,在他眼里看来,咽口水是紧张所致,前几天少年给了他柿子,他却给少年留下了点不好的印象,想来少年应该是有些怕他的。   当然就算杨虎有别的猜测,也打死都不会猜到,少年咽口水的原因不是什么其他别的,而是馋他身子。   他将竹筏划到河岸和田埂的接口上,对着少年抬了抬下巴:“上来。”   杨小虎改拽为推,把屈词往竹筏上面赶:“哥哥你快上去吧,我阿爹抓鱼特别厉害,平日里都不带人的!”   小娃娃语气里满是自豪,脸上也都是兴奋的表情,在他眼里,杨虎无所不能,连野猪都能打下来,更何况小小的抓鱼,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屈词被赶鸭子上架地上了竹筏,还活着的时候他倒是坐过船,不过那船有游艇有游轮,最次的也还是舟,能有个着力的地方给他抓,然而竹筏一马平川,他刚踩上去就差点没站稳一头栽进河里。   杨虎眼尖拎着他的手臂扶了一把,待他稳住后才松开。   男人视线落到自己儿子身上,刚想说点什么,男娃娃倒是先他一步开了口:“我知道,我不下河,也不会跑远,就在田里边逮鱼边等你……”   说着他顿了顿,看竹筏上的少年一眼后又咧着嘴把没说完的话接下去:“还有哥哥。”   男人点点头,嘱咐一句:“有事叫我。”   杨小虎应了。   杨虎把竹筏划到河中央,见少年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的样子,不由得问道:“以前没下过水?”   屈词老实点头。   老实说,他的确没有下河抓鱼的经历,不光是他,就算余青也一样,余大鱼不让余青下河,尤其是涨水的时候,就更不让了,大概是觉得余青脑子不好使,一旦下河就会淹死在河里似的。   杨虎又问:“也不会水?”   屈词又点头。   他以前还活着时,倒是经常去游泳馆,不过游泳这件事对体能有着要求,他一个心脏病患者,注定与此无缘,就算去了游泳馆,也都是找个救生圈缩在里面,然后纯粹泡着水玩。   桃花村靠水,村民也大多熟知水性,当然杨虎也不能打包票说每个村民都是如此,毕竟有些人天生就是旱鸭子。   但显然余青不会水这一点超出了他的意料,一个不会水的还想下水抓鱼,万一出了点什么事,他这个带余青下水的就是罪魁祸首。   杨虎正想着怎么委婉拒绝,另一边少年好像看出了他的犹豫,轻轻拽了拽他裤腿:“我想抓鱼。”   简简单单四个字,就将杨虎之前拒绝的想法打散的彻底,明明那话听起来只是单纯的叙述,可配上少年明眸皓齿那张脸,愣是多出了几分可怜兮兮的哀求味道,叫人忍不住地怜惜。   杨虎的心倏地就软了,不想让少年失望的想法占据上风,他下意识地道了声:“好。”? 第八章 你就骑在我背上   杨虎自认并不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他生性如此,对谁都热忱不起来,也扮惯了黑脸,就算是对待杨小虎,都是严厉大于宠爱。   倒不是说他不疼爱杨小虎,只是单纯不善于表达罢了。   他很意外为什么会对余青让步,思来想去半天,他猜大概是因为少年虽已十七岁,可心却有着和他儿子一样大的年纪,甚至于比他儿子还要更加懵懂纯真几分。   而对待这样的孩子,就该多几分宽容才是。   桃花村的河流不深,原先没涨水时,最深也就到大腿的部位,现下落雨涨了水,倒是能淹没一个正常男人,然而杨虎显然不属于正常男人的行列,他高得有些过分,就算站直了,那水位也只堪堪停留在他脖子的位置。   男人扑通一下跳进水里,骤然的行为激起了一阵汹涌水波,竹筏随着水波晃动,置身其上的少年被带得摇摇晃晃,小脸上满是惊恐,嘴里更是尖叫了一声。   杨虎没想到一个晃荡就能让余青如此惊慌失措,在竹筏上都能怕成这样,那要是真下了水,该变成什么光景?   害怕少年出事的想法占了上风,男人再一次犹豫道:“不如你就坐在竹筏上,我帮你抓鱼,如何?”   好歹上次少年也给了他柿子,这回他多抓几条鱼给他,一是保证了少年的安全,二也算是回报了少年。   “我要下水抓鱼!”屈词一听头顿时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开玩笑,好不容易能体验一下亲自下水抓鱼的快乐,要他在岸上眼睁睁地看着?那必然不可能。   人老天爷都说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他今天必然不受嗟来之食!   少年眼睛里满是倔强,杨虎知道他大概不会听劝,也没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   看他这么渴望的样子,想必是真的很期待能下水,左右不过多看着点,实在不行就拿根带子拴着,总不会让他被水给冲走。   于是男人放下抓在竹筏边上的手,往后退了两步,对少年道:“下来吧,我接着你。”   杨虎的退让来得太快,甚至快得有点莫名其妙,屈词心里都打好了继续劝说的草稿,还想着如果杨虎咬定牙关不松口,他就来一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磨都要磨到对方同意。   结果满肚子话到了嘴边,对方却同意了?   屈词不明白,不过他明不明白都不重要,只要结果是他想要的就行。   少年三下五除二地扒光了上衣,然后没有丝毫犹豫就跳进了水里,几十斤的身体扎下去,跟个小炮弹似的,炸起一片水花。   当然炮弹再猛,也是个实心的,加上个子不够又不会游泳,进了河就一路往下沉,还一边沉一边扑腾。   杨虎眼疾手快地抓住少年手臂,将人从水里拎了起来,没让他和河底来个亲密接触。   男人拿了绳子绑在两人腰间,虽说河水不太深,不过涨水后的水流显然比平常要更加湍急,余青细胳膊细腿,统共就没几斤重,万一要真被水刮跑了,那可就晚了。   腰上栓了绳子,只要他抓着绳子,就能顺着绳子摸到杨虎,有了杨虎这个秤砣,不管屈词怎么在河里蹦跶,都出不了事。   少年嘴角咧起个笑,满脸的跃跃欲试。   初次下水的感觉让他感到新奇,就跟得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一样,让他浑身上下都充满着快乐气息,他像是条鱼,时不时地就往水里潜,潜的时间也不久,短的一两秒,长的也就四五秒。   杨虎就那么看着,也没动,河面上少年的脑袋若隐若现,一会儿上浮一会儿下沉,尤其是浮上来时,少年一抹脸上的水,把湿漉漉的头发往后抹,会露出白白净净的一张脸,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沁着水光,明亮得像是天生清冷的月亮。   只是当脸庞染了笑意,高高在上的清冷就转变成了触手可得的昳丽,当真是——出水芙蓉。   杨虎是真没想到村里人人唾弃的傻子居然有这样一副好面貌,余大鱼那张平平无奇的国字脸浮现在脑海,他那样的男人不可能生出这样好看的人,余青长得俊,大抵还是随了余大鱼那位死去的前妻。   说来也是唏嘘,若是那个女人还在,余青断不可能是如今这样,爹不疼娘不爱,旁人指指点点,还一口一个傻子地叫他,若是有娘,余青也该是俊朗的少年郎,比起魏靖那个小子来,肯定不遑多让。   只可惜……   杨虎心中难掩怜惜,还没等他从这份怜惜里回过神来,腰上的绳子却是感受到了大力的拉扯,他放眼一看,河面上已然没了少年的身影!   男人赶紧捏着绳子一端往自己这边拽,他力气大,不过两息就将绳子另一头的少年拽了回来,少年约莫是受了惊,摸到他时就跟八爪鱼似的缠住了他,双腿夹在他腰间不说,手也紧紧地环着他脖子,身体抖得不像话。   杨虎除了抱过自己儿子,还真没抱过谁,更别说是以这么亲密的姿势,少年裸着的身体沾了水,像是他先前抓的鱼,滑溜溜一片,不过比起鱼,温度倒是高了不少。   他不习惯这样的零距离接触,想把少年从自己身上拽下来,结果对方死活不撒手,他越拽少年缠得就越紧,在这你来我往的几番拉扯中,杨虎骤然就被撩起了心火。   男人的反应来得又快又猛,几乎一个瞬间就起立,要不是他站在水里,此刻怕是已然暴露无遗。   杨虎也没料到会这样,他浑身僵硬,像是被按了定格建,拽着少年的手都下意识地松了开,说不清道不名的情绪在心底发酵,一时之间他竟觉得有些难堪。   然而缠着他的少年显然没意识到什么,他仍旧紧紧缠在他身上,宛若抱着最后一块浮木般。   “没事了,你松开些。”再次开口,男人的声线有点喑哑。   屈词一颗心扑通乱跳,耳边都是他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后怕的情绪萦绕着他,让他不太能淡定下来。   刚才那一瞬,他还真以为要嗝屁了,不过真要死的话也怪不得别人,怪他自己作,非要尝试一下憋气,河水浑浊,里面啥也看不见,他憋着憋着,也不知道哪条鱼游过来给他脸上来了一尾巴,把他吓了一大跳,接下来就是顺理成章地呛水。   其实呛个水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主要还是头一次,以为水里有什么危险的动物,比如说水蛇啊什么,惊慌之下也忘了拽绳子,只知道一个劲地扑腾。   听到杨虎的声音,屈词好歹是淡定了一点,不过人还是有点发抖,至于松开点……就当没听到好了。   杨虎:“……”   杨虎又不可能动真格,只能任由少年缠着他,他闭上眼深呼气,想要以此来消减身体的反应,只可惜他向来清心寡欲,平日里也不会刻意去行事,一些东西憋久了,爆发出来后只会犹如山洪,一发不可收。   而且罪魁祸首还在他身上,他又怎么可能静得下来。   他庆幸河里涨了水,掩盖了下半身,不然这一幕落到那些村民眼里,怕是又要冒出些风言风语,说他如何如何下作,竟是对一个男的都能如此这般。   等待少年平静下来,杨虎托起他放在自己背上,又从竹筏上拿了根套着渔网的鱼竿塞进他手里,道:“水里危险,你就骑在我背上,哪里有鱼,就拿渔网往哪里兜就行。”   屈词眼睛一亮,当即点头应了。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屈词基本都呆在了杨虎的背上。   男人肩宽背阔肌肉结实,给人的安全感十足,屈词开始时还一手搂着他脖子,一手抓着鱼竿,后来得了趣,知道自己安全有保障,就直接上了两只手。   平日里河水平静,鱼一般都在河底,有点动静就一甩尾,咻地一下蹿了个没影,现在涨了水,不少黄沙被掀起来,水质浑浊不堪,鱼儿们也争相浮了上来透气。   小雨不知何时停了,太阳从云层里探出头,阳光照在河面上,偶尔能瞥见闪闪发光的鱼鳞。   杨虎大概是放弃了抓鱼,一心陪着背上的少年玩,他眼尖得很,基本是看见鱼后就将位置指给少年,让少年去兜。   一开始少年没得章法,总是网不着,后来在他的指导下渐渐找到了感觉,一网一个准,不一会儿竹筏上的鱼篓里就堆了半篓子鱼。   屈词望着那些蹦跶的鱼,开心极了,这是他第一次抓鱼,也是第一次凭着自己的能力抓到这么多鱼,这种感觉很好,让他觉得生命好像又被自己掌握在了手里,而不是悬在头上的心脏病。   少年笑得很是明媚,眉眼弯弯,露出一口白得晃眼的牙,眼睛像是玻璃珠子,里面灌了光,很是动人。   他扬着嘴角,脸上全是自豪的笑:“我抓了很多鱼!我真厉害!”   杨虎很少笑,不知怎么地就被少年这副模样给触动了心扉,像是有根羽毛浅浅地撩过去,又痒又热。   他不自觉地微勾唇角,应和道:“嗯,很厉害。”? 第九章 好吃得我都想嫁给你了   屈词抓鱼抓得很开心。   他以前有钱,也有权,作为屈家的大少爷,所有人见了他都是笑语晏晏,话语里带着几分恭维和讨好,不论他摆出什么脸色,就算是不说话,那些人也能自顾自地把话接下去,再七拐八转地把话题引到其他方面,当然其他方面肯定和屈家的各种产业相关。   说白了就是钱。   屈词的爹妈单个拎出来,那都是精英中的精英,翘楚中的翘楚,更别说其背后所依靠的家族,更是百年世家。   他们于人海之中挑中了对方,并且选择步入婚姻的殿堂,你情我愿又是门当户对,他们二人的结合,在当时的人眼里看来就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在两家眼里看来更是如此。   这样两个人走在一起,造成的影响真不是一般大,各自的本家因此更上一层楼,成了彻底的强龙地头蛇不说,甚至最强时还拉动了地方经济增长。   一切看起来都很美满,标准的童话故事结局。   但要真是那么回事儿就好了。   和外面无数美好传言不同,屈词早就知道他爹妈在一起就是纯粹的商业联姻,而不是什么狗屁言情小说里的你情我愿一见钟情,真要是为爱结婚,有必要连生孩子都采用人工授精再进行代孕的方式?   没错,虽说他是屈家唯一的儿子,但却并不是他爹妈爱的结晶,那两个人都强势无比,且都是同性恋,他们有着各自的伴侣,和对方结婚只不过是打着形婚的幌子,并且用这样的方式来换取一劳永逸。   要不是要给两家一个继承人,他们甚至都不会允许屈词的出生,以至于后来屈词被诊断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后,他们不仅没投以关心,甚至还松了口气。   毕竟屈词对于他们来说不是诞生于自身的血脉,而是一个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们背叛了爱人的活证据,屈词活着一天,这件事就提醒着他们一天。   小时候屈词不懂,他也渴望过亲情,想要亲近自己的父母,然而父母给他的不是拥抱,不是亲吻,而是一次又一次的推开,眼神里更是盛着他看不懂的光。   后来慢慢长大,见多了商场人的场面,他也就明白了,他父母看他的眼神里藏着的光,是厌恶和排斥。   他生来就不被期待,也不会被爱。   所以有时候看到那些人围绕着他打转,屈词都觉得无比好笑。   他这个屈家少爷名存实亡,他父母不会把毕生心血或者财产交给他,如果他没有心脏病,说不定以后还真能成为富可敌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屈大少,可他有心脏病,没有合适的心脏,他就是个纯粹的短命鬼。   死神的镰刀悬在头顶,说不清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要了他的命,而屈词知道,他那对爹妈,不会给他一个新的心脏。   所以说他的死……只不过是迟早罢了。   看着鱼篓里活蹦乱跳的鱼,屈词一瞬间想了很多。   那些鱼明知道被人捕上岸后只有被开膛破肚的下场,却还是疯狂地跳动,企图逃脱命运的魔爪。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他就是那些鱼,他也曾企图逃脱命运的魔爪——他想活。   谁不想活呢?   好在最终他还是活了。   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他活了,他记得他是死了的,死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   不过那有什么要紧,反正他活了。   这样想着,屈词捏着鱼篓边,反手将鱼篓里的鱼全又倒进了水里,鱼遇水活,几乎是一个瞬间,就淹没在了浑浊水质之下。   看着那些鱼消失在水里,屈词露出了个真心实意的笑,不过下一秒他意识到鱼篓里的鱼不止是只有他的份,也有杨虎的份。   少年意识到这一点,抬头看向高大的男人,歪歪头问:“我是不是做了坏事?”   说实话杨虎是真没想到余青会把鱼全给放了,这要是杨小虎,他估计得训斥一番,他原也是想训斥余青的,不过少年模样过于纯真,表情还透着一丝小心翼翼,让人忍不住心软。   算了。   总归是个傻子。   傻子的行为本就捉摸不定,再说对方的心智估计也就和杨小虎一个年龄段,他总不能对他那么严格,几条鱼而已,放了再抓就是。   杨虎摇摇头,表示没关系,他没安慰过人,又担心摇头不能明确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便再次开口道:“没有。”   少年好像不太相信,又问了一遍:“真的吗?”   杨虎点头:“真的。”   于是少年笑了,脸颊两侧浅浅地凹进去,形成了两个酒窝,那一口白牙更是晃了杨虎的眼,叫他心脏不受控制地跳了两下。   后面杨虎驮着背上的青年继续了未完的抓鱼事业,约莫是玩得有点累了,没抓两条余青就趴在他背上没了动静,杨虎在水里站了会儿,直到感受到喷在背脊处平稳的呼吸,才意识到余青睡着了。   村里人的桌上大多时候都不会有很多荤腥,对于养的鸡鸭鹅,一般也只会在节日或者其他重要日子宰了吃,在这种时候,鱼就是最好的荤菜。   涨水是很好的抓鱼机会,多抓几条,就算吃不完也可以卖到城里去,毕竟那些有钱人就喜欢这些鲜活的水产。   杨虎就是这样,趁着涨水时抓鱼,留一些自己吃,一些卖出去赚点银子补贴家用,毕竟他养孩子和别人不同,提供给杨小虎的吃用都是捡好的,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但现下他却是不想再继续抓了,连着动作都收敛了许多,像是怕吵醒余青似的。   一手推着竹筏,一手兜着余青,杨虎径直上了岸,另一边杨小虎看见他后赶紧迎了上去,男娃娃扬着笑脸,迫不及待地问他:“爹!抓了多少……”   话还没说完,男人对着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杨小虎聪明得很,先前他走过来时就发现余青趴在他爹背上,而且还一动不动的,这会儿见他爹示意他噤声,眨眼就明白余青这是睡着了。   他乖巧,也没问他一向不近人情的爹为什么背着余青,甚至还纵容余青在背上睡觉,要知道就算是他,也只在三岁之前有过这项殊荣和待遇。   他只是往他爹手里提着的鱼篓里望了一眼,发现比往前的量要少得多后,才轻声问道:“爹,还抓吗?”   朦胧细雨又开始下起来,山岚被笼罩上了一层薄雾,河面竹筏三三两两,此时已是正午,不少农户的烟囱里冒出了袅袅炊烟,一切都美得像是水墨画。   “不抓了,回家做饭,”杨虎对着儿子摇摇头,说着又将拴在儿子腰上的鱼篓解下来拿在手里,“你去村头李大娘那里买块鲜**回来,一会儿炖鲫鱼**汤给你喝。”   杨虎会做饭,还做得不错,不过他鲜少下厨,这会儿听到他要炖鱼汤,杨小虎眼睛都亮了,当即迈开腿往村头李大娘家里跑。   屈词睡得不久,醒来时入眼全是陌生场景,他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之前好像是在杨虎背上睡着了,现下估计是被杨虎带回了家。   说来有点奇怪,他不是一个很容易安睡的人,就算是睡着了也很容易做梦,梦里影影绰绰好像都是些伤心的事,睁眼时却又不记得,只有一颗心像是泡在了水里,有些挥之不去的窒息感。   这种情况就算是到了异世,也仍旧存在,但他刚才趴在杨虎背上时,却诡异地有种安心感,让他忍不住就放松了下来。   屈词想大概是这个男人的背又宽阔又温暖,所以他才会睡过去,并且睡得极其安稳。   在床上坐了没一会儿,杨小虎突然出现在门口,见余青醒了,他笑得咧出一口白牙:“你醒啦哥哥?该吃饭了!”   之前屈词只在外面看过这栋屋子,和村里那些并没有什么大不相同,不过就是院子大了些,看起来也更加简洁了些。   等站在里面,屈词才知道什么叫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应该说男人家里这配置甚至比大多数村里都要好,而且还干净。   实木桌上摆了三个菜一个汤,三个菜里有荤有素,而且看着色香味俱全,馋得屈词当即就咽了一口口水。   其实这真算不上什么好菜,毕竟出身于古地球华国,他什么美味没吃过,这些比起真正的山珍海味来,差得那不叫一星半点。   只不过来这里这么久,屈词还真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田柳抠搜得很,做菜都不怎么放油,偶尔做一次荤菜,还要跟做贼似的防着他,生怕他多吃一块。   当然屈词也不想吃,田柳手艺不行,荤菜都带着一股子腥味,吃一次他肚子就能疼一次。   但屈词显然没料到杨虎拥有一手好厨艺,桌上的菜算不上豪华,但也胜在新鲜,尤其是荤菜,没有一点腥味,还有那鲫鱼**汤,鲜得能让他把舌头都一起吞下去。   杨虎本来还想说让少年不要客气,结果看到少年一口接一口的豪放相,他觉得自己也不用再多此一举。   眼神落在少年开合的唇瓣上,男人问:“好吃吗?”   屈词吃得开心,一开心,嘴上也把不住,一句不过大脑的话脱口而出:“好吃!好吃得我都想嫁给你了!”? 第十章 你娶我   渊朝不兴男风,但也不是没有男风,传闻皇室曾有一位皇帝,就娶过男后。   当然这也只是特例,大多数人都还是循规蹈矩,尤其是在山村里,思想尚未开化完全,都觉得男欢女爱才是正道,男人和男人或是女人和女人在一起,那可是有违天道的事。   杨虎自小就性情冷漠,他这一生活得很循规蹈矩,别人怎么活他就怎么活,就算是娶老婆,也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到了那个年纪该做那个事。   他可以对所有事都冷眼旁观,更没什么温柔可言,就算是面对新婚妻子,心里也无法生出半分怜惜,旁的男人娶妻,新婚之夜定是春宵千金,而他规规矩矩,升不起半点旖旎心思。   成亲一年,他甚至都没碰过那个女人一次,后来她受不了这样的活寡生活,更受不了他的冷漠态度,出轨了一个同村男人,甚至还怀上了孩子。   寻常男人被戴了绿帽,怕不是得提刀砍死那奸夫淫妇,然而杨虎没有,他原是想着休了那个女人,以此成全他们,然而女人却是不愿意,她扒着他的裤腿求原谅,说自己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做出这样的事。   杨虎心里不在乎她,自然也就无所谓她做过什么,他最终还是没休了她,甚至于那个不属于他的孩子,他都接纳了下来。   再后来就是饥荒爆发,他们一路南下逃难,女人染了瘟疫,在路上就已经不行了,临死之前,她唾骂杨虎的冷漠绝情,说杨虎毁了她一生,又说她根本不为她出轨的事感到任何歉疚,求着他原谅也只是想让他替别人养儿子,借此来羞辱他,然而她没想到的是,杨虎压根就不在乎这些,她算来算去,到头来只把自己算了进去。   说不清是幡然醒悟还是什么,她哭着求杨虎善待她的孩子,说他们的恩怨不该牵扯到小一辈身上,还说要是他敢对儿子做什么,就算是变成厉鬼都不会放过他。   杨虎应了。   左右已经养了两年,继续养下去也没什么不行。   说到底他不在意那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种,也不在意女人是不是变成厉鬼复仇,他只是单纯觉着孩子冠了他的姓,就是他的所有物,是生是死得他说了算。   杨虎就这么一个人,他不是没有明确是非对错观,只是周围发生的一切都挑不起他的兴趣,他就是那种单纯为了活着而活着的人,至于其他事,好的坏的他全然不在乎。   所以冷心冷情这四个字,与他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自己也清楚,他的心是冷的,血也是冷的,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从少年口中蹦出的那句说好吃得想嫁给他的话,心口却是猛地跳了一下。   余青是傻子,这是桃花村每个村民都知道的真相,而从傻子嘴里说出来的话,都是疯言疯语,一个字都不能当真。   杨虎深知这一点,然而他脑海里还是不受控制地浮现了少年身穿红色嫁衣的模样,然而奇怪的是,那张脸却不是少年的脸,而是另外一张有些苍白却俊美的面孔。   他搜遍了自己所有记忆,也没能挖出这样一张脸来,杨虎敢肯定,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既然没见过,为什么会出现在他脑海里?   杨虎还没想明白这点,胸口倏地传来一股心慌,随之而来的是绵密的刺痛,好像有针在扎似的,叫他疼得灵魂都颤抖了起来。   另一边杨小虎听到余青的话,大声笑了出来,他在村子里的学堂上学,先生会教授关于渊朝的一些知识,历史上有君王娶男后的事他也学到过,是以他对男男相恋并不排斥。   不过余青的话还是叫他乐不可支,他道:“哥哥,你也不必为了吃的连自己都卖,还是说你真想嫁给我爹,做我的阿娘?”   明眼人都知道杨小虎这话只是在开玩笑,然而杨虎却是耳朵动了动,视线也黏在了少年的薄唇上,连带着呼吸都下意识地放缓,就为了等少年一个答案。   少年没马上回答,他刚吃下一块白嫩的鲫鱼肉,筷子还放在嘴里没拿出来,微张的红唇里露出几颗雪白的牙齿,有种莫名的勾人意味,杨虎看着这一幕,呼吸陡然重了两分。   就在这时,少年突然抬头看向他,指着桌上的菜问:“嫁给你可以天天都吃这个吗?”   杨虎愣了愣,还没来得及答话,少年紧跟着又问:“可以天天都吃饱吗?”   这两句话背后藏着怎样的含义,杨虎几乎是一瞬间就懂了,然而被他好好养大就算是遭遇饥荒也没有饿过肚子的杨小虎不会明白这点,他没有吃不饱穿不暖过,以为余青就是随口一问。   “当然!”男娃娃点头如捣蒜,下一刻又摇了摇头,“但是天天吃这些肯定会腻,不过我爹什么都会做,而且做出来都这么好吃,哥哥你想吃什么都有!”   余青显然被这句话打动了,清亮的眸子闪过一缕光,紧接着重重地点头对杨虎道:“那就嫁给你!”   这宣言一样的话语差点让杨小虎喷出嘴里的鱼汤,他虽然年纪小,却调皮捣蛋,和余青搭这个话,就是纯粹的好玩,谁知道余青还真义无反顾地跳下了他挖的坑里。   当然他不会知道,他目前所拥有的一切,是余青永远都得不到的奢望。   那个脑子不好使的少年没有什么城府,行事全凭喜恶,还拥有各种各样天马行空的想法,他纯真得像是一张白纸,可却生活在无尽的泥沼里。   他生来就失去了母亲,父亲的粗心大意让他成了傻子,后进家门的继母强势无比,对他处处苛责,而他视为天的父亲也变得懦弱,不再为他遮风挡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饭桌上的菜离他都很远,新衣服永远都没有他的份,受伤了也不会有人来安慰他,他住在那个家里,却又好像完全不属于那个家。   少年很久之前也看见过村里的姑娘嫁人,穿上红艳艳的衣服,盖上红盖头,在媒人的搀扶下出门,然后被兄弟们背进轿子里,被轿夫们抬到另一个家里去。   那时他还不明白什么叫家人,别人告诉他,嫁人就是这个家里的人到另一个家里去享福。   余青还是不明白,既然是享福,那为什么那日姑娘嫁人,她的爹娘要哭得那样伤心呢?不仅爹娘哭,姑娘也一样哭。   后来余莲告诉他,因为嫁出去的姑娘就是泼出去的水,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舍不得所以才哭。   余青听了那些话,还是懵懵懂懂,在他的意识里,嫁人是享福,既然是享福,那应该要开心地笑才是。   而现在他说要嫁给杨虎,不知道为什么,也突然变成了那个出嫁的姑娘,一眨眼,眼泪就从眼眶里滚了出来。   “别……别哭……哥哥你别哭呀!”杨小虎没想到余青说哭就哭,一个前兆都没有,他再怎么聪明也只是个五岁孩子,看着不吵不闹就只是安静落泪的余青,颇有些手足无措。   他自小坚强,记忆里哭的次数屈指可数,自然也没什么安慰人的技巧,干巴巴地说了两句别哭,见没能止住少年的泪水,便只能朝父亲投去了求救似的目光。   杨小虎没安慰过人,杨虎也没安慰过人。   他应当是很讨厌别人在他面前掉眼泪的,因为他没有同理心,更没有怜惜之情,然而看见从少年眼眶里滚出来的圆润水珠,向来冷硬的心却像是破了个口子,酸甜苦辣个中滋味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伸出大手在少年脸颊上抹过,力道有些重,擦掉泪水的同时也揉红了少年的脸,那皮肉泛起一层红,平白多出了点昳丽的味道。   不揉还好,一揉少年哭得更凶了,大概是觉得他讨厌自己,又或是以为他不愿意娶自己,没忍住溢出了两句哭腔,像是命令又像是撒娇:“你娶我!”   杨虎又是心疼又是想笑,最后在少年的朦胧泪眼中败下阵来,点头应道:“好,娶你。”   杨小虎也没多想,以为他爹是在哄余青,当即附和道:“对对对,哥哥你看,我爹都应了要娶你了,你就别哭啦!”   余青当即破涕为笑,给杨虎碗里夹了好几筷子菜。   杨小虎看着咂嘴:“哥哥你要嫁给我爹,也就是我阿娘了,怎么只给我爹夹菜啊?”   大概是杨小虎话里的阿娘二字让他想起了田柳,回想起那个女人平日里对他的态度,以及有时吃饭都不让添碗的作派,他赶紧伸手轻轻拍了拍杨小虎的背,表情郑重又严肃,像是保证:“我对你好!”   说完他连忙又给杨小虎夹了几筷子菜,还盛了一碗汤,全堆在杨小虎面前:“你吃!吃得饱饱的!”   杨小虎自然开心,说了声谢谢后就埋头苦吃,杨虎性子冷,两人虽为父子,平常吃饭时也很少夹菜给他,余青这样的举动让他体会到了正常家庭的一丝暖。   杨虎的确很少做这些事,不过现下他却是变了心境,夹了一筷子菜到少年碗里,他素来冷硬的脸庞都柔和了几分。   杨小虎发现他的动作,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了他。   不知怎么的,杨虎莫名有些心慌,他掩饰般地也给杨小虎夹了一筷子,而后催促道:“行了,吃饭吧。”? 第十一章 你是他养的兔儿爷吧?   屈词新得了个儿子。   标重点:活的。   再标重点:现成的。   其实他那天也就是顺坡下驴,没想到却是将第一次见面时杨小虎说的那话一语成谶——他还真成了杨小虎的娘。   一个是五岁的男娃娃,一个是心智犹如幼童的小傻子,两个人碰到一起,不仅没产生什么间隙,甚至还挺合拍,玩得不要太开心。   秋收步入尾声,冬季很快也如约而至。   屈词和杨虎走得近了,隔三差五就往他屋里跑,杨虎也不拦着,对他跟对杨小虎一样,进城回来带的那些吃的玩的,也都给他准备了一份。   这天屈词捧着杨虎给他的拔丝糖回去,在河边遇见了洗衣服的余莲,初冬的河水冷得厉害,小姑娘双手冻得红彤彤,还有些发肿。   屈词对此并不意外。   说到底在田柳心里,最重要的人还是小儿子,尽管他吃喝嫖赌样样沾,是典型的败家子废物,可她仍旧疼爱他,好吃好喝地供着不说,还什么活儿都不让干。   至于余莲,在她眼里不过是迟早都要嫁出去的赔钱货罢了。   现今社会,重男轻女的现象都还存在,就更别说是古代山村了,这样的现象只会更加严重,毕竟男性象征着劳动力,有了劳动力才能赚钱养家。   桃花村自然也不落俗套,只不过屈词来这么久,还真没发现有比田柳还要更加重男轻女的……不对,与其说她重男轻女,倒不如说她偏心。   以前洗衣服这活儿是余青来做的,只不过余青玩心重,经常洗着洗着就跑去玩了,衣服放在河边不是被水刮走,就是被别人捡回去,就算他没去玩,也不会老老实实地洗衣服,那些衣服到了他手里,不是被折腾的破破烂烂,就是洗了跟没洗一样。   如此这般几次后,田柳就没再叫他干这活儿了,而是让余莲去做,姑娘家心细,洗衣服这事儿手到擒来。   原本事情到这里,也还正常,然而田柳挑三拣四,动不动就要骂余莲两句,说她这干不好那干不好,在家里就晓得吃白饭。   天地良心,在整个余家,除了余大鱼之外,干活最多的就是余莲了,她是余家的第二大劳动力,偏偏田柳跟猪油蒙了心一样,眼里只有小儿子,看不见女儿的半分好。   屈词猜想,如果非要给余家人排个位,那么在田柳心里面,排第一的肯定是她那个废物儿子,第二是余大鱼,其次是余莲,最后就是余青。   要不怎么说余莲跟田柳不亲,甚至还背着她对余青好呢,还不是觉着自己和余青同病相怜。   小姑娘悄摸摸对余青好,余青自然也和她亲近。   “阿姐!”小少年扬着嗓子喊了声,跑到余莲跟前,边对她笑边把手里的拔丝糖递给她,“吃糖!”   拔丝糖其实和现代的龙须糖很像,都是丝丝缕缕状,裹着一层浅浅的小麦粉,不过这种东西是个精细物,在山村里是不多见的,只有城里才会卖,当然也贵,寻常人家不会买来吃。   余莲一看就知道这糖肯定不是余青自己买的,余青没钱,也去不了城里,联想到最近他一直往杨虎家里跑,而且回来总会带点吃的玩的,瞬间就猜到了这糖是谁给的。   她没接那糖,用没沾水的手臂将余青的手往回推了推,摇摇头道:“阿姐不吃,阿青自己吃。”   少年不干,又推过去,表情带着一丝焦急,嘴里也是一个劲儿地喊:“阿姐吃!甜!”   余莲当然知道那糖甜,小时候余大鱼每回去城里,余成光都会吵着要吃拔丝糖,那糖不便宜,买不了多少,余大鱼想给兄妹三个人分,然而余成光不让,要霸着全部,怎么劝都不肯分出去一星半点,一顿鸡飞狗跳后,分成大小不一的三分,余成光得最大那份,她和余青沾点沫,算是尝个鲜。   她真的喜欢那个味道,细细地品,舍不得嚼都,只含在嘴里,等它化开,余青大概是注意到了这些,每回都要把本就不多的糖分给她一些。   一个是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却不愿意与她分享一星半点的好处,哪怕这个好处他拥有很多,多得不能再多,而另外一个是同父异母的大哥,纵使自己很少,也愿意分给她。   余莲有时候想,亲的或者不是亲的,真的重要吗?   就在余莲想得入神之际,小少年却是边拿衣襟擦干净她沾满水的手,边将糖直接塞进了她的手里:“阿姐喜欢吃糖,阿姐吃!阿青帮阿姐洗衣服!”   瞅着小少年蹲在她刚才蹲的地方使劲搓衣的样子,余莲心里满是触动,她知道余青性子倔,也没再说什么,而是捻了拔丝糖,和以前一样慢慢地含着吃。   回去路上,余青也是自告奋勇地背起了装满湿衣服的背篓,余莲跟着他,沉默一瞬后问道:“阿青,你最近……好像总喜欢往杨虎家里跑,他是不是给了你很多吃的?”   小少年点头:“嗯!他给阿青吃的玩的,是好人!”   对比自家傻大哥的单纯,余莲倒是想了很多,她手攥了攥,最后拉住余青,面色凝重地问他:“阿青,你老实回答阿姐,他除了给你吃的,有没有对你做过什么?”   余青不太明白她的话,满脸上都是茫然。   余莲嘴巴张张合合,有些欲言又止,脸上也染了绯红,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顶着余青纯洁的目光,她闭上眼咬咬牙,还是把那话说出了口:“他有没有对你……对你做一些过分的事?”   小少年又问:“阿姐,什么叫过分的事啊?”   余莲破罐子破摔,径直道:“他有没有亲你摸你,或者脱你的衣服?你老实告诉阿姐,他是不是因为做了这些,才给你吃的?”   余莲比余青还要小两岁,她今年十五,严格意义上来说还是个孩子,然而出生于山村,过早地承担起了生活的重担,那些该懂的东西她也懂,面对着这个比自己大却偏要叫她阿姐的少年,她嘴上不说,心里却也有着做阿姐的担当。   在她眼里看来,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那杨虎生得凶神恶煞,看着就不像是什么好人,桃花村的村民们对他大多是又惧又怕,个个都离他远远的,然而余青却一头热的扎进去,说中间没点儿猫腻,她怎么都不信!   屈词倒是有点意外。   他真没想到余莲能想到这一层,也是,旁人都不知道他和杨虎的关系,肯定以为他们之间有着什么肮脏的py交易,所以杨虎才会对他那么好,给他送吃送喝。   这么一说,屈词还真觉着他像是杨虎养的小情人,唯一区别就是他享受着杨虎带来的好,但却没有付出任何代价。   当然这个代价指床上,也指床下。   “阿姐,你说的这些他都没有做哦。”小少年老老实实地回答,下一秒他又问,“可是他为什么要摸我亲我还要脱我衣服啊?”   余莲自然没办法跟一个小傻子解释其中原因,她只是红着脸告诫余青,要他以后不要和杨虎走太近,也不要随随便便就接受杨虎给他的吃食等等。   余青嘴上是答应了,不过心里可没答应,在小傻子看来,他是要嫁给杨虎的人,肯定不愿意和杨虎分开。   到家时,余成光也在,他从小吃拔丝糖吃得最多,余青和余莲一进门,他就闻见了那个味,眯着眼看了会儿,他突地开口,语气里满是笃定意味:“你们吃拔丝糖了?”   余青刚想说话,余莲眼疾手快地先他一步摇头答道:“没有。”   田柳正坐在门后小板凳上摘菜呢,听见余成光的话也抬起了头,不过她没怀疑余青两人,而是嗤笑一声道:“拔丝糖?拔丝糖贵得要死,只有城里才有的卖,他们两上哪儿吃拔丝糖去?”   余成光并没有把田柳的话听进去,他自小就没学好,被溺爱坏了,小时候喜欢偷偷摸摸,大了些就爱享乐,还喜欢赌,现下不过十四的年纪,就已经有了少年白,连着眉眼也带了几分獐头鼠脑的味道,眼里全是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是市侩和算计。   他道:“我吃了那么多拔丝糖,它的味儿我闭着眼睛都闻得出来,你们两到底吃没吃,我会不知道?”   田柳一听,摘菜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她看着余莲和余青,眼神满是狐疑:“你们两真吃了拔丝糖?在哪儿吃的?哪来的钱吃的?该不会是干了点什么偷偷摸摸的事儿吧?”   余青听到这里忍不住了,站出来反驳道:“不是!是虎虎给阿青的!阿青和阿姐没偷也没抢!”   余成光有点馋拔丝糖,然而过了小时候,他已经很少吃到了,这会儿听到余青承认,心里满不是滋味,在田柳的熏陶下,他打小就瞧不上余青,自然也不能容忍余青过得比他好。   最近余青的行径也不是什么秘密,天天往外跑,回来不是拿着这就是那,人也比以前圆润了不少,一看就快活得很。   他盯着余青,神情不怀好意:“虎虎?你还真能叫得出口,村里人见了杨虎跟耗子见了猫,有多远躲多远,你倒是好,一个劲儿地往他跟前凑,还拿了他那么多好处,我说你们两该不是有点什么猫腻吧?还是说你是他养的兔儿爷,靠出卖身体还获得好处?”? 第十二章 不知死活的贱蹄子   余成光这话可谓阴险,他见不得余青好,开口就要往余青身上泼一盆脏水,甚至于连兔儿爷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   他妄想以这样卑劣的方式让余青不痛快,反正只要余青不痛快,痛快的就是他了。   然而余青是个傻子,压根不明白兔儿爷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这个词充满侮辱意味,他茫然地看着余成光,又看看身旁的余莲,小声问她:“阿姐,兔儿爷是什么呀?”   余莲当然知道什么叫兔儿爷,实话说她方才也怀疑过这一点,只不过在她的角度看来,余青是受害者,是遭了那个杨虎的哄骗,这才陷入了那种不堪境地。   她会那样想,主要原因还是出于对余青的关心,不像余成光,每个字每句话,拎出来都饱含着侮辱意味。   面对余成光泼下来的脏水,余莲生气,却也无可奈何,毕竟像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她若是敢表现出一丁点对余青的偏袒,或是为余青说一句话,迎来的定会是田柳无止境的叫骂和侮辱。   这个女人对小儿子偏心无比,不管结果是非对错,都会和他站在同一边,就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会给出半分怜悯。   但余莲同样也不想伤害余青的感情,最后她选择了保持沉默。   当然她沉默,田柳可不会沉默。   小少年自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小,只不过在这巴掌大的方寸之地,那点音量要被所有人听见,并不是什么难事。   田柳本就不喜欢这个由丈夫前妻所生的儿子,是以一听见余成光的话,当即丢下手里摘到一半的菜站了起来:“兔儿爷是什么意思?兔儿爷就是男人的銮宠!自己身为男人,却偏要和男人一样行那档子腌臜事!”   说着她已走到余青面前,伸手恶狠狠地捏住小少年的脸,力度大得像是要揪掉他脸上一层皮似的:“我说你最近怎么总喜欢往那男人屋里跑,人家不仅没赶你,还好吃好喝地供着你,原是这个原因!你小小年纪好的不学,倒是学那些不要脸的玩意儿爬男人的床,我老余家的面子里子算是都被你给丢干净了!”   山村妇人的手糙,又使足了劲儿,掐得小少年眼里当即就沁出了湿润,他挣扎一番,很快就将田柳推开。   田柳说的那些话他很大一部分都听不懂,不过那句不要脸的玩意儿爬男人的床他倒是听了进去,知道爬床就等于不要脸,反正他又没有爬杨虎的床,立即就大声否认道:“阿青不是兔儿爷!阿青没有爬虎虎的床!阿青也没有不要脸!”   余青再怎么傻,也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力气比田柳这个妇道人家肯定大得多,他吃痛,自然也不会留手,那么用力一推,田柳当时就踉跄了好几步,后脚绊到门槛,摔了个底朝天。   圆润的妇人火冒三丈,爬起来冲到余青面前就给了他狠狠一巴掌,啪地一声叫在场所有人心里皆是一颤。   她指着余青,嘴里吐出刻薄无比的谩骂:“小兔崽子你还真是反了天了!老娘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你不懂得感激就算了,竟然还敢对老娘动手?你个不孝的东西,不知死活的贱蹄子,你就该跟你那早死的娘一样,早点下地狱才好!”   余大鱼原是在午睡,被一阵吵闹声吵醒,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就先听到了田柳那番诛心之语。   他这一生活得可怜又可悲,早年家里穷,饭都吃不太上,就参了军,他只是个小人物,没什么大志向,在军队里也就混日子似地得过且过,直到跟随军队剿匪,遇到了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在那次剿匪中,他并没有立下什么汗马功劳,只是得了要安排那些被山贼抢过去的姑娘们的活计。   将那些姑娘一个个送回家,直到最后一个,那姑娘就是余青的娘,她早早死了爹妈,孤家寡人一个,也不知怎么地就看对了余大鱼,非要跟着他。   余青他娘生得真是标致,是个小美人,不然也不会被山贼抢了去,她对余大鱼死心塌地,还怀上了他的孩子,余大鱼也想着等衣锦还乡,就带她回来桃花村。   只可惜天意弄人,她生余青时难产,去了。   后来他带着余青返乡,一次意外余青发高烧烧坏了脑子,他一个大男人着实照顾不来,就起了再找一个的心思。   媒婆给他介绍了田柳。   田柳并不是什么美人,她长得极为普通,要是非要对她的容貌做一个评价,甚至于还有点丑。   她当年就是大龄姑娘,找了好久没找到婆家,不然也不会嫁给余大鱼,当时余大鱼的自身条件也不好,死了前妻自己一个人带孩子,也没什么存款,能娶着老婆就不错了,没什么资格挑。   毕竟正常人家未出阁的姑娘谁愿意一嫁人就带着个拖油瓶过生活?   开始田柳自然也不愿意,可她的确是没得挑,毕竟没人愿意娶她,再拖下去,就真该成没人要的黄脸婆了,所以她还是嫁给了余大鱼。   刚成亲时还好,对余青也像那么回事,后来时间一久,田柳善妒跋扈的本性就渐渐展露无遗,然而每次当余大鱼想说什么,她就开始哭诉自己的不容易,说什么她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多少之类。   这种日子持续到她接连生下两个孩子,然而情况并没有好转,她开始变本加厉,最可怕的是在日复一复中,余大鱼的性子也被她给磨没了,他变成了一个懦弱的老男人。   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就放弃了抵抗,可当今天他看到这个浑圆矮胖的妇人对前妻不敬,心里陡然就长了几根反骨。   其实余大鱼心里对余青是有怨的,他如花似玉的妻子就因为他的降生,没了,他有时候甚至想,如果没有余青,一切是不是又会大不一样?   他麻木了十几栽,一朝被田柳的话狠狠打醒,又或者说余青他娘是他的心头白月光心口朱砂痣,余大鱼可以忍受田柳对余青不好,却无法忍受她对死去的前妻玷污半分。   因此常年懦弱的余大鱼面容阴沉地走进门, 一把抓住田柳想要再往余青身上招呼的手,眼神再也不复之前的懦弱,他阴测测地问:“什么叫跟你早死的娘一样?小柔她爱我如此,更是为了生下我和她的骨肉难产而死,你为什么又凭什么编排她!”   田柳被这当头质问给问懵了。   主要是余大鱼平时唯唯诺诺,在她面前也大气都不敢喘一个,乍一回反抗,她还真有那么点不知所措。   再说余大鱼再窝囊,也是上过战场杀过敌军的,那气势一出,还真有几分血腥杀气,往常的佝背偻腰一站直,还显出了几分高大,配上那看仇人似的眼神,差点没叫田柳吓得跪下来。   当然田柳横惯了,吓到也就是那么一瞬的事儿,两个呼吸一过,缓过神来,那算是彻底炸了。   她双手叉腰,脸上的肉都挤成了一团:“余大鱼!你横什么横啊!怎么就你前妻宝贝,就她给你生儿育女了,我这个现人什么都没干是吧?我这些年为了这个家操劳,我又是当牛又是做马,伺候着一家人的吃喝,到现在还比不过一个死掉的女人!余大鱼你没有心呐!你没有心!”   田柳喊完就一屁股塌坐在了地上,又哭又叫像个十足的泼妇。   余大鱼脸阴沉的要命,他心里不是个滋味,可也不得不承认田柳说的的确也是实话,他爱余青他娘没错,但不能为了一个死去的女人,连现在的家都不要了。   想到这一层,余大鱼抿紧了嘴没再吭声。   田柳见状嚎得更大声了,她总归是不喜欢讲理的人,在自己家人面前也不怕丢脸,那架势撒泼是有了,就差打滚。   她喊:“苍天老爷啊!我是造了什么孽啊!我田柳给他余大鱼付出这么多,他不领情就算了,他竟然还为了个死去的女人要跟我动手!不仅如此,我现在连管那个女人的种都管不得了!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妇人的哭闹声充斥着整间屋子,余大鱼沉默不言,余莲极其讨厌她娘这副作态,可她也只是低垂着眉眼,一声不吭,倒是余成光上前两步,想要把田柳扶起来。   他边扶,还一边搭着田柳的腔:“娘,我知道这些年你辛苦,你放心,等儿子以后赚大钱了,一定让你享清福!就算爹不心疼你心疼余青死去的娘又如何,反正她也已经死了,她的儿子还是傻的,她也享不着傻子的福!”   这些年余大鱼太懦弱,懦弱到余成光对他没有半分对父亲的敬畏之心,这些话张口就来。   余大鱼还没说什么,另一边余青倒是不肯了,刚才田柳那一巴掌甩得太狠,把他打懵了,现下才缓过劲儿来。   他猛地推了余成光一下,脸颊红彤彤,眼睛也红彤彤:“不准你说我阿娘!你是坏人!你也是坏人!你们都是坏人!我恨你们!”   小少年指指余成光,又指指田柳,最后哭着跑了出去。? 第十三章   余青跑了。   在被田柳指着脑袋骂过还打了他一巴掌后。   开玩笑,屈词觉着他要是再不跑,砂锅大的拳头就能直接招呼到田柳脑袋上,让她深刻了解一下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这个女人在他眼里看来就是纯纯牛马,虽然说上一辈的恩怨不能牵扯到孩子,可世上能做到的人寥寥无几,但你虐待也虐待了,就别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给自己标榜上一个好继母的形象。   还为了这个家做牛做马?   可放他mua的春秋大屁呢!   为了这个家做牛做马的是余大鱼,是余莲,是余青,唯独不是你田柳和你那废物儿子。   使唤一个脑子不好使的继子干这干那,还不让人吃饱,连多添一碗饭都有意见,好像人多吃这一碗就能直接让老余家破产似的。   杨小虎在做先生留下的功课,杨虎则是在院子里劈柴,今年入冬早,得多准备点柴火过冬才行。   男人脱了身上的棉袄扎在腰间,握着斧子的手臂肌肉突起,手起斧落,咔嚓一声后木头瞬间裂成两半,那其中蕴含的强大能量不言而喻。   不一会儿地上就积了一堆柴。   正当他准备喝口水再继续时,视野里突地出现了一抹熟悉身影,当那抹身影越走越近,杨虎也听见了由远而近的啜泣声。   男人眉头微蹙,两步走到院门后,果然不一会儿那个小傻子就走了过来,他像是受了什么委屈,眼里满是婆娑泪水,眼皮一眨,透明珠子就掉出了眼眶,扑簌扑簌地往下落。   不仅如此,那张白白净净的小脸还印着个鲜红的巴掌印,由于余青皮肤白嫩,那地方又红又肿,光是看着都有些可怖,更别说他身上脏兮兮,还披头散发,乍一看就像个小疯子,叫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要离他远一些。   事实上他朝杨虎这边走过来时,路上也的确碰见了不少人,无一例外,都是远远地看到一眼就避开,生怕跟他碰上。   只不过他这模样落在杨虎眼里,一点都没让男人觉得可怕,就是心疼得很。   “发生什么事了?”杨虎问他。   先前从他这儿回去时还高高兴兴,笑得跟朵花儿似的,现在两个时辰都还没到,就变成了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而且那脸上鲜红的巴掌印,分明是被人打了。   想到这里杨虎的眼神都冷了几分:“谁打你了?”   男人先前在劈柴,走向少年时手里还握着斧头,配上那一脸阴沉的表情,活像是个煞神,别说亲近了,就是看一眼心都得颤上一颤。   偏偏少年哭得泪眼朦胧,也不怕他,直挺挺地撞进他怀里,伸手抱住他的腰,哭得稀里哗啦,也囫囵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边哭边控诉,嘴里偶尔蹦出几个不成调的词,听着像是‘坏人’‘阿娘’之类的。   杨虎鲜少与人亲近,连着杨小虎都很少抱,这会儿被余青抱着腰,整个人顿时僵得像是木头,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少年不高,和他贴在一起,头顶也刚刚只卡在了他胸口,由着经常吃不饱的缘故,人也瘦,都能摸到咯人的骨头。   迟疑一瞬,杨虎将斧头扔在地上,一手环着少年的肩膀,另一只手落在他头顶轻拍,生涩而又笨拙地安慰他。   男人不会说什么哄人又好听的话,只是一言不发地用自己的行为安抚着怀里人。   其实余青就算不说,杨虎也能猜到一个大概,就从‘坏人’‘阿娘’这两个词,他大概知道打他的人应该是余大鱼后娶的那个婆娘。   余家的事不是什么秘密,杨虎虽然和村子里的人接触不多,但好歹也在这里住了三年,就算是听别人聊天,也能得知村子里的大部分信息。   余大鱼前妻死了,留下个儿子,儿子不小心成了傻子,后来他又娶了个老姑娘,老姑娘不待见前妻留下的儿子,总是使唤他干着干那,对他一点儿也不好。   想到那个圆润的妇人,男人眼里的不悦犹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余青就这么在杨虎家住下了,杨虎倒是想送他回去,但他怎么都不肯,每当杨虎有这样的行动时,他就开启撒泼打滚的赖皮模式,一屁股坐在地上,再抱住杨虎的腿,死活不撒手。   杨虎没得法子,只能让他住了下来。   其实杨虎也不是那么想让他回去,以前养杨小虎,他没什么感觉,可这些年余青在他的投喂下慢慢变得圆润,他心里却是陡然生出了一股子成就感。   杨家只有两张床,一张杨小虎的,一张他的。   杨虎从未与人同塌而眠过,他也不喜欢身边躺着人,那会让他有种私人领地被侵犯的感觉,就是想一想都觉得极为厌恶。   不过奇怪的是,当脑海里在设想躺在他身边的人是余青时,他心里并没有出现任何厌恶或是排斥的情绪,不仅没有,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欣喜。   晚上洗漱完毕,杨虎正想说睡觉问题,杨小虎却是抢在他之前开了口,他对余青笑眯眯道:“哥哥,你跟我睡吧!”   少年看看他,又看看杨虎,问:“为什么?我要嫁给虎虎,不能跟虎虎睡吗?”   之前嫁娶这个问题,杨小虎说着就是好玩,也没把余青说的那些话放在心上,不过余青显然是当了真,杨小虎跟他解释不清楚,又懒得解释,索性就这么随着他了。   他想他爹都不解释不在意,他操这个心干什么?   但睡觉肯定不一样,杨小虎清楚地知道,他爹一点都不喜欢和人同床共枕,在他小时候……好像现在他也是小时候,反正就是在他比现在还要小的时候,他特别害怕一个人睡,因为他觉得有鬼,但不管他如何哭闹,杨虎都不会让他上床。   他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当时他爹眼里露出的不悦和厌恶。   所以这次杨小虎很聪明地选择先声夺人,直接让余青跟他睡,这样他爹就不用为难了。   他道:“哥哥,你也说了是要嫁给我爹对不对,那要嫁就是还没有嫁,没有嫁是不可以同床而眠的,别人会说闲话。”   余青似懂非懂,不过还是妥协地点了头:“好吧,那我跟你睡。”   旁观了整个过程且想原是想余青同他睡的杨虎:“……”   杨小虎完全不知道他爹的心境,还冲他爹邀功似的一笑:“爹,哥哥跟我睡,你放心吧!”   杨虎:“……”   如果表情有声音,而且会骂脏话,大概会说:我放心个屁!   当然杨虎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尽管他不想,但杨小虎和余青已经做好了约定,他也不好再出声说什么。   夜深人静,雪花从天上飘飘扬扬而下,窗外冷风呼啸。   屈词睁着两只大眼睛,一直都没睡着。   倒不是他不想睡,也不是因为冷,主要是杨小虎睡相实在是太!差!了!   睡着前是个可爱小男娃,睡着后就是无情的翻转机器,不是这里踹一脚,就是那里挥一手,还时不时地磨个牙,说个梦话,屈词都不知道这五岁的男娃娃怎么这么绝,一个人就把睡后行为给占全了!   在这种情况他要是还睡得着,那他多少得是个神仙。   尝试无数次入眠无数次失败后,屈词放弃了,他决定和杨小虎单方面绝交一个晚上,明天再延续他们的友情。   杨虎也还没睡着,家里头一回多了个人留宿,他还有些不习惯。   说来也奇怪得很,他无欲无求地过了这么多年,也从未想要过什么东西,但好像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余青就若有若无地吸引着他的视线。   那种感觉着实不好描述,如果非要说的话,大概就像这个人身上散发着很吸引他的味道,只要看到余青,他就忍不住想要去接近。   也不知道他在隔壁睡得怎么样了,杨虎暗自想着,并翻了个身,然后他就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声音。   他抬眼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银白,那是斜洒进来的月光,再往上抬一抬,是一双细瘦雪白的小腿,然后是瘦削的胸膛,和白净的脸庞。   少年披着头发穿着里衣站在门口,月光在他背后铺了一层浅浅的银色,窗外大雪无声地下着,鹅毛般飘飘扬扬,美得令人窒息。   少年没有出声,他安静地推开门,又关上门,然后直接掀开杨虎的被子,躺上了那张床。   杨虎有些发愣,直到怀里多出来个软香身体,才恍然回神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像是被烫到一样,慌忙想要往后撤,以此拉开和余青的距离,然而少年的手在此之前朝他伸了过去,并自然地抱住了让他的腰——就跟白天时一样。   这回杨虎动都不敢动了,心跳声越变越大,他整个人僵得跟雕塑一般,可他又不能当怀里的人不存在,深呼吸几下后,他终于开口,不过那音色又低又哑:“你怎么过来了?”   少年毛茸茸的脑袋在男人胸前蹭了蹭,说话的声音又细又小,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撒娇:“小虎睡觉不好,阿青想跟虎虎睡。”? 第十四章 虎虎喜欢阿青吗   作为杨小虎的爹,虽然不是亲爹,但杨虎显然明白那句小虎睡觉不好的深层含义,无非就是睡相太差。   他想余青大概是被折磨得不行了,这才半夜跑到他床上来。   和人同床共枕对杨虎来说是件稀奇事,也是件新鲜事,他从未和另外一个人并排躺在床上过,更别说还是以环抱这种亲密无间的姿势。   和他不一样,少年身体有些凉,由于没做过多少活,身上皮肤光滑又细腻,宛如上好的玉,叫人一触碰就爱不释手。   杨虎清心寡欲,也没对任何人有过非分之想,偏偏余青就是有能让他失控的本事,悸动燥热一起浮现,前者占据他的心,后者攀爬上他的身体,理智告诉他应该推开余青,可感情却叫嚣着占有和剥削。   感情……   黑暗中男人的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他这种冷血冷情的怪物,也会有感情吗?   “虎虎你好温暖。”小少年突然又抱紧了他一些,那双不安分的手从衣襟下摆滑进去,贴在了他的腰侧,不知道是很觉得他很温暖,还是出于什么别的目的,光贴他还不满足,甚至要摸一摸才行。   冰凉的触感落在腰侧,激得杨虎瞬间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头皮发着麻,背脊也战栗不止,血液里像是有一万匹野马在奔腾,怒吼着从脚底冲上头顶,天知道那一刻他用了多大的毅力,才没有翻身压倒少年。   男人压抑着粗重的呼吸,闭上眼缓了片刻,这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试图去拽少年的手:“阿青,放手。”   低沉喑哑的男性嗓音性感得要命,屈词耳朵被抓了一下,由于隔得近,他甚至还感受到了对方的灼热呼吸。   放手?   放手是不可能放手的。   他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馋杨虎身子馋的不得了,现在好不容易得了手,愿意放手才怪!   有一说一,杨虎不愧是山村里的汉子,一身肌肉结实得很,摸上去硬邦邦一坨,但奇怪的是一点也不粗糙,顺滑得不像话。   屈词摸得开心,还不忘拒绝杨虎的要求:“不放,阿青冷,虎虎热,要抱着睡!”   也不知道少年哪来的这么大力气,杨虎愣是没能扯开对方抱在他腰间的手,明明是飘着鹅毛大雪吹着凛冽寒风的冬天,他却无端端出了一身汗,只觉有点热过了头。   男人没能坐怀不乱,从出生开始,他就没这么狼狈过,这种失控感并不好受,他决定用蛮力掰开少年的手,可还只用了三分力度,就听见了少年的呼痛声:“虎虎!疼!”   那声音又细又尖,跟猫似的,杨虎像是被电了一下,瞬间就卸了力道,没敢再对他使用蛮力。   傻子心思总是敏感的,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杨虎的情绪变化,翘着的嘴角耷拉下去,过了两秒才抬起头眨着眼睛问:“虎虎是不是讨厌阿青,不喜欢阿青?”   月光里少年的眼睛一如往常明亮,然而在那一片明亮中,悲伤难过也无所遁形,他并没有哭,只不过颤抖的声线却暴露着主人此刻真正的内心情绪。   杨虎僵了僵,道:“我不讨厌阿青。”   少年又问:“那虎虎喜欢阿青吗?”? 第十四章 补齐部分   男人并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   一是他的确不知道喜欢为何物,二是对于自己是否能喜欢一个人这点,他并不能给出肯定答案。   但少年于他来说毫无疑问是特殊的,他不排斥少年的亲近,甚至还想主动亲近他,只是杨虎不明白这样的亲近能否算得上喜欢二字,所以到最后他也没回答少年的问题。   好在少年也没有追问。   大概是心思单纯,有些事来得快也去得快,在杨虎沉默的间隙,余青再次拱进了他怀里,少年宛如粘人的猫咪,在他胸前蹭了蹭,神态和姿势都充满依赖。   他小声嘟囔道:“大家都不喜欢阿青,虎虎不喜欢阿青也没关系,阿青喜欢你就好了。”   这话并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听起来也就是一句平平淡淡的陈述,然而当它从一个傻子嘴里说出来时,本身就具有让人动容的能力。   傻子无忧无虑,没有深沉的城府,不会算计别人,更没有无法满足的欲望,只需要一点点的甜,他就能开心很久。   在傻子眼里,悲伤只是眨眼而过的片段,快乐才是他们永恒的协奏曲,可真当悲伤降临时,但对他们造成的影响也足以毁天灭地了。   余青一直都知道村里的人不喜欢他,这个世界上好像没人喜欢他,也不对,一开始阿爹还是喜欢过他的,可是后来不喜欢了,他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挽救,因为他好像不论做什么,阿爹都不开心。   对了,还有阿姐。   虽然阿姐不说,但是他知道阿姐喜欢他,因为阿姐总会给他吃的,那个女人不喜欢他,不仅会打他骂他,还不让阿姐跟他一起玩,可是阿姐从来没有听过她的话。   小虎应该也是喜欢他的吧?   如果不喜欢他,小虎才不会跟他一起玩,就跟村里那些不喜欢他的人一样,骂他是傻子,朝他身上丢东西。   但是这些事小虎一件都没有做过,而且他们在一起玩的时候,小虎笑得特别开心,所以小虎肯定也喜欢他!   那虎虎也喜欢他吗?   余青不知道,因为他们在一起玩的时候,他看不出杨虎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对方的脸永远都是一个表情,没什么情绪波动。   不过没关系,虎虎不喜欢他,他喜欢虎虎就好了。   余青心大得很,抱着这样的心态,他很快就陷入了沉睡,倒是杨虎被他那句话给戳了心窝子,类似酸涩的情绪在胸腔蔓延,就在他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安慰话语时,垂眸一看,少年拽着他胸前衣襟正睡得香甜。   杨虎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态,大概是有点心疼,又有点无奈,他冷清冷性,头一次对他人产生这种怜惜之情,也是头一次认真地思考该如何安慰别人,谁知道说出那种惹人怜爱之语的小坏蛋转个头就睡死了。   真是……   男人脸上露出无奈神色,许久之后,他僵硬的身体放松下来,手也落到了少年背上轻柔地拍了拍。   黑暗中男人的声音很轻:“安心睡吧。”   屈词在杨虎这儿住了两天,余家的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这也就意味着余家人压根就没找过他。   当然屈词也压根就没指望余家的人来找他,只不过猜想变成现实,纵使有那么几分难以接受,田柳不找他那很正常,这女人巴不得余青死,余成光和他娘一个德行,当然也不会关心余青的死活。   至于余莲,这个小姑娘的确关心余青,只可惜她还是个小姑娘,上面压着个田柳,动不动就对她进行精神和身体的双重剥削,就算她真有那个心想找余青,怕是都出不来。   屈词感到意外的是,余大鱼竟然来找他。   就这么说吧,余家所有的人都可以漠视余青,但唯独余大鱼不行,这个男人是余青的亲爹,余青变成傻子完全是他的锅,现在余青离家出走,他竟然能做到完全的不闻不问?   果然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这话真是诚不欺。   屈词这个想法没过多久,余大鱼就现了身,他出现在杨虎家院门口时正是下午,那会儿雪刚停不久,太阳也从云层里探出了头,难得散发除了一点热意。   这点热意比起夏天来说不值一提,对于冬天来说也只能算是点点星火,连晒干衣服都要好几天,当然在偶尔呼啸而过的寒风里,这点热意总算是聊胜于无。   余大鱼裹着大袄子,站在院门外朝里面张望,由于上午在山脚下转悠了几圈,导致午饭时间延迟了一些,这会儿杨虎正在厨房里做饭,杨小虎和余青窝在一起挤在灶门前烤火,还时不时地往灶里塞一把柴火。   杨虎从厨房的窗户里看到了余大鱼,他将余大鱼请了进来,半刻钟后三大一小都坐在了杨家的餐桌上。   桌上放了四个菜一个汤,有荤有素,色香味俱全,田柳抠搜,家里一年四季见不着几回荤腥,余大鱼坐在凳子上,看着这些菜喉头没忍住上下滚了滚,嘴里更是分泌出了唾沫。   一般人家吃饭都会讲究个礼节,这礼节倒没有达官贵人那么繁复,就是单纯的尊老,要让辈分最高的老人先动筷,后面的小辈才能跟着动筷,不然就是不懂礼数。   余大鱼没来的时候,桌上最大的是杨虎,现在余大鱼来了,辈分最高的自然就是他,然而他不是来吃饭的,再说他跟杨虎不熟,人家让他上桌是礼节,未必就真的愿意请他吃饭。   他原是想跟余青把话说了,然后就带余青回家不做停留,然而嘴巴还没张开,杨小虎那边已经和余青你一口我一口吃嘛嘛香了。   杨虎没教杨小虎这些礼数,一是因为他不在意,二是家里也没什么人,无所谓这些繁文缛节,平时吃饭他们也这样,该吃就吃,不会刻意等到杨虎发话才动筷。   杨小虎和余青吃饭跟比赛似的,光吃不说,嘴里还时不时地吧唧几下,看得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余大鱼本来就不满余青跟杨虎走得劲,这会儿见他在杨虎比在自己家还自在的样子,心里满不是滋味。   他冷哼一声:“阿青,在别人家吃饭怎么可以这副样子,我教你的礼数呢!都忘到哪儿去了!?”? 第十五章 不如出个价把他卖给我算了   余大鱼说这话时表情严肃,语气也严肃至极,那话的内容本就是苛责,再加上用这种语气说出来,当场就给余青吓到了。   少年拿着筷子的手一抖,不可自制地打了个嗝,他呆呆地看着余大鱼,瞳孔睁得很大,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迅速泛起雾气,一副要哭未哭的模样。   礼数?   可快别放你mua的春秋大屁了!   在娶田柳之前,你对待余青的确有个爹的样子,疼爱他教养他,可他还没成长起来,你就错手把他害成了傻子,再后来娶了田柳,别说教养了,就连疼爱都一并被消磨殆尽。   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在别人吃饭怎么可以这样子,余青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恨不得一顿把自己撑死的吃法是怎么来的,你做爹的难道心里一点p数都没有?   要不是田柳明着暗着不给他吃饱饭,要不是你对此视而不见,余青能成这样?   还教养,你养过余青是不错,至于教,可快别笑掉他屈词的大牙了!   余青被吓到,杨小虎也一样被吓着了,主要是余大鱼出声过于突然,声音又大又锐,他差点连筷子都没拿稳。   两个小的都被余大鱼吓得脸色惨白,杨虎本来就没什么表情的脸此刻变得更加冷峻,说白了他邀请余大鱼进门上桌,不过是看在他身为少年父亲这一面子上,而不是因为好客或者什么礼数。   在桃花村生活三年多,他听过村里每个人的名字,可名字相对应的人他却是大多都对不上号,不然当初在山里撞见余青的第一眼,他就能猜出余青的身份,而不是打量半晌后再根据最近听闻的闲话确认身份。   杨虎很少有在意的东西,他也只和需要交际的人交际,余大鱼不在他的交际圈里,他自然也没和余大鱼有过什么交集,不过山村人都信谣言,村里大多数人看他眼光都不怎么和善,余大鱼也是其中之一。   他不在意余大鱼怎么看他,不论余大鱼怎么看他,他都不会有什么额外情绪,可余大鱼当着他的面这么吼余青,多多少少激起了他的不悦。   家是他的,桌子是他的,饭也是他做的,余青吃他做的饭,他都没说什么,余大鱼又凭什么说余青?   不得不说杨虎的思维霸道又无理,余青的确是吃的他做的饭没错,可余大鱼是余青他亲爹,往上捅破了天,叫玉皇大帝来评理,他也照样有资格管教余青。   偏偏这一切到了杨虎眼里就不行了,他就是没来由地护短,护的还是别人家儿子的短。   给余青碗里夹了块肉,杨虎安抚他道:“没关系,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米,不够我再做。”   傻子没尝过多少亲情的滋味,在余家生活这么多年,还不如在杨虎这儿住的几天,人会自然而然地亲近对他好的人,傻子也不例外。   纵使余大鱼是余青亲爹,可如果现在非要他做一个选择,那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杨虎。   所以少年很是听话地点了头,还冲男人咧出个灿烂至极的笑:“嗯!谢谢虎虎!”   杨虎被那笑晃了眼,手放在少年头顶揉了揉,虽是没多说话,不过两人之间的温馨气氛一眼就能看出。   按理说自己爹给别个夹菜却不给自己夹,这要放到其他小孩身上,怕是得大闹上一场,不过杨小虎也不喜欢余大鱼,不仅是因为余大鱼凶了余青,吓到了他,还因为余大鱼长得丑。   杨小虎喜欢漂亮的东西,不论是人或物。   他爹虽然脸上有疤,可撇去那道疤只看颜值,完全是个英俊男子,而余青虽是傻子,但颜值继承了他死去的亲娘,也很是标致,连着杨小虎自己都是村里最好看的孩子。   他天天被这样的颜值洗眼,审美自然高了好几个档次,而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作为一只从小培养的颜狗,五官原本就平平无奇老了后就更难看的余大鱼当然入不了他的眼。   是以他也跟着他爹一起给余青夹了菜过去:“哥哥吃这个!桌上这么多菜,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还有这才不是别人家,就是哥哥自己的家!你不用理睬别人怎么说,做自己就好!”   杨虎跟着搭话:“小虎说得没错,你只管吃就行。”   这和和美美父慈子孝的一幕看得余大鱼脑门上青筋直跳,他原本对杨虎就没有什么好印象,更别说现在他还对余青这般纵容,搞得好像他不是余青的亲爹,不是余青的家人,而他们才是一样!   “杨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余大鱼阴沉着脸开始发难,“我儿子脑子不好使,和家里人闹了脾气往外跑,他不懂事难道你一个大人也陪着他胡闹吗?不劝他回家也就算了,还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你这是在教他学坏!若日后他养成了这种习惯,以后该怎么办?你这儿总不能让他跑一辈子吧!你这是在害他!”   余青又被吓了一跳。   这回筷子上的肉都没能夹住,啪叽一下掉在了桌子上,杨虎不甚在意地拿筷子夹起那块肉放进自己碗里,又给他重新夹了菜,安抚了一番后,这才慢条斯理地看余大鱼一眼。   不同于面对少年时的温柔,那眼神冷冰冰,落在身上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既视感,叫余大鱼当场就僵了。   男人道:“他受了委屈,把我当他的避风港来寻求庇护,我自然护着他。在他来的那天我问过他,他说家里有坏人,不想回去,他哭得那般伤心,我自然不会逼他回去,让他再多受一份委屈。”   “至于好吃好喝,我这儿吃得也不怎么好,平常他没来,我和小虎也是这般吃,怎么在你眼里,这就成了教他学坏了?”   “还有你刚才说的吃相问题,我倒是很想问一句,怎么他吃饭不论饱或是不饱,都是拼命往嘴里塞,好似吃了这顿就没下顿似的?一般有这种习惯的,都是经常饿肚子的人,我逃难时碰到的难民,就是这般,难不成在家里,他一直都在饿肚子,没有吃饱过?”   “最后你说若他日后养成了这种习惯该怎么办,这不是什么大事,左右不过我养他一辈子就是了。”   “另外他离家出走这么多天,一直都不见人来寻,寻常人家丢了孩子,怕是连夜就开始找,这过了两日我才看见你不慌不忙地过来,好像也不是多么着急,即是如此,想必对他也没多少情分。”   “见你开口就提他脑子不好使,许是对他有很多不喜,我杨虎没什么大本事,多养个人还不在话下,不如你出个价,把他卖给我算了,你看如何?”   杨虎向来少话。   不止少话,情绪也很少起伏这么大。   这回对余大鱼说的话,加起来怕是都有一个月的量了,不仅如此,那些话当真是尖锐,一字一句,说完后简直跟把余大鱼的脸皮扒下来再在地上踩两脚没什么区别。   余大鱼一张脸又红又胀,想要反驳,却不知道从何开始反驳起。   又或者说他根本没办法反驳,因为杨虎所说所言的确都是铁铮铮的事实。   余青在家的确吃不饱,田柳总是会千方百计阻止他添碗,开始他也说过几句,被田柳顶回来说买米不用钱等等后,就选择了沉默。   还有余青那日跑出来,他和田柳又大吵了一架,内容无非是围绕着前妻和余青,田柳性格泼辣,吵到最后拿了根绳子扔上房梁,威胁他说敢出来找余青就死给他看。   种种原因积在一起,余大鱼最后还是没出来。   又或者说他已经做出了选择,在余青和田柳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还有他开口就提余青脑子不好使……的确,他心里对这一点颇有怨言,就因为余青傻,做出了不少傻事,这些年被邻里指指点点,让他让余家都抬不起头来,要是余青不傻,要是他不傻……   可哪来的要是呢?   余青变成傻子,归根结底还是他的错。   想到这一点,余大鱼的身躯陡然就沉了下去,不过对于杨虎最后那句堪比挑衅的话,他还是出言反驳了:“我余大鱼再怎么穷,也不会把自己儿子卖出去!”   中年汉子许是想到了余成光的那些话,看杨虎的眼光带上了一丝厌恶,他突地站起身,指着杨虎的鼻子骂道:“杨虎我告诉你!你喜欢搞兔儿爷,爱找谁找谁,但要是敢找到阿青头上,我余大鱼说什么都不会放过你!”   余青生得好看,唇红齿白,不谙世事的天真纯真模样,跟那些馆子里媚眼如丝的兔儿爷一个天一个地,不过凭着这份好看,也的确有做兔儿爷的资本。   只是这三个字对杨虎来说很刺耳,他眉头拧在一起,脸又冷了几分:“这话你不是在侮辱我,是在侮辱阿青。”   余大鱼张张嘴,还没说什么,杨虎又接着道:“阿青不是兔儿爷,我也不搞兔儿爷,我若喜欢阿青,自会堂堂正正地喜欢他护着他,不叫他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否则就算你是阿青的爹,我也绝不轻饶。”? 第十六章 阿爹是坏人   不是每个人都能欣赏得来杨虎的颜。   如果不看那道贯穿了半张脸的疤,男人应是英俊至极的面相,所谓眉若远山,眼含星辰,身高八尺,光是站在那里,就能叫人感受到纯粹的男人魅力。   屈词见到他的那一眼,就被他身上的那股味儿给惊艳了。   倒不是真说杨虎身上带了点什么异味,主要是有范,而且男性荷尔蒙十足。   毫不夸张地说,这样的男人放在现代,势必会是受无数人追捧的型男,不是屈词吹,杨虎光靠身材就能征服一大半男男女女,更别说他原本长得就不赖。   这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原本好看但脸上多了疤就自此毁容,别人看一眼都觉得恶心,还有一种是原本好看脸上多了疤不仅没毁容,甚至还变得更有韵味。   杨虎就是后者。   在屈词眼里,那道疤不仅没有让他毁容,反而让他更具有男人味,原本杨虎有着冷峻的眉眼,也有着沉稳无比的气质,因着疤的缘故,多了几分张扬的匪气。   他这样的在现代一定会很吃香。   但放到古代来,可就没那个待遇了。   这个男人本来就不喜欢说话,平日里也不和村子里的村民来往,浑身冷冰冰,叫人看着就害怕,这也是村民们见了他就要躲着他的原因所在。   人本身就会对未知事物产生恐惧,更何况杨虎这个性格风格,像极了反派,不受欢迎也就不奇怪了。   余大鱼上过战场,拿过刀,也砍向过敌人,时至今日他还记得鲜血洒在脸上的感受,虽说十多年过去,骨子里的那份血性已经被磨灭得不剩多少,可也不是没有。   他不喜欢杨虎,村里人都不喜欢。   但他和村子里的人最大的区别在于,他不惧怕杨虎,可听完杨虎那句明显带着威胁的话,他的心竟是颤了颤,没来由的恐慌像闪电一样击中了他,更有惧怕顺着背脊一寸一寸往上爬,叫他有些头皮发麻。   杨虎不是在开玩笑。   在说那话时,男人眼里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好像看他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样。   但好歹也是活过这么多年的人了,余大鱼心里的恐慌没多久就褪了下去,愤怒重新占领高地,他猛地站起身,冷笑着:“决不轻饶?你凭什么决不轻饶?你算是阿青的谁,又拿什么用这种保护他的姿态来跟我对话?阿青是我儿子!随的是我余大鱼的姓!我想怎么待他就怎么待他,与你无关!不仅现在无关,以后也不会有关!”   余大鱼真是气得七窍生烟,他胸膛剧烈起伏着,一张满是褶子的脸也通红无比。   他今日来找余青,原是想把余青带回去,空了两天才来,他心里原是有几分歉疚,可经历过这么一遭后,他心里那点歉疚算是被抹平没了影子,连带着看见余青都冒火。   伸手夺过少年手上的筷子扔在地上,余大鱼二话不说就把他往门外拽:“走!跟我回家!都多大的人了,一点都不懂事,往不相干的人家里跑你是怎么回事?你继母说的那话还真没错,你把我余家的脸面都给丢干净了!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余大鱼很愤怒,愤怒中还带了一丝丝的理性。   是杨虎挑起了他的怒火,当然也是由于他在田柳那里吃了太多瘪,一直都埋在心里,杨虎这番言语顶多是个导火索,把他心里潜藏的怒气给激发了出来。   可他也很清楚,杨虎身强体壮,还是正值年轻的时候,他若是跟杨虎动手,绝对打不过杨虎。   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任何一个小辈,余大鱼都敢拿着长辈的身份去压对方,还能给对方一耳刮子,可他面对的是杨虎,这个男人身上的气息太可怕也太骇人,他要真动了手,保不齐就得被对方狠狠报复回来。   所以他选择了后撤一步,带着余青走,当然也是顺带着把火洒在了余青身上。   记忆里疼爱他的父亲原本就已经渐行渐远,此刻还露出了这副盛怒的表情,余青被吓得打嗝不止,眼泪更是一瞬间就夺眶而出。   他哭着去扒余大鱼的手,眼泪混着鼻涕淌了满脸,声音里也带着止不住的哭腔:“阿青不回家!阿青不丢脸!你放开!放开!”   放开?   放开是不可能放开的。   余大鱼这些年受尽了窝囊气,他没能在田柳那里发泄出来的怒气,此刻倒是尽数被激发了出来,并且将其倾泄在了余青身上。   他狠狠拽了一下余青,将小少年拽得一个踉跄,少年本就不愿意跟他走,踉跄两步后直接摔倒在了地上,绑着头发的发带散落,少年的一头青丝也尽数落了下来。   他又哭又闹,看着像极了正在发疯的疯子。   余大鱼并没有因此动容,人是有思想的高等动物,然而当愤怒占领大脑时,理智消失,随之而来的就是满满兽性,憋了十几年的气一经爆发,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消散的。   “不回家?不回家你想去哪儿?就住在这里吗?”余大鱼红着眼,竟是直接将余青在拖拽了起来,“跟你说过多少次,让你不要跟杨虎走太近,你这是把我的话都当耳旁风了?你以为他护着你是喜欢你?他心里指不定藏着什么龌龊心思呢!也就你一个傻子不知好歹不知所谓了!”   少年被拖拽,虽说身上穿着冬日的厚棉袄,摩擦没有伤及身体,可那张小脸却是贴着地面剐蹭了好几步,直接就破了皮流了血。   余青原就怕疼,这会儿被这么对待,眼泪就更加止不住了,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落个不停,混着大声的哽咽和哭泣,叫人都不忍听。   他捶打着余大鱼,边反驳边哭:“阿青不是傻子!阿青不是傻子!阿青喜欢虎虎!阿爹才是坏人!坏人!你放开阿青!阿青疼!呜呜呜!”   这一切发生得过于突然,杨虎怔忪了一瞬,才慌忙地上前两步,捞着余青的腰将他整个人抱进了怀里。   一手抱着余青,一手握住余大鱼的手腕,杨虎硬生生将余大鱼的手从余青手上掰了下来,那力度太重,以至于余大鱼当场惨叫出声。   他推开余大鱼,眼神又冷又阴:“他在叫疼,你听不见吗?”   杨虎是谁?   进山打猎能猎野猪的汉子。   他连野猪都能搞定,就更别说余大鱼了,那能捏碎人手骨的力度叫余大鱼体会到了钻心的疼痛,也叫理智重新回到了余大鱼脑子里。   少年趴在杨虎肩上,双臂紧紧地抱着杨虎的脖子,靠外侧的那张脸沾满灰尘和沙土,混着不少血迹,在白皙的脸上显得极为触目惊心。   杨小虎早在余大鱼动手的时候就被吓傻了,他呆坐在椅子上,双眼里隐约可见泪花,牙齿却是紧咬着唇瓣,没肯哭出声来。   他在杨虎的教导下极少落泪,可余青不是个能忍的,他怕疼到了极点,又被余大鱼给吓到了,哭得完全停不下来,背脊剧烈起伏,甚至还有点抽不过气的意思。   杨虎心密密麻麻的疼,一边轻拍他的背,一边低声哄着,不过那双眼却是紧紧地盯着余大鱼一刻未曾离开,如果眼里那些蕴含的怒气可以变成利箭,想必余大鱼此刻已是满身箭矢。   余大鱼看着哭得喘不过气来的余青,眼里闪过慌乱和愧疚,他上前一步,想要去碰碰余青,刚开口喊出阿青二字,手还没碰到,就听见余青从喉咙里撕扯出了一声尖叫,身体更是肉眼可见地抖了起来……不对,应该说是抖得更厉害了。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到底余大鱼也不是铁石心肠,看见这一幕,愧疚感宛如一片蚂蚁爬上了他的身,再次开口,余大鱼的声音干哑得厉害:“阿青,爹不是……”   “你走!你走!”余青受了惊,听到他的声音就害怕,傻子不太记事,十多年的困难生活磨去了小时候为数不多的余大鱼带给他的亲情,仅存的最后一点也在余大鱼方才的暴怒中消失殆尽。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还语无伦次地喊着:“阿爹是坏人,阿青不要阿爹!不要阿爹!”   有时候言语要比真正的武器伤人得很,俗语言恶语伤人六月寒,现在是寒冬腊月,余大鱼的心就更寒了。   他踉跄地退了两步,脸上满是灰败,那眼神里有刺痛,更多的是沧桑。   阳光从窗外洒进屋内,洒在余大鱼身上,可那点热意没能带给他半分暖,只让他感受到了无尽的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好像苍老了很多数,一下就从壮年到了晚年。   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余大鱼心痛得有些无以复加,他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想起余青小时候,想起余青抱着他说最喜欢阿爹,想起后来余青变成傻子,饭也吃不饱……   使劲抹了一把脸,余大鱼问杨虎:“阿青很依赖你,也很……喜欢你,那你呢,你也喜欢他吗?”   杨虎表情冷淡:“至少比你要喜欢他。”? 第十七章 说他是杨虎养的兔儿爷   “诶,你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还能有什么!当然是余家那个傻儿子的事啊!我听说他和姓田的大吵一架,然后就跑到杨虎屋里去了,余大鱼去接他,他还不乐意回来,气得余大鱼都动了手呢!”   “这事儿我也听说了,那余大鱼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得了这么个脑子有问题的儿子,你说那姓杨的谁看了不得说一句不是啥好人,得离他远远儿的,怎么偏偏余青就爱往他跟前凑,光凑不说,这还直接住下了,你说邪门不邪门?”   “这有什么邪门的,难道你忘了,余家傻子之前那傻子之前不还追着追着魏家的秀才公满山跑,就差把垂涎二字写在脸上了!照我看呀,他就是喜欢男人,兴许是看上了姓杨的也说不定!”   “我看也像这么回事,你还别说,也亏得是秀才公好脾气,被他追了这么久,也没给他脸色看,这回傻子去祸害姓杨的了,秀才公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话说是这么说,可魏家的秀才公一表人才,别说那傻子喜欢,村里的姑娘们哪个不喜欢?其实我一点都不意外他喜欢秀才公,可现在就算是移情别恋,那也得移个好的吧?怎么就看上了姓杨的呢?”   “瞧你这话说的,傻子哪能有什么辨别眼光,还不是谁对他好就喜欢谁。”   “哎,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傻子有些可怜了,余大鱼后娶的那个着实是个狠角色,对他也不好,这吃不饱穿不暖的,也难怪别个对他好一些就跟着人家跑。”   “这么看来,那姓杨的果然是个坏心眼,也不知道他对傻子好是图什么,可千万别是包藏了什么祸心才是!”   “那都是别人家的事,傻子他爹都不担心,你一个外人担心个什么劲儿,倒是魏家那个秀才公,听说这回乡试考得好哇,他这么有出息,我看老魏家很快就要扬眉吐气喽!”   ……   有句老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余青在杨虎家住的事情很快就成了村里的热门话题,余家和杨家距离相隔挺远,那天余家吵架传来的动静有不少邻里邻居都听见了,也有一些人看见余青哭着夺门而出,而余大鱼跨越大半个村落去山脚下他们也看见了。   山脚下就住了杨虎,那往山脚下走,这要不是去杨虎家里,还能是什么?   总不会是打猎去吧?   这大冬天的,猎物们都回洞里头睡觉了,哪还有人会进山打猎!所以肯定是去杨虎家里边了!   那余大鱼一和杨虎没旧情,二和他不熟,没事往他家里跑肯定不是为了和他联系感情,他和杨虎没关系,可余青有呀!   村里的妇人们平时就喜欢凑在一起说闲话,入冬后不用忙农活,天气放晴几个聚在河边洗衣服,话匣子一打开,那真是八卦与唾沫齐飞,谁家婆娘做了啥,谁家汉子偷了人,又谁家孩子闯了祸……   只要你用心听,没有什么是在这场洗衣会里听不到的,当然这其中未必所有的事都是真的,也有很多是捕风捉影,不过这又有什么要紧呢,人们只管过嘴瘾,事情真相到底如何,并不会关心就是了。   不过魏靖在乡试考得好却是事实。   虽说他为人的确算不上光明磊落大大方方,能被先生称赞为当官的料,才华倒不可小觑。   钱翠翠得知此事,连忙带着贺礼上门祝贺。   以往钱翠翠的爹是看不上魏靖的,他觉着魏靖就是个山村小子,压根就配不上他的宝贝女儿。   尽管他自身也是山村打拼出去发了财,可他潜意识认为他和普通的山村人不一样,普通的山村人能像他一样发达?能像他一样发家致富?他们就只会埋头在田地里干活,一干就是一辈子,头都没抬起来过,哪像他现在,要什么有什么。   就因为发了财,他有种凌驾于山村人之上的优越感,而且也不觉得魏靖真能出人头地,那世上读书的人多了去了,还有许多富商之子从小读书,怎么就没见考上个功名?更别说区区一个魏靖。   当然这种优越感和傲慢在得知魏靖真考上举人后,瞬间就变成了另外一幅嘴脸。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不假,可权能弄钱,世上有钱的人多了去了,但未必每个有钱人背后都有权,试想魏靖若真做了大官,那他的女儿就是大官夫人,背后靠权,以后谁还敢跟他作对?   这么一想,钱翠翠他爹瞬间浑身都通畅了,不仅不拦着钱翠翠来找魏靖,甚至还叫她带了不少好东西,什么吃的用的都应有尽有。   “诶哟!翠翠你说你来就来,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那多不好意思啊!”王氏看着那些上好的布匹和笔墨纸砚,笑得满脸褶子都堆在了一起,她说着就要去拉钱翠翠,“来快进来,外面可冷得慌,屋里暖和!”   由于经常做农活,王氏那双手又黄又粗糙,皮肤纹理里还藏着常年积攒的黑色污渍,钱翠翠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浑身皮肤娇嫩得跟什么似的,才不愿意给王氏碰那么一下。   她笑着躲开王氏的手,将带来的糕点塞给王氏,笑着道:“靖哥哥考上了举人,就该好好庆祝一番,这些笔墨纸砚是给靖哥哥准备的,布匹什么的,婶子就给屋里人做几件新衣裳,这临近年关,总得穿新衣服才是。”   “哟,这布摸着就不是我们寻常穿的粗布,怕是花了不少银子吧?”王氏没察觉到钱翠翠的抗拒,她捧着糕点,又伸手去摸了布,那丝滑的触感让她喜笑颜开,一双眼睛还时不时地往钱翠翠身后的箱子看,就差把贪婪写在脸上了。   魏家这么多人,除了一个魏靖,钱翠翠真是一个都看不上,尤其是王氏,眼里的贪婪跟算计叫人看了就不喜,当然就算她再不喜欢,王氏毕竟也是魏靖的亲娘,她还没嫁给魏靖,表面功夫总是要做。   这一老一少一个夸一个捧,气氛还挺和谐。   魏老二的婆娘李巧玲瞅着王氏这副嘴脸,心里的厌弃都快直接写在脸上了,可碍着钱翠翠在场,硬是控制住了表情。   当初她嫁给魏老二,没说过要享清福,可也没想到能这么憋屈,在这个家里,就只有魏靖算个人,至于其他的,那在王氏眼里真是连畜生都不如。   所有好东西都先紧着魏靖用也就算了,连吃的也是,偏偏魏老二这个窝囊废还不敢说半个字!闹心得很!   看着钱翠翠和王氏言笑晏晏的画面,李巧玲心里嗤笑一声,王氏这么看重钱翠翠,还不是因为钱翠翠家里边有钱,觉着魏靖娶了她之后,生活条件就能极大地改善。   可钱翠翠被娇宠着长大,可是吃不得一点苦,她要真嫁给魏靖,到时候婆媳相处可就不像现在这么和谐了,毕竟钱翠翠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背后的钱家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而且往后退一万步说,他们家那位小叔子能不能看得上钱翠翠,可还另说,读书人的心气比天高,眼界也高得很,刚考上个举人,就端起了官老爷的架子。   呵。   好戏还在后头呢!   魏靖在屋里边看书,钱翠翠拿着糕点走进去,一边笑一边与他说来时听到的闲话。   听到余青住进杨虎家里似是喜欢上杨虎这里,青年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书,抬起眼睛看向钱翠翠:“他真住进了杨虎家里?”   前些时间他参加乡试去了,不在村里,昨日才回来,而且冬日他不喜出门,自然也就不清楚余家发生的那些事。   钱翠翠给他递过去一块芙蓉糕,点点头应道:“我瞧着不像是空穴来风的假话。”   魏靖抿着香甜的芙蓉糕,没说话。   钱翠翠心眼小得跟针一样,余青平日里跟她就不对付,偏偏要跟她对着干,现在逮着机会,自然是什么难听说什么。   她道:“这傻子也真是有意思,前些日子还信誓旦旦地说喜欢靖哥哥,这才过了几天,就住到了杨虎家里去,我看他的喜欢也就这样了。还有靖哥哥你都不知道那些人说得有多难听,说他是杨虎养的兔儿爷!”   她还道:“我就想不明白了,那个杨虎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村里人躲他跟躲瘟疫似的,不论从哪个方面看,他都不如靖哥哥半分,这傻子真要移情别恋也该选个好的,选杨虎这不是在暗示靖哥哥你不如杨虎么?”   说实话魏靖对余家的傻子还真没有多少感情,但钱翠翠那话着实戳到了他的心,他一向自命清高,享受别人的追捧还要做谦虚姿态,杨虎这种糙汉子,他是看不上眼的。   然而追着他跑的傻子却突然转向了杨虎的怀抱,这不就是在变相告诉别人,在傻子眼里,他魏靖竟是连杨虎都比不上么!   魏靖越想越气,脸色也慢慢阴沉了下去。   但他好面,决计是说不出那种怨恨之语的,因此他也之术叹了口气说:“如不如杨虎不是重点,我是怕小青他被杨虎骗了去,受到什么伤害就不好了。”? 第十八章 他小孩子心性   钱翠翠见魏靖冷脸心里高兴得很,余青那种货色就该被讨厌,他凭什么围着她的靖哥哥转?   可听完魏靖的话,她又恨得有些牙痒痒:“靖哥哥,余青他就是个贱蹄子,你犯不着为了这种人担心!要真被杨虎骗了伤害了,那也是他自找的,怨不得别个!”   她的靖哥哥可是天上月水中花,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是山上皑皑白雪,怎么着都是龙中龙凤中凤,他有着善良的心肠,担心余青那是理所当然的事,于是钱翠翠只能将不满和恼恨尽数堆在了余青身上。   反正那种傻子活在世上也没什么用处,更没有几个人喜欢。   钱翠翠恶毒地想,要是那杨虎真包藏祸心,对余青做出点什么出格的举动,那才好呢!   魏靖没察觉到钱翠翠一闪而过的阴狠目光,他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余青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转向了杨虎,要知道这傻子追在他身后跑了这么多年,杨虎才搬来桃花村几年?   而且真要移情别恋,怎么没在杨虎搬来就移情别恋,反而是三年后才初显端倪?   魏靖没正面见过杨虎,他平时不是在城里私塾上学,就是在家里看书,绝多数时间都奉献给了书籍,杨虎搬来桃花村三年,他听过杨虎的名字,却也只是远远地看见过一眼。   模糊的记忆里,他只记得对方身形高大,旁得都忘干净了。   不过从村民的闲话里,倒是可以得知对方长得很是凶悍,不止是孩子,大人见了也会怵几分,余青这种性格,见了杨虎应是耗子见了猫才是,怎么偏是一反常态地凑了上去?   不过钱翠翠那话倒说得没错,即是他自己要靠近杨虎,那万一伤了痛了,也得他自己背。   魏靖唇角微勾,面上却满是无奈:“他小孩子心性,只愿不要出事才好。”   “小孩子心性?”钱翠翠听到这五个字当即就笑了,语气里满是嘲讽,“说什么小孩子心性,他就是脑子坏掉了,十七八岁的人了,还跟个几岁孩子一样无知,别笑掉人的大牙了。”   魏靖要把好人派头做足,虽是心里也同意无比钱翠翠的话,嘴上却还要对余青维护几分:“话不能这样讲,他变成现在这样也不是他的错,若是能选……”   “好了好了!靖哥哥我知道你是好人,可他要怎样是他的事,他爹都不担心他和杨虎走在一起,咱们这些外人瞎在这儿操什么心,就算操了这个心,傻子也不见得领情。”钱翠翠打断魏靖的话。   她今日来找魏靖,可不是为了和他谈余青的,这个傻子有什么好谈,而且每次她的靖哥哥都要为那个傻子说话,要不是在他面前失了淑女身份,她非得骂死余青才算好!   单方面终结这个话题,钱翠翠也终于是想起了今日来魏家的主要目的,她笑得温柔可人,伸手撩了撩鬓角落下来的一缕发,端出小女儿家的娇羞姿态:“话说回来,我还没恭喜靖哥哥呢,恭喜靖哥哥考上举人!”   这话叫魏靖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他眼里满是桀骜,面上也难掩自豪之色,只不过一瞬后,那点自豪又被谦逊所掩盖,他先是摇头,而后摆手:“不过是考得都会罢了,碰巧的事。”   都说爱情迷人眼,钱翠翠跟所有姑娘一样,被魏靖的才华和英俊面貌迷得不要不要的,用现代话来说,她就是魏靖的一条忠实舔狗,就算魏靖拉个屎,她想必都会觉得香。   因此听见魏靖这么说自己,她立马就开始维护起了魏靖:“靖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呢!你的用功我们可都看在眼里!你有那样顶天的才华,就算是城里那些自小进入学堂学习还私下请了老师的都比不过你,你又怎能轻贱自己,说自己考上是碰巧呢!”   “而且就算是碰巧,那也是你努力之后的结果,那其他人想有这样的碰巧还求不得呢!”   “靖哥哥,你千万不要妄自菲薄,我相信你是顶棒的!不只是举人,就算之后的会试殿试,你也一定能高中!”   钱翠翠几句吹捧很是助长了魏靖的虚荣心,更是让他心里飘飘然,你来我往几番拉扯后,钱翠翠又道:“靖哥哥,过两日就是铃铛节了,你若是有空,我们一起上城里玩吧?”   铃铛节是这个朝代特有的节日,和现代的七夕倒是很像,在这一日,若是一方接受了另外一方赠予的铃铛,便可认为这二人互通了心意,是两情相悦。   那么家世相当的便可告知父母商议婚事,该上门提亲的上门提亲,至于门不当户不对的……虐恋情深的戏码也少不了。   钱翠翠邀请魏靖这一天上街是什么心思,那可真是司马昭之心,当然在钱翠翠眼里看来,她家世好,有钱,自己又长得漂亮,还善心人意,魏靖自然也是喜欢她的,只不过他耽于学业,定然是希望高中后再与她成亲。   可钱翠翠不在意,一是她真不在意魏靖是否能高中,二是魏靖真高中后,惦记他这块香饽饽的人只会更多,她得先下手为强,毕竟老祖宗也说了,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先成家再立业嘛。   钱翠翠含笑带媚的表情叫魏靖心下有些生厌,钱家是半路发家致富,并不是祖上积攒下来的财产,因此钱家光有钱,并没有德,钱翠翠的言行举止比起真正的大家闺秀来,还是不够看的,那股土味扎根在了她的骨子里,偏偏她还喜欢拿腔捏调,她以为自己真是淑女,殊不知在别人眼里她这就叫东施效颦。   正如李巧玲所想,魏靖从始至终就没看上过钱翠翠,他愿意和钱翠翠这么耗着,只不过是还没找到更好的代替品,毕竟那种心甘情愿给人送钱送东西的姑娘,不多。   魏靖忍着不耐,憋出个笑来,没答应也没拒绝:“待那日有空便再说吧。”   杨虎是猎户,他田种的少,基本都是靠打猎来维持生活,不过他身手好运气也好,总是能打到好猎物,买个好价钱。   毫不夸张地说,在整个桃花村,没有哪户人家的生活条件能比得过他。   前几天余大鱼对余青做出那番事后,心里的愧疚是发了河,别说要带余青回去了,就连见余青一面都不敢,也是从那天开始,余青算是就这么在杨虎那儿住下了。   对于杨虎来说,养一个孩子和养两个孩子并没有什么大区别,只是余青的身量要比杨小虎高许多,他自己没带衣裳,又不能成天穿一身衣裳,杨小虎的衣裳对他来说太小,自己的衣裳到了他身上又太大,逼不得已穿了几天后,杨虎决定带着他去城里,给他做两件衣裳。   刚好前日杨虎还在山里捉了三只雪兔,一只做了给两个小的吃了,剩下两只刚好带去城里卖。   冬天多数动物都冬眠了,新鲜山货不多,因此往往冬日货物的价格要比寻常高上一截。   杨虎将雪兔拎到常去的饭馆卖了,又带着余青去买了两身冬日的衣裳。   那衣行的老板是个近五十的大娘,余青脸上的伤还没好完全,还留着伤痕,可他看着乖巧又听话,纵使看出他脑子有点问题,大娘也对他关爱有加,不光是让他试了好几身衣服,最后付款时还给便宜了不少。   余青自然是扬着笑脸乖乖地道了声谢谢大娘。   大娘听着这话两只眼睛迅速就泛起了泪花,她看着余青,提了个小小的要求,问说能不能给他束个发。   面对大娘的要求,少年显然很犹豫,毕竟从小到大他接收到的只有恶意,除了余大鱼和余莲,没人愿意给他束发,只会在他披头散发时叫他疯子。   当然现在愿意替他束发的多了个杨虎。   这些日子和杨虎走近了,还时常同塌而眠,余青对杨虎的依赖也愈发地严重,俨然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主心骨,因此听闻大娘的话,他第一时间考虑的不是自己,而是下意识看向了杨虎。   被少年全身心依赖的感觉很是美好,杨虎冷峻的面容在少年的注视下柔和了些许,方才少年试衣时动作很大,束好的发有些许散乱,就算大娘没提出这个要求,他也是要给少年重新束发的。   大娘眼里满是怜爱,杨虎看着穿在余青身上便宜了不少银两的冬衣,对余青点了点头,又对大娘道:“有劳。”   就当是偿还这份情吧。   得了杨虎的话,余青自然也跟着点了头。   大娘从柜台后的抽屉里摸出把木梳,又找了个小木凳给余青坐下,然后解了他的发带替他梳头束发。   她道:“以前我也有个儿子,他和你一样,听话又乖巧,脸上永远挂着笑,得了什么好玩的玩意儿都会拿回家给我看,我一看到你呀,就想起了他。”   少年听完大娘的话,问她:“那他人呢?”   大娘手一颤,热泪瞬间滚出眼眶,她快速擦去,深呼一口气才接着道:“他呀,他去了很远的地方,如果他还在的话,今年应当是和你一般大了。”? 第十九章 小青不喜欢靖哥哥了吗   余青自然不知道去了很远的地方是什么意思,屈词却是猜了出来,大娘的儿子应是死了,她不想让余青这个小傻子知道死亡的残酷,于是采用了普遍的善意谎言来粉饰它。   屈词并不是一个喜欢多愁善感的人,说句不中听的话,他的心是冷的,毕竟在他成长时,灌输到他身上的从来就只有冷漠无视和厌恶,在这种条件下长大的他,又怎么可能会是热情善良的性格。   可离开时,他瞥过大娘那双通红的双眼,踩到门口的脚又转了回去。   少年伸手抱住大娘,轻轻地拍了拍这位老妇人的背,笨拙地安慰道:“大娘别伤心,他会回来的。”   要是搁在以前,屈词怎么也不会说出这种有悖常理的话,死人不能复活,逝去的生命不是凋谢枯死的花,给予一点水分也许就能重焕生机,死了就是死了,长埋于地下,经由时间迁移,化为一具枯骨,再成为一抔黄沙,什么也不剩。   但毕竟他自己也说了,这是以前,而现在的屈词表示,他自己都成了死而复生中的一员,再说什么人死不能复生那纯粹就是在扯。   这就好比要一个神去相信无神论,这不纯属扯淡么。   屈词尚且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复活,不过这件事想必不会很简单。   死亡和新生是宇宙中两个亘古不变的真理,然而如果当死亡被抹去,复活成为常态,那么宇宙间的平衡势必被打破,届时人口激增,资源分配不均,动乱四起,毁灭会成为唯一的主旋律。   所以他的复活肯定是个例外,至于这到底只是个纯粹的意外,还是其中藏着不为人知的猫腻,他还不知道。   而对大娘说的话,就当是来自于一个傻子的安慰了吧。   大约是太过于思念儿子,大娘被他这么一抱,眼泪瞬间就止不住了,从喉头滚出两声呜咽,身体更是抖得宛如风中落叶。   少年感性,他自小也没有阿娘,大娘想儿子,他想阿娘,被大娘那压抑的哽咽声感染,下一刻嘴一瘪,也掉起了金豆豆。   后续自然又是大娘安慰他一番,他安慰大娘一番,后来走时,大娘还给了他一条自己手织的大红围巾。   出了店门,小少年还有些闷闷不乐,没走两步,他突然就停下不走了。   冬日有积雪,外面冷得很,桃花村来城里都是山路,不好走得很,杨小虎怕冷,也不愿意出门,于是杨虎只带了余青一个。   寻常他都是让少年拽着他衣摆,可今日不知怎地,街上的人多得一眼望过去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头,他怕少年走丢,于是一手抱着少年的冬衣,另一只手和少年牵在了一块。   感受到来自少年的拉扯,杨虎停下步伐,回头一看,少年耸拉着嘴角,脸上也没了来时的欢笑。   没等他询问,少年抽抽鼻子,可怜兮兮地道:“虎虎,阿青想阿娘了,可是阿青没见过她,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余青的阿娘是个只存在于传言中的女人,别说余青没见过,桃花村里除了余大鱼自己,也没有第二个人见过,那个苦命的女人在生余青时难产而死,只来得及看一眼刚出世的儿子,甚至都没能给他一口奶水,就已与世长辞。   杨虎是个男人,他能给余青的东西不多,其中当然不包括母爱,他不能给余青找一个阿娘,更不知道在此时此刻,他该怎么去安慰一个想念阿娘的少年。   他沉默地看着余青,而后眼角余光瞥见了街边卖糖葫芦的小贩,开口问道:“要不要吃糖葫芦?”   屈词:“???”   讲道理现在你不应该好声好气地先哄一下我吗?一个想念妈咪的小可怜是多么的脆弱,就应该先亲亲抱抱举高高,再拿好吃的好喝的去诱惑,怎么到你这儿就直接跳到最后一个步骤了?   那亲亲抱抱举高高是被你吃了吗?   屈词心里掀起一片吐槽,然而话最后到了嘴边,却是:“哪里有糖葫芦?”   杨虎见他注意力被转移,自然是牵着他走到小贩摊子前,给他买了一串糖葫芦。   说实话比起现代的糖葫芦,古代的糖葫芦要简单粗暴得多,没有漂亮的包装,也没有五花八门的种类,就只是山楂串起来,上面裹上一层糖衣。   而这个时代的糖准确来说也算得上是个精细物,所以那层糖衣并不怎么甜,反正一尝就是那种便宜货,不过倒是山楂个头又大又甜,甜中还带了点点酸,很是开胃。   屈词一口一个山楂啃得不亦乐乎,先前那点悲春伤秋的情绪彻底被他丢到了屁股后面。   大概是余青做久了,本人也变得有点傻乎乎,此时他牵着杨虎的手,边吃糖葫芦边左顾右盼,一一观察着周遭的事物。   现代其实也有不少古街古巷,不过那都是经过无数次翻新后的结果,一砖一瓦一户一型都带着浓烈的现代风,偶尔才能从中窥见几分古香古色的影子。   然而真正站在古时的大街上,看着木板做成的小摊,穿着麻布粗衣的小贩,以及街上身着长裙头戴珠链的姑娘,屈词才终于有了置身其中的既视感。   少年两颗葡萄似的眼睛在眼眶里乱飘,一会儿牵着他道左边看看,一会儿牵着他到右边看看,满脸都写着新奇。   这要是杨小虎,杨虎肯定不会这么惯着,可换了个人,他的包容心也有所见长,他想着这兴许是少年第一次上街,难免对所有东西都有几分好奇,看看也不碍事。   屈词逛了大半条街,发现街上有一半的摊子都在卖同一件物品,那就是铃铛。   各种各样大小不一的铃铛挂在小摊上,风一吹就叮叮当当地响,那声音甚至都隐隐有盖过整条街的驾驶。   少年很是好奇,于是不解地问男人:“虎虎,为什么有这么多铃铛呀?”   杨虎刚想跟他解释,另一道男音却在他之前插了进来:“因为今日是铃铛节,相互钟情的男女会在这一日互赠铃铛,也会有人用赠铃铛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对另一人的欢喜之情,在铃铛节,铃铛就是感情的寄托物,是以街上都在卖铃铛。”   两人闻言抬头,眼前人不是别个,正是许久不见的魏靖。   他并不是一个人,身旁还跟着钱翠翠。   大约是应铃铛节的景,这两人穿得都很是……花枝招展,魏靖很喜欢搞什么文人风骨这一套,以往穿衣服不是青色就是白色,反正以一切单色为主,务必要让他自己看起来有‘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那个调调。   而今天他穿了淡粉,衬着那张俊逸风流的脸,里里外外都写着小白脸三个大字。   还有钱翠翠,这货平常就要装大家闺秀,穿衣打扮自然也要向城里的大家闺秀靠拢,走的是清新淡雅那条路,然而气质这玩意儿有天生也有后养,前者靠家世靠血脉继承,后者靠钱靠言传身教,钱翠翠两不沾,光学了外在没学着内在,都不要开口,只要一走路,那骨子里的粗鲁就暴露无遗。   更何况她本来就不白,穿淡色时肤色对比强烈,今天还穿了身大红,当真是一眼看过去眼睛都要瞎了。   别人都是美女和野兽,她和魏靖站在一起,那就是现场版的野兽和美男。   就她这样,屈词见着就要逃得远远的,生怕跟她站在一起拉低了自己的档次,让别人以为自己和她有相同品味。   偏偏魏靖还要跟她一同上街,他都不知道魏靖是怎么劝服自己跟她站在一块的。   这么想着,屈词看魏靖的眼神都暗戳戳带上了一丝怜悯。   魏靖酱,为了钱你真是牺牲了太多!   “靖哥哥!”小少年看见魏靖,乖巧地喊了一声,眼里也亮晶晶,高兴的情绪一览无遗,“你回来了!”   这声甜甜的称呼落到杨虎耳朵里,成功叫男人那张脸上的一丝笑意消失了个干净,瞅着少年满是笑意的脸,他心里不知为何特别不是滋味,还有些酸溜溜。   靖哥哥靖哥哥,叫得这般亲热,自己养了他这么多天,好吃好喝地供着,还给他买新衣裳,都没听过他叫自己一声哥哥。   男人眼神落到魏靖身上,嫌弃和厌恶的情绪在眼底汇聚,一个大男人穿得比姑娘家还粉嫩,细胳膊细腿不说,一看就是小白脸,像这样的货色他一只胳膊就能拎起来,一只手能打五个,用不了多少力气就能直接掐死。   大概是又想起村里传的那些余青喜欢魏靖的传言,男人脸色就更冷了。   这人这么弱,到底有哪一点值得余青喜欢?   魏靖也是第一次正面见到杨虎,这男人人高马大,站在他面前带来的压迫感十足,魏靖无端端地就感到一阵心慌,匆匆对视一眼就急忙挪开了视线。   果然村里人说的没错,这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魏靖往后退了些,直到新鲜空气涌入鼻腔,这才镇定了许多,他发现杨虎好像对余青格外在意,甚至还给余青买了新冬衣,又因为余青对他露出了不悦姿态,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他重新看向余青,脸上的笑容温柔至极:“已回来几日了,却都不见你来找我,小青是不喜欢靖哥哥了吗?”? 第二十章 以后离阿青远些   屈词:“???”   兄弟你是在当众和老子调情吗?   什么叫‘是不喜欢靖哥哥了吗’?   你确定在钱翠翠面前问出这么暧昧的话,真的合适吗?你就不怕钱翠翠跟你一哭二闹三上吊?   那你真要讨论这个问题的话,我可就来劲了!   少年扬着笑脸对魏靖道:“喜欢呀,可是翠翠说不能和靖哥哥一起玩,会对靖哥哥不好,别人会像说我一样说靖哥哥。”   余青继承了他死去的娘的容貌,此前他形象一直都是脏兮兮的模样,不是脸上脏,就是披头散发,在别人看来就是不修边幅的小疯子,村里人对他议论颇多,坏话占了绝大部分,其中也有这个原因。   毕竟不论是古往还是今来,长得好看的人总是会额外获得一些偏爱,而那些邋里邋遢长相凶神恶煞的人,也总会遭人白眼受人唾弃。   余青是很好的例子。   杨虎也是。   在余大鱼和余青相依为命时,余青尚且能看出来眉清目秀的样子,余大鱼虽不会打扮他,但也会让他干干净净。   后来娶了田柳,步上成为后爹的路,和余青渐行渐远无比疏远,也就不再关心余青的形象问题了,也是从那时候起,余青开始变得脏兮兮,永远都没个干净样。   他小孩子心性,小孩子喜欢的东西他喜欢,小孩子不喜欢的东西他照样不喜欢,关于洗澡梳洗,显然属于后者。   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根本不会,每次洗澡都是匆匆过个水就完事,余大鱼不给他洗,他自己洗不好,家里仅剩的男丁就是余成光,余成光巴不得他死,哪会管他洗不洗澡。   至于余莲,余莲是个姑娘家家,余青就算内心是小孩,身体也已经十七岁,古时这个年纪,那都已经早早地成家了,说不定连孩子都有了,让她给余青洗澡,不现实也不合适。   直到住进杨虎家里,他的起居饮食由杨虎负责。   杨虎身为杨小虎的爹,当然虽然不是亲爹,但他到底有照顾孩子的经验,在他的洗刷下,余青很快就焕然一新,露出了隐藏在脏乱之下的标致小脸蛋。   尤其今日他还换了新冬衣,大娘替他重新束了发,脖子上的红围巾衬得那张脸很是出尘脱俗,乍一眼看过去,给人的第一印象竟是像哪个有钱人家的小公子。   总之视觉冲击挺大的。   魏靖一开始没见着正面,是凭着背影和声音确认的他是余青,等看到正脸,再听到余青轻轻柔柔地说那样一句话,一颗心瞬间像是被一只大手捏住,那滋味真是……无以言表。   说实话,他对余青根本没几分喜爱之情,之所以选择在这种时候说这种暧昧的话,主要还是刚才被杨虎吓到了,他想借用余青来刺激杨虎。   原本说完后他还有一丝后悔,他不该在钱翠翠面前说这番话,毕竟这会让钱翠翠感到不舒服,可听完余青那惹人怜爱的话语后,魏靖却又觉得不舒服就不舒服吧,也不打紧。   “没关系,靖哥哥不在意那些话。”魏靖又摆出了那张让人如沐春风的笑脸,他甚至还想伸手去抚摸余青的头,“君子行得正做得直,并不害怕他人的议论,况且小青很好,不必如此妄自菲薄。”   屈词望着那只朝他脑袋伸来的手,心里的嫌弃一浪盖过一浪。   怎么这魏靖吊着一个钱翠翠还不够,非要把他招惹上才甘心?虽然说光从脸来看,这货的确有做海王的资本,但问题是他不喜欢这种小白脸的款型,他喜欢极富男子气概的那一款啊!   没错。   此处杨虎应该有姓名。   作为一个曾游历花花草草的人间真实富二代,屈词交往过不少对象,在最开始他不知道自己性向时,也和异性发展过,后来确认自己对异性没想法,交往对象就一清水儿地换成了男人。   那种极具男性荷尔蒙的性感男人。   他父母作为纯粹的同性恋,却还要兼顾家族利益形婚,嘴上说着爱自己的伴侣,所作所为却是往对方心上捅刀,屈词只觉这一点很虚伪,打着为了对方的旗号伤害对方,简直虚伪得不能更虚伪了。   而他就真实得多。   当然这种真实也不过是薄情的真实,他交往过很多人,虽然看似每个都有始有终,可屈词知道,那只是他用来排遣寂寞并且证明自己活着的道具。   毕竟命拴在裤腰上,还没人疼没人爱,他只能让自己活得更加肆意快乐一点,人李太白都说了,人生得意须尽欢,不是吗?   他交往过很多男人,第一眼看到杨虎时就想泡他,无奈端着个傻子人设,杨虎还是个冷酷boy,俊脸一端那是谁都不爱。   虽然他们两走得近,也睡在一张床上,杨虎对他看起来也很纵容,可屈词心里也没底,不知道他对自己有没有那个意思。   这不魏靖刚好凑上来,他也就顺势用魏靖来测一测杨虎。   事实证明,杨虎对他还是很在意的,至少在魏靖那只手即将落到他头顶上时,这男人快准狠地擒住了魏靖手腕,一张俊脸黑得跟锅底似的,嘴里也吐出了三个冷冰冰的字眼:“别碰他。”   屈词:啊啊啊啊!虎哥好帅!   杨虎是个山村糙汉子,力气大得要死,魏靖小白脸的模样本来就让他心生不喜,况且他竟然还敢对余青伸出那只罪恶的手,他是余青的谁,凭什么敢这样触碰余青?   而且他又怎么敢说出这种暧昧不堪的话?   他根本就不喜欢余青,当初甚至还顺着钱翠翠忽悠余青进山找野人参!   想起自己和余青的第一次见面,杨虎脸色就更沉了,那时余青已经在山里转了三天之久,若不是遇见他,恐怕最后的下场只会是死在深山,而魏靖这个罪魁祸首,竟敢还用那双脏手去碰余青?   他怎么能?又怎么敢!   杨虎的怒气值跟做了飞机似的一直往上窜,很快就up到了顶点,他不爽,捏着魏靖手腕的力度自然也就不小。   正如他之前所想一样,魏靖细胳膊细腿,只要他想,一只手就能掐死,顾及这是在大街上,他并不想将事情闹大,也就没有做出更加过分的事,只是魏靖的娇生惯养比起钱翠翠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这个力度,魏靖能受得了才怪。   于是没过两秒,粉衫青年就痛呼出声:“啊!好痛!”   男人并没有松手,他把余青拉进了怀里,将少年的脸也按在了自己胸前,冬衣捂着少年的后脑勺,彻底阻绝了余青回头的可能性。   那高大的身躯环着余青,保护的姿态昭然若显,捏着魏靖的手腕甚至更加用力,隐隐能听出骨骼发出的嘎吱声。   魏靖痛得大叫。   一旁的钱翠翠坐不住了,她其实也害怕这个男人,可爱情这玩意儿向来能让人变得勇敢,当魏靖承受这一遭,她心里陡然生出了无限勇气,站到魏靖身边就伸手去推杨虎:“杨虎!你干什么!你放开靖哥哥!你放开他!靖哥哥的手那般重要,以后是要考状元的!你怎能这么捏他的手!他要是有什么事,我定然不饶你!”   她焦急地去掰杨虎扣住魏靖的手,然而一个能和老虎过招的男人的手,又岂能是她一个弱女子能掰得动的?   男人冷冷看钱翠翠一眼,成功叫钱翠翠当场变成鹌鹑,前一秒还又喊又叫,后一秒却像是被掐住了喉咙,缩着脖子一个字都不敢说。   他嗓音低沉,透着无法忽视的气魄:“以后离阿青远些,否则我就废了你这只要考状元的手。”   言罢他松开魏靖,然后掏出块帕子仔细擦过方才被钱翠翠碰过的位置,那认真的模样,好像钱翠翠身上沾染着什么脏东西一般。   钱翠翠气得要死,可她被男人那番骇人的话吓着了,只能瞪着眼睛,却说不出一句讽刺骂人的话来。   屈词眼睛看不见,其他感官也就变得更加灵敏,他鼻尖充盈着男人的荷尔蒙,耳朵把魏靖的痛呼和钱翠翠的叫骂听了个全。   心里正为他的霸气尖叫打call,杨虎也在这时放开了他。   屈词刚巧看见他用帕子擦手。   那块帕子原是给余青准备的,小少年爱玩,每次总会不知不觉地在脸上沾染上一些污渍灰尘。   屈词觉着他擦完后应该会把帕子收起来,可没想到男人竟然擦完就丢,动作流利没一点拖泥带水,就跟那块擦了手的帕子都脏得不行似的。   帅啊虎哥!   没说一句嫌弃的话,但是每个动作都透着嫌弃!   真不愧是你啊!   见小少年看着自己,杨虎朝他伸出自己的手:“时候不早了,你不是要吃拔丝糖,再不去买就来不及了。”   这话一听就是在骗人,这都还没到晌午,就算古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人家卖拔丝糖的店也不至于正中午不到就关门歇业吧?   肯定是杨虎不想让他跟魏靖钱翠翠再呆在一块,这才跟他这么说。   心里知道杨虎的算盘,可屈词还是相当自觉地牵住了杨虎的手。   啊,那能怎么办呢?   我也不想被钓啊,可是他说要给我买拔丝糖吃诶!? 第二十一章 阿青很害怕我吗   少年老老实实跟着男人走了。   从背影看,高大威猛的男人和清秀俊丽的少年莫名的相衬,那小手牵着大手,亲昵的姿态浮动着暖暖温情。   只是少年临走时还一步三回头,看着像是对魏靖依依不舍得很。   钱翠翠扶着魏靖,一张小脸满是担忧和紧张,她瞅着魏靖手腕上的青紫,心疼全都写在了眼睛:“靖哥哥你没事吧?手痛不痛?杨虎那个天杀的,竟敢对你下这么重的手!他不得好死!”   怨毒的话从一个正值年少的姑娘家嘴里说出来,再配上说这话时那张扭曲的脸,叫人看了就心底生寒。   按理说钱翠翠再怎么样都是关心魏靖的,她露出这个模样也都是为了魏靖,然而这一切在魏靖眼里看来,不光没有感动,只有厌烦。   他挥开钱翠翠,握着自己还能感到刺痛和麻痹之意的手腕,眼睛紧盯着男人和少年离开的方向,双目中满是怨恨。   他有多爱惜自己一双手,平时连个重活都不做,就为了保护他这双要考状元的手,然而杨虎差点捏碎了他的手骨!   而钱翠翠看着在旁边帮他,可真当和杨虎对上时,却是像哑了嗓子的鹌鹑,把自己埋进了地里,一声不吭!   这难道就是她口中对自己的喜欢?   那可真是廉价至极!   愤怒烧上心头,几欲让魏靖的眼里喷出火来。   杨虎杨虎杨虎!   他和这个男人无仇无怨,他为什么要对自己下这种毒手!他怎么敢!   哦,不对,他们算不上无仇无怨,他们之间唯一的矛盾不就是那个傻子么?   呵,余青那个傻子和钱翠翠没什么两样,前段时间还追在他后面跑,说什么最喜欢靖哥哥,可这才多长时间,就抛弃他投入了杨虎的怀抱,他的喜欢一文不值!   想起余青走时对自己的频频回视,魏靖却又突然勾起了唇角。   不,不对,余青对他也许并非已经完全没有感情,最开始余青就说了,他和自己保持距离,是因为害怕别人对自己的闲言闲语,这表明了什么?   表明余青是在为他着想,也表明余青仍旧喜欢着他!   杨虎不是在乎余青么?不是喜欢替余青这个傻子出头么?那他就让杨虎尝尝,被在乎的人背叛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儒雅俊逸的青年此刻已经化身地狱而来的恶鬼,表情扭曲又可怖,站在他一旁的钱翠翠看见他这个表情,吓得当即就倒退了好几步,瞳孔里满是惊恐。   然而这一切屈词都不知道。   他牵着杨虎的手,吃上了杨虎给他买的拔丝糖,心情好得不能再好。   只可惜那糖他才吃了两口,就被男人一声招呼都不打地夺走了。   小少年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又抬头看那个抢走他糖的男人,呆呆地喊了一声:“虎虎?”   这纯真无暇的模样看得杨虎心软,可一想到方才小少年频频回头看魏靖的事,他的脸又迅速黑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脸上有疤,平常的模样就足够吓人,甚至还吓哭过村里的孩子,更别说黑着脸时,那只会更加可怕,有时候连杨小虎都不敢接近他。   杨虎并不想让少年见到他那副可怕的模样,心里也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要把姿态放柔和一点,不要吓到少年。   可平时很容易操控的情绪,不知为何在此刻成了脱缰的野马,叫他表情冷酷的同时,声音也无比冷酷。   他道:“为什么还要对魏靖看?你知道他都对你做了些什么吗?他根本就不喜欢你,他享受着你的付出,却又将你玩弄于鼓掌之中,你进山的事是他促成的,如果没有遇见我,你会死在山里,要么是饿死渴死,要么是被野兽咬死,你知道吗?”   男人这些话直白得很,简直是把魏靖的真面目铺开在了余青面前,屈词没想到自己稍微逼一下,就把杨虎逼成了这个模样,看来这男人是闷骚型,明明心里喜欢,面上还要端着。   屈词心里在笑,面上却是露出了害怕的神情。   男人说这些话时面容冷峻,一点都不复往日的温柔,小少年被他吓着了,更被他说的话刺激到了,一边发抖一边后退,嘴里也溢出了哭腔:“不是,靖哥哥喜欢阿青,阿青不会死……”   杨虎活了这么多年,情绪一直都很平淡,他鲜少发怒,当初就算是被妻子带了绿帽,都没生过气,就好像这世上所有的事都无法让他的心泛起涟漪,产生兴趣或是关注。   可诡异的是小少年对魏靖的维护和喜爱却让他心火横生,尤其是那亲昵至极的称呼,让他火冒三丈得很。   理智告诉他要温柔一些,不要吓到小少年,情感却不听使唤。   他步步紧逼余青,大手掐上小少年的下巴,力道又重又狠,说出的话也冷酷无比:“他不喜欢你,他从始至终都在玩弄你,你的喜欢对他来说一文不值,他甚至都不在乎你的死活,像这样的人,你为什么还要喜欢他呢?为什么还要亲亲密密地叫他靖哥哥?”   傻子的心是简单的,也是纯洁的。   因为他们心里只装得下很少的事,这些事统称为开心和伤心,也正是因为如此,世界万物在他们眼里看来也同样简单无比,是以他们能很明显地感知到别人对自己的态度。   谁喜欢他们,谁不喜欢他们或者讨厌他们,他们总是能很敏锐地察觉到。   余青傻,有时甚至不能区分善恶,可他能感受到别人的情绪,他知道谁喜欢他,谁不喜欢他。   他曾经那么努力地接近魏靖讨好魏靖,只是因为魏靖看起来太美好,他喜欢美好光明的事物,纵使光明并不喜欢他,他也不能拥有光明。   小傻子太孤独了,所以自己给自己造了一个盼头,魏靖就是他给自己造的盼头,然而这一刻他用尽全力粉饰的美好就这么被杨虎打碎,终于忍不住委屈地哭了出来。   他哭得很小声,大概是以前哭多了,知道没有人会关心自己,也不敢大声,就咬着嘴唇小声地啜泣,豆大的眼泪一颗一颗地从眼眶往下落,滴在杨虎的手上,又从他手上滑落到地上。   小少年的眼泪并不热,可杨虎却是硬生生地觉得被他眼泪沾过的皮肤泛起了一片灼热疼痛。   他伸手抹去少年脸上的泪水,将少年拥进怀中,面容依旧冷峻,嗓音却柔和了许多,像是在诱骗儿童的拐卖犯:“阿青,不要再喜欢他了,他不值得你的喜欢,离他远些,否则他只会给你带去伤害,知道吗?”   不值得我的喜欢?   那我应该喜欢谁?   喜欢你吗?   屈词靠着男人宽阔的胸膛,嘴角牵起个颇有深意的弧度。   小少年这些天和杨虎同吃同住,对他的感情自然也很深厚,原先他还被杨虎吓得心惊胆战,这会儿听到男人放软的声音,心里的委屈顿时就跟泄闸的洪水,一股脑儿地冒了出来,连带着哭声也大了不少。   他反抱住男人,举手投足间皆是依赖:“虎虎好凶,虎虎不要凶阿青,阿青害怕,呜呜呜。”   杨虎听着他那句害怕,身体僵了僵。   分明他对他要比魏靖好多了,给吃给喝还给买新衣裳,怎么他对魏靖那般亲热,到自己这儿就成了害怕了?   杨虎心里满不是滋味,尤其是一想到魏靖那张白白净净的小脸,不悦就更重了,难不成是因为那张脸?因为魏靖生得比他好看,看起来也和善,所以余青要更喜欢魏靖一些?   魏靖魏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看着就是个羸弱身子,纯粹的小白脸一个,他单手就能把这人揍得起不来身,也不知道余青到底为何这般迷恋他。   男人心中有气,脸色更沉,可约是怕再次吓到余青,只片刻就调整好了表情,当然他不苟言笑,所谓的调整也只不过只是相较之前没有那么可怕了而已。   大掌抚摸着少年的头顶,男人突地问道:“阿青很害怕我吗?”   小少年先是点头,又慌忙地摇头:“虎虎是好人!可是虎虎生气的时候好可怕……”   果然还是他面目太可怖了么?   杨虎沉默片刻,然后问出了平常绝不会问的问题:“那我不生气的时候呢?阿青会害怕我吗?亦或是……会有些喜欢我?”   屈词:哦吼,闷骚老男人终于开窍了?   小少年靠在男人怀里乖巧地点了点头:“虎虎不生气的时候好看!阿青喜欢!”   少年清亮的声线极为悦耳,尤其是那话里斩钉截铁的意味,轻易就能看出少年的态度,男人先前还冷着的面容,在听完这话后瞬间就柔和了不少,连眼神里都夹杂了几丝他自己未曾察觉到的笑意。   他放开少年,将拔丝糖重新塞回少年手里:“阿青,我很少生气,可你也要答应我,以后离魏靖远一些,好吗?”   余青正吃着甜乎乎的拔丝糖,听到这话显然愣了一下,他看着男人,嘴巴抿在一起,好似是在犹豫。   杨虎见他犹豫,心里刚下去的火苗顿时又窜了上来。   少年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慌忙踮起脚在他脸上胡乱亲了一口,却没料因没掌控好方向,结结实实地亲在了他唇上。   杨虎瞬间就呆了。? 第二十二章 阿青找到野人参了   屈词也呆了。   他本来就想偷个香,也不过分,亲个小脸就完事,可谁知道杨虎太高了,他踮脚都踮得脚背快抽筋,才堪堪够到了杨虎的脑袋。   当然脑袋上最靠下的部位除了下巴就是嘴,他好运地没有磕上杨虎的下巴,造成牙齿崩坏的后果,却是阴差阳错地亲到了杨虎的嘴。   猛男的嘴唇倒和他强硬冷酷的性格有着强烈的反差对比,后者冷冰冰,前者软嫩嫩。   除了软,屈词还真没尝到点什么别的味道,当然也是因为这个错误的吻一触即分,没有时间让他仔细品尝。   至于猛男嘴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下次尝过了才知道。   而现在,现在自然是得了便宜立马就卖乖。   于是小少年缩着脖子,咧出个小心又讨好的笑:“阿青听话,虎虎不生气!生气就不好看了!”   杨虎原本还有些讶异,他不知道余青为何突然对他做出这样亲密的举动,还没来得及深思,听到那小心翼翼的语气,瞥过少年面带忐忑的脸,他心里顿时有了答案。   想必是害怕他生气,所以才想亲亲他,以此来讨好他,就跟杨小虎有时候闯了祸,就会下意识地朝他撒娇或是讨好,想要寻到一点心安。   到底心里还只是个孩子罢了。   杨虎放软了态度,伸手摸摸小少年的头:“我不生气,只要阿青听话,不再和魏靖有什么攀扯,也不去找他,我以后都不会生气。”   屈词应了。   他当然可以不去找魏靖,这小白脸就不是他的那盘菜,多看两次都伤眼,看他还不如看杨虎,养眼还下饭。   可他不找魏靖,魏靖未必不会来找他,毕竟他给这个男人准备了很好的剧本,要是魏靖真不来,他的戏不就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主角?   他眼光一向很准,魏靖看似落落大方温柔体贴,实则心眼小得跟针一样,是典型的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那种人,他讲究翩翩风度,归根结底不是本性使然,而是想要以此获得他人的关注和赞赏,今天杨虎为了他让魏靖受了这么大一委屈,面子里子可算是通通都丢了,依对方的心性,不报复回来都说不过去。   那既然要报复,就得有报复的切入点。   杨虎和村子里的人接触少,除了身边一个杨小虎,从来没跟别的谁走近一些,而现在杨虎公然为了他出头,再一联想到最近发生在他和杨虎之间的事,就算是傻子也该想到他们之间关系不一般。   魏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要报复杨虎,就得从他来入手。   雨过天晴,小傻子一边吃着拔丝糖,一边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杨虎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欣喜雀跃的背影,眼里藏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以往他只觉得这个世界无趣,无论是风是雪,是水是山,在他眼里看来,无一不是灰色,也皆是冷冰冰的色调,可如今有了少年在身边,山水风雪都有了暖色,就连路边的一花一草都变得比以往可爱顺眼了许多。   想起刚才那个意外的吻,杨虎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还能尝到些许甜味。   是因为小少年吃了拔丝糖的缘故么?   杨虎不清楚。   他并不嗜甜,大多时候他都很讨厌甜滋滋的东西,可少年留在他唇上的那点甜,不仅没引起他的反感,甚至还叫他有些回味。   从城里走一趟,余家的傻子改头换面了!一张小脸那个俊俏的哟,再配上那新衣裳,乍一看竟像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真是不得了了!   桃花村不是个什么大地方,有点什么风吹草动不消片刻就能从村头传到村尾,从而被所有人知晓。   住在村口的几户人家都看见了余青的新面目,他们第一时间其实没能认出来那就是余青,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公子过来串门来了。   可桃花村的大家都知根知底,以前并没看到这个小公子来窜亲戚,这要是真是谁的亲戚,不至于以前从没出现过呀!   再者如果哪户人家真有什么显赫有钱的亲戚,早就囔囔炫耀开了,哪会沉默至今?   正当几个人翘首观察时,其中一人突然认出了余青:“那不是余家的傻子嘛!就是他!你看他那个傻劲儿!就算换了身行头,也都遮不住!”   “对对对!我就说这人怎么越看越眼熟,不过你还真别说,平日里见他邋里邋遢惯了,这会儿稍微一收拾,看着竟像是脱胎换骨一般!”   “嘿!还真是邪了门了!余家这傻子瞧着眉清目秀,我见他这模样,竟是比村里绝大多数的姑娘都好看!”   “就是就是,要是他早这么收拾一番,那魏凯的秀才公还未必瞧不上他,他这样可不比钱家小姐招人疼?”   杨虎跟在小少年身后,听着这些不绝于耳的议论声,低气压围绕着全身。   那些山村人被他冷眼扫过,只觉战栗从尾椎骨一路爬到了头发顶,下意识地就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等到两人走远了,这才如蒙大赦般地松一口气。   “太可怕了!那姓杨的看我一眼,我差点以为自己被猛虎给盯上了!气都不敢大声喘!”   “你说姓杨的这么维护余家傻子,会不会真因为他们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我之前还想杨虎为什么要对余家傻子这么关照,现在这么一看,那不就妥妥养了个兔儿爷么!”   ……   杨虎耳力灵敏,纵使已经走过一段路,他还是听到了那些闲言碎语。   说实话他以往也遭受过这样的非议,说他不是好人,说他是怪胎等等,不过他都没有放在心上,因为真正强大的人,不会在乎蝼蚁的非议。   但当余青成为被非议的对象时,他却完全不似往常那般淡然,他甚至想要撕烂那些人的嘴,让他们再也无法吐出任何一句会伤害到余青的话。   比起杨虎,屈词这个当事人简直淡定得不能更淡定。   他谈过无数个对象,私生活一直都在被人非议,骂他渣男的大有人在,网上还有不少关于他的八卦,他经历过的非议可多了去了,这点算什么?   小儿科得不能再小儿科了。   魏靖显然有些沉不住气,从城里回来没两日,他就趁着余青单独外出的时候堵住了余青。   “小青!”他叫余青。   然而平常听见他声音就会朝他奔过来的少年,此刻却是身躯一震,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起来,好像后面有什么吃人的东西在追似的,手臂都快摆出了残影。   魏靖:“……???”   魏靖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追上去,他边追边喊:“小青!是我!你别跑!”   他越是叫别跑,小少年就跑得越快,一个是久坐在桌边手捧圣贤书的读书郎,一个是常年在田野里撒欢的小傻子,谁跑不过谁一目了然。   魏靖跑得气喘吁吁,要不是余青跑得太快,脚下没注意踢到了小石头,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魏靖今儿说什么都不可能追上他。   不过饶是如此,魏靖也累得个够呛,他双手撑在膝盖上,半蹲着身体喘粗气,脸庞涨得通红,头发也因奔跑变得散乱,一眼看过去,竟然是找不到平时半分的风流俊雅。   还没说话,那边小少年却是突地哭了起来:“阿青不能和靖哥哥说话,也不能和靖哥哥一起玩,阿青不想做坏孩子,呜呜呜……”   魏靖听着这话眼睛一闪,他逼问余青:“小青,为什么不能和我说话也不能和我玩?这跟小青是不是坏孩子又有什么关系?难道……是有人不让小青跟我一起玩吗?”   小少年浑身一愣,然后疯狂地摇头否认:“不是不是!”   他否认得太快,一看就没有经过大脑思考,魏靖一眼就看出来这其中有问题,他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露出最温柔的那一面:“小青,你刚才也说了,不想做坏孩子,可撒谎的孩子就是坏孩子,小青一定不会撒谎的,对吧?”   小少年拽着自己衣角,垂着脑袋低低地嗯了一声。   魏靖见他态度有所松动,连忙又追问下去,在他又是威逼又是利诱还夹杂着诱哄的攻势下,小少年终于松了口。   他眼睛红红,声音也带着哭腔:“虎虎不让我跟靖哥哥玩,他说靖哥哥不喜欢我,还说我和靖哥哥一起玩他会生气,他也不让我和靖哥哥说话!”   魏靖咬牙切齿,手也紧紧攥成了拳头,想起杨虎在街上对自己做的事,青年的脸庞更是有一丝扭曲。   他深呼一口气接着又问:“他还说过什么?”   小少年抽噎一声,道:“阿青找到野人参了,可是虎虎不让我给靖哥哥,说靖哥哥生病是在骗阿青。”   魏靖惊得瞬间瞪大了双眼:“你找到了野人参!!?”   少年点头。   野人参就是稀罕物,品相好的能卖上千两!完全能让一家人一夜暴富!就算是品相差的,那也有上百两!   他没想到余青竟然真能找到野人参,眼底浮现起了一丝贪婪,他紧握住余青的肩膀追问:“那野人参呢!现在在哪里?!”? 第二十三章 杨虎太不是人了   没有多少人在能面对一笔飞来横财时能无动于衷,尤其是那种心境本就不怎么平淡之辈。   山村里的人家大多都不怎么富裕,要发展起来的,早就像钱家一样,赚得盆满钵满,搬去城里住了,至于剩下来的人,都是在黄土地里劳作一生的辛苦命。   也不是说不想要出人头地,可一没有发家致富的点子,二没有人脉,三也没有孤注一掷的那种魄力,毕竟身后还拖家带口,总有顾虑。   魏家人显然就是后者。   和余家的情况一样,魏靖的爹娶了个蛮横强势的婆娘,家里内外大大小小的事儿都要由她决策,魏老爹没有半分插嘴的余地。   在这种条件下生活成长的魏老二,自然也是个懦弱至极的性子,别说王氏,就是他婆娘李巧玲,他都不敢对着说几句重话。   魏家的财政大权都掌握在王氏手里,她贪慕虚荣锱铢必较,想从她手里抠出一个子儿那简直比登天还难,不是什么节日,饭桌上都难见油水,更别说叫她拿钱投资做什么生意了。   整个魏家也就魏靖能对她的决策产生质疑,她也只听得进去魏靖的话,不过组成一个人性格的因素有很多,那些东西盘根错节地扎根于人性本身,想要一朝一夕就根除殆尽,根本不可能。   王氏舍得给他花钱,但这个钱的限定条件有许多,比如说和他读书有关,又比如说不会很高。   之前那些笔墨纸砚就是很好的例子,魏靖也不是没叫王氏给他买过更好的,可王氏觉得同样都是笔墨纸砚,没什么不能用,没必要在这上面花那么多钱。   魏靖能说什么?   他自然不能不顾形象地大喊大叫,再对王氏胡搅蛮缠以达到自己的目的,那之后他再也没提过这件事。   然而不提就不代表忘记,魏靖心高气傲,丝毫没有想到自己的生活条件比魏家其他人来说,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他只觉得自己的要求没有得到满足,学堂里那些富贵公子时时刻刻都在瞧不起他,他那病态的自尊心在饱受煎熬。   他发了疯地读书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做大官。   那做大官的最终目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发财。   没错,魏靖想要做官并不是因为他有什么远大的抱负,要报效国家要有一番事业作为,他产生这个念头的最深最根本原因,无非是做人上人。   他要踩在那些看不起他的人的头顶,享受那些人的讨好恭维,并且有数不尽的钱财挥霍。   试想像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在面对一笔横财时,能够保持一颗心毫无涟漪呢?   事实上他两眼发光,整个人激动得脸都红了,掐着余青肩膀的手更是用足了劲。   野人参野人参,卖了那可是上千上百两银子啊!   见余青迟迟没有开口,魏靖开始变得有些不耐烦了起来,他眼底浮动着不悦,声音也带上了催促:“小青,野人参现在在哪里?你是交给你父亲了吗?还是藏起来了?”   想到前者可能性,魏靖心迅速往下沉了下去。   如果说野人参还在余青手上,只是被他藏起来了,那么只要他好声好气地哄几句余青,就能拿到手,毕竟余青对他那么迷恋,从前对他的要求也是一呼百应。   可如果这野人参落到了余大鱼手里,性质可就不一样了,那么值钱的东西,余大鱼断不可能吐出来。   可恶!   那本来是他的野人参!   是余青为了治疗他的风寒才进入深山采到手的野人参!   魏靖一想到煮熟的鸭子要飞,心痛得都有些抽搐,眼睛也染上了一层红。   “靖哥哥好凶,阿青害怕!呜呜呜!”小少年被他的模样吓着,眼里迅速泛起了泪花,他囫囵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边哭边打嗝,还想挣脱他的束缚。   魏靖不得不收敛眼里的不甘心,硬逼出一个笑,低声诱哄起了余青:“小青别怕,靖哥哥没有恶意,靖哥哥只是想知道野人参到底去哪里了,那毕竟是小青采给靖哥哥治病的药材是不是?说实话靖哥哥的病还没好全,如果没有野人参入药,病很可能还要复发,小青这么喜欢靖哥哥,肯定不希望靖哥哥死掉吧?”   屈词听着这个话,心里冷笑不止。   瞧瞧,瞧瞧这话,简直说的甚至比唱的还要好听!   什么毕竟是小青采给靖哥哥治病的药材?什么叫没有野人参入药病很可能还要复发?   这厮可真是老母猪带胸罩一套一套又一套,余青为他差点死在山里,出来时他没关怀一句问一句,现在知道有野人参了,就开始打感情牌了?   一个破感冒还想用野人参入药,那你可真是尊贵呢,还没做上大官就有大官的派头了,怎么不直接能耐死你算了?!   看看,这就是余青那小傻子喜欢的货色,该怎么说,不愧是入侵这个世界的小崽种,无论是人品还是心性,都比正统世界之子杨虎差得多得多。   杨虎管他住管他吃管他喝,也没要过他一分钱,而魏靖对小傻子什么都没付出,竟然还想从小傻子手里不劳而获。   那话怎么说来着?   哦,对,还真是小刀划屁股,给他开了眼了!   屈大少心里化为吐槽帝疯狂吐槽,面上却是装得滴水不漏,他仿佛真被魏靖那番措辞给动摇了,不仅止住了哭腔,还露出了犹豫神色。   魏靖见有戏,立马加大攻势:“小青你是好孩子,靖哥哥也很喜欢你,不想早早死去见不着你,小青也不希望靖哥哥死对不对?那小青告诉靖哥哥,野人参到底在哪里,好不好?”   小少年搅着衣角,扭捏半晌,在魏靖急得不行时,才吞吞吐吐地开口:“野人参被虎虎拿走了,他说帮我保管,不叫靖哥哥骗了去。”   虎哥啊,你就先委屈一下,替我背一下黑锅,事后我给你当婆娘,就当还这个人情了!   魏靖并不知道余青在说谎,毕竟在他眼里,余青就是个傻子,傻子有什么说什么,不会那些勾心斗角的伎俩。   他哪儿猜得到傻子已经换了芯,里面的人不仅不傻,论玩心计更是比他高了不知道多少个段。   杨虎杨虎杨虎!又是杨虎!   这个男人不仅当街给他难堪,竟然还教唆余青离他远一些,离间余青和他的感情!   就喜欢和他作对是吧?   呵,这次他非要报仇雪恨,叫他尝一尝堕入地狱的痛苦才好!   他两眼睛一转,双手按在余青肩上,笑得温柔又缱绻:“小青,你听靖哥哥跟你说,杨虎对你这么好,很有可能就是图你的野人参,他不是什么好人,你要离他远一点,知不知道?”   在小少年心里,杨虎可是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人,他听不得别人说杨虎的坏话,魏靖这边刚说完,他就急冲冲地反驳:“不是!虎虎是好人!他给阿青做饭吃!还买新衣裳和拔丝糖!虎虎对阿青好!是好人!”   “傻小青!那些都是假的!他对你好不是真的喜欢你,你想想你之前在村里受欺负,他有出现帮过你吗?并没有对不对?野人参是很珍贵的东西,他从你手里拿走,还不让你跟我说,这分明就是想据为己有,对你好也只是为了封住你的嘴,你别被他骗了!”   魏靖向来都以恶意揣测别人,正如他自己所表现出来的也都是恶,他压根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人对一个人无缘无故的好。   他以前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杨虎无缘无故要养余青,养个人的花销并不小,他自己带了个儿子,还要管余青的吃喝拉撒,生活只会更拮据才对。   然而他有余钱买这买那不说,还给余青添新衣买糖吃,显然多出一个余青对他的影响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没有!   再看看余青现下这改头换面的模样,哪样不需要钱?想必正是那野人参带来的底气!   他对余青这般好,还让余青住在家里,无非是为了把余青留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以便于更好地监视余青,让余青不要把野人参的事对外说出去,这样他就能独占这等好处了!   对!一定是这样!   魏靖越想越觉得自己接近了真相,他二话不说就要拽着余青去找杨虎:“走,小青,杨虎实在太不是人了,靖哥哥带你去找他讨回公道!”   屈词:“!!!”兄弟,要找死你自己去!别带上我啊!   他奋力挣脱魏靖的手,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虎虎是好人!阿青喜欢虎虎!还有虎虎说了不让阿青对靖哥哥说野人参,虎虎会生气!阿青不想让虎虎生气!”   魏靖听着这话简直没咬碎一口银牙,杨虎到底是给这傻子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他对他这么死心塌地?!   他实在不能忍受到手的银子就这么飞了,就道:“那靖哥哥呢?靖哥哥怎么办?没有野人参入药,靖哥哥可能会死,小青也不在乎吗?”   小少年沉默片刻,低着头道:“阿青不想要靖哥哥死,靖哥哥可以自己去找虎虎要,但不可以说是阿青说的!”   魏靖闻言笑了:“好,靖哥哥自己去要,小青谢谢你。”   看着魏靖离去的背影,屈词勾起唇角。   去吧,去找杨虎吧。   在被利益遮眼的一瞬间,你就已经走上了身败名裂这条路。   魏靖,好好享受我为你安排的戏,因为这场戏,一定让你记忆犹新,此生都难以忘怀!? 第二十四章 你可真是叫人有些出乎意料呢   临近年关,每家每户都在准备年货。   这是杨虎在桃花村过的第四个年,他本人不喜欢过节日,总归平日里也吃得不错,节日无非就是更加丰盛一些罢了,他也不喜欢喧闹,但杨小虎对这些日子有着极大的热情,尤其是春节。   大抵因为这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小孩子有新衣穿,有糖吃,还有很多很多平时吃不着的肉菜,他们也会在一阵又一阵的爆竹声中迎来新年。   杨虎从没缺过杨小虎吃喝用度,节日里别家小孩有的他有,别家小孩没有的他还有,只是那些节日仪式,他从没有刻意准备过。   今年他原也没打算准备什么,可家里多了个人,他和杨小虎一样,离春节还一月有余时就念叨着,还时不时地跟杨虎描述那些过年的情景。   什么贴窗花啊,戴簪花啊,喝椒柏酒啊……   以往杨虎是不会刻意去准备这些东西的,今年约莫是看到小少年如此激动,不愿打破他的期盼,罕见地认真准备起了这一切。   光是年货就准备了近几十种。   在这个朝代,也只有达官贵人和富商大贾才会准备那么多种类的年货,普通老百姓家里大多都买这个量的一半,由此可见杨虎对这个新年有多重视。   这天他又去了城里一趟,由于冬雪已化,入城的路更加难走,两个小的他一个都没带。   魏靖来找他时,刚好撞见回家的杨虎,男人身上穿着厚厚的冬衣,脖子上还围了一圈绒毛,看着像是狐狸毛做成的坎肩,不仅如此,他手里还提了不少年货,看着那叫一个满满当当。   狐狸毛做的坎肩,这可是个贵重物,要不少银钱,只有那些家境富裕的小姐公子才会用。   还有那满手年货,怎么看都有几十种了!这得花多少钱啊!   以往过年时杨虎会买这么多东西吗?魏靖想起自己和杨虎为数不多的几次碰面,其中一次就是年关。   那时杨虎手里的东西少得可怜!这要说他不是私自昧下了余青为他找的野人参,魏靖怎么都不会信!   那原本是属于他的野人参!   魏靖眼神漫上一层嫉妒,他快步走过去,并且叫出杨虎的名字,开口就是嘲讽:“我还以为你有多坦荡呢,当着小青的面说我不是好人,难道你就是什么光明磊落之辈了吗?真是可笑至极!”   杨虎没料到魏靖会突然出现,他明显诧异了一瞬,只不过对于魏靖的所说所言,他有点一头雾水。   强硬冷漠的性格让他没有多问,他只是淡淡瞥了眼魏靖的脸,没接话,也没打算搭理魏靖,而是准备打算绕过魏靖,径直回家。   他不喜魏靖,自然不想和魏靖有一丁点儿的牵扯,这个青年能欺骗过所有人,让所有人相信他是个儒雅书生,可他骗过自己,杨虎知道这副看似温和的面容下,到底藏着怎样一颗无情无义贪婪自私的心。   如果他真那么温和那么体贴,真如村子里口口相传的那般出尘脱俗性格斐然,当初杨虎就不会在山里遇见余青。   真正的才子,真正品德高尚的人,不会由着钱翠翠的话头,连一句解释都不说,顺理推舟地让余青进入深山。   要知道山里有猛兽出没,就连经验丰富的猎户进去都得做足准备,他亦是如此,更别说余青这个什么都不知道就一头热进山的傻子。   想到小少年明媚的笑脸,杨虎的心倏地就软了几分。   今日进城小少年本想跟着他去,甚至还是使出了撒泼打滚的赖皮劲儿,就差当场给他掉金豆豆了,直到他答应给他买拔丝糖和糖葫芦,小少年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他离去。   饶是如此,小少年仍旧在他出村时一路跟到了村口,待他走远了还不忘大声喊着叫他早点回家,还说会等他回来。   那催促的话语一遍又一遍在山间回响,直至最后消失不见,杨虎不是第一次进城,但却是第一次出城后这么渴望着回村,只要一想到家里有个小小身影在等他,他就恨不得立马买齐所有年货,然后飞奔到家。   小馋猫一定等急了吧?   他定是盼着自己手里的拔丝糖和糖葫芦呢。   思及至此,杨虎也不愿意和魏靖多纠缠一秒,加快步伐就要离开,然而魏靖又怎会让他如愿,一个弓步上前就拦住了他:“杨虎!你为什么不说话!该不是被我戳中了痛处,心虚了吧!”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劳烦借过。”杨虎实在不想搭理他,他着急回去见小少年,连多看魏靖一眼都觉得麻烦至极。   魏靖当然不肯善罢甘休,他再次拦住杨虎去路:“杨虎!你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你别想装傻充愣!我还以为你对小青好是真有那么博爱宽广的胸怀,却原来心里也是抱着那种不堪入目的心思,对他另有所图!你可真是个小人!”   不得不说魏靖现在这副模样和翩翩公子可真是相差甚远,他长相俊逸,以往不论何时,脸上总是端着三分笑,叫那些姑娘家看了就一颗心噗通乱跳。   然而现在那张脸别说笑了,上面全是妒忌和怨愤,就连那双眼都充斥着戾气,叫人看上一眼都觉得害怕。   也亏得他拦住杨虎的这段路已经接近山脚下,夏日这里倒是偶有猎户经过入山打猎,而冬日动物多数都不出来活动,走这条路的人自然就少之又少,除了住在山脚下的杨虎一家,基本都没其他村民走了,这当然也就方便了魏靖,让他不用担心自己人设崩塌。   杨虎原是不想搭理魏靖,可那话却是宛如利剑直直地插入了他心间。   他以为魏靖说得是他对余青的心思,早在余青给他柿子,他带着余青在河里抓鱼时,他就对余青有了别样的心思。   他那时就知道余青对他而言很特别,这周遭所有一切在他眼里看来都是灰白的,而和余青有关的一切以及余青本人,都是有色彩有温度的存在。   在这种差别下,他对余青的关注日渐增加,他总是控制不住地去关注余青,想要知道余青正在做什么,而这样高度关注所带来的,自然就是一颗心的沦陷。   只是杨虎从没爱过,他并不知道自己对余青的感情不单纯,直到前些日子在城里撞到魏靖,看到余青对魏靖的态度,又想到余青喜欢魏靖的事,心里陡然涌上一股想要捏死魏靖的暴戾,杨虎才恍然察觉到自己对余青到底抱有怎样的心思,而那天余青那个意外落在他唇上的吻,更是让他确认了这一点。   说实话杨虎并不怕非议,他一直以来就生活在非议中,可他并不想让余青也落入这样的境地,那个傻傻的小少年就该开心干净地活着,远离这世间的一切肮脏污垢。   是以杨虎眼里迅速浮上了一丝杀气,他骤然逼近魏靖,居高临下地盯着他,语气森然:“我和他的事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如果你管不好自己的嘴,我不介意让它下半辈子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男人不愧是手上常年染血进山能和老虎博弈的角色,那话一出口,就叫魏靖尝到了一股子血腥气,那一瞬间,魏靖差点就脚一软跪倒在地。   只可惜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魏靖心里那点恐惧很快就被唾手可得的钱财压了下去。   杨虎急了,就代表他那些话都说中了,也说明杨虎真的从余青手里拿了野人参!   魏靖冷笑一声:“你以为你威胁我就管用了吗?杨虎我告诉你,那野人参是小青为我进山采的,你要是有自知之明,就赶紧把野人参交出来!这样的话我还能看在小青的面子上,不向大家揭发你虚伪的真面目!你只是一个外乡人罢了,若这事真的爆出来,你以为你还能在桃花村住下去吗!”   杨虎不是什么善茬,他是真想过让魏靖永远闭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可魏靖这番话一出,他短暂地愣了一瞬,退开一步,他疑惑地看着魏靖:“你在说什么?什么野人参?”   魏靖并未深思,他觉得杨虎的疑惑不过是嘴硬的表现:“杨虎,小青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你就算不承认也没有用!你要是识相,就赶紧把野人参交出来!”   杨虎不是傻子,方才他以为魏靖说得是他欢喜余青的事,现下跳出思维盲区,他才发现魏靖的话字字句句都在指野人参,他们之间所有关于野人参的交集,就只有余青一个。   余青为了魏靖上山采野人参,他也因此在山里遇见余青,可他在遇见余青时,并没有发现余青身上带着野人参,就算余青真采到了野人参,那也是在余青身上,缘何魏靖要跑过来找他索要?   想到魏靖方才所言之语,杨虎脑中突地精光一闪:“你刚才说小青把一切都告诉你了,他跟你说了什么?”   魏靖完全把屈词的叮嘱忘了个精光,他不仅在杨虎面前出卖了屈词,甚至还钉死了棺材板:“说了什么?当然是你从他手里抢走野人参不让他给我的事实!你以为你要他不说,这一切就真能神不知鬼不觉了吗?笑话!”   杨虎并没有应话。   他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些话,突然就勾起了唇角。   余青啊余青,你可真是叫人有些出乎意料呢。? 第二十五章 阿青拿命换的东西,你也配拿?   身为世界之子,况且这又不是一个为傻白甜玛丽苏为基调的无脑世界,杨虎的智商从始至终都在线,只需片刻,他就明白了这件事的始末。   魏靖虽然虚伪做作,却不是一个喜欢信口雌黄的人,如果这些话是从钱翠翠嘴里说出来,杨虎绝对不会相信半个字,毕竟那个女人就盼不得余青好,更是恨不得用所有肮脏的话语去侮辱造谣余青。   可魏靖不一样,他向来注重自己的面子以及言行举止,不会因为莫须有的事就贸然行动,况且他口口声声说这些都是小青告诉他的,这就说明余青肯定跟他说了些什么。   根据魏靖从现身开始所言之语,字字句句不离野人参来看,魏靖定是以为他身上有野人参,而这野人参则是从余青身上获得,是以魏靖才来找他索要所谓的野人参,可事实上他根本没有野人参。   魏靖并不蠢笨,这事其实只要细想就能明白,他和余青无亲无故,余青怎么会把野人参给他,诚如魏靖所言,余青是为了他才进的山,采的野人参,如果真采到了,以余青的性格来说,定是会在出山当天就送到了魏靖手里,又怎会给他?   而奇怪的是魏靖没有想明白这一层,甚至认定是他夺走了余青手上的野人参,魏靖为什么会这么想?   那就不得不说到让魏靖这么认为的人——余青。   魏靖说这一切都是余青告诉他的,那么余青为什么要告诉魏靖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是为了好玩?还是单纯的恶作剧?   其实都不是。   这些事看似没有章法,实则一环扣一环严密得很,甚至可以说,这是专门针对魏靖设下的一个局。   自余青从深山出来开始,到和他关系渐渐亲密,随后离家出走住进他家,所有人都好奇他和余青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对余青这么好,是不是对余青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毕竟在所有人眼里,他杨虎浑身上下就写着坏人二字,不可能这么好心做这种善事,所以魏靖一点都没有怀疑他从余青手上拿了野人参的事,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为何对余青照顾有加。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对余青这般好,根本不是为了什么劳什子的野人参,而是因为余青这个人本身。   事情发展到这里,所有一切都已不言而喻。   既是余青告诉魏靖他有野人参,既是余青捏造了这原本不存在的事,那一切自然都是余青的谋划。   他猜,余青大抵是在山里经历了什么九死一生的事,生死存亡之际变回了正常人,不再痴傻。他曾听说过这样的例子,一个人遭受重大变故时,可能会从正常人变成傻子,反过来也可能会从傻子变成正常人。   杨虎猜想余青那时就已经恢复了神智,只是他想要报复导致他陷入绝境的罪魁祸首魏靖,于是决定继续假扮痴傻,从而谋划了这一切。   这其中包括接近他,包括和他住在一起,包括告诉魏靖他拿了野人参,包括今日魏靖气冲冲地来找他索要……这一切的一切,怕是都在余青的谋划中。   桃花村的村民都说余青是个蠢笨不堪的傻子,然而谁又能知道,恢复神智的余青,竟是如此的聪慧。   魏靖是秀才公,他在桃花村的声望颇有几分,肯定没有人会愿意得罪他,毕竟谁愿意得罪一个往后会做大官的秀才公呢?   村民们对魏靖都有几分敬重,想要提前打好关系,妄想以后在魏靖做官后,获得一些什么好处,只有他杨虎不屑于此,准确来说,不仅魏靖,桃花村的村民他大多都不屑。   也正是如此,余青挑中了他作为报复魏靖的对象。   少年看透了魏靖虚假的本质,知道魏靖在得知野人参的存在后,肯定会过来找自己讨要,而依照自己的脾气,若解释一次无果、魏靖还要继续纠缠的话,势必会产生一些不太愉快的事。   毕竟他不会因为魏靖是秀才公,就会容忍魏靖的无礼。   想必在那天上城遇见魏靖之前,余青也不敢确定他是不是会真的和魏靖闹开吧?然而在看到自己为了维护他不惜威胁魏靖后,小少年的心应是瞬间放回了肚子里。   所以今日,才会有魏靖上门找上他索要野人参这件事。   这些事桩桩件件,当真是一环扣一环,严丝合缝,那自己的反应呢?自己的反应是否又在少年的算计内?   杨虎应是愤怒的,活了这么多年,他从未被谁如此摆布过,这种耻辱和伤痛让他感到无比陌生,也无比愤怒,可更让他无法理解的是,明明都被这么利用了,他却无法想象自己报复小少年的场景。   只要一想到自己的手会掐上小少年的脖子,他的心就会染上一层慌乱和痛,他下不了手。   甚至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   何其可笑。   一瞬间杨虎想笑极了,他这一生活到现在,从未体会到什么叫做感情,也从未体会到正常人该有的情绪,他按部就班地活,学所有正常人,成亲生子,养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儿子。   这些都没能让他感到任何波动,曾几何时,他做梦都想有一次失控,现在他终于尝到了失控的滋味,可那滋味却并不怎么好受。   “魏靖,先不说我没有野人参,就算我真有野人参,那野人参也并不会属于你,不是吗?”杨虎独自品尝着心痛,最后没有揭破这一切,而是顺着余青编撰好的剧本继续演了下去。   如果这些是小少年期望的,如果小少年希望借由他的手来报复魏靖,那他就干脆顺了对方的意好了,至少他对小少年来说,也不算是一无用处。   呵,他竟也会落到这一天。   “怎么就不属于我了!”见杨虎承认,魏靖显然变得更加激动,“小青他是为了我才进山采的野人参,若不是你从他手里夺走,并且在他面前诽谤我,他又怎会迟迟未将野人参交到我手上?”   “呵。”杨虎冷笑一声,男人面容本就冷峻,这一冷笑牵动脸上的疤,霎时显得可怖极了,“阿青是为你进的山不错,不过这话为何在数月之前,你不敢大大方方地承认?你家父母更是矢口否认这一点,说阿青进山是因为他傻,跟你没有半分牵扯?”   “我……”   杨虎打断他,步步紧逼:“若我没猜错,阿青出山后硬是没有回家,第一时间就去寻了你,那时你可对他有过关怀,有没有询问过他在山中三日,到底经历了一些什么,有没有受过伤?”   魏靖被逼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无法反驳这番话,当时余青的确是来找过他,可他看见余青那一瞬间,心里只觉得放下了沉重包袱,想他并没有害死余青,他不想看到余青,便匆匆两言三语地打发了余青,叫他赶紧回了家。   至于余青是否受伤,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关注,更没有询问半句。   魏靖的沉默让杨虎眼里浮现无尽的嘲讽:“当时你对他冷冷淡淡,现在知晓他真采到了野人参,便立刻找我来了,怎么好东西都是你的,苦都得别人受呢?”   “亏得你读圣贤书,却没有一颗圣贤心,别说今日我没有野人参,就算真有,也断不可能把它交给你,那是阿青拿命换来的东西,你也配拿?”   魏靖被嘲得一张脸青红交错,然而他来都来了,也不愿意空手而归,便直接破罐子破摔了:“今日不管你愿不愿,都得把野人参交出来!那原本就是属于我的东西,杨虎我告诉你,你别给脸不要脸,你只是一个乡野村夫,而我以后是要走上官场的人,你确定你要这时候得罪我吗?”   这话属实叫杨虎没憋住笑了。   男人冷峻的眉眼往上扬起,那份骇人的味道消散些许,竟是隐约可见几分少年气,只是片刻后,那份少年气又变成了冷酷。   他道:“给脸不要脸?给脸不要脸的不是我,是你才对。我是乡野村夫不错,可我这样的乡野村夫想要废掉你这样的伪君子,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   “还没开始做官,便想用官架子来压人,若真让你得了势做了官,怕也是个鱼肉百姓的贪官!”   “你!”魏靖气急,他指着杨虎,气得浑身颤抖,“好哇,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是不打断交出野人参了,打算自己独吞是吧?”   “呵,你等着,我这就去向村民们揭发你的真面目,叫你彻底在桃花村住不下去!”   杨虎冷冷地看着他:“所以你是想玩一出贼喊捉贼的戏码?”   “什么贼喊捉贼,别说得那么难听。”魏靖理了理衣摆道,“我在桃花村生活了这么多年,现在还考上了举人,说什么都有几分威望,而你臭名昭著,大家信我还是信你,我想不用我多言吧?”   他原是想俯视杨虎,却发现杨虎比他高了太多,不得不抬高下巴,仰头看着男人:“杨虎,你是个聪明人,带着个孩童生活必然有些辛苦,你我各自退一步,你交出野人参,我们三七分账,我替你保全名声,也保全你对余青龌龊的心思,如何?”? 第二十六章 魏靖你可真是不要脸   杨虎愣了愣,而后挑起眉头:“我倒是想知道,我对阿青有什么龌龊心思……需要你替我保全?”   魏靖眼睛在男人手上的年货上晃了一圈,笑:“杨虎,你别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你来桃花村这么些年,和谁都走得不近,更是住在远离村子的山脚,怎么突然就对余青处处关照了?”   “你不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也不喜欢与人亲近,更别说做些乐于助人的事,可偏偏对着余青,你把这些事都做了个遍,还给他置办冬衣,买零嘴,说是当儿子养都不为过,可据我观察,你对自己儿子反而没有对余青那般亲近,与其说你把余青当儿子养,倒不如说你把他当婆娘养。”   说到这儿魏靖嗤笑一声:“我原先也只是怀疑,并没有往这一层去想,然而那日在街上你为了他对我动手,倒是让我确定了这一点,谁能想得到啊,村子里人见人怕的外来人口竟是喜欢上了个脑子有问题的傻子,你不是好鸟,他是个傻子,倒也是绝配。”   魏靖到底是读书人,比起村子里的多数村民来说,脑袋要好使得多,自从余青和杨虎的传言开始传播,他就猜到这两人之间有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猫腻。   当然那时余青没有告诉他野人参的事,他根据杨虎对待余青的态度猜测,这个男人许是对余青动了心。   直到今日余青告诉他野人参的事,他才恍然这份过度关心也许无关男女之情,而是利益牵扯,可从方才开始,杨虎字字句句中都透着对余青那傻子的维护,说他对余青没有半分真心实意,魏靖是怎么都不会信的。   他今日来找杨虎索要野人参,并非是抱着一腔孤勇的心态来的,相反,他早有退路。   依照杨虎对余青的在乎程度,他完全可以拿他们二人之间的事作为要挟,逼迫杨虎交出野人参,并且对其保持缄默,毕竟山村人对待龙阳之恋可并不怎么友好,只要杨虎还想在桃花村住下去,只要他不想他和余青陷入非议,就必须得听他的话。   魏靖自私自利,从始至终都没有考虑过余青,他不在乎这件事爆出来会对余青造成什么影响,他甚至觉得余青罪有应得。   这傻子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却在采到野人参后没有第一时间交到他手上,反而听信了杨虎的话,给杨虎拿走野人参不说,还一直对他保密,这样的喜欢,可真是又廉价又叫人不屑。   既然他那么喜欢听杨虎的话,那就让他和杨虎一起同生共死,这不也挺好?   魏靖自以为牢牢掌控住了所有情况,然而他低估了杨虎对余青的重视程度,那番侮辱余青的话,到底是让杨虎心里生出了一丝暴戾。   男人突地掐住了他的脖子,单手就将他拎了起来。   男人眼神冰冷,唇角下拉,整个人身上都泛着杀意:“傻子傻子,你开口一个傻子闭口一个傻子,言语之间倒是对阿青有诸多不满和鄙夷,即是如此,你又为何要贪图阿青带来的那点好处?”   “阿青是有点不谙世事,可这么多年,他对你如何,想必大家都看在眼里。但凡有什么好吃要用的,他都先想着你,甚至于为了你不顾自身安危入深山采野人参,这些付出换不来你一句感激也就罢了,竟还让你对他出言不逊多有侮辱?”   魏靖双脚离地,脖颈被男人的大手掐住,整张脸憋得通红,出气多进气少,两眼也缓缓地吊高,看着好像就要憋死了。   他捶打着杨虎的手臂,想要挣脱开男人的束缚,然而常年拿笔的人又怎会比得过常年拿弩的猎户,魏靖那点力气在杨虎面前,说是跟猫挠似的没有什么区别。   杨虎掐得魏靖脖子上都爆出了条条青筋,面色却依旧不改,好像他手里掐着的不是一个人、一条人命,而是一只可以随时碾死的蚂蚁。   “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骂一句阿青是傻子,说他两句坏话,但唯独你魏靖没有这个资格,你可以不接受阿青的喜欢和付出,但你不配践踏他的真心!”   杨虎好歹是没有打算真杀了魏靖,就在他把魏靖掐得翻白眼即将窒息之际,终于大发慈悲地松了手。   魏靖也应势跌落在地。   俊逸风流的举人才子失魂又落魄,脖子上布着一层青紫不说,脸上也是涕泗横流,那模样当真是难看至极,叫人看一眼都觉得反感。   杨虎本就不待见魏靖,这会儿看着魏靖落魄的样子,心里只觉快意横生。   他面上有疤,也因此显得可怖,村里人见了他就躲,也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在于此,可魏靖不一样,魏靖生得风流倜傥,一张小白脸深受大众喜爱,更是把村里的姑娘们迷得神魂颠倒。   大概连余青都是被魏靖所展现出来的表象迷惑的那一个。   如果这时小少年在该多好,杨虎如是想,他该让他看看魏靖现在这副狼狈不堪软弱无力的废物样,看看他喜欢的人是如何诋毁谩骂于他,这样的话,他肯定会伤心得哭出来吧?   哭吧。   哭得越伤心越难过越好。   哭完之后投入他的怀抱,彻彻底底忘了魏靖,那更是再好不过了。   魏靖不知道杨虎心中所想,他到底不是什么勇敢无畏的性格,杨虎展现出来的戾气叫他心中又惊又怕,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可他好面子,虽然没有被人看见,可他仍是感受到了莫大的冒犯,愤怒和羞耻一齐涌上心头,叫他站起身的同时,也对杨虎放出了恶狠狠的宣言:“杨虎!你竟敢如此待我!这事绝不可能善了!你就等着被赶出桃花村吧!”   说完魏靖转身便走,看样子像是也不打算要野人参了。   杨虎眯起眼睛,眸中闪过一丝寒光,他在思考弄死魏靖而不被牵连的几率有多大,左右这附近也无人……   就在杨虎真动了杀心时,一道尖锐的男音凭空横插进来:“好一个贼喊捉贼!没想到桃花村堂堂的举人老爷竟然是这种下作的货色,我今儿可算是开了眼!”   魏靖和杨虎齐齐抬头望去,只见来路牙子上站了两个人,其中之一正是他们刚才为其争执的余青,至于剩下那个,竟然是余家的小儿子,余成光。   杨虎着实有点意外,他实在没想到余青竟然会和余成光走到一块去,要知道余家这小儿子的流氓名声可是响彻整个村子,谁不知道这人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唯独不干正事,平日里欺负余青也欺负得最狠。   按理说余青最怕的人应是这余成光才对,就像桃花村村民见了他,余青见了余成光就会远远躲开,哪还会专门凑上去,甚至像现在一样,两人一同行路……   哦,对了。   杨虎突地就明了。   余青现如今已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傻子了,相反,他比任何人都要聪明,当然也不会再惧怕余成光。   既然他能在今日告诉魏靖自己从他手中拿了野人参,从而引得魏靖来找他索要,自然也能在今日想办法将余成光引到此处。   如果按照原有的故事发展,魏靖来找他索要野人参无果,定会气急败坏地与他纠缠半晌,这期间怕是会说出很多不堪入耳的话来,而他也定会不堪其扰,和魏靖发生争执,最严重的情况,定然会对魏靖动手。   如果此时刚好有个第三者在此旁听,而且这个第三者刚好还不为魏靖的举人身份而害怕得罪他,那么今日之事必然会传遍大街小巷,魏靖的名声也将从此毁于一旦。   不得不说,这实在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且天衣无缝的计谋,不仅将魏靖推入了深渊,还将自己身上的嫌疑洗得一干二净。   就算魏靖说出实情,可届时他的名声信誉皆已破产,他说的话又有几个人会信呢?   他们不会相信这一切都是余青所为,毕竟在所有人心里,余青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傻子怎么会想得出这么周全的计谋?更何况这个傻子还对魏靖情根深种,喜欢他喜欢得可以去死?   他们只会觉得魏靖心狠手辣卑鄙无耻,连一个傻子都容不下!   而这个傻子,还会因此赚足同情。   妙。   实在是妙啊。   就是不知道他在这出戏里的戏份,到底扮演得如何,是否能让这个幕后推手感到满意。   又或许他的反应到底是否也在对方的算计和预料之中?   杨虎看向余成光身后的小少年,想要看清对方的面容,只可惜今日阳光灿烂,暖光穿透云层落下,一时之间竟有些刺眼,叫他看不清小少年的神情。   屈词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魏靖那个蠢货给卖得彻底,他只觉得杨虎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莫名其妙有些瘆得慌。   先不管了,干正事要紧。   正如杨虎猜得那样,屈词和魏靖分路后,又去偶遇了余成光,他故意在余成光面前吃拔丝糖,叫余成光眼红,然后找他要糖。   屈词顺势说他出门就带了一点,手上没有了,但家里有,余成光欺软怕硬,在得知杨虎出城后,自然跟着屈词回来取糖来了。   自然而然,这不就‘恰巧’撞见了杨虎和魏靖争执的一幕么。   余成光气冲冲地跑过来,指着魏靖的鼻子骂道:“魏靖啊魏靖,你可真是不要脸!自己贪得无厌,还妄想给别人头上泼脏水!你说你要让杨虎被赶出桃花村,我看应该被赶出去的人是你才对!真是臭不要脸!呸!”? 第二十七章 魏家小子是个坏到骨子里的   余成光可不是什么见义勇为的活雷锋,依照平日里他欺软怕硬趋炎附势的个性来说,此时得知这一出后,不帮着魏靖来狠狠踩几脚杨虎就算是烧了高香了,哪还会帮着杨虎说话。   毕竟魏靖可是冠着个举人的头衔,往后很可能一路顺风地考上状元,做个大官,他这时帮了魏靖,那可就是魏靖的恩人,手里更是捏着魏靖的把柄,还怕以后魏靖不对他感恩戴德任予所求?   聪明人都喜欢放长线钓大鱼,也喜欢追求利益最大化,从可持续发展来说,站在魏靖那一侧的确是最佳选择。   只可惜站在这儿的人是余成光,余成光斤斤计较,喜欢占小便宜,最重要的是,他是余青的亲人,虽然余成光从未把余青当作是自己的大哥过,可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不容置喙。   换句话说,余青采到的野人参,魏靖没资格拿,杨虎更没资格拿,最有资格拿的,自然是和余青冠着同样姓氏的余家人。   余成光恰好就是余家人。   唾手可得的利益比起日后虚无缥缈的好处来说,那可真是诱人得太多了,再说魏靖现在还只是个举人,他日后能不能考上状元还难说。   俗言常道:世事无常。   万一魏靖有个什么发挥失常,没考上,那今日他若是帮了魏靖,岂不是白费力气?   还不如直接揭穿魏靖的真面目,将野人参拿到手里,毕竟那可是摆在眼皮子底下的钱财。   余成光没什么怜悯之心,心里很快就把这事理顺了,在他的大嘴巴之下,魏靖的所作所为自然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桃花村。   田柳那是什么人?   她泼妇的名号可是桃花村人人皆知,一听到有这么一回事,立马就坐不住了,那可是野人参啊!能卖上千上百两银子的野人参啊!   有了这么大一笔钱,他们还用得着吃苦耐劳吗?   都可以上城里买新房去了!   于是当天田柳就拉着余青上魏家讨说法去了。   冬天家家户户都呆在家,围着火坑烤火,在这枯燥无比的日子里,余青和魏靖的这档子事就宛如掉进滚烫油锅的水点子,顿时就闹出了不小动静。   无数村民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跟着田柳一同前往了魏家,魏靖考上举人后有不少村民来给他祝过贺,比起那日的情形,今日里看热闹的人显然更多。   人性复杂且难测。   他人得势时心里满是嫉妒,面上说着恭喜之语,可实际却是巴不得对方不好过到极点。   当他人真落魄时,嘴上说着安慰之语,然而干出来的事却是趁机在对方头上多踩几脚,好像生怕对方跌得不够狠不够深似的。   魏靖这些年看着风光,实则遭不少人嫉妒,尤其是王氏在外时不时地就炫耀他,光是炫耀还算了,还喜欢捧高踩低,夸他的同时贬一番别个家的孩子,久而久之,自然就让人心生不满。   当然也是魏靖自己争气,做了秀才公又考上举人,这让那些看魏家不爽的人也只能暗自不爽,表面上还要奉着捧着,生怕得罪了这个未来的官老爷。   只可惜此一时彼一时,魏靖算破脑袋,也没有算到自己会被屈词摆上一遭,从神坛跌落的滋味不太好受,尤其是当往日里捧着他的人开始踩低他时,那种落差感就跟刀子一样凌迟着魏靖的心,叫他备受煎熬。   田柳站在魏家大门外,插着腰破口大骂:“好你个魏靖,你个天杀不得好死的烂人!你平日里端着个秀才公的架子,又是谦逊有礼又是淡泊名利,合着这些全都是你装出来的!我们家余青是哪一点对不起你,你骗他上山采野人参也就算了,你还妄想神不知鬼不觉地霸占他拿命采到手的野人参!一个破风寒竟然还想着用野人参入药,你可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   魏靖到底是个读书人,他要面子,骂不出田柳那些难听至极的话,只能脸色阴沉地不发一言。   他忍得了,王氏可忍不了。   王氏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魏靖并没有告知魏家人这一切,他们都还蒙在鼓里,王氏向来疼魏靖疼到了心尖尖上,哪受得了别人这么辱骂于他。   田柳是个骂街的狠角色,王氏也不遑多让。   她猛地推开门,当即就和田柳对喷起来:“余家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家魏靖读书好又考上举人,待人谦逊有礼,这可是大家伙儿都看在眼里的事实,怎么就是装出来的了!更何况那日说的要野人参入药这话,谁听不出来是戏言,你们家余青自己没脑子,直接跑进山这怪得了谁?还有这桃花村谁不知道他整天死乞白赖地追在我们魏靖屁股后面跑,这些年给我们家魏靖造成多少了困扰,又损害了他多少名声,我都还没找你算账呢,你竟然还敢上门来找茬!?”   好家伙。   这魏家的做了亏心事还敢这么大声说话?   田柳撸起袖子,就开启了包租婆模式:“笑话!我们家余青脑子不好使,整个桃花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说他损害了魏靖的名声,那他明着暗着给魏靖送了多少好处你怎么闭口不提?他追在魏靖后面跑是因为喜欢魏靖,他一个傻子,喜欢就要跟着,这不是很正常的事?”   “你们魏靖倒是不傻,他不喜欢余青,完全可以拒绝余青的亲近,可他没有呢,他一不拒绝余青,二不拒绝余青带来的好处,这不是在利用余青是什么!?”   “余青虽然傻,可也分好歹,魏靖要真狠下心来拒绝,扮一回黑脸,余青还会死皮赖脸地跟着他不撒手?他不懂事,难道你们魏靖也不懂事?”   田柳不愧是撕逼大手子,一字一句那完全是往人心窝子里戳,屈词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要不是怕崩人设,都想要拍手给她鼓个掌喝个彩,再大喊一声牛掰!   不愧是你啊!   我亲爱的后妈!   这要把你放到现代社会,势必是战斗力十级的粉头子!   围观群众颇多,大家都是一个村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先前就从余成光的大肆宣传里知晓了一些内幕,这会儿听完田柳的三言两语,心里就更加有数了。   三三两两的窃窃私语响起,村民们开始对着魏靖指指点点。   “当初余青追着魏家小子跑,我可是看见过无数回,还想着说魏家小子不堪其扰,这都没对余青说一句重话,可见其为人,现下再这么一看,好像并非那么一回事哦!”   “就是就是!谁能想得到那魏家小子不拒绝余青,竟是为了占他的便宜!这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亏得他还读了那么多年圣贤书,我看都读到屁Y里去了!”   “一个傻子的便宜都不放过,这心可真是黑得不能再黑了!再一想想,他忽悠余青进山,该不会是成心为之吧?许是受不了余青的纠缠,想要把余青害死在山里,就是没想到余青能真找到野人参,所以现下起了贪念,想要把那野人参拿到手!”   “呀!这么一看,那钱家的小姐该不会和他也是一丘之貉吧!”   “我看是!钱家那个任性的小姐不也是天天缠着他,一口一个靖哥哥叫得可甜可亲,说不定忽悠余青进山就是他们两一起干的!”   “那这么说,姓杨的倒是好人了!要不是他在山里救了余青,把余青带出来,这傻子怕是就死在山里了!他早看出了魏家小子不是什么好人,所以还替余青收着野人参,这才没叫魏靖得逞!”   “是啊是啊,这姓杨的看着凶神恶煞,没想到是个热心肠的好人,魏家小子看着清清白白,谁成想是个坏到骨子里的!这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   这突如其来的局势一边倒让王氏措手不及,她打好的腹稿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到底也不是什么傻子,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让她堪堪也明白了造成现在这么多人围在门口的原因。   可明白归明白,能不能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张张嘴,想下意识地反驳,目光却是求救似的看向了身后的魏靖。   魏靖今日回来后就一直闷着脸,一句话也没说,这会儿见自个儿的娘看他,他同样也是说不出来一个字来。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他一定不会去找杨虎要那什么野人参!他以为所有情况都在自己掌握之中,他甚至想到了如何堵住杨虎的口!可他唯独没想过,余成光会突然出现!   余成光余成光……魏靖难掩表情,盯着余成光的眼神里满是怨恨,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田柳身后的少年倒是站了出来。   他喜欢魏靖,自然是不会让这么多人侮辱魏靖,他目光澄澈地为魏靖辩驳,满脸都是不谙世事的纯真:“靖哥哥是好人!没有害阿青!靖哥哥生病了!他说要野人参才能治病!不然就会死!虎虎不喜欢靖哥哥,不让阿青把野人参给他。”   小少年垂着头,看样子是有些犹豫,但也只犹豫了片刻,便从怀里摸出了一株野人参,走到魏靖面前,将其递给魏靖:“阿青不想让靖哥哥死,这个给靖哥哥治病!”? 第二十八章 畜生不如的东西   如果说之前众人对魏靖的那些指控只是捕风捉影,没有真正看到事实,那么小少年这一番话算是直接给魏靖摁死在了地上。   余青是傻子,傻子有什么说什么,而且向来都不会说谎,以前他追着魏靖跑,村民逗笑问他是不是喜欢魏靖,他也没想着否认,反而傻傻地挺直了腰背说喜欢。   说不出来的话或是假话就憋在心里,别人怎么问都不说,一张嘴抿得死紧,说出了口的话自然就是真话,掺不进去半分假。   屈词这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魏靖身上,那些目光各种各样,有不耻,有嘲讽,有鄙视……难听的话更是张嘴就来,说什么魏靖是衣冠禽兽,又说他表里不一等等。   山村人的嘴本就不饶人,尤其是那些个妇人,往日里被王氏压多了,这会儿逮着机会,那当真是不留余力,用词造句听得屈词想当场抠出个一键三连来。   魏靖原来还想着挣扎一下,谁知道余青一套操作就给他所有罪名都坐实了,他就算是再想否认,在当事人的面前也说不出个屁来。   年轻的举人前几日还风光无限,这会儿脸上满是灰败,看着隐隐有些落水狗的狼狈趋势。   王氏看他这样也猜到了个大概,只是嘴上还硬撑着:“谁都知道余青是个傻子!他说的话怎么能信!他拿着那野人参,当时从山里出来不给我我们魏靖,反倒是现在拿出来,这不摆明了是要算计魏靖吗!”   屈词想给魏靖他妈现场鼓个掌,顺带再夸赞一句:诶你说得没错,我就是搁这儿给你们家魏靖使绊子呢!   从山里出来那一刻开始,屈词就盘算着怎么弄死魏靖才好,后来他想直接弄死魏靖实在是太便宜这个逼了。   什么才叫毁掉一个人的最好方式?   那当然是踩碎对方的所有骄傲,夺走他最在乎的东西。   魏靖最骄傲的地方是什么?   是他的名声。   是旁人提起他时嘴里止不住的夸赞和欣赏,是他比这村子里所有人都会读书,甚至还考上了功名,所以他字里行间永远高人一等。   他最在乎的东西又是什么?   是他自己本身。   魏靖这个人自私自利,满脑子想的都是要做大官,做人上人,他享受别人对他的奉承,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握到自己手里来。   就这种人,真做了官怕也是个十足的贪官。   这世上有真小人和伪君子,前者从不掩饰自己的恶心行径,后者不光要掩饰自己的恶心行径,还要替那些恶心行径包装一下,弄出个漂漂亮亮的由头。   说白了那就是当婊子还要给自己立个贞洁牌坊。   魏靖就是这种不要脸的小婊子,十成十的伪君子。   屈词今儿这顿操作,先是揭露了他的真面目,毁了他这么多年以来的良好名声,再是亲手断了他的仕途。   当然在现代,本身品质不过关的人,根本没办法进入政府机关工作,光是政审这一条就得刷下来,在古代估计是没有这种限制,就屈词知道的那些本身风评不好还做了大官的人都有好几个。   可为什么说他亲手断了魏靖的仕途呢?   因为屈词不认为魏靖的心态足够稳,古往今来,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心智心态都异常过硬,不论经历什么样的困境,都能从淤泥中挣扎站起身来继续往前走。   而魏靖?   魏靖就是纯纯贪心不足蛇吞象的牛马一个,心比天高眼比手低,把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大家夸他赞他时,他就能挺直脊背昂首挺胸,一旦遇到个在他面前窃窃私语还时不时看他一眼那种人,心里就跟猫爪子在挠一样,满脑袋想得都是对方是不是在说他什么坏话。   现下他名声破产,倒是不用再猜了,别说遇见他的人,就是远远地看上一眼,怕是都得骂他两句。   一想到魏靖未来的下场,屈词只觉得浑身舒畅。   杨虎站在人群里,他生得高,又在后面,自然是注意到了少年低下头时嘴边一闪而过的笑意。   他瞥了眼少年手上的野人参,唇线拉直了些。   而围观群众也在这时反驳起了王氏。   “算计魏靖?你可别快笑死我了!”   “看看余青,都这个样子了,他还站出来替你们魏靖说话,甚至把野人参拿了出来!一看就是个傻子!谁会用这么贵重的东西去算计别人?余青摆明了就是关心你们家魏靖关心得不得了!”   “说余青算计魏靖?我看是魏靖算计余青才是真吧!你听听余青方才说的那话,什么叫没有野人参治病就会死?好歹也是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的读书人,还考上了举人,却能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来!真是我呸!一个破风寒罢了,竟还想拿野人参入药,县官大老爷都没有你金贵!”   “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我还以为他是个好的,没想到心都黑得跟锅底一样了,畜生不如的东西!”   ……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当初对魏靖有多奉承,现在对他就有多少贬低,那不堪入目的话落到魏靖耳朵里,让他恨不得原地刨个坑给自己埋进去。   魏老二是个实诚人,看着自己弟弟被村民们这么辱骂,有点坐不住,想要上前替魏靖说两句话。   李巧玲恰时拉住了他胳膊,横着脸低声骂他:“你要做什么!”   魏老二看着自己婆娘,解释道:“玲儿,靖弟不是那样的人,我好歹是他大哥,不能这么由着他被欺负。”   李巧玲听着这话脸瞬间黑得跟炭一样,她抬手狠狠地在魏老二手臂上拎了拎,咬牙又切齿:“他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你跟他在同一屋檐下住了这么多年,他哪次得了好东西想着你?反倒是爹娘每每都要把好吃好喝的给他,别个家里都是先紧着大的,做衣裳也是,大的穿不下的给小的,可你仔细算算,你穿过几次新衣裳?”   “这我也就不说了,我嫁给你时你是怎么说的,你说要好好待我,不让我受苦吃苦,可我嫁给你这么些年,吃着过几回肉?那桌子上有荤菜,除了他咱们谁也动不得,我也就算了,我不馋,可你娃儿想吃上两口,都要被骂贪嘴,这是不是过分了?”   “我就问你,你护着魏靖,魏靖想着过你一次没?你把他当弟弟,他有当你是大哥吗?还有你说他不是那样的人,我看他就是那种人!现在事情都闹成这样了,他摆明了就是贪图人余青手里的野人参,乡亲们话都骂得这么难听了,你还要这时候凑上去帮他出头,你说你图什么?”   李巧玲越说越气,越说越委屈,最后眼眶红了,眼底也沁出了水珠,她松开魏老二的手臂,抽噎一声,低声骂道:“去!你现在就去帮他说话!现在就当着余青当着大家的面说魏靖是个好人,他没干过这些事!你看乡亲们会不会一人一口唾沫星子淹死你!淹死了正好,我带着娃儿改嫁!就再也不用受你魏家的鸟气了!”   魏老二最后还是没出声。   他搂着李巧玲,视线滑过魏靖惨白一张脸,脑海里浮现起往日点点滴滴,然后别过了眼。   轻轻拍着自己婆娘的背,魏老二低声安慰:“你别哭,我不去了,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怎么样?   当然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在被广大乡亲以及田柳余成光怼着门激情辱骂将近一个时辰后,魏靖不堪其扰地进了屋,魏家大门应声锁上,连着窗户也带上了。   这个青年以前有多少辉煌,往后就有多少狼狈。   他的人生自今日开始走起了下坡路,村民们对他的指指点点如影随形,直接影响到了心态,做大官的愿望也在下一次会试中直接夭折,因为他的事口口相传,同考场的考生也略有耳闻,对他处处排挤不说,还明里暗里地嘲讽……   当然这都是后话。   现话是在魏靖门口骂完街,屈词被田柳和余成光又拉回了余家。   为什么是余家?   开玩笑,现在他手里握着上千上百两的野人参,田柳能让他继续回杨虎家里去?   前面杨虎就扣下了野人参,没让这傻子声张,看起来好像的确是为了不让傻子被魏靖骗,可谁知道姓杨的这男人是不是真心?万一他也是为了傻子手里的野人参呢?   这年头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人多了去了,瞧,魏靖不就是其中一个?   所以打着为余青好的田柳母子二人把余青带回家后,就开始明里暗里地给他灌输一些外面危险不如家里安全的思想,话里话外无非就是想让他把野人参交出来。   余莲则是担忧地看着少年,她想说点什么,却又碍着田柳和余成光的面不能说,就只能搓着衣摆,时不时地看少年一眼。   屈词已经懒得应付余家人了。   这一家除了余莲,他一个都看不上眼,自然也就不愿意搭腔,当然他要不是傻子人设,此时此刻早就开喷了,还惯着这两煞笔?   就在他思考要怎么才能跑路回杨虎那儿时,一直没开口的余大鱼终于有了动静。   “野人参是阿青拿命采回来的,自然就是他的,你们别妄想。”? 第二十九章 想给你当婆娘的那种喜欢【完结章】   余大鱼会出面帮他说话是屈词没想到的。   不是他说,这个男人自从娶了田柳后,对余青的关注就开始呈直线趋势下降,从最初的护着余青,到慢慢看着余青被田柳责骂甚至于动手殴打都不发一言,他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就跟后爹没什么两样。   就像这次魏靖的事爆发,他都没表现出一丝一毫想要替余青出头的想法,还是贪财的田柳撸起袖子一言不合就出了门。   所以这会儿他替余青说话,屈词是真真儿地感到意外。   也不知道是不是魏靖这事儿刺激到了这个黝黑的汉子,又或者是他内心终于升起了几分对余青的迟来的愧疚,总之字里行间都是对余青的维护,以及让田柳不要妄想野人参的警告。   田柳哪能受这个委屈,到眼皮子底下的煮熟鸭子,她能就这么让它飞了?   当然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撒泼是有了,打滚还差那么一点。   以前余大鱼就怕她这一套,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地,嘴巴咬得死紧,怎么都不肯松口,态度难得地坚硬。   “我说不行就不行,阿青为了这野人参,人差点死在山里,你要是拿了,那还算是人吗?”   “我怎么就不能算是人了!”田柳双手叉腰,泼妇骂街的气势一览无遗,“他差点遭魏靖那个挨千刀的骗,不是我去替他出的头?你这个做爹的闷声不吭倒还怪起我来了?”   余成光在一旁跟着搭腔:“就是!而且爹你又不是不知道余青脑袋不好使,要不是杨虎拦着,那野人参早就被魏靖骗了去了,娘替他拿着倒还妥善些!”   大概是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才那番措辞有替杨虎说话的嫌疑,余成光又很快地拐了个弯:“再说了,姓杨的就不见得是个好人,说不定这段日子他对余青这么好,就是惦记着余青手上的野人参呢!”   余莲是个头脑清醒的,自从余青搬出去和杨虎一起住之后,她也偶然撞见过几次两人,那男人是凶神恶煞没错,可对着自家的傻大哥,却是温柔得不行,虽是从面上看不出几分,行为却是呢个窥见几分端倪。   她在河边洗衣裳时,余青也会跑来找她玩,而且来时兜里总会揣着不少吃食,有糖有干果,还有好几种她吃都没吃过也叫不出名字的吃食,味道很好,一尝就知道是精细物。   如果那姓杨的是单纯为了野人参,那当他把野人参拿到手时,就可以一脚踹开自家的傻大哥,左右他咬定不承认,单凭傻大哥的一面之词,也没有人会信,毕竟谁会信一个傻子的话呢?   但那姓杨的没有,不仅没有,还对他们家傻大哥这么好,给买这买那不说,还置办新衣裳,一看就是真心地对余青好,才不是余成光嘴里说的那般。   约莫是吃多了余青给的零嘴,平日里面对这种场面一言不发的余莲,沉默片刻后也出了声,虽说声音有些小,不过还是叫屋里其他人听到了:“他是好人,对大哥也是真好,不是假的。”   这么多年,余莲是第一次在余大鱼和田柳争执时开口,田柳回头看了眼低着头的女儿,有些惊诧,不过这一丝惊诧很快就消失,变成不悦以及不耐烦:“余莲,我是你亲娘,你不帮着我说话你帮着外人?吃里扒外的东西!”   “再说你知道些什么!那姓杨的是好是坏,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分得清?还有长辈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给我闭上你的嘴!”   在余家,长辈说话向来没有小辈插嘴的份,当然这个小辈仅限于余青和余莲,不适用于余成光。   田柳话刚落音,余成光就又接了话茬:“娘说得对,我说二姐,这么多年我第一次见你和娘顶嘴,你该不是对姓杨的男人有意思吧?也对,像你这么大的姑娘,的确也该找婆家了,但姓杨的不是啥好人,你就别想着他了。”   余莲也没想到自己开口帮腔能把话题拐到这一方面来,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那边一直沉默的余青听到这句倒是忍不住了。   小少年腾地一下站起身来,狠狠地推了余成光一把,眼睛还紧紧地盯着他,瞳孔里闪着某种类似于猛兽的光:“虎虎是好人!你才是坏人!不准你说他坏话!”   余成光没料到余青会突然动手,被推得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就摔倒在地,他原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眼见着要冲余青发火,关键时刻田柳拉住了他,并且站在了他前面。   妇人眼底满是不悦,脸上却挤出了不少‘温柔’的笑,话里话外也都是劝诫:“哎哟!阿青你懂什么啊!那姓杨的明摆着就是在骗你,他……”   “够了!”一旁的余大鱼听不下去,厉声呵斥了一句。   自成婚以来,余大鱼大声说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田柳一时的确给他震住了,错愕的情绪挂在脸上,掩都掩不住。   忍了这么多年,余大鱼此刻终于不忍了,他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地望着田柳,像是要从她眼里直接看进心里:“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方才我就说了,野人参是阿青拿命采回来的,别个都不要肖想,再说杨虎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可他对阿青好,这一点就够了。”   年过半百的汉子很久以前就想过余青的后半生问题,要是可以,他也想余青能有个安稳余生,娶个婆娘,生个孩子,过幸福日子。   可余青是个傻子,哪有姑娘愿意嫁给他,给他生娃?   待他百年之后,余青怕是要孤苦一生,衣穿不暖,饭吃不饱……现在有杨虎,这男人是真心喜欢余青,也是真心对余青好,这点从余青的穿着就能看出来。   把余青交给他,余大鱼放心。   最后和田柳大吵一架后,余大鱼亲自带着余青敲开了杨虎家的门,把余青交到了他手上。   杨虎听着那跟交代遗言似的话,就明白了余大鱼还不知道他儿子的傻是装出来的,他原本是想戳破,最后瞥过少年的头顶,还是一个字都没说。   直到余大鱼走,小少年想要进门时,杨虎才伸手按住门框,挡住了他的去路。   小少年懵懵地抬头:“虎虎?”   以往杨虎自然很喜欢他这么唤自己,印象中除了自己,小少年从没这么亲密地叫过别个谁,可此时听见这话,男人却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只觉身冷,心更冷。   他嘴皮子一掀,嘲讽张口就来:“既然大仇都已得报,余公子也不必勉强自己跟个男人同床共枕了,当然也不必叫得这般亲密,我们不熟。”   屈词:“???”   次奥???   什么情况???   为什么这男人突然要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该不是魏靖那个臭傻X把他给卖了吧!!?   屈词脑海里在刷屏,面上却是装得滴水不漏,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去扯男人的衣摆:“虎虎你在说什么?阿青听不懂。”   杨虎看着面前还在装模作样的少年,太阳穴好像被什么撕扯着,一想到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相处全是假的,有可能少年说的每句话做出来的每个动作都是假的,他胸腔里就满是戾气。   他不是没有遭受过背叛,可没有一次,像这一次一般痛彻心扉,他甚至都不知道这种心被撕裂的感觉是不是该叫痛彻心扉,他应该将少年殴打一顿,叫少年尝尝教训,可这种思想刚冒出个头,就又被他自己按了下去。   他无法想象自己的手落到少年身上的情景。   换言之,他舍不得打少年。   多贱呐。   杨虎如此唾弃自己,都被耍成这样了,还舍不得叫对方吃一点苦头,果然是贱到骨子里了。   这么想着,杨虎脸上的表情就冷了:“哪里不懂?不懂装傻充楞算计了魏靖一遭,还是不懂装傻充愣亲近我,就为了让我和魏靖起矛盾这一天?”   屈词:“……”   哦吼。   完蛋。   马甲掉了。   都怪魏靖那个逼!   让他不要把自己供出去,怎么还是被卖了!   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说的话最好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要信!   心里把魏靖唾弃了无数遍,屈词朝男人露出个讨好的话,尝试解释:“虎虎,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   “别叫我虎虎,我们不熟。”杨虎沉着脸打断他,“你现在仇也报了,想必也用不上我了,即是如此,那大家便桥归桥路归路,彻底了断吧。”   男人说完就关上了门,看样子是不欲再和屈词说一句话。   屈词:“……”   屈词还想解释,不信邪又拍了几次门,然而门里的人像是铁了心一样,一声没吭,当然也没给他开门。   按照屈大少以往的个性,肯定是转身就走了,你以为你算哪棵小白菜?他都这么低头了,你还要端着架子?那分手就分手,反正下一个更趁手。   可现实是屈大少不仅没有转身离开,反而还蹲在了门口,整个人落魄低沉得像是被抛弃的小狗,浑身都透着股可怜兮兮的味道。   屈词自己都闹不明白,他为什么心情这么沉重,而且只要一想到杨虎可能再也不理他之后,这份沉重就更深了。   天色渐暗,寒风开始呼啸,刮得屈词手脚冰冷,脸更是冻得僵硬无比,呼出的气儿都不冒白气了。   就在屈词意识昏昏沉沉,觉得他要被冻死时,背后紧闭着的门终于咯吱一声打开了。   他想回头,想说句什么,可现实是他一句话都没能说得出来,由于全身重量都靠着门,是以门打开的一瞬间,他整个人就往后栽了下去。   然后一道充斥着害怕和紧张的童音响起:“阿爹!哥哥他好像不行了!”   你才不行了……屈词张张嘴想反驳,一个音都没发出来,直到片刻后落入个安稳温暖的怀抱,他紧绷的神经才松了下去,放任自己跌入黑暗。   屈词发烧了。   身体素质本来就差,还在大冷的天吹了几个时辰的冷风,成功感染上了风寒。   杨虎连夜请了村里的赤脚大夫来看,又给熬了药,裹在被窝里捂了好久,苍白的脸色才恢复了一点红润。   他醒来已是深夜,杨虎守在床边,杨小虎原本也守着,可小孩子熬不住,守着守着上下眼皮就打架,睡了过去,杨虎顺势就把他抱回了床上。   “醒了?”杨虎发现小少年睁眼,瞬间打起了精神,“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男人是真的生气,生气自己被耍,可也是真的心疼,谁知道看到少年在他面前晕过去那一刻他心有多慌,好似天都要塌下来一般。   屈词头还有点晕,嗓子也干得厉害,他张张嘴,丝毫没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话像是在撒娇:“头疼,喉咙也疼……”   杨虎将他扶坐起来,又转身去倒了碗一直熬着的药,一边吹一边给他喂,以往屈词肯定是不愿意喝的,又苦又涩谁喝得下去?可大概是知道自己理亏,也没喊,杨虎喂一口他就喝一口,你来我往没一会儿,一碗药就见了底。   男人放下碗,给他擦了擦嘴角,又摸出颗蜜饯塞进他嘴里,才开了口:“骗我也好,利用我也罢,下次别再这么吓唬人了……”   他扯了扯唇角,似是自嘲又似认命:“魂都快被你吓没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缘故,屈词的情绪一瞬间就绷不住了,鼻子发酸不说,眼睛也发热,一开腔,嗓音还抖:“我没有……”   眼见泪水就要掉出眼眶,约莫是觉得丢脸,他偏头在肩上使劲蹭了蹭脸,由于嘴里还含着蜜饯,说话还有些含糊,不过还是能听清。   他吸了吸鼻子,像是意识到自己做的事的确板上钉钉,又改口道:“我承认是利用了你,可我没骗你,我真的……喜欢你。”   少年抬起红彤彤的眼睛,盯着男人道:“想给你当婆娘的那种喜欢。”   杨虎被他一记直球打懵了,愣了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少年没说话。   他只是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领,将他往下拉的同时也微微抬高了上半,紧接着杨虎就尝到了两片温热。   杨虎懵了。   但下一刻他就回了神,反客为主地搂住少年的腰,并且加深了这个原本只流于表面的吻。   一颗蜜饯在两张嘴里来回穿梭,杨虎原是不喜欢这种味道的,可今天却破天荒地觉得很甜。   又或者,甜得不是蜜饯。   谁知道呢。? 第一章 缺个男人   和上一个世界一样,屈词在第二个世界里,和杨虎过完了漫长而又短暂的一生。   和所有一起过日子的情侣一样,感情这东西是生活中的必需品,而争吵同样也是缺少不了的调味品。   屈词和杨虎吵过嘴,也打过架……哦,当然是他单方面地殴打杨虎,毕竟那个男人就算是气头上也舍不得打他,再当然如果真惹急了,他就会被扛到床上收拾。   有什么能比doi更快和好的方式吗?   那必须没有。   总而言之,在吵上头的时候,屈词也曾像无数个喜欢翻旧账的女朋友一样,对杨虎的过去进行各种翻阅,毕竟这个男人在他之前曾有过一段婚姻,还和前任有个儿子。   尽管屈词告诉自己过去的永远都是过去,但有时候人要吃起醋来,不论男女,那都没有丝毫道理可讲。   后来大约是这件事被翻得多了,他也从杨虎口中得知了杨小虎的真实身世。   怎么说呢……就很牛批。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从容地养一个野种。   屈词感慨这个男人强大的心脏,并对其产生了深深的佩服之情,反正这种事要搁在他身上他必定忍不了,而且他也不可能帮忙养一个流着别人血脉的儿子。   虽说上一辈的恩怨不应该牵扯到后代,屈词也干不出来残害一个小生命的事,但他绝对不会把这个小生命留在自己身边。   说白了娃娃跟他娘做的事没关系,可这个娃的存在就是在无时无刻地提醒着屈词,娃是他娘出轨和野男人生下的种,这搁在谁身上谁受得了?   啊不对,杨虎受得了。   不过那个时候屈词已经不太在意这些了,他和杨虎好的时候就没在意过杨小虎,更别说好了之后了,再说杨小虎这个娃娃又暖又懂事,他也很喜欢。   但你要说屈词一点动容都没有,那肯定不可能。   虽说屈大少自己的情史乱得都数不清迄今为止交了多少个男女朋友,可在他眼里看来,既然重新复活了,那之前的烂桃花肯定就不能再算在他身上了。   所以他也是清清白白的小可爱一个,杨虎配他不亏。   屈词从第二个世界出来时,躺在水晶宫殿中宽大床上的男人也随之睁开了眼。   男人黑眸黑发,一双丹凤眼凌厉而又无情,许久后,他垂眼望向自己胸膛处正在愈合的大洞,眸子染上一层柔和:“阿词……”   -   在接第三个任务前,屈词给自己放了个小假。   现在有了身份证明,他也脱离了黑户口,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还可以趁机了解一下千年后的世界,趁早融入当代社会。   作为一个24K纯金的土豪富二代,屈大少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可他自己都没想到,居然有朝一日,他也能切身体会一下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受。   在他死时的21世纪,科技就已经在高速发展,什么智能机器人也已经问世,智能家居也已经推出……可千年后的世界,已经不能用简单的智能二字来概括了。   毕竟21世纪再智能,也不能智能出外星生物,更何况外星生物还跟他们友好地生活在一个世界里。   不仅如此,楼房设计什么的也很反重力,牛顿老爷子要是知道房子能建在半空中,怕是直接要直接从棺材里掀盖而起。   反正一切都很高科技,还是屈词看不懂的那种高科技,不过逼格高归高,就是千年后的食物很是令人失望,各种各样的营养液,除了营养液还是营养液,区别只在于价格高低,好像在千年后的生物眼里,吃饭已经成为了一个只需要消除饥饿感的仪式。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动植物发生了变异和进化,屈词走了几圈,又问了几圈,愣是没找到有类似于菜市场的地方。   屈大少原本就不会下厨,被营养液逼到崩溃的他无比想念家乡美食,好不容易决定要找点菜亲自动手尝试,最后这个念头还是胎死腹中。   菜市场都没了,还做个屁啊做!   无比丧气的屈词拎着几袋营养液回了家,他现在住的地方是给他面试的那个机器人找的,如果按照21世纪的标准来说,那就是交通枢纽中心,大高层,视野开阔还有江景,是很不错的住所。   前段时间他还是个黑户,要啥啥没有,现在他不仅有了正经工作……当然这个工作正不正经他还不能妄下评论,但给员工办理身份证明还找房子住的公司的确不多,毕竟身份证明这玩意儿,如果没有关系,应该非常不好办。   总之他有了工作,还有了住所,手上也有钱,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想吃什么就能吃……   算了。   他现在能吃的东西也只有营养液了。   屈词叹了口气,瘫在沙发上抓了袋营养液,咬开个口子含在嘴里吸,说实话这东西的味道真不咋样,那味道跟米糊很像,只不过没有米糊甜,也比米糊稀。   大概商家也知道这玩意儿味道不好,还出了蛮多种口味,只不过这些口味屈词听都没听过,什么可可乔味,什么枝栗子味,什么球球味……反正看着是五花八门花里胡哨,就是喝进嘴巴里实在有点令人作yue。   窗外的小飞行器来来往往,智能机器的音效不绝于耳,临近黄昏,屋内的自动感应灯光扫描到沙发上的人后,跳出询问:“检测到生命值,是否选择开启灯光。”   屈词小口小口地吸着营养液,没应话。   不知道是不是天黑了,又或者是周围都是冷冰冰的机械感,感受不到一丝人气,再或者是身处异世,一切都充斥着陌生感,他突然就觉得很寂寞。   “靠。”   “老子本来死得好好的,在地下也睡得很安详,没事给我整复活这一出干什么?整就整了吧,你能不能来点阳间玩意儿,让我复活在美丽的21世纪不好吗?非要复活在什么破千年后,好好的重生复仇戏码不玩,玩阴间操作,我呸!”   发泄完一通,屈词的个人终端也随之亮起。   知道他终端的人不多,准确来说只有一个,就是那个给他面试的机器人,屈词抬手看了一眼,果不其然正是对方。   接通,机器人很有礼貌地问好:“屈先生,晚好。”   屈词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不是很好。”   机器人:“???”   机器人大概是没遇到过屈词这种回答,愣了片刻,才歪歪头道:“为什么不好?屈先生遇到什么困难了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营养液喝了半袋,屈词就已经饱的不行,将剩下半袋丢进垃圾桶,他掀掀眼皮道:“没遇到什么困难,就是有点寂寞,缺个男人,你要有心,就给我找个暖床的男人回来。”   屈词这话也就是随口一说,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时候这种话不用听进去,因为屈大少没认真,就是发个脾气,过了这阵就好了。   但听众不是熟悉屈大少的人,更准确来说,他连人都算不上,所以听见屈词的话后,机器人当了真,一边点头一边打开搜索引擎问屈词:“原来是这样,那请问屈先生您有什么特别的择偶标准吗?关于对方的种族以及身高体重,还有性生/殖器官的尺寸大……”   “咳咳咳咳!”屈词真没想到这个机器人一根筋,当即就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得死去活来,险些一口气都没喘上来。   机器人也适时停下关心地道:“屈先生是身体不适吗?需不需要我为您做一个简单的检查?”   “不!不用!”屈词连连摆手。   机器人点头,接着之前的话题道:“那屈先生您关于我刚说的那方面……”   “没要求!”屈词眼疾手快地接了话,而后又反应过来自己这话有点歧义,便直接解释道,“我就是随口一说,不是真需要你给我找男人,我向往自由恋爱,包办婚姻可耻,你还是歇着吧!”   “好的屈先生。”机器人闻言关掉收缩引擎,谈起了正事,“您申请的三天假期已经结束,不知道您是否准备好了接第三个任务呢?”   一提起任务屈词瞬间来劲了,他腾地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满脸都写着激动:“接接接!现在就接!马上接!”   屈词看着机器人给他发出来的任务面板,从里面挑了个熟悉的现代社会,连夜马不停蹄地就传了过去。   在传送过程中,屈词突地想起什么,朝机器人问道:“小机啊,你说在不同世界里碰到同一个人的概率有多大?”   机器人不懂屈词为什么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不过还是认真答道:“宇宙广阔无垠,其中有无限世界,这些世界为各个主神所统辖,世界线也大不相同,更不会产生相交,如果您问的是宇宙中是否存在于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我可以给您肯定答案,因为宇宙不止一个,在另一个平行宇宙中,也会存在同样的您和我,但平行宇宙永远不会相交……”   屈词打断他道:“也就是说在不同世界里碰到同一个人的概率为零,是这个意思吧?”? 第二章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机器人点头:“没错,在同一个宇宙中的不同世界里碰到同一个人的概率为零。”   屈词沉默,直至身影消失前一刻,才低声道了一句:“我知道了。”   机器人原还想说,在同一宇宙中的不同世界里碰到同一个人并非绝对不可能。   会存在于同一宇宙中不同世界里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主神。   主神的气运来源于所统辖世界的小世界之子,换言之,小世界之子就等于主神的意识分身,只是这些小世界之子们不会洞察到这一层联系,他们只需要走世界线,维持小世界的繁荣发展即可。   是以主神存在于他所统辖的每个小世界中。   可严格来说,主神已经为神,属于神灵的范畴,并不能概括为人,所以屈词问的那个问题,他也没有答错。   -   屈词并不知道这年头的机器人跟真人似的,说话还说一半藏一半,等他睁眼时,已经不在那个高度智能化家里的沙发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油光锃亮的桌子,根据油污厚度来说,使用年限最低十年起步。   当然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桌子上摆着三个菜一个汤,个个都是大华夏的美食精华——番茄炒蛋、红烧肉、清炒油麦菜以及玉米排骨汤。   刚从味道一言难尽的营养液中抽身的屈大少两眼放光,丝毫没注意到原身遗留下来的那点抵抗情绪。   “如果不能接受,就不必勉强自己动筷,这些东西和你平常接触到的应该有很大差距,你接受不了也很正常。”骆雪城看着面前拿着筷子迟迟无法动筷甚至拿筷子的手都在抖的陶柚,弹了弹烟蒂,抖落一截烟灰后道。   屈词闻声猛地一抬头,青年俊朗又带有一丝颓废的脸便落进了眼底。   平心而论,这是一张很帅气的脸庞,剑眉入鬓,丹凤眼平添几分凌厉,高挺鼻梁右侧缀着一颗极小的痣,唇形薄而优美,再混着那头半边红半边绿的头发,是很有侵略性的美人相。   只是青年白得有些过了份,再加上眼睑下方的两团青黑,还有随性又懒散的坐姿,颓废混着高傲的那股劲儿瞬间就上来了。   有句老话叫做红配绿,塞狗屎。   屈词深以为然。   有个富二代身份,他见过的妖魔鬼怪要比想象中多得多,时尚圈娱乐圈模特圈……俊男靓女一抓一大把,只不过时尚圈的品味他有时候着实不太能苟同。   他曾有一任男朋友,就是混时尚圈的。   关于那男的叫什么他不记得了,印象最深的就是对方有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想不开,穿了身红配绿,全身红,配绿鞋子,当时就给屈词眼睛辣得有点不省人事,恨不得拿几桶眼药水洗一洗。   后来他就跟对方分手了。   现在想起来,他甚至都不记得那男的长什么样了,就记得那一身红配绿,可想而知给当时幼小的他造成了多大心理创伤。   红配绿这个配色,倒不是说丑,只是不好驾驭,但凡能驾驭住这个配色的,要么自身气场足够强大,要么就是那种脸蛋漂亮得穿什么都好看的角色。   很不巧,他面前这个青年显然两者都占。   “谁说我不能接受?我可能接受了!”屈词二话不说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不等完全咽下去就又塞了一块。   从上个世界出来度假休息的那三天,简直是他这辈子过得最痛苦且漫长的三天,吃不好睡不好,哪哪儿都不顺心,这会儿好不容易吃上美味的华夏美食,那入口即化的口感,那馥郁的肉香,差点就让他哭出声来。   然而这一切落到骆雪城眼里自然又是另外一层意思。   眼前的小少爷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吃的喝的都是最好的,出入的也都是高档餐厅,吃的那是顶级牛排,换成中餐也能说是满汉全席,什么时候来过这种路边名不见经传的苍蝇馆子?   那一身矜贵的气质和五位数起步的衣服,明显就和这底层人民的吃饭地方不搭,况且从进门开始,这小少爷整个人就绷成了一条直线,连落个座都要拿纸巾来回擦个五六遍,更别说上菜时,那嫌弃劲儿都快写在脸上了。   不过骆雪城倒也不是很意外这小少爷愿意屈尊跟他来这种地方,毕竟S市谁人不知房地产大头陶家和能源开发宋家是世交,而陶柚和宋伊也是从小一块长大的过命交情?   因此就算宋伊真正的身世揭晓,证明他不是宋家真正的种,自己才是,这位陶家小少爷也丝毫不在意,甚至还千方百计地联系上了他,就为了给宋伊出头摆场子。   故事其实很简单,简单到二十三年前,两个孕妇遇见同一场车祸送进同一家医院生产,又阴差阳错地同时生了男孩,而医院又恰好搞错了身份,从而导致两个家庭抱错了孩子,并在二十三年后,上演了一出真假豪门少爷的戏码。   说实话骆雪城还真没有想过要和宋伊争什么,更没有怨过什么,尽管宋伊占用了他的身份,享受了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而他则替宋伊在最深的淤泥里受苦,挣扎数年才得以爬出半个身子,甚至至今另一半身体仍埋在淤泥里。   再深的苦难他都走过来了,更别说现在一切都不那么苦了。   陶柚找了他好几次,电话短信轮番轰炸,内容无非是劝他识趣一点,不要妄想抢属于宋伊的东西,不仅如此,这个小少爷还大言不惭地想找他出来碰一碰。   他的联系方式只有宋家人有,陶柚这种个性一看就不会找宋爸宋妈,肯定是从宋伊那儿得到他电话,当然这电话到底是陶柚自己主动要的,还是宋伊那边卖惨从而获得了陶柚同情从而被陶柚索取的,还不好说。   他上周见过宋家人,其中包括宋伊。   这个和他互换身份活了二十多年的人,并不真如表面上所展现出来的那般温柔,温和只是他的保护色,这个人看起来大大方方,实则内里贪婪无比,一点也不希望他回到宋家。   而陶柚这个精致又无城府做事全凭一头热的小少爷,一看就是极好哄骗的类型,骆雪城都怀疑他来找自己,是因为宋伊在他面前卖了惨。   又吸了一口烟,骆雪城见他吃得脸都皱在一起,忍不住道:“吃不进去就别吃了,省得吃出点问题来,回头进了医院还得找我出医药费。”   屈词:“???”   您哪只眼睛看我吃不下去了?   明明老子吃得喷香好吗!   “是宋伊让你来找我的?”骆雪城将燃到底的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从桌子上倒了杯水,边喝边问道。   几口红烧肉下肚,屈词脑子也转了起来。   他知道眼前的青年就是这个世界的世界之子,而这个世界的主线其实也很简单,就是被抱错的豪门真少爷早年丧爹妈改嫁,为了生活早早辍学搬砖,后来走上职业电竞之路,成为了炙手可热的明星电竞选手,但他的豪门家人并不认可他这一份工作,对此百般阻挠,最终真少爷带领队伍一路征战,在全球总决赛上斩下桂冠身披国旗,以此证明了自己,也让豪门家人彻底认可并接受了他。   但在被入侵的世界线里面,故事发展显然没有那么顺风顺水,因为假少爷的亲爹死了亲妈改嫁,加上和豪门家人们也处出了感情,所以宋家并没有把假少爷送回去。   而假少爷害怕真少爷回归后自己失去所有,就开始疯狂搞起了事情,在这个年代,职业电竞还没有发展起来,并不被人接受,更何况是豪门家庭,利用这一点,假少爷成功分裂了真少爷和豪门家人。   不仅于此,假少爷甚至还买通真少爷的队友,开出高价让对方打假赛,那一个赛季真少爷拼尽全力获得了世界赛的资格,却由于队友打假赛导致排名垫底,不仅伤了粉丝的心,还引起了一众黑子的狂喷,连豪门家门也对他失望透顶。   真少爷原本还想再战,可由于常年打游戏他手腕带伤,无法再保持巅峰时期的实力,只能越打越差,最后在无数谩骂和唾弃中退役,落寞一生。   而陶柚,就是真少爷那群黑粉的头子之一。   不,应该是最大的黑粉头子,且没有之一。   陶柚作为宋伊的忠实舔狗一条,可没少给宋伊整垮骆雪城的基建道路上添砖加瓦。   他喜欢宋伊,自然愿意为宋伊两肋插刀,往死了说,就算他做过无数坏事,出发点都是因为喜欢,可宋伊就未必了。   他不喜欢陶柚,不,准确;来说宋伊甚至还有点恐同,可因为陶柚的家世他不仅没明确地拒绝陶柚,还一直吊着陶柚,更是在陶柚面前卖惨,就为了让陶柚针对骆雪城。   这不,泡在糖罐子里长大的陶柚信了,不光信了,还找宋伊要了骆雪城的手机号码,电话短信轮流轰炸,不光如此,小少爷还天真地约对方出来‘碰一碰’。   屈词笑了。   还碰一碰,骆雪城要真是想整他,社会上的黑路子多得是,还能让他无能狂吠地叫了这么多天?   “不是,我自己要来的,和他没什么关系,我就是单纯地想来——”小少爷话音一顿,随即咧起个笑,那一口牙一时白得有些晃眼,“看看你。”? 第三章 你喜欢我?   屈词说的看看真就是字面意思上的看看。   骆雪城是WG俱乐部PUBG分部的职业电竞选手,在役六年,第一年打比赛时就展现出了惊人的电竞天赋,从常规赛打到季后赛,再一路高歌猛进挺进世界赛并夺得桂冠,真可谓出道即巅峰。   巅峰选手的出身并不怎么正规,早年丧爹生活就够苦了,后来妈也改嫁,组建了新家庭又再生了一对龙凤胎,对他自然关注不到哪里去。   刚开始还能记得一个月给点生活费,后来龙凤胎一出生,要花钱的地方多了,也就顾不上他了,全家就继父一个劳动力,养自己孩子倒是还好,可别人的孩子也要花他的钱,多多少少有点膈应,因此这个男人对骆雪城的态度也好不到哪里去。   寄人篱下,骆雪城显然也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他尽量不去找母亲要钱,一块钱也会掰成两半花,可他那个年纪在长身体,又要读书,就算再怎么省,开销也少不了多少。   后来在母亲和继父为他的问题争吵数次后,骆雪城辍了学,早早地步入了社会,只可惜那时他才十四岁,没多少地方会雇佣童工,他也只能混迹在各种黑网吧。   刚巧那时PUBG绝地求生上线,不少网吧会举办一些小比赛,前三会有一百到两百不等的奖金,年幼的骆雪城站在一个参赛选手身后看他玩。   那选手*作垃圾得能下好几碗饭,可运气好得不行,被天命圈连环套到了决赛圈,场上还剩下四个人,选手*纵着角色人物趴在树后,听着耳机里传来的枪声,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骆雪城看着屏幕,跟他说与其苟着不如出去绕后,场上就剩四个,他趴在树后,剩下三个都在西南方向,那边刚好打完一架,已经死了一个,剩下两个肯定状态不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这时过去肯定能收下人头获得胜利吃鸡。   那选手因为骆雪城是小孩便投以了嘲笑,他戴着耳机都没确定枪声到底在哪个方位,而且谁又说得准剩下的人都在西南方?万一他出去被集火,那不就完了?   不得不说有些人天生就是吃电竞这碗饭的,骆雪城的确没有戴耳机,也没有听到枪声,他只是凭借着出色的动态视力,捕捉到了屏幕左上角敌人转移的影子,由此断定了剩下人的方位,当然结果也的确跟他说的一样,而那选手错失先机,对方补好状态排查圈边时,正好发现他把他给收了。   那之后骆雪城就开始打起了绝地求生,他年纪小,学习得又快,很快就有了强烈的个人风格,从刚枪到玩狙,几乎没有他不会的*作,当真是完完全全的天赋全能型选手。   后来一场比赛中,他打出了1V4的逆天翻盘*作,而这番秀得让人头皮发麻的*作也被人偶然录下来放上了网,再之后WG的经理发现了他,约他试训并很快签下了正式合同。   这一年他十七岁。   此后骆雪城以Snow这个ID正式出道,并担任了WG的队长以及指挥,带领WG走上了五连冠的道路。   今年是骆雪城在役的第六个年头,秋季赛即将开始,而秋季赛的前四名也会获得参加PGC全球总决赛的资格。   这个时候正是战队加紧训练的时刻,骆雪城作为队长,行程自然不可能闲着,再者他们战队里有个选手刚好今年退役,最近WG正在商量招新的事宜,忙得可谓是焦头烂额。   就这个节点,骆雪城还能跑出来和他见面,其中对他的尊重当真是不言而喻。   当然在陶柚那个单蠢的小少年眼里,骆雪城答应和他见面却选择在这种脏兮兮的馆子里,还给他吃那种廉价的菜,一看就是存心在给他难堪,可人骆雪城冤枉啊,他都忙得脚不沾地了,见面的地方肯定也是选的离基地最近的馆子,他自己来这儿吃过无数次,味道一顶一,这才把见面地点约在了这里。   可他到底是棋差一着,他这种底层混上来的人,口味自然跟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比不得,他吃着的一顶一,在小少爷眼里那就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让他吃那就侮辱他差不多。   是以小少爷在这次见面后,单方面地宣布与骆雪城结下了梁子。   当然现在的屈词不是真的陶柚小少爷,他知道骆雪城没那个意思,这个青年脾气是不怎么好,骨子里带着股痞性和自傲,甚至还有那么点大男子主义,可比起宋伊那尊两面三刀的笑面佛,他要真存心找一个人难堪,那都是放在明面儿上干,不会背地里捣鼓。   和陶柚不同,屈词非常想跟骆雪城深度交流一下,毕竟这个青年是他此生见过的唯一一个胆敢给自己脑袋染红绿配色的狠角色,而且最要命的那红绿在他头上不仅不显得土,反而将他身上那股颓废又桀骜的味道衬托得更加出众了。   简单来说——屈词很馋骆雪城的身子。   什么?你说他之前才馋过杨虎那拥有八块腹肌的好身材?   哦,那不好意思,上个世界的事已经过去了,杨虎说不定都死了,化成一抔黄土了,他也没必要为一个死去的人守身如玉不是?   更何况杨虎的老婆是余青,和他陶柚有什么关系?   屈词看着眼前模样出众的骆雪城,突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唇瓣,可惜了,对方近段时间忙得很,应该是没有时间和他探讨一下生命大和谐,而且他们两还不熟,所以对方应该也不会和他探讨生命大和谐。   啊。   可恶。   只能看不能吃。   骆雪城不知道唇红齿白的小少爷心里装着什么小九九,他被对方突然舔嘴唇的动作晃了下眼,不知道是不是小少爷嘴唇太红,上面又沾了些红烧酱汁,粉色舌尖探出口舔舐的那个动作……有点欲,那一瞬间他心跳甚至都骤停了一瞬,身上某处自然也隐隐有些抬头的趋势。   桀骜青年不耐地拧了下眉,原本在桌下岔开的双腿交叠起来,连带着坐姿都规矩不少。   他喝了口水,装作不经意地咳咳嗓子,才应了话:“哦?来看看我?你不是来替宋伊出头的?”   屈词心想出个屁,嘴上却没这么说,他手上的筷子在各个盘子里飞舞,很快把那些菜扫没了一半,美滋滋地咽下一口汤,屈大少满意地打了个小小的饱嗝,不紧不慢地答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来替他出头的?那种喜欢装腔作势把别人当傻子骗的讨厌鬼,我巴不得他被欺负死,还替他出头?想得倒美!”   骆雪城是真没料到事情还能这么发展,一时有些愣,可愣也只是片刻,视线略过小少爷精致的面孔,他勾了勾唇,有些嗤笑:“说得跟真的一样,如果你真这么想,那先前那些电话短信轰炸又是什么意思?多此一举?”   三天前,他就开始收到这位小少爷的电话了。   第一通电话过来时,他正在和经理商量新队员是从二队里提上来,还是在转会期从别的战队里买,由于有正事要做,他自然是按掉了那通电话。   这不按还好,一按就彻底惹恼了小少爷,接下来骆雪城先是尝试了连环夺命call是什么滋味,再顺单尝试了短信问候。   顺带一提,享受高等教育长大的小少爷嘴里蹦不出什么难听的话,那些措辞在骆雪城看来不仅没有被辱骂的感觉,甚至觉得对方跟小学生一样——一样幼稚。   骆雪城说着又点了一根烟:“我记性还不错,如果没记错的话,你给我发的短信里,好像就有让我不要不知好歹,别妄想跟宋伊抢东西这一条?”   青年说出这番带着强烈嘲讽的话时,屈词正用餐馆里提供的卫生纸擦嘴,小少爷举止高贵优雅,一截几毛钱的卫生纸硬是被使用出了西餐巾的高级感。   骆雪城不得不承认,家世的确养人,矜贵的小少爷纵使吃着几十块钱的苍蝇馆子,举手投足间的富贵气也掩盖不住,就冲他擦嘴这个举动来说,一看就能体会到骨子里带出来的修养。   对于骆雪城接近于拆台的嘲讽,屈词一点不适都没有露出来,他优雅地擦完嘴,微微抬起头,模样有些小傲娇:“不这么说,你会出来和我见面吗?”   骆雪城:“……”   骆雪城:“???”   不得不说,骆雪城实在没料到陶柚竟然有这样的脑回路,电话短信轮番轰炸他,说一些不好听的话,结果就是为了让他同意出来见面?   他实在是……无法理解。   不,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至少小学生就喜欢干这种让人无语至极的事——揪女孩子的辫子,往人家文具盒里放虫子,有事没事还喜欢凶人家几句,把人欺负得眼眶红红,却不是真的因为讨厌对方,而是因为喜欢。   现在这小少爷对他做的事,就如同一个彻底的小学生。   骆雪城黑亮的眼眸落在陶柚身上打量片刻,他咬着嘴里那根燃烧的烟,模样显出几分痞态:“为什么非要见我不可?”   “你喜欢我?”? 第四章 舍不得我走吗   著名PUBG职业电竞明星选手,WG队长兼指挥,蝉联五年PGC冠军的牛掰人物,骆雪城的粉丝数量庞大得和娱乐圈最火的流量小生有得一拼。   毕竟电竞这项职业在某种程度上限定了选手的体态和状态,常年坐着打游戏的电竞选手,十个里有一半是胖子,另外一半不是戴着眼镜就是皮肤暗黄又粗糙,而骆雪城则是其中的严重意外。   这位队长身高直逼一米九,手长脚长身体强壮,看着挺瘦,衣服一脱底下全是肌肉,更离谱得是连腹肌都有,再加上那一张格外出众的脸和出道即巅峰的战绩,吸粉能力可见一斑。   电竞男神四个字就是妥妥地为他量身定做,不论常规赛还是季后赛亦或是世界赛,骆雪城的粉丝量都是最大的,放眼一望观众席,有一大半都是他的应援牌,知情的知道是比赛应援,不知情的还以为是骆雪城在开个人演唱会。   说来也巧,在PUBG大火之后,除了职业电竞选手,自然也收获了不少的玩家,其中不乏娱乐圈的人。   之前骆雪城打四排练枪时,同队就遇到了一个。   那是个实力派歌星,平时不怎么显山露水,热度却一直在,再加上近段时间才给一部大火的电视剧献唱了主题曲,热度瞬间暴涨,这几天是休息时间,就摸空来打两把游戏。   歌星其实玩得不错,加上平时在生活里都是被人捧着,在游戏里也就自然而然地把自己当成了指挥。   骆雪城也没什么意见,他虽说是WG的指挥,但不是和队员组队的时候,谁指挥对他而言都不重要,只不过他是职业选手,自然比那歌星的实力要好得多,于是就在歌星指挥失误的几次关头提了几句。   那歌星气性高傲,本来就讨厌别人对他指手画脚,骆雪城那几次出口,让他颇有些不悦,然而偏偏骆雪城的指挥又没有问题,还真是很好地掰正了他的失误,叫他有气也撒不出来。   直到队里的三号麦听出了骆雪城的声音,一个劲儿地问他是不是Snow,那激动的声音真是能穿破人的头盖骨。   毫不夸张地说,Snow这个ID是一大部分吃鸡玩家心中的神,自从骆雪城被三号麦认出来,除了作为一号麦的他以及二号麦的歌星,四号麦也开始了各种鸡叫,措辞无非就是对他的吹捧和表达自己的崇拜。   光是这样也算了,偏偏这两个粉丝还要拿出歌星的错误指挥来捧骆雪城,以此产生对比效果,歌星这能忍?当然就发了飚。   至于后果……后果自然是结下了梁子。   当然是歌星单方面的梁子,骆雪城还真没那个意思,然而坏就坏在那时骆雪城在直播,这一幕被裁剪下来制成了短视频,歌星的ID被他的粉丝认出来,秉承着不能让哥哥受这么大委屈的原则,歌星的粉丝立马带起了节奏,骆雪城的粉丝迎战,双方撕了个你死我活。   人歌星是实力派歌手,粉丝数不胜数,战斗力自然也不必多说,可没想到的是骆雪城的粉丝数量少是少了点,可战斗力那还真是不遑多让,总之这场电竞圈和娱乐圈的撕逼大战,最后是在热搜上挂了一天一夜,才被公关撤了下来。   骆雪城也因此大火了一把,当然凭借他出色的长相,自然是又捞了一大票颜粉,也算是因祸得福。   是以咱们骆选手的粉丝分布大江南北,喜欢他的不光是女的,连男的也有,之前还有不怕死的男粉跑到了基地门口示爱……综上所述,骆雪城朝着陶柚问出这个问题,还真不是自恋,当然也不是真确定了什么,他就是纯粹嘴嗨一下。   然而骆雪城没想到的是,面前的小少爷竟然承认了!   而且承认得非常快,一点拖泥带水都没有!   他眼睁睁地看着小少爷理所当然地点了头,态度大方从容得令人咋舌,就好像此时此刻并不是在告白,而是在说自己刚才吃了什么一样平常:“喜欢啊,Snow是无数人心中的传奇,喜欢你的人也遍布大江南北,我喜欢你很奇怪吗?”   骆雪城:“……”   话说是这么说,可骆雪城就是觉得怪,哪里都怪,只要一想到这个矜贵的小少爷真的喜欢他,就更怪了,怪得他全身上下都不对劲。   青年吸了口烟,吐出白雾的同时抖了抖烟灰:“你喜欢的人不是宋伊?”   想到那个戴着假面把陶柚当猴耍的假少爷,屈词不可自制地翻了个白眼,嘲讽值瞬间Max:“喜欢他?我怕是瞎了眼才会喜欢他。”   “要不是两家是世交,我不想破坏两家关系,早就哪儿凉快给他丢到哪儿去了。”小少爷毫不掩饰自己对宋伊的不满,“要我说假的还是假的,尽管他在宋家呆了这么多年,也没能去掉骨子里的那股小家子气,明明就不是温柔大方那一款,却偏偏还要装模作样,真是叫人恶心透了,倒是你……”   陶柚黑白分明的眼睛落在青年身上,探究和赞赏一齐涌现:“你虽然没在宋家长大,可比在宋家呆了二十三年的他更像宋家人,宋家人的血性和傲气,你身上都有。”   骆雪城听着有点想笑。   他身上的血性和傲气,是从他经历过的种种磨炼而来,跟小少爷口中那劳什子的血缘没有半毛钱关系。   就在骆雪城想要反驳时,小少爷口袋里的手机开始嗡嗡作响,他看见小少爷掏出手机,看到屏幕后眉目间闪过深深的厌恶,而后随意按了一下,响个不停的手机霎时安静了下来。   骆雪城微微抬眉,心里划过一个猜测:“宋伊打来的?”   屈词放回手机:“不是他还有谁?我都可以猜到他打电话来要说什么了,无非是先来一套焦急的关心,然后侧面打听我没有给你找点什么不能解决的麻烦或是丢你的脸,顺带卖一波惨再拱拱火,内容就是:小柚子你在哪儿?没发生什么事儿吧?你该不是真去给骆雪城找事了吧?我都跟你说了,不要和他起冲突,他才是宋家真正的孩子,我不过是个外人罢了blabla……”   小少爷说话不带停顿,一张嘴就跟小钢炮似的,再配上那满是不屑兼时不时翻个白眼的表情,身上那股自带的高贵顿时散去不少,看着也软软糯糯,不像什么豪门高傲的小少爷,倒跟胡同里活泼精怪的邻家弟弟有些像。   骆雪城一个没忍住笑了,这回他是真信了,信这个小少爷不喜欢宋伊,不仅不喜欢,还特别不待见。   不过骆雪城觉得很奇怪,按理说陶柚和宋伊一起长大,就算关系真没那么亲近,也不至于到这种提起来就满是讨厌的语气,难不成他们之间发生过一些什么事?   疑问还没能问出口,小少爷突然站起身理了理衣摆,又正了正衣领,对他开始告别:“我得走了。”   骆雪城一愣,脑子不受控制地憋出一口:“这么快?”   别说对面陶柚是什么反应,话一出口骆雪城倒是自己觉得不对劲了,他这是什么意思?舍不得对方走?   屈词闻言嘴角一咧,霎时就顺杆往上爬:“怎么?舍不得我走啊?”   骆雪城反应很快,他哼笑一声:“你觉得可能吗?”   现在看来的确是不可能,不过以后可不可能可就难说了,毕竟这个世界之子的颜和身材他都一见钟情,要勾搭上……嘿嘿,也不过是时间的早晚问题罢了。   屈词对着青年眨了眨眼,抛了个wink过去:“我也不想走,甚至还想吃完饭后和你去看个电影约个会,可惜我并不想接到宋伊的连环call,而且你最近不也挺忙么,等你这段时间忙完了,咱们再约吧。”   说完小少爷头也不回地往苍蝇馆子门口走去,不过没两步,他又想起什么似地倒退回来,并理所当然地对着青年伸出了手。   骆雪城一头雾水:“???”   屈词下巴微抬:“手机。”   骆雪城心想手机这种私人物品,你要我就得给你?你把你自己当成什么?   可诡异的是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把自己的手机递到了小少爷手里,甚至还贴心地解了锁,那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自然得好像干过无数遍一样。   别说骆雪城自己愣住了,屈词自己都愣住了。   一抹熟悉感闪电般地从他脑海里划过,可没等屈词抓住尾巴,那点灵光一闪就没了踪影。   屈词没做细想,他麻利地*作骆雪城的手机屏幕,加上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这才把手机还给对方。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燥热,又或者是小少爷体温偏高,手机回到骆雪城手里时,他好像还能从上面感受到一丝温热。   “说真的,你比宋伊那个伪君子顺眼多了,”小少爷临时走不忘补上一句,“虽然伯父伯母没有把他送回去的打算,但对于他能留在宋家享受荣华富贵这一点我仍旧感到很不爽,所以你什么时候要是想夺回自己的东西,就跟我打个照顾,我肯定站在你这边——”   小少爷露出个灿烂至极的笑,并补上后半句没说完的话:“帮你弄死宋伊。”? 第五章 小柚子怎么不接我电话   直到陶柚离开,骆雪城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毕竟小少爷说帮他弄死宋伊时,目光脸色都不像是在开玩笑,而不知道为什么,骆雪城则下意识地感觉那个死字没有什么别的指代意义,就是很纯洁的字面意思,纯洁到对方是真的想要宋伊去死。   为什么呢?   尽管陶柚和宋伊不对付,到底也是一同长大的情分,不至于真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如果今天没见到陶柚,没听陶柚说这些,骆雪城还以为陶柚其实是喜欢宋伊的,可现实情况却截然相反,陶柚不仅不喜欢宋伊,甚至还巴不得宋伊去死。   这种情况下,骆雪城不得不怀疑他们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   又或者说,宋伊对陶柚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这才惹得陶柚讨厌他讨厌得恨不得他死掉。   骆雪城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他有个毛病,想事的时候总喜欢往嘴里塞点什么东西,等从这段思绪里抽身出来,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上了筷子,正一口一口吃着剩下的菜。   当然这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骆雪城幼年生活惨淡,经常吃不饱穿不暖,就算打职业后积攒下了不少积蓄,也没像其他选手养成花钱大手大脚的毛病,相反还很是节俭,衣服没烂,那就继续穿,吃的没吃完,那就继续吃,尽量不造成任何浪费。   要是光盘行动能有排名或颁奖,骆雪城绝对能牢牢占据第一的位置。   可问题出就出在他拿来吃东西的那双筷子,并不是从筷子筒里抽出来的没被人使用过的干净筷子,而是之前陶柚用完的那双。   尽管生活凄苦,可和别人共用同一双筷子这事,骆雪城这还是生平同一遭。   实话这么说,骆雪城节俭,可也只对着自己节俭,别人浪不浪费跟他八竿子打不着一块,他也懒得管,而且他也有轻微的洁癖,自己单独点的饭菜,他会全部吃完,但和别人一起吃饭时,他不会做出帮别人吃完的这种举动,拿别人筷子吃饭就更加不可能了。   可大概是刚才想得太入神,他也没注意,不知道怎么地就拿到了陶柚用完后搁在碗上的那双筷子,最最最最诡异的是,患有轻度洁癖的他竟然没感受到任何一丁点儿的不适和恶心。   不对劲。   真的不对劲。   骆雪城盯着手上那双筷子,眼睛好像要在上面盯出一个洞来。   之前还好,但好像他和陶柚碰面后,一切就变得不对劲了起来,不,应该是不对劲到了极点。   在此前陶柚电话短信轰炸他的时候,骆雪城就顺手搜了下对方的资料,对于这位矜贵的豪门小少爷,网上自然有不少照片。   小少爷就比他小了三岁,生得唇红齿白,一头黑发柔软又顺滑,眼里是高高在上的傲然,那模样好像是谁也入不了他的眼。   骆雪城承认这位小少爷相貌不错,可他心里并没有半分波动,直到今天和陶柚真正碰上面,那感觉怎么说呢,就好像是画中的人真正走了出来,不再是刻板的印象,鲜活灵动得让人忍不住去接近。   没错。   就是这种感觉。   他想接近这个矜贵的小少爷。   被自己脑子里冒出来的这条信息吓了个大跳,骆雪城脸上是掩也掩不住的愕然。   从黑网吧混出来,他见识过这世间绝大多数的阴暗,也知道人性是多么复杂和难测的东西,这些年以来,骆雪城就没有真正地对谁多看过两眼,更遑论兴趣。   可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现在竟然对一个刚见过一面的矜贵小少爷产生了亲近的想法?尤其是在这个矜贵小少爷前段时间还对他出言不逊且人身攻击之后?   这什么神展开?   就算是心理强大如骆雪城的自己,此时此刻都感受到了一阵茫然,他压根闹不清自己为什么突然就对陶柚有了兴趣,而且这兴趣显然还不小,否则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他用了陶柚用过的筷子,心里却一点排斥感都没有。   真是……艹了个DJ了。   屈词并不知道骆雪城那边的情况,事实上他和宋伊真没什么过节,他一个外来人口能和本地居民……阿不,同样的外来人口有什么过节?   他们左右都是外来人口,说不定还会因为这层身份生出点革命友谊来……才怪!   先不说别的什么,就光凭宋伊是破坏世界线加害小世界之子的罪魁祸首这一点来说,处于另一个阵营的屈词都不可能和他和平共处,更别说现在他还馋骆雪城身子以及成了陶柚的情况下。   说白了宋伊和屈词是没什么过节,可和陶柚的过节那就大了去了。   这个男人利用陶柚喜欢他这点,简直是把陶柚耍得团团转,先是跟陶柚卖惨,借陶柚的手去对付骆雪城,等陶柚干的那些事曝光,又赶紧把自己摘了出去,说这些和他毫无关系,倒是陶柚这个傻子,一力把事情扛了下来。   陶宋两家是世家不错,但要知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他为了宋伊对骆雪城出身,给骆雪城招去一身黑,多多少少触动了宋家人的不悦,陶柚也因此受到了来自家人的责备。   这位豪门小少爷被捧在手心里长大,性格有些骄纵是不假,但为人纯洁,坏不到哪里去,被家人教训一通,歇了继续给骆雪城找事的心就再也没事了。   可偏偏宋伊戴着副温柔假面,一步又一步地在他面前卖惨诱哄,在各种暗示下硬是叫他相信了骆雪城容不下宋伊,只要骆雪城回到宋家,那宋伊就会失去所有。   纯真的小少爷哪舍得喜欢的人沦落到那个地步,自此奔腾在了给骆雪城找不痛快的道路上,并且越跑越远。   后来骆雪城也成功没能回归宋家,又或者说他本来就不想回到宋家,其实按照正常情况来说,就算骆雪城打职业失败,最后落得个不讨好的下场,可他本质还是宋家的孩子,只要他回宋家,荣华富贵金山银山东山再起不是什么难事。   可他没有,那个家他没呆过,除了陌生还是陌生,宋家父母对他的确有过关心,血缘关系在那摆着,他不是没有丝毫动容,但这一切都隔着个宋伊。   宋伊在宋家父母的亲手抚养下长大,和他们关系自然亲近,他总是会当着骆雪城的面有意无意地展现出这一点,让骆雪城觉得自己是宋家的外人,骆雪城本来就和宋家父母存在着二十三年的感情空白,更何况宋伊这出作为更让他看到了一家人的母慈子孝天伦之乐,那种好像旁人无法插足的温情狠狠伤了骆雪城,即是如此,他又怎么会回到宋家。   于是成功留在宋家父母身旁的宋伊则是成了最大赢家,然而这个男人面上带笑,心却是冷的,对于帮了他的陶柚,他不仅没有抱有半分感激,甚至还玩弄了陶柚的感情,先是假意答应了和陶柚交往,后又在某次酒会上给陶柚下了点料,拍了许多陶柚不堪入目的照片,并且将这些照片散播了出去,将陶柚整了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当然宋伊的狼子野心不止于此,他干这事时并没有暴露自己,陶柚一直以为自己是被坏人害的,加上宋伊还装模作样对他不离不去,陶柚就更感动了,说是此生非他不可。   陶家就他一个独苗苗,还遭遇了这种事,陶家父母心痛的同时也没别的办法,加上宋家是世家,也就这么随着去了,而且为了宋伊能更好地照顾陶柚,还转赠给了宋伊一部分公司股份。   后来……后来自然是宋伊利用陶柚获得了陶氏企业的管理权,最后把陶柚一脚给踹了,矜贵的小少爷从云端跌落泥土,还得知爱人才是加害自己的罪魁祸首,一个没挺住,跳了楼。   现在屈词接管了陶柚的身体,成了陶柚,他在努力掰正世界线拯救世界之子的同时,自然也要把陶柚受的那份痛苦给讨回来。   陶柚是个富二代,豪车名表什么的样样不缺,先前开出去见骆雪城的车就是辆兰博基尼,颜色还是极为骚包的红色,屈词作为一个心脏病患者,很荣幸地没有持有驾照,更别说开车了。   但男人都爱车,尽管屈词不会开,还是坐进驾驶座东摸摸西摸摸过了把瘾,正当他打算叫代驾时,身体反应却先他一步点了火挂了挡踩上了油门。   想必是陶柚的身体意识在作祟。   屈词才不管什么有的没的,第一次能自己开车的兴奋劲一上来,他浑身都透着高兴,顿时开着那辆骚包的兰博基尼在城里转了不知道好几个圈,才慢吞吞地回到家。   车刚开到自家大门口,还没进去,屈词就听见有人在叫他,一回头,只见隔壁出来了个高高瘦瘦的青年,青年脸上戴着副金丝框眼镜,气质温文尔雅,一边叫他名字一边走到了他车窗外。   宋伊看着车里的小少爷,心底很是不悦,面上却温和无比,甚至还有一丝无可奈何的宠溺:“小柚子,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怎么一个也不接?”? 第六章 骆雪城没有我想象中的讨厌   屈词知道这就是宋伊了。   单从长相来看,宋伊还的确有那么几分玩弄他人的资本,但对于加上本身已经死亡的那个世界,这个世界是屈词度过的第四个世界,如果按照小世界内的时间流速来说,他少说也活了有近两百年了,见过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宋伊或许伪装得完美,可对阅尽人间的屈词来说,还是能一眼就出来对方那未达眼底强扯出来的笑。   呵。   明明就对他不耐烦得要死,还偏偏要装出一副关心无比的模样,屈词晃过宋伊略带担忧的眼睛,厌恶跟海浪一样翻涌而上。   比起这种伪君子,他更加喜欢真小人。   见陶柚板着脸不应声,宋伊一边暗骂这小少爷矫揉造作,一边又不得不扯起笑容哄他:“小柚子,我不是在凶你,只是在担心你,你知道的,骆雪城他怎么说都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我倒不是说他不好,但他性格肯定不像我这般平和,再者不管怎么说,他始终都是宋家的亲骨血,最后也一定会回到宋家。你这样贸然去找他麻烦,对你会产生不好的影响,而且我也怕他会对你做些什么。”   温雅青年脸上挂着淡淡忧愁,忧郁的气质相得益彰,再配上关心无比的话语,叫人无法不动心:“小柚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可我不想因为我害得你受伤,这样会让我心疼又不安。”   这要是真的陶柚坐在这里,怕不是当场就被宋伊哄得不知天南和地北,然而在屈词心里,就一句话。   忽悠。   你接着忽悠。   有本事你就像赵本山忽悠范伟一样,把他给忽悠瘸了!   看着好像是真关心陶柚关心得不得了,可实际上字里行间全是对骆雪城的抹黑和对他的试探,就想知道他今天到底是不是给骆雪城找不痛快去了,为此甚至还不惜出卖自己的色相。   屈词对此只想一个我呸吐到宋伊头上去。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间绝色?   还学人家玩色【诱】那一套?   要他是骆雪城那种颜值水平,屈词倒是愿意躺平被钓,可惜不是呢。   屈词被宋伊那一腔柔情蜜意恶心得够呛,虽然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跟宋伊对着干,但也不会这么快就撕破脸皮,再说了宋伊恶心他,他不得恶心回去?   小少爷突地颇为认真地点了点头:“我觉得你说得对。”   一时没反应过来的宋伊:“???”   对?   什么对?   哪里对?   屈词笑眯眯:“我今天确实去找骆雪城了,不过我发现他没有想象中的讨厌,而且他还请我吃饭了。”   他顺着宋伊的话往下掰扯:“更何况一哥你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再怎么说骆雪城也是伯父伯母的亲儿子,身上流着宋家的血,回到宋家不过是早晚的事,我看他性格也不是很难相处的样子,一哥你这么温柔,肯定能和他处得来,等他回来,你就多了个可以扶持的兄弟,我也又多了个疼我的哥,多好!”   宋伊:“……”   宋伊打死都没想到陶柚会顺着他的话说,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   当然他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在今天之前还信誓旦旦站在他这边要为他出头的陶柚,竟然只是出去和骆雪城见了一面,就开始临阵倒戈,替骆雪城说起了话来!   兄弟兄弟!他想要的才不是和骆雪城做兄弟!   有句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宋伊被当做真正的宋家少爷养大,享受了二十三的超高等教育和荣华富贵,可落落大方和自信从容这些性质却是一点都没刻进骨子里,心眼小的堪比针眼,按理说他一个本该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占着骆雪城的身份活了二十三年,不说非要愧疚,感激也该有几分,毕竟那些本该他受的苦,都是骆雪城替他给受了。   可他不仅不感激,还只有妒恨和恐惧。   纵使宋家没打算和他断绝关系,可非亲生这三个字就犹如梦魇一样扎根在了他心底,就算宋家养了他二十三年又如何?他一个外人怎么比得上亲生的,本来那两老人就对骆雪城满心愧疚,等骆雪城真回了宋家,宋家哪还有他的位置?   可他又不能在明面上和骆雪城对着干,只能暗里搞事,陶柚自然就是他可以利用的一枚棋子。   宋伊不喜欢男人,但也不是分辨不出来那种同性情感,这个从小跟在他屁股后面跑叫他一哥的矜贵小少爷,对他就抱有那种非一般的情愫,这也导致了这位小少爷从小到大都毫无原则地护着他,只要有谁跟他不对付让他不好过,小少爷就跟疯狗似的,非要上去把对方撕咬一番才肯罢休。   利用这份情感,宋伊故意在陶柚面前暗着卖惨,暗示骆雪城和他之间关系不好,骆雪城的回归会给他带来不可逆转的伤害。   这不陶柚立马就坐不住了,早早找他要了骆雪城的联系方式,炮轰了骆雪城几天,然后今天就出去找茬了。   从陶柚开车出门那一刻,宋伊就在翘首以盼他回来,希望他真能给骆雪城造成点什么不可挽回的损失,然而等了好几个小时,也不见对方回来,坐立不安的宋伊忍不住给陶柚打了个电话,却没想到直接被对方给挂断了。   这可是头一遭。   宋伊直觉发生了点什么,于是又连着打了好几次,毫无意外都被按掉了,好不容易等到陶柚回来,能得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后,陶柚却是变了个人似的,开始为骆雪城说起了话!   一时间宋伊心里戾气横生,他一边痛恨骆雪城,猜疑骆雪城是不是对着陶柚说了什么,才让陶柚临阵倒戈,毕竟他可不觉得简单一顿饭就能叫陶柚对骆雪城另眼相看。   他可是了解过,骆雪城抠得要死,就算真请陶柚吃饭,那也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饭店,而陶柚小少爷脾气,去那种街边馆子,只会让他感觉自己被怠慢了。   可另一边陶柚的的确确是为骆雪城说了话……   草!   宋伊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捏成了拳头,看着陶柚的眼神也不似之前柔和,眼底铺了一层浅浅的不悦和愤怒,说什么喜欢他,却和骆雪城见了一面就改变了态度,这样的喜欢何其肤浅!   屈词敏锐地感受到了宋伊的情绪波动,他心底嘲讽,面上却是露出了点点不解:“一哥你怎么了?看起来好像脸色不太好的样子?要不要我叫刘叔来一趟?”   陶宋两家是世交,还很巧地住在同一座别墅区,就连位置都是很恰好的对门位置,两家关系不错,连着家庭医生也是同一个,即屈词口中说的刘叔。   意识到自己面部表情有一丝的失控,宋伊很快就调节了过来,那张脸重新挂上带有一丝忧郁的笑:“我没事,可能是昨天晚上没睡好,今天又为小柚子提心吊胆了一整天,所以脸色才看着有些差。”   说着他靠在窗边,还伸手刮了下陶柚的鼻子,语气亲昵又自然:“都怪小柚子不接我的电话,才害得我这么担心,下次可不许再这样了,否则一哥就生气了,知道吗?”   屈词:“……”   屈词脑海里霎时显出一行字:救命啊啊!!   屈词只觉得鸡皮疙瘩一瞬从尾椎骨窜上了头皮层,要不是他意志力够强,现在就想把宋伊那只摸了他鼻子的手给剁了!   实在太恶心了!   和宋伊你来我往掰扯了两句后,屈词终于获得了自由,他把车开进院子,风一阵地跑进一楼洗手间洗了把脸,那力度简直是恨不得把鼻子上那块皮都给搓下来。   从洗手间出来时,屈词恰好撞见了陶柚的母亲。   那是个很明媚张扬的女人,一头火红的卷发,嘴上也涂着红艳艳的口红,一身黑色过膝高开叉的贴身连衣裙很好地勾勒出了那惹火无比的身材,脸蛋更是精致无比,而且还能依稀从中看出陶柚的几分影子。   想必陶柚的颜值就是继承于此。   说实话这个造型和屈词那个真正的妈有点像,有那么一瞬间,屈词还以为真看到了那女人,要是没有这份相像,他应该很毫无波动地叫出一声妈来,可心理上他有点叫不出来。   就在这短暂的愣神之际,女人已经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地下了楼,走到他面前给他来了个熊抱:“宝贝儿去哪儿玩去了?吃过饭没有?要不要让阿姨给你弄点吃的?”   来自母亲的爱有些窒息,屈词没来得及应声,脸就被一双手揉圆又搓扁,末了女人还在他脸上落了个亲昵的吻。   屈词:“……”是真的有点遭不住。   谢媛觉得有点不对劲,虽然她总是给她的宝贝儿子来这一套,但每次宝贝儿子全身上下都写着达咩二字,今天破天荒地没挣扎,一定是心里有鬼。   屈词哪知道他这个新得的妈是什么想法,他就是一时冲击太大,忘了反抗,等被谢媛拎着衣领子揪出来,就遭遇了一顿质问:“说!是不是干什么缺德事了?”   屈词:“???”   谢媛想起最近几天陶柚的动态,心里瞬间有了底:“你个小兔崽子,该不是真去找骆雪城的麻烦了吧!你到底干了什么,给老娘老实招来!”   屈词:“……”   这就是传说中的川剧变脸么?   真的遭不住啊!!!? 第七章 老公终于露面了!   屈词想了想还是没瞒什么。   主要是宋伊的人设营造得不错,宋家父母就不用说,在不知道他不是自己亲生的之前,自然是怎么看怎么喜欢,就算现在得知宋伊不是自己的种,也还有二十三的感情基础摆在那里。   不止宋家父母,就连陶柚父母对宋伊都颇为喜欢。   既然他决定要和宋伊对着干,那此后必然会产生矛盾,那倒不如现在就给宋伊挖几个坑,破坏一下宋伊在众人心中的完美形象。   说干就干。   屈词把前因后果直接拎到了谢媛面前,其中不乏添油加醋和煽风点火,当然基于陶柚喜欢宋伊的人设,他没把话说得太明显,但也足够谢媛听出点什么出来了。   “宋伊真跟你说过这些话?”谢媛到底不是什么温室花朵,出嫁前她被父母捧在手心,出嫁后又被丈夫放在心尖,还特意为丈夫放下了事业专注家庭,可在这之前,她也是S市炙手可热的女强人,商场上谁见了,都得客客气气地叫声谢总。   商海浮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那一套,她比谁都熟。   如果宋伊真跟她家宝贝儿说了这些话,那这背后的用意可就得好好思虑一下了,到底是单纯地担忧自己的未来,还是借着卖惨的由头,骗出她家宝贝泛滥的同情去替他出头。   “嗯!”屈词装作没看出谢媛的反应,还替宋伊说起了话,“我想一哥就是害怕,他和宋叔叔他们生活了二十三年,突然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心里肯定难受,而且还害怕宋叔叔他们不要他。这要是放在我身上,我也崩溃,不仅崩溃,我肯定还特讨厌骆雪城,恨不得他没出现过,也不要回来!”   屈大少看似面上在替宋伊说话,实则疯狂泼脏水,就差在把【宋伊心里有鬼】这话贴在宋伊脑门上公告天下了。   谢·昔日女强人·今家庭主妇·媛成功get到了屈词的意思,但对于他拿自己做比较这个举动,则是抬手给他脑袋一下:“胡说八道什么呢!宋家的事儿是宋家的事儿,犯不着你拿自己作比较,你陶柚是不是我肚子出来的种我能不知道?”   屈词:“……”陶柚的确是您肚子里出来的种,可他屈词还真不是。   不论怎么说,屈词的那番话还是进了谢媛的心,她家宝贝儿话其实也没说错,别说宋伊了,任何人突然遭遇这么一件事,心里都不会无动于衷,宋伊会慌会乱也是人之常情。   可再开口,谢媛却又是另外一番话:“陶柚我告诉你,你宋叔叔他们好不容易找着骆雪城,骆雪城回到宋家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不过时间早晚罢了,你就算和宋伊关系好,也别帮着宋伊去找骆雪城麻烦,咱们就住对门,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你不嫌尴尬,我还尴尬呢!听到没有?”   不等屈词应话,她又道:“还有你都这么大人了,也该长点脑子了,别跟个傻白甜似的,别人说什么就听什么信什么,要有自己的判断,知不知道?”   这话落到耳朵里,屈词瞬间就知道谢媛心里有了数,秉承着陶柚小少爷傲娇又别扭的个性,他象征性瘪瘪嘴:“知道了知道了,整天叨叨,我耳朵都起茧子拉!”   谢媛看着这傻乎乎的儿子就有点心塞,她不傻,她老公也不傻,也不知道为什么生出来的儿子就成了个单纯无比的性子,照这么下去,怕是被人卖了还得给人加数钱。   真是*不完的心呐!   自己生得儿子,除了多替他考虑点还能怎么办呢?   又不能真塞回去回炉重造。   谢媛心下叹气,手也重新摸上屈词的脑袋:“宝贝儿,听妈的,别再去找骆雪城麻烦了,跟他打好关系,对你肯定百利而无一害。”   那孩子落到那样的家庭,受了那般的苦楚,最后还能从淤泥里挣脱出来,一步步往上爬,达到如今的高度,一看就是个心性坚韧之人,今后成就比之今日只高不低,她家宝贝儿与其交好,好处可比坏处多。   老宋他们思想还落在旧时代,觉着那孩子的工作性质就是打游戏不务正业,可英雄不论出处,现如今电竞飞速发展,电子竞技都被列入体育竞技项目了,还说什么不务正业?   再说那孩子入这一行,当初也的确没得选。   她原是看好宋伊的,在她家宝贝儿跟她提这件事之前,这之后么……她反倒觉着骆雪城那孩子要更甚一筹。   屈词适时疑惑:“我什么时候去给他找麻烦了?”   谢媛:“???”   谢媛:“你自己不刚说的出门去找骆雪城了?”   屈词:“我是去找他了呀,但我没说是去找他麻烦啊。”   谢媛:“???”   屈词:“准确来说我开始的确是去找他麻烦来着,可见到之后发现他好像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而且他还请我吃饭了!就那种……”   “那种看起来特别脏特别乱一进去就闹哄哄看着就像流氓聚集地的饭店。”小少爷用手比划了一下,没比划出个所以然来,脸上倒是划过隐隐而过的嫌弃,只不过这丝嫌弃很快消失,变成了惊喜,“但是那里面的菜很好吃!我吃了很多呢!”   谢媛眼睛顿时亮了。   她家宝贝儿啥都好,就是人太娇气了,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彻底贯彻了娇生惯养这四个字,时间一久,他就有点傲,穿衣服看不起那些便宜货,觉得很low很掉价,吃饭也不吃那些小餐馆,觉得脏。   这么些年,她也没治过来,倒是没想到骆雪城让他改观了。   谢媛紧紧握住自己儿子的肩膀,模样郑重:“宝贝儿,咱们做人要知道感恩,知道感恩图报,他请你吃饭是他的一份心,但咱也不能白嫖别人,你得请回去,才能彰显咱的大气,知道吗?”   都这样了,屈词哪还看不出来谢媛想自己和骆雪城深交的心,当即就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请骆雪城把这顿饭吃回来。   谢媛点点头,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正打算转身出门去烫个头,但走两步又折了回来:“对了宝贝儿,你要是和骆雪城混熟了,你就帮你宋叔叔秦阿姨一个忙。”   屈词:“什么忙?”   谢媛:“你宋叔叔秦阿姨想举办家宴,让骆雪城回家吃饭,顺带把他的身份正式落实一下,介绍给家里其他成员,但上次见面好像不是很愉快,他们怕骆雪城这回不愿意回来,迟迟不敢邀请,你要是和骆雪城熟,你就把这事提一提,探探他口风。”   屈词眸子一闪:“他们什么时候决定要请骆雪城回来参加家宴的?”   谢媛摸着下巴想了想:“好像就前不久,大概是……四天前吧,你秦阿姨和我一起去做美容的时候提的。”   屈词瞬间懂了。   根据陶柚的记忆来看,宋伊跟他卖惨是在骆雪城第一次回宋家之后,严格算起来,也就几天前,想必是宋家打算举办家宴彻底认回骆雪城这件事给了他紧张感,所以宋伊这才按捺不住出手。   那感情好。   他又多了一条可以给宋伊添堵的路了。   屈词咧起嘴,笑得像个小恶魔:“你跟宋叔叔秦阿姨说,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   -   WG俱乐部PUBG分部基地。   战队经理在队员训练结束后走进训练室,对正在抽烟的骆雪城双手合十,就差下跪了:“骆队!雪神!算我求你了!开个直播安慰安慰你那群骚动的粉丝吧!战队官博的后台都快被你的粉丝给爆破了,一水儿全是问你的,问你为什么还不直播,是不是我们对选手进行了惨无人道的虐待训练,我实在是顶不住了!”   距离和小少爷吃饭已经过了快一周时间,队里空缺的位置经过商议决策,最后还是没从别个战队买,而是从二队挖了个新人上来。   新人入队,磨合是不可避免且必须的一环。   为了迎接接下来的秋季赛,他们马不停蹄地训练了好几天,又约了别的战队打了几场训练赛,高强度的训练下,基本没人开直播,更何况作为队长的骆雪城。   然而骆雪城作为WG的门面,粉丝数庞大无比,对于近一周没见到偶像这一点,粉丝们颇为不满,一个个都到官博下面留言,要求偶像出面营业。   战队经理实在顶不住,这不就跑来找骆雪城求救了。   骆雪城自然也知道自己那群粉丝的战斗力几何,叼着烟吸了几口,没怎么犹豫就应了。   于是无数粉丝在十分钟后收到了自家偶像开播的提醒。   【啊啊啊啊啊啊!我老公终于露面了啊!!】   【等了快一周,终于又见到老公了!老公今天还是一如既往的帅,呲溜呲溜!】   【老公你要再不出现,我都要怀疑是不是战队把你给暗鲨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守得云开见月明,事实证明只要我在直播间呆的够久,就一定能等到热乎乎的老公!】   ……   对于弹幕上清一色的老公,骆雪城只是淡淡地瞥了两眼,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最近忙着训练,没时间播。”? 第九章 柚子不甜不要钱   “战队指望着我再拿个冠军回来,天天好吃好喝跟供菩萨似的,暗鲨了我谁给他们挣冠军?”   “新队友是二队提上来的,过几天会开直播,好奇的可以蹲一蹲,直播平台应该会发公告。”   “这次播多久?经理说你们都快把官博给淹了,我再不出来营业很可能基地都要面临一波爆破,所以今天播到播不动为止。”   ……   在开播之前骆雪城已经掐了烟,并且打开了摄像头,他的粉丝里有不少都是冲着他脸来着,那话怎么说来着……emmm,对,老婆粉。   骆雪城除了一张脸之外,硬实力也过强,在电子竞技这圈子里有句话,叫电子竞技菜是原罪,相反,实力够强,就可以被奉为神。   也因此除了大票的老婆粉,骆雪城还拥有不少技术粉,简言之粉他不是因为他好看,而是因为他技术过硬。   当然经理说了,他的那群老婆粉不论是战斗力还是购买力都相当惊人,战队的周边以及队服都靠这群老婆粉拉动,选手的个人周边售卖出去,选手本身也会有利益分成,谁会嫌钱多?   是以就算经理不提醒,他也会好好经营这群老婆粉。   话说回来,既然直播要开摄像头,那抽烟这事儿就得暂时搁一搁,骆雪城有烟瘾,以前抽得最厉害的时候,一天一包,后来被经理念叨怕了,战队又颁布了严格控制选手抽烟量的规矩,违者罚款,这才让骆雪城的烟瘾得以控制。   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就是了。   现下开了摄像头,他人出现在视频框里,烟瘾再大也不好当着无数观众的面吞云吐雾,毕竟怎么说他也算得上是个公众人物,吸烟这事儿归根结底来说算不上什么好事,他作为偶像不能起到带头的领导作用。   骆雪城时不时地看一眼弹幕,挑出一些问题来问答的同时,也开始了游戏。   海岛地图。   G港机场线。   PUBG绝地求生自上线到现在,已经出了四个地图,分别是米拉玛、艾伦格、萨诺以及维寒迪,用玩家的说法就是沙漠地图、海岛地图、雨林地图以及雪地地图。   其中沙漠地图最大,适合打野发育,雨林图较小,资源比较集中且丰富,爆发枪战的几率比较高,雪地地图比较有特色,由于落雪原因地面上还会残留下脚印,比较有趣味性,不过目前为止,这个地图并没有放进比赛中。   最近PUBG还新推出了一款地图,叫卡拉金,规格只有2x2,是所有地图中最小的地图,资源是真丰富,但是打架也真的猛。   对于作为PUBG最早一批的玩家且职业玩家骆雪城而言,最早推出也是他接触得最多的两张地图比较受他的喜爱,即海岛图和沙漠图。   不同于训练时的跳点,骆队长现在孤家寡人一个,想跳哪儿就跳哪儿,刚上飞机不久,他就标了点直接跳伞,目的地——机场。   跳伞时骆队长转动了一下视角,淡淡出声:“一二三四……嗯,不错,机场有四队,看来一会儿我们可以多认识几个新朋友了。”   【哈哈哈哈,新朋友可还行?】   【为那四队感到悲哀,跳哪儿不好非要和你雪神跳一个点,准备落地成盒吧。】   【新朋友:谁想和你认识啊!】   【想当年骆队刚打职业那会儿,可是机场杀神,只要队伍决定跳机场,就算队友全在机场中折戟,他也能一个人从机场东杀到机场西,血洗C字楼,跟他对上的队伍全都被灭了队,他就一个人带着机场最好的装备出了机场,然后去桥头再收一波过路费,真是强得令人头皮发麻!】   【让我们一起期待雪神的逆天*作吧!】   ……   在弹幕一溜儿的吹捧中,骆雪城已经落到了C字楼的一号楼楼顶,捡起楼顶的一把AKM和60发子弹装弹上膛,顺手解决了和他落到同一个地方还没捡到枪的可怜人。   骆队长单排时酷爱单人四排,即四人模式的游戏,所有的队伍都有四个队友,有的是朋友间四排,有的是单排或者双排三排,进入游戏后系统自动匹配剩下的队友,当然玩家可以在进游戏前设置不接受自动匹配,这样进游戏前几个人,进入游戏后还是几个人。   骆雪城几颗子弹补死那人,又顺着楼梯钻进了楼里,一边搜物资一边回忆刚才看到的敌人落点。   他不是喜欢专注搜物资的性格,倒不是不喜欢物资,就是懒,反正机场的人最后都要死在他的枪下,那为什么不能让别人快快乐乐的搜,最后他再来一波收集呢?   “这届选手的实力实在太差了,我以为敢跳机场的队伍,多少有点真本事,怎么就跟瓷器似的,一碰就碎?我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在碰瓷我了。”   十分钟不到,骆雪城把机场四个队伍挨个清理个遍,虽说四个队伍一共十六个人,可最后落到他手里的人头才堪堪破了十,一共十一个。   一是因为机场四个队,落地后肯定先会爆发一小波斗争,这一会儿就得死几个,二是骆雪城打倒但没有补死的人里,有几个被别人抢了去。   游戏规则:如果有队友存在,被打倒不会立即死亡,在血条降到底之前被队友重新拉起,便可以继续游戏,相反,血条彻底消失或者被人二次补枪打死,即真正死亡结束游戏。   虽说第二次死亡都是死亡,可对于人头归属还是有点差别的,倒地后血条自然掉底或者被这个人以及这个人队友补枪杀掉的话,人头数归于第一次击倒的人,如果倒地后被别的队伍补掉,人头数则归于补枪者。   【老公好帅啊啊啊啊啊!】   【明明是你端着把猛男枪biubiubiu地灭了人家四队,手段极为残忍,对手死无全尸,这么还反过来说人家碰瓷呢!真是太过分了……但是我喜欢!哈哈哈哈!】   【新朋友:下辈子都不想跳机场了!】   【多日不见,我老公的枪法一如既往地帅气!人也一样帅气!么么啾~】   ……   骆雪城并不在乎这几个人头,他优哉游哉地搜了那些人的盒子,找了辆吉普车就去了桥头。   他运气不错,在清理机场时,安全区连环套了三,机场那一块都被罩在里面。   第四个圈,圈依旧在往南切,架在河上的桥一半在安全区外,一半在安全区内,骆雪城背着两把枪,爬上了桥架,开始了他的收过路费之旅。   在等待的缝隙里,骆队长仍旧时不时地看两眼弹幕,再回两句,镜头里这位帅气的队长姿势随意,浑身都透着股慵懒随性的味道,一点都没有堵桥的紧张感。   “谢谢24K纯金送来的小鱼干。”   “谢谢阿比盖尔啊啊啊送来的打call。”   “谢谢桃花酥送来的Snow卡。”   “谢谢柚子不甜不要钱……”骆雪城感谢礼物的话在喉咙里顿了一瞬,柚子那两个字让他的思绪有些发散,记忆往后倒退,最后停留在小少爷学宋伊说话冒出来的那个词——小柚子。   “谢谢柚子不甜不要钱送来的告白烟花。”骆雪城沉默一瞬,而后重新说完了感谢的话。   尽管他经由这个ID联想到了陶柚,可他心里也清楚送他礼物的粉丝不可能是陶柚,大概率就是喜欢吃柚子或者卖柚子的,才起了这么一个名字,而且这种名字,百分之八十都是女孩子。   哦,说不定还是他老婆粉中的一员,还是那种年龄特别小的老婆粉。   “小柚子成年了吗?没成年的话一会儿私信我,我把礼物钱退给你。”那三个字在嘴里滚了三圈,最后还是被骆雪城念了出来,不过念的到底是粉丝,还是借由粉丝的名字念某个小少爷,就不得而知了。   说着骆雪城抬头看了眼镜头,“避免你们野性消费,我再提醒一次,直播间如果有未成年的粉丝,不要刷礼物,有那钱多买几根棒棒糖吃,听清楚了吗?”   未成年刷礼物这事儿在以前不少见,甚至有不少主播的受众都是未成年,但未成年的意志力都低,很多时候属于冲动消费,而且还没有独立的经济来源,很多时候刷礼物都是用的家长的钱。   之前就有个未成年给主播刷礼物,刷了好几万,家长得知后就闹开了,还上了新闻,后来主播们大多都把禁止未成年刷礼物贴上了直播间的公告板。   当然骆雪城一直都挺遵纪守法的,不论是这事之前,还是这事之后,他都没收过未成年的礼物,甚至于他都不怎么收大额礼物。   粉丝们也都知道自己偶像是个什么脾气,所以把刷礼物的战斗力都投入到买周边上去了,是以骆雪城的直播间一般都不怎么会收到那些大额礼物。   猫猫直播平台有不少礼物类别,告别烟花算不上大额礼物,不过也算得上中间了,跟告白二字搭边,数字是很很有寓意的520。   那个柚子不甜不要钱,大概不是老粉,看粉丝牌的等级,也才四级,看样子就是送了这个礼物后才升起来的级数。   不过在骆雪城话落音之后,这个ID又送了一堆告白烟花,烟花特效在直播间炸开,飘了好久也没熄灭。   柚子不甜不要钱:成年了,所以野性消费几波,没问题吧?? 第十章 一雷四响   屈词在发完这句话后,大手一挥,又送了五个告白烟花出去。   不错,那个【柚子不甜不要钱】就是他的马甲。   这个世界和他生前活着的世界非常相近,屈词作为一个有心脏病的富二代,大多数的刺激性项目都不能玩,整天干得最多的事也就是打游戏了。   那会儿他还真赞助过国内某个电竞战队,只可惜他死的时候夏季赛才刚开始,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到了新世界,这项没能看到决赛的遗憾作祟,那份情感自然就落到了骆雪城身上,别的不说,屈大少对于电竞这项职业还是非常热爱的,当初要不是技术太菜没队伍看得上,他就自己去打了。   以前那个电竞队的队长告诉他,电竞这碗饭,有些人生来就能端在手里,吃得怡然自得,有些人就算是端在手里了,也吃不上一口。   屈词坚信作为这个世界的世界之子,骆雪城肯定是天生就吃电竞这碗饭的人,所以他早早地就找到了骆雪城的直播间,并点击了关注。   这不今天骆雪城一开播,他就溜进了直播间。   骆雪城那点联想还真没错,此柚子就是彼柚子。   只不过面对对方突如其来的野性消费环节,他有一瞬间的愣神,不是被送礼物的手笔吓着了,毕竟他直播这么久,比告白烟花贵重的礼物也收过不少,就是这个柚子不甜不要钱的语气,总有那么点莫名的熟悉意味。   矜傲,还带了点高高在上的味道。   和某个小少爷有点像。   【柚子V587!】   【这就是传说中的壕么?大手一挥就是十个告白烟花?】   【狠狠地羡慕了!问:柚子大佬缺腿部挂件吗?我可以!】   【欢迎柚子加入雪人家族~柚子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呀?】   ……   当弹幕话题一水儿地围绕着柚子不甜不要钱时,骆雪城的耳机里传来了细微的引擎声。   骆队长注意力重新放回游戏上,嗓音带了丝雀跃:“接客咯。”   安全区已在缩进,还有一分钟,这个圈就能完全缩完,第四个圈的毒性比前几个圈可要疼得多,更何况机场在地图的最南端,如果不提前进圈,到最后就只能被人堵在圈外杀。   于是在安全区缩进的时候,骆队长迎来了他的第一队客人。   他在桥架上用98K上装备的八倍镜开镜看了两眼,这一队开着两辆车,都是四轮的蹦蹦,警惕性不错,没有一股脑儿地就直接开车过桥,而是在桥头停了下来,选择了先观望一下。   看吧。   就算再看个十分钟,你也看不出什么破绽来。   毕竟那辆开过来的吉普车早就被骆雪城藏好了,就从桥对面的视角来看,是无论如何都看不到的。   况且对面也不会真看十分钟,毒圈还有一分半就缩完,桥头那块完全处于安全区外,不进圈他们就只能吃毒,吃毒就要掉血掉能量,血条到底就死,那既然离安全区都只有一步之遥了,桥头这一队肯定不会坐以待毙,还是会选择过桥。   果不其然,桥头的队伍观望十余秒后,都上了车开始过桥。   “警惕性是不错,只可惜警惕性不能化为战斗力,”出道六年拿了五个全球总冠军的骆雪城是PUBG当之无愧的王,只要在这个游戏里,他就是实力的化身,和普通人堵桥时的高度紧张不同,他的心态堪称平和,甚至平和到和弹幕互动,开始询问对方的死法,“这波过桥费该怎么收呢?大家有什么建议?”   【简单直接!直接开枪!突突突死对面!】   【丢两颗烟下去,让他们先自乱阵脚!看不见的情况下,说不定他们就自己撞桥或者掉下桥呢?】   【用狙吧,把开车的那个打倒,车辆失控,他们肯定只能停下来,他们在桥下,骆队在桥上,有高度差,上打下那不是跟切菜一样?】   【楼上的这话就不对了,就算没有高度差,骆队打他们也跟切菜一样!】   屈词在看直播,也提供了一下自己的思路。   骆雪城瞥过弹幕,恰好就看见了那句话。   主要也是因为刚才他送了十个告白烟花,粉丝牌一瞬间就窜到了十级,还解锁了不少粉丝福利,其中之一就是发的弹幕会自带特效,比十级之上的特效肯定简单了点,不过在平平无奇的弹幕中倒是一眼就能注意到。   【柚子不甜不要钱:要不捏个瞬爆雷,等他们到桥下时再丢出去,炸个天翻地覆?】   PUBG有个投掷物叫破片手榴弹,丢出去后会在数声读秒后爆炸,所谓瞬爆雷,即是在拉栓后仍旧将手榴弹握在手中,等待读秒即将结束后再投掷出去,这样就会产生瞬间爆炸的效果。   不是瞬爆雷,投掷过去后还有闪躲的空间,但如果是瞬爆雷,基本就只有等着被炸倒了。   但瞬爆雷不好拿捏,一个不注意就会炸到自己,显然骆队长不属于菜鸡,这种扔炸弹炸到自己的窒息*作,自他从业以来,暂未发生过一例。   将碎片手榴弹捏在手里,骆雪城勾了勾唇角:“那就送他们一颗瞬爆雷吧。”   话音落地,不久后爆炸声也紧跟着响起,那颗瞬爆雷恰好落在两辆车的中间,爆炸的威力直接掀翻了车体,一瞬间右上角也跳出了击杀公告。   LLLLL使用破片手榴弹击杀了liuxinxinhh   LLLLL使用破片手榴弹击杀了Mikkk   LLLLL使用破片手榴弹击杀了togethergo   LLLLL使用破片手榴弹击杀了hellohi   一雷四响。   直播间瞬间炸了。   【握草!这也太猛了吧!】   【恭喜WG队长Snow荣获PUBG最新雷王称号,让我们为他的一雷四响送上最热烈最真挚的掌声!我先来!啪啪啪啪啪!】   【虽然但是,我知道骆队一直很猛,但我真没想到这个雷能这么猛,一颗子弹都没用,一个雷收一队,这也太太太太秀了吧!】   【老规则,我先奉上膝盖,先跪为敬,后面的随意。】   不得不说,屈词成功被骆雪城这一手给镇住了,毕竟曾经的他也玩过PUBG,知道一雷四响的*作难度有多大。   那能不大吗?   大到尝试过的他就没成功过,不仅没成功过,还炸到过自己无数次。   要不怎么说他还活着时再怎么动用阶级特权,也没办法进入赞助战队当个职业选手,还不都是因为太菜了么。   屈词刚想夸赞一波,666都在弹幕框里了,岂料一抬头就看见了直播间乱窜的黑子。   黑粉这个物种满世界跑,只要有点知名度,有粉丝,那就必然有黑粉,知名度越高粉丝越多的,黑粉也同样越多。   骆雪城的粉丝都能跟实力派歌星对拼了,黑粉自然也不遑多让。   【吹吹吹,一天到晚就知道吹,不就碰巧丢出个一雷四响么,至于这么捧吗?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一届PGC已经被拿下了呢。】   【真不知道有什么可得意的,人家天狼战队的Power是当之无愧的雷王,不知道丢出过多少个一雷四响,也就Snow这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粉才会见到一雷四响时这么激动。】   【这个一雷四响有什么*作难度吗?不就是卡在桥架上,拉个雷,等车过去的时候把雷丢下去,这种情况下,不论什么人都有很大概率得到一雷四响这个结果的吧?】   【骆雪城之的这些粉丝就跟舔狗似的,只要骆雪城杀个人,那就跟上蹿下跳的猴子似的,恨不得嚷嚷得天下皆知,丢脸不丢脸?】   ……   这些难听至极的话骆雪城听过不少,也看到过不少,他进这一行的时候年轻,不仅年轻,还气盛,毫不夸张地说,那时每一支队伍的选手被他按在地下摩擦过,摩擦完之后他还进行了一番嘲讽。   就是那时候,他那嚣张的劲头得罪了不少选手的粉。   当然时光要是能倒流,骆雪城仍旧会干出那些事,毕竟电子竞技菜是原罪,既然打不过他,那就乖乖挨打,没什么毛病。   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骆雪城的脾气多多少少也收了些,更何况他作为一个职业选手公众人物,不能公然地去带粉丝节奏,所以平常直播时遇到的这种黑粉,他一般都不会搭理,也交代过粉丝不要搭理。   跳梁小丑,没有热度自然就散了。   然而他今天新得的粉丝显然没有那么宽阔的心胸,骆雪城刚想开口说两句,屏幕上那属于【柚子不甜不要钱】的弹幕已经刷了起来。   【碰巧丢出个一雷四响?你碰巧给我丢一个看看?别自己不行就眼红别人的成功!另外借你吉言,骆雪城会带领WG获得这一届PGC冠军,蝉联六连冠,至于你这种在别人背后嚼舌根的蚂蚁,就安安静静等着他们身披国旗凯旋吧!】   【天狼战队的Power会一雷四响,跟你个黑子有什么关系?看你字里字外的优越感,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人家的一雷四响是你丢出来的呢,自己没本事就别酸别人,只会显得你可笑!】   【这世界上有一句很实用的名言,叫you can you up,understand?】   小柚子这番话全程没说什么脏字,但不论是嘲讽还是鄙视,都透过那些字眼直直地传到了直播间里。   骆雪城止不住地乐了,这小钢炮一样的语气,让他再次想起了那个说要帮他弄死宋伊的小少爷。   莫名……有点可爱呢。? 第十一章 谁说老婆粉一定要是女的   You can you up,no can no bb。   这是一句现代流行语,纵使屈词只说出了前半句,但仍然不妨碍听众们自动把后半句给补齐。   骆雪城的粉丝们都佛系惯了,当然在最开始他们并不佛系,从和实力派歌星粉丝的对战中就可以看出,他们拥有着非凡无比的战斗力,只不过后来这种战斗力在骆雪城的有意引导下,变成了佛。   因为按照偶像的话来说,黑子这种生物遍地跑,不管你怎么反驳,对方永远都有话怼回来,所以要么用实力让他闭嘴,要么就让他一直闭不了嘴。   说白了就是冷处理,就算他们蹦跶得再高,只要不搭理,那就没热度。   然而屈词这一套行云流水般地对喷,到底是唤醒了雪人们本就不怎么安分的灵魂,纷纷叫起了好。   你一言我一语,那些黑子们很快就没了影。   【柚子不甜不要钱:你看着也不像是闷声吃大亏的那种人,怎么别人都欺负到头上了,也不知道还两句嘴?】   文字本身不具有温度,可骆雪城不知道为什么,愣是从中品出来了一点维护,还不是那种一股脑儿地维护,中间藏了那么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更诡异的是,这句话让他直接想到了陶柚,甚至还能脑补出陶柚说这话时的语气——下巴微抬,眉头蹙起,眼神微带着几分嫌弃。   骆雪城直觉不太对劲,不是这个柚子不甜不要钱不对劲,是他不对劲,先不说前几天,就今天开播以来,他想起那个小少爷的次数已经呈直线趋势上升了。   可他管不住自己的嘴:“打打杀杀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年轻人太心浮气躁不好,不如坐下来多喝两杯热茶,化干戈为玉帛,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骆队长这话说出来纯粹就是放屁,也幸好是其他战队的队长队员们都不在,不然此时他铁定收获了无数个整整齐齐的我呸。   心浮气躁不好?不如坐下来多喝两杯热茶?化干戈为玉帛?   就扯他十万八千个犊子吧!   放眼整个PUBG,所有人都有资格说出这些话,除了他骆雪城,想当初是谁仗着年轻气盛几乎得罪了所有战队?又是谁不论在训练赛还是比赛中都对对手进行了惨无人道的虐杀?虐杀完后还要奉上两句嘲讽?   就这么说吧,他骆雪城现在还能活着安然打职业,那是因为他得罪的那些人都有超高的忍耐力,否则早就一人一把刀冲到WG基地跟他来个你死我活了。   不过这都是过去式了,现在洗心革面的骆队长抛却了那些打打杀杀的念头,专心和为他出头的小柚子搭话:“听柚子你这口气,好像很了解我?我们认识?”   屈词并不怕自己掉马甲,再说他压根就没打算隐藏自己的马甲,当然他也没打算这么快就暴露,就看骆雪城能不能自己发现了。   【柚子不甜不要钱:作为你的老婆粉,不了解你好像说不过去,但事实上我才决定做你老婆粉不久,的确不怎么了解,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适当地向我介绍一下你自己,至于认不认识这个问题,就得你自己猜了。】   骆雪城还真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回答。   偏向调情的回答。   虽说他一众粉丝里,老婆粉占了一大半,但真囔囔到他本尊面前,并且说出这种话的,这个【柚子不甜不要钱】,绝对是有史以来第一个。   都不需要他惊讶,直播间在他反应前先炸了。   【沃日?柚子这是在调戏雪宝吗?】   【虽然我很欢迎你加入老婆粉阵营,但雪宝显然是大家的!不可能被你一个人抢走!】   【妈妈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适当介绍一下自己?不不不!柚子你听我说,作为一个合格的老婆粉!咱们要自己做攻略!关于雪宝的身高体重血型以及人生辉煌时刻,这些资料我都有,想要私聊我!】   大概是上个世界是古代,远离科技太久,屈词这会儿坐在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都快敲出残影。   【柚子不甜不要钱:不不不,作为一个纯正的老婆粉,这些资料要从本尊嘴里了解到才有意义,否则老婆粉永远只能停留在粉这个阶段,而不能更进一步。】   【????】   【所以你不仅想做老婆粉,你还想做老婆??】   【所以你不仅想做老婆粉,你还想做老婆??】   【所以你不仅想做老婆粉,你还想做老婆??】   震惊过后,弹幕又开始了一溜儿的刷屏。   【不!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虽然我很欣赏你的勇气,但死心吧,这个男人心里只有电竞,别的都容不下。】   【虽然在我们这些老婆粉心里,他是可爱的雪宝,可在他心里……阿不,我们压根就不在他心里!你还不明白吗!老婆粉可以,但是老婆永远不可能!】   【他的老婆粉有无数个,老婆也可以有无数个,其中可以拆分为键盘,显示屏,钱,PGC冠军……但绝对不包括异性!】   屈词眉头一挑。   【柚子不甜不要钱:没关系,我不是异性。】   【???】   【????】   【?????】   【这个不是异性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细思极恐!】   【柚子不甜不要钱:老婆粉老婆粉,没规定说男的不可以做老婆粉吧?】   的确没说老婆粉一定是女的,男的当然也可以做老婆粉,但这件事的发生概率比较小,大多情况下可以忽略不计。   骆雪城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有男老婆粉。   就在这一波愣神之际,安全区早已刷新完毕,第五个圈也缩了一半,桥下不知道过去了几队,因为身处毒圈,骆雪城自身的状态也已掉了一半。   打了个药,骆雪城跳下桥架在那四个盒子里搜了点物资,而后坐上吉普车开车进圈。   关于那个男老婆粉的话题,他没有搭腔,弹幕倒是讨论得热火朝天,骆雪城以为柚子会继续揪着不放,毕竟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账号看起来像极了想要蹭热度搞事的隐藏黑粉,没想到的是对方也熄了火,反而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游戏上。   之后骆雪城毫无悬疑地吃了鸡,那个柚子又送了一波礼物,还都是大礼物,最便宜的也是五百起步,哦,就是那个告白烟花。   骆雪城向来说话算话,说播到播不动,就播到播不动,他晚上十点多开的播,下播时已经凌晨三点多,那个叫柚子的也陪着到了三点多,刷了不下近十万的礼物,一跃就到了礼物榜前十的位置,粉丝牌也直接到了二十五级。   从那天之后,他每次前脚开播,后脚这个柚子就到了直播间,倒是没再提老婆粉这个话题,准确来说柚子就做两件事。   第一件:和黑子对骂。   第二件:送礼物。   骆雪城直播间大多都是老粉,活跃度都很高,然而这些老粉最近统统都被柚子压了下去。   也不知道柚子到底是怎么准确地找到每一条骂他的弹幕,并不带任何脏字地对喷回去的,就跟身上带了雷达探测器似的。   不过骆雪城倒是没怎么再搭理他。   主要是男老婆粉这个点,一旦处理不好,那就势必会成为他最新的黑料,更何况这个男老婆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秋季赛即将开始时出现,怎么看怎么都透着一股子蹊跷。   就在秋季赛开始前两天,骆雪城接到了小少爷的电话,电话内容很简单,邀请他回家吃饭。   骆雪城被这没头没尾的话弄得有点懵:“回什么家?咱两什么时候有家了?”   屈词:“当然是回宋家啊,还能回什么家?”   骆雪城:“……”   屈词笑:“我说骆雪城,看你这反应,该不是想跟我有个家吧?”   骆雪城反驳:“你这一开口就是回家吃饭,我有点反应不过来,难道不是情理之中?如果非要说的话,这锅应该你背吧?如果你用词精确一点,我想绝对不会出现以上的意外情况。”   屈词:“你这意思是怪我咯?”   骆雪城:“难不成怪我?”   屈词:“……我觉得这个怪不怪的问题,等咱们解决了是不是回家吃饭之后,再来讨论也不迟,你怎么看?”   骆雪城沉默一瞬:“我没收到任何要我回家吃饭的消息。”   屈词靠在小沙发里:“难道现在收到的不算?”   “宋家派你来做说客?”骆雪城略微思考一瞬,就明白了陶柚给他打这通电话的目的,他就说那天分离小少爷虽是留了微信,但期间一句话都没找他聊,为什么破天荒地在今天给他打了电话,原来是有任务在身。   在看到来电提醒时,骆雪城原有几分开心,这会儿得知了陶柚来电的目的,那点开心瞬间没了影。   想起上次和宋家人会面后的不欢而散,骆雪城面色又冷了几分:“你跟他们说,我不会去的,找谁做说客都一样。”   屈词:“找我也不行?”   骆雪城静默一瞬,而后咧着嘴笑了,那笑里隐约有几分嘲讽:“小少爷,你是不是对自己的定位有什么误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和我应该只是见过一面的关系吧?凭什么你会认为我会为了你,答应回宋家吃饭呢?”? 第十二章 暗示我是你的小媳妇儿   骆雪城还真没想说出那种伤人的话。   作为一个从黑网吧混出头的职业电竞选手,骆雪城前期脾性很大,孤僻、尖锐、不服管教、脏话频出……这些都是扎根在他身上的各种毛病,也正是因为如此,前些年他吃了不少罚。   随着时间流逝,做了WG的队长,骆雪城也慢慢地将那些棱角藏进了血肉,他仍旧桀骜,仍旧不驯,不过以往的尖锐却只在赛场时才会显出几分端倪。   但偏偏,偏偏在今天,在陶柚身上,他释放了那份尖锐。   骆雪城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在接到陶柚电话时那一刻,他心里有雀跃,可那点雀跃在得知陶柚来意后,瞬间散了个彻底,反而成了愤怒。   他不知道愤怒从何来,更不知道雀跃从何来。   电话那头没有出声,骆雪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道歉的话卡在喉咙口,怎么都说不出来,焦躁盘踞在他心口,让他有种摔东西或者破口大骂的冲动,可对面的寂静却又让他无法做出这些行为,只得和电话那头的人一起沉默着。   “我以为我们已经算是朋友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这片寂静终于被陶柚率先打破。   骆雪城深知这一刻他应该好好说话,不应该再说一些伤人的恶语,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原来在小少爷心里,仅仅只是见过一面的人,也能算得上是朋友,那我可真荣幸。”   屈词:“……”   给你台阶,你就老老实实往下走行不行?   老子说一句你怼一句,杠精转世都没你这么会说!   深吸两口气,平息自己即将暴走的心情,屈词打算好声好气地继续劝说,可那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都这么有诚意地邀请你了,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别一张嘴就阴阳怪气?你要是非想用这个调调交谈,那我也不介意和你一起阴阳怪气。”   骆雪城:“……”   骆雪城:“抱歉,我的错。”   屈词呵呵:“和你好好说不听,非要怼着你才行是吧?我说骆雪城你该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吧?抖M?”   骆雪城:“……”   骆雪城自己都不明白怎么突然就认错了,大概是小少爷的语气着实算不上太好,大概是觉得如果他真继续用那种态度说话,恐怕真会触及小少爷的雷点,给他们本就不那么亲密的关系造成点不可逆转的裂痕。   于是嘴巴在大脑前一步开了口。   骆雪城嗓子有点痒,他咳了两声,没得到缓解,手摸到口袋里的烟盒,抽了烟出来点燃吸一口,尼古丁恰好地缓解了焦躁,他吐出烟圈:“你刚才说宋家让我回去吃饭?他们为什么不亲自来找我,反而要你出面?”   见对方摆正了态度好好说话,屈词也没再纠结之前的小插曲,解释道:“大概是因为你们之前的聚会不欢而散?而且严格点来说,我给你打电话请你回去吃饭,并不是宋叔叔和秦阿姨拜托的,和他们没多大的关系。”   骆雪城很是意外:“不是他们拜托你的?”   屈词点头:“那天和你见面回家,刚好撞上了我妈,她跟秦阿姨是很好的闺蜜,大概秦阿姨跟她提了一嘴,所以她就顺势把这差事交给我了。”   骆雪城听得一头雾水:“你妈跟那……跟秦夫人是好闺蜜我能理解,但正常情况下,只有好朋友之间开口说这种事才比较顺理成章,然而那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妈肯定也知道我们之间不熟,她为什么要让你来办这事?逻辑完全说不通。”   屈词想起那天谢媛的态度,开了个小小的玩笑:“也许我妈觉得我有社交牛杂症,能和第一次见面的人成为铁血之交。”   骆雪城:“???”   骆雪城:“这个笑话并不好笑。”   屈词微微叹气:“你就不能有点幽默细胞,配合笑两声吗?耿直boy的人设很容易没朋友的!”   骆雪城:“……”   骆雪城:“哈哈。”   屈词:“……”   说是笑两声,真就笑两声,多一声少一声都没有,就是笑得极其敷衍且假,听得屈词全身都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过骆雪城这么一笑,先前那点不合的气氛倒散了个彻底,屈词也直观地感受到了骆雪城的态度变化,愿意跟他互动,那就证明这通电话有的谈。   屈词:“你还是别笑了,大晚上的有点瘆人。”   骆雪城咬着烟蒂,眉头蹙了蹙,语调里有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淡淡宠溺:“让笑的是你,笑了又不满意的人还是你,小少爷你一天到晚怎么这么多事儿?找个媳妇儿怕是都没你难伺候。”   骆队长平常接电话都不怎么避着人,主要是他那点破事也没什么好避的,宋家真假少爷的消息早就见了报,网上也有不少铺天盖地的新闻,队员们该知道的也都知道。   现在是晚上十点多,队员们刚打完训练赛,复盘结束后肚子都饿得咕咕叫,基地的煮饭阿姨早下了班,骆队长给队员们点了外卖,这会儿都正围在一块儿吃饭呢,他的那通电话自然也都落在了众人耳朵里。   三个队员从头听到尾,除了新进队的队员,两个老队员互相挤眉弄眼,表情带着浓浓的八卦欲。   作为一起征战了PGC六年的队友,罗子默和齐文耀已经默契到了用眼神就能交流的地步。   罗子默瞥瞥骆雪城,又对齐文耀挑眉:队长怎么回事儿?这电话听着不太对劲啊!   齐文耀耸肩:不知道啊!我以为是宋家给他打的电话呢!   罗子默摇头:我原先也这么认为,但听了会儿又觉得不像,他对宋家人都客客气气,不会这么放飞自我,你听听之前那内容,说要打起来我都信!   齐文耀:对对对!而且你听听,他还叫人家小少爷!那语气都带着宠!咱两跟着他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见他用这种语气跟咱说这种话?   罗子默翻白眼:你想屁吃呢!按照我纵横江湖这么多年的经验来说,一般用这种语气说话,对面的不是老婆就是即将成为老婆!咱两就是队长手下的小喽啰,他指哪儿咱打哪儿,再说了他要真用这种语气跟你说话,你顶得住吗?   齐文耀顺着罗子默的话想了下,想骆雪城对着他叫他小少爷的样子,然后一阵恶寒从心底升起,激得他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齐文耀:顶不住顶不住!实在顶不住!   齐文耀:照你这么说,队长好事将近啊!而且小少爷……是个男的?!   罗子默: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歧视男的和男的搞对象?而且队长那实力那姿色,你说要是个女的,我还真怕制不住他!   齐文耀:虽然但是……我竟然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罗子默和齐文耀能眉来眼去交流无阻,卫石却无法从两人的眼神中得知任何信息,毕竟他才刚进队,和这些一队的队员们磨合了一个月不到,怎么抵得过对方六年的默契?   训练室四个人,一个在打电话,两个在眼神交流,剩下一个他宛如外人。   卫石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地扒饭,前几秒还飘扬的心情慢慢跌落谷底,连带着眼神都冷了下来。   骆雪城靠在沙发椅上,将罗子默和齐文耀的眼神尽收眼底,他没出言阻止,只是伸脚踢了踢桌板,眉头轻挑,两个老队员很顺利地从那个眼神里品出了【吃饭都堵不住嘴?】的言下之意,很是默契地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然后认真埋头扒饭。   卫石正想拿起汤喝一口,桌板被踢,汤盒瞬间翻倒,里面的汤泼了一桌子,罗子默齐文耀第一反应是抱着饭闪到了一边,嘴里喊出了握草二字。   罪魁祸首骆队长并没有多大反应,他只是淡淡地看了眼卫石,而后起身抽了几张抽纸塞到他手里,无声地说了句抱歉,就转身出了训练室。   罗子默凑过去:“石头,没事儿吧?”   齐文耀:“没烫着吧?”   队友的关怀在耳边响起,卫石看着被热汤打湿的手以及衣摆,笑着摇摇头:“没事,你们吃,我上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出了门,卫石脸上的笑瞬间消失,连眼眸都是冷的。   两个老队员并不知道卫石的反应,他们收拾了一下满是汤渍的桌面,又端起了饭。   “队长这个老畜生,有异性没人性,实在太过分了!”   “更正一下,和他打电话的小少爷不是异性。”   “哦对,有同性没人性!”   ……   骆队长也不是第一天被队员吐槽了,此时的他站在客厅阳台上,靠着栏杆,手指间夹着烟,正听对面的小少爷跟他科普媳妇儿和小少爷之间的区别。   “……综上所述,媳妇儿可比我难伺候多了。”   “是吗?”骆队长淡淡反问,“可我觉着你和小媳妇儿没什么区别,都一样难伺候。”   屈词:“???”   屈词:“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很容易以为你是在暗示着我什么。”   骆雪城顺着问:“暗示你什么?”   屈词眯起眼睛:“暗示我是你的小媳妇儿。”? 第十三章 你和宋伊怎么回事?   骆雪城这辈子没喜欢过什么人。   小时候吃不饱穿不暖,满脑子只想着怎么活下去,哪来的心思去琢磨情情爱爱?   再说年纪也不合适,更没有人会喜欢他。   后来进了WG,走上职业电竞之路,吃喝倒是不用愁了,而且这会儿喜欢他的人还不少,男男女女都有,想要什么样儿的都能找见。   只可惜骆雪城一颗心在滚滚红尘里打滚摸爬,早就磨成了金刚石,不管是千娇百媚的娇娥还是阳光开朗的少年,都触动不了他半分。   曾经他的确渴望过温暖,希望有谁能对身处沼泽中的他伸出援手,然而来来往往的人间冷暖和复杂人性要么冷眼旁观,要么再踩一脚,于是那时骆雪城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与其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等着那虚无缥缈的救赎,还不如自己孤注一掷。   看,他不就自己熬过来了么?   总而言之,骆雪城一直觉着自己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他心里也对自己的情况门儿清,他不可能毫无尊严地爱上一个人,并为其寻死觅活,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   换言之,在他心里,最爱的人只有自己。   为此,骆雪城甚至都做好了打一辈子光棍的思想准备。   但显然,这种死亡flag最后都只会沦落到被推翻这一个下场,否则该怎么解释现在他和姓陶的小少爷的情况?   骆雪城深知自己的忍耐力有多差,平常打电话就算是正事,都懒得多聊两句,说完就挂,不给一点闲聊机会,哪像现在,不仅闲聊了,话题还扩散到了媳妇上,歪得都得有十万八千里了!   理智提醒他该挂电话,然而嘴巴却不听使唤:“听小少爷这语气,好像很想给我当小媳妇儿啊。”   屈词原本就想撩骆雪城,这会儿对方把梯子都给他搭好了,他还端着那就不是人:“这么说起来,我跟宋伊还没出生时,我妈和秦阿姨还真给我两定了个娃娃亲,以前我跟在宋伊屁股后面跑时,她们总笑我是宋伊的跟屁虫,还问我是不是真想做宋伊的媳妇儿。”   骆雪城勾着的唇角听完这话瞬间下拉,脸上笑意渐渐淡去,连带着眼神都冷了几分:“哦,那你去做他媳妇儿呗,搁这儿跟我谈什么天上地下?没劲!”   想起上一次见面时陶柚跟他说的那些话,骆雪城心里瞬间烧起了一把火,口不择言的话张嘴就来:“你上次在我面前说的那些话,该不是故意的吧?说什么宋伊是伪君子,又说什么帮我弄死宋伊,合着其实是帮宋伊来打探消息,顺带再玩我一套?”   隔着屏幕,屈词都能感受到骆雪城的愤怒,他承认他刚才的言语有些导向性,目的就是想看看骆雪城有什么反应。   只是反应看是看到了,人也跟着炸了。   屈词估计再不降一下温,怕是这通电话过后,骆雪城和他那本就不怎么亲密的关系,得彻底走向绝交的结局。   “虽然想象力是人类艺术创造时必须的一项能力,但你这种没有艺术细胞且跟电脑绑定的电竞选手,我觉得可以适当削弱一下。”屈词很是淡定地调侃,“另外还可以顺带加强一下语言理解能力。”   骆雪城眉头蹙成川字:“我最讨厌别人说话拐弯抹角说一句留一句,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别在这儿跟我阴阳怪气!”   屈词:“……”他就不该多嘴提那一句!说实话有点想念几分钟前跟他调情的那个骆雪城。   屈词叹气:“我说骆队长,您听话能不能听重点,我都说了是以前,以前我跟着宋伊屁股后面跑时!一句话包含了那么多信息,后面的您听完了,前面最重要的部分怎么就不要了!”   小少爷这话说得颇有那么点咬牙切齿的味道,尤其是骆队长这三个字一出来,还多了点无奈的成分在里面,最后那个下降的尾音,听着像是生气,又像是撒娇,骆雪城那点火气噗呲一下,突地就灭了。   他耳尖透着红,张张嘴,半晌才干巴巴地憋出一句:“为什么叫我骆队长?”   骆雪城的职业ID叫Snow,他的粉丝群体叫雪人,他的老婆粉们一致叫他雪宝,而技术粉则是更多地叫骆队。   至于骆队长这个词,只有那些老婆粉们被他气着时才会冒出来,陶柚和他算不上太熟,应该不会知道这一点,但骆雪城就是控制不住往这个方向想,不仅想,还问了。   “想叫就叫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作为混迹在骆雪城直播间隐藏的那个男老婆粉,屈词自然很懂骆队长是什么梗,别说,那一刻他还真能理解老婆粉们的心情。   “而且我刚才提那一茬,还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就是单纯地想到,你和宋伊要是没被抱错,我就不是宋伊的跟屁虫了,当然也不是他的小媳妇儿。”   不是宋伊的跟屁虫,也不是宋伊的小媳妇儿,那是谁的?   是他的。   因为他才是真正的宋家少爷,所以现在宋伊拥有的一切,都本该属于他,包括那个和陶柚有着婚约,被陶柚追着跑的人,也应该是他。   是他骆雪城。   尽管陶柚那些话已经点到为止,可后面的未尽之意,骆雪城还是毫无阻碍地自己补了出来。   从得知自己是宋家真少爷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快两个多月,所有人都因他受过的苦对他心生怜悯,他们说他本该是天之骄子,本该拥有灿烂至极的人生,本该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还有人对他即将到来的豪门生活羡慕至极,觉得他真幸运,拥有这么显赫的家世,然而这所有的本该和幸运,都没能掀起他心湖的一点涟漪。   不论是愤恨也好,开心也罢,这些情绪骆雪城通通都没有。   过去二十多年的生活的确不怎么如意,但磨难给了他坚韧的心性,更何况他都已经挺过了那一段最难过的日子,再回过头去抱怨着实没什么必要。   至于显赫的家世,说出来有些令人不可置信,他并不觉得宋家有多么多么的好,或许是和宋家人生活了二十三年的人是宋伊,不是他骆雪城,所以他从未觉得自己是宋家的一份子,也不觉得宋家的一切和他有什么关系,更没有羡慕嫉妒过宋伊一分一毫。   拥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这就是他对宋家人的所有感受。   然而现在,他却开始嫉妒起了宋伊,就因为宋伊拥有着和那些本该属于他的和陶柚的过往?   扯淡呢吧?   骆雪城不敢相信,但萦绕在胸膛里的嫉妒让他不得不信。   好在骆队长不是喜欢钻牛角尖的人,他活得向来都很顺从自己的心意,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抓在手里就是了。   虽然大概也许可能他现在对小少爷只有隐隐的好感,还没有到喜欢得非他不可的程度,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打击报复情敌得趁早。   骆雪城很快做通自己的思想工作,然后将话题扯到了宋伊身上:“有件事我挺好奇的,你和宋伊怎么说都是一起长大的情分,怎么就闹到你死我活这个场面了?中间发生过什么事儿吗?”   屈词听出了骆雪城话语中的浓浓探究欲,不过他并没有如骆雪城所愿,给出个答案:“骆队长,这已经属于私人话题了,而且我记得今天这通电话的主要目的,好像并不是为了探讨我和宋伊的往事呢。”   骆雪城眼睛转了转:“你告诉我你和宋伊的事,我答应你回宋家吃饭,怎么样?”   屈词笑了:“不怎么样。”   “因为我告不告诉你我和宋伊的事,与你是否回宋家吃饭,不构成利益交换的条件,因为这两件事从根本上来说,没有任何利益瓜葛。”   骆雪城:“怎么就没有利益瓜葛了,你想让我回宋家吃饭,我想知道你和宋伊的事,这难道不是?”   屈词:“首先,不是我想让你回宋家吃饭,而是宋叔叔秦阿姨想你回宋家吃饭。其次,你回不回宋家吃饭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回去我没好处,你不回去我没坏处。最后,我之所以给你打这通电话,是因为我妈觉得我们是朋友,还想让我和你多接触,所以由我来开这个口,比较合适。”   屈词:“所以这笔生意真要做,无论如何都是我吃亏,但我作为一个生意人,是不会做亏本买卖的,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骆雪城不喜欢听这些弯弯绕绕,更不喜欢对方那公事公办的语气,不知不觉态度就有点冲:“不理解,反正我现在就想知道这事儿,你说不说吧。”   这赖皮行为倒也没惹怒屈词,他喝了口水,道:“那就得看你是以什么身份问了。”   骆雪城头冒问号:“什么意思?”   屈词:“你要是以朋友身份问呢,这个问题我无偿赠送答案,但你要是以一面之缘的身份问呢,那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骆雪城沉默了一瞬,而后笑问:“那我要是想以男朋友的身份问呢?”? 第十四章 我做你男朋友你有多少好处   “以男朋友的身份问——?”屈词倒没想到骆雪城会来这么一记直球,他拖长了音调,好像在思考,殊不知电话那头的青年已经屏住了呼吸,正等着他的下文。   骆雪城发誓,他说那话时完全没过脑子,纯粹是脑袋一热,嘴巴就不受控制地问出了出去。   问就问了吧,他也没指望陶柚能给出个什么回答,总不能说他不过脑的一句话,却要对方认真地给出个可行方案吧?   可偏偏小少爷也不给个痛快话,那模样好像真在思考着什么似的,骆雪城的心不自觉就被吊了起来,脑子里各种想法乱飞,他忍不住去想陶柚的各种回答。   小少爷会说什么?   是‘我把你当朋友,你居然想睡我?’   还是‘骆雪城你不要脸,痴心妄想也该有个限度?’   就在骆雪城胡思乱想思绪飘飞时,小少爷终于大发慈悲地补全了后半句话:“那也不是不行,不过你首先得和我通个气。”   骆雪城:“……?”   这话着实来得有点莫名其妙,骆雪城短暂地陷入了懵圈:“哈?”   屈词:“哈什么哈,毛伟人说了,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那古人又说了,结婚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想做我男朋友,却不想过我妈那关,怎么,你难不成是想带着我私奔不成?”   骆雪城:“……”   骆雪城活了这么多年,见过无数人,也和无数人起过口角之争,然而像他这种从最底层混出头的人,嘴皮子功夫和手脚功夫一样,都属于顶尖行列,没几个人能斗得过他。   然而此时此刻,面对陶柚这个小少爷,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觉得一颗心跳得七上八下,就快从嘴巴里跳出来了,连拿着手机的手都有些抖。   骆雪城嗓子发干,他咽了咽口水,声音有些飘:“那什么……你交男朋友,你妈她……没意见吗?”   其实这一点,谢媛还真没意见。   这个世界的民风的确不怎么开放,和屈词死时的21世纪差不多,在个别发达国家,同性恋合法且被接受,但大多数国家对此仍旧接受度不高,陶柚生活的这个国家就属于后者。   但这个世界上,有种生物叫做腐女。   好巧不巧,谢媛就是其中之一。   说来很奇特,谢媛和陶柚他爸陶昕恋爱之前,还磕过陶昕和另一个男人的cp,所以在陶昕向她告白时,她心里的第一感觉不是惊讶或者高兴,而是陷入了‘我磕的cp竟然be’了的悲伤之中。   当然腐归腐,磕归磕,谢媛私底下还是没打算怂恿自己唯一的儿子去搞基,毕竟这条路难走,稍有不慎就能摔个四仰八叉,再严重点断手断脚也不是不可能。   谢媛和骆雪城的亲妈秦之艺是好闺蜜,在两个人的孩子出生前,她们还定了娃娃亲,只不过这个娃娃亲在陶柚出生后就作废了,毕竟都是男孩子,再说娃娃亲就不合适了。   但陶柚自小就喜欢跟在宋伊屁股后面跑,黏宋伊也黏得不行,这种状况直到长大后也没有改变,如果只是普通的弟弟黏哥哥倒也没什么大问题,但谢媛是谁?是阅读了不知道多少本耽美小说的资深腐女,一眼就看出了陶柚的不对劲。   后来她私底下也找陶柚谈了谈,在得知儿子的性取向后,倒也没多大反应,只对陶柚提了两个要求,一是保护好自己,二是不准做舔狗。   那话怎么说来着?   哦,她说:“追求感情可以,但不能犯贱,更不能作践自己,如果你敢学渣攻贱受里的贱受,你娘我第一个恁死你。当然你要是想流连花丛做个渣受,只要你自己不翻车,不连累咱家名声,你爱咋样就咋样,我管不着。”   谢媛,作为一个核善级妈妈,就是这么的朴实无华。   她先是毫无芥蒂地接受了儿子的性取向,又帮自己细胳膊细腿的儿子鉴定了一下top和down的位置,最后向儿子提出了两个非常简单的要求——要么捍卫自己的尊严,要么践踏别人的尊严。   当然这一点屈词并不打算跟骆雪城细说,毕竟怎么搞定谢女士并且得到谢女士的承认,那是骆雪城的事儿,跟他没关系。   哦,为什么这里只有谢女士?   因为陶昕陶先生是个彻底的妻管严选手,儿子对他来说更像是捡来的,只有老婆才是真爱,所以简单点来说,只要搞定了谢女士,那就等于搞定了一切。   屈词:“骆队长,我交男朋友我妈不会有意见,但是对于我交的男朋友,我想她可能会有点意见,至于这个意见是大是小,那是你该面对的问题,不是我。”   骆雪城嘀咕:“我能有什么问题,反正不管是伸脖子还是缩脖子都是一刀呗。再说拐了人家儿子,就活该受罪,被打一顿都算是轻的,但只要打不死,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虽说骆雪城是在嘀咕,但到底也是在和他打电话,具体内容屈词是没听清,不过大概内容他还是听明白了。   尤其是听到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这话,屈词没憋住,乐了:“我说你是不是想得太远了?我记得前几分钟前某人还否认了我说的朋友关系,既然连朋友都不是,那男朋友就更远了十万八千里。就是说咱两现在连个关系都没有,你就想着怎么应付我妈了?骆队长,看不出来你还挺……深谋远虑哈?”   小少爷的话音带着调侃,最后的尾音微微上扬,带了点调皮的意味,配着那声从喉咙里哼出的笑,莫名抓耳,骆雪城忍不住揉了揉耳朵,想要缓解那股痒意。   夏末的夜晚,晚风裹着热气拂面而来,空气燥热,心也燥热,骆雪城抓着短袖的衣领扯了两下,从衣摆灌进来的风顺着衣领呼出,很好地缓解了那点热,也给了骆雪城那颗活泼乱跳的心一点喘息时间。   “男人言而有信,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既然都说了以男朋友的身份问,那现在自然就是你男朋友。”骆队长站直了身体,自认为说出的话严谨无比,可实则漏洞百出,没有丝毫根据。   而且话说完后,他还特别紧张,要知道他在PGC总决赛上都没这么紧张过!最奇怪的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紧张从何而来!   当然如果此时此刻骆队长面前有面镜子,他大概会发现自己的脸已经烧成了番茄色。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屈词就知道骆雪城这人骨子里藏着好斗的因子,不同于杨虎的沉稳,他所表现出来的特征,就是桀骜,看起来不怕事,但实则自己就热爱找事,不服管教,也不讲理。   就像现在。   “我觉得你这话逻辑有问题,”屈词毫不犹豫指出不对劲的地方,“你是言而有信,但感情的事好像不是单方面就能做出决定吧?你说是我男朋友就是我男朋友,中间都没问一下我的意见,合着你就是想白嫖个对象呗?”   骆雪城总算知道自己的紧张从哪儿来了。   就从这儿来。   诚如小少爷所说,感情的事儿不能单方面做决定,他可以单方面宣布自己是小少爷的男朋友,但只要小少爷否认或者不答应,这个单方面的宣布就能立即作废。   但他不是只对小少爷有好感吗?   怎么就到了男朋友这个环节了?   而且他好像还特别期待小少爷能承认他的男朋友身份?   骆雪城直觉不对劲,然而脑子觉得不对劲,喊了卡要好好思考一下,可嘴巴却不肯听劝,一张一合又是一串话:“怎么能算是白嫖?我骆雪城出道至今,打了无数场比赛,拿了五个世界冠军,不论是奖金还是工资,都远超同届选手,我做你的男朋友,这些都是你的,不会委屈你。”   屈词:“……”   虽然骆雪城讲的很认真,但是他真的很想笑啊喂!   屈大少心里想笑,嘴上一个没把持住,真笑了出来,而且越笑越有点停不下来的意思,骆雪城被他笑得一头雾水,差点忍不住时,屈词终于是顺过了那口气,道:“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但你看我像是很差钱的样子吗?”   骆雪城:“……”   草!   失策!   骆雪城不服输,再接再厉:“你是不缺钱也不缺吃喝,但那些钱归根结底都是你爸妈的,和你没什么关系,和我在一起就不一样了,我银行卡都是你的。再者我是PUBG的明星选手,拥有无数粉丝,做你男朋友,难道还不够让你自豪吗?”   屈词:“???”自恋也该有个度吧喂!   屈词算是看出来了,话题已经渐渐脱缰,成功跳到了骆雪城的【我做你男朋友你有多少好处】介绍上,他要是再不拉着点,一会儿话题就得是【和我结婚有多少好处】。   屈词:“第一,我的钱来自我爸妈,这点不可否认,那你的钱也来自你,跟我没关系啊!就算银行卡给我,这个问题本质上也没有任何改变好吗!第二,你是PUBG的明星选手跟做我男朋友和我自豪不自豪中间,并不能画等号!你就算再牛,在我眼里也是骆雪城!”   骆雪城:“可是……”   屈词打断他:“别可是了,你说的那些话,我就权当你是想追我。那么现在让我们把话题回归最初,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回宋家吃饭?”   骆雪城:“等等,怎么就当是我想追你……”   屈词:“我数三声,你要是不答话,我就当你拒绝。一——”   骆雪城:“不是,你还没说你愿不愿意……”   屈词:“二——”   骆雪城:“等等!我……”   屈词:“三!”   骆雪城:“好好好!我回!我回还不行吗!”   “行,明天下午六点,宋家别墅,别迟到。”屈词勾唇,说完准备挂电话,想起什么又补了一句,“哦,对了,记得好好收拾一下,穿帅点,有西装穿西装最好。”   骆雪城:“不是。凭什么还要穿西……”   屈词直接挂电话:“再见。”   骆雪城:“???”? 第十五章 你男朋友是那个小少爷吗   骆雪城也不知道怎么接了小少爷一通电话,自己就沦落到了回宋家吃饭的地步,明明上一次从宋家出来,他就打定主意不再去那个看似富丽堂皇实则处处都充满着冷漠的地方。   而且他上次去宋家是第一次,第一次他都没穿西装,这第二次去还整上西装了?   那就算穿得再人模狗样,里面的芯子就能改头换面了?   骆雪城不理解。   但不理解归不理解,骆队长还是口嫌体正直地翻箱倒柜,久违地找起了自己的西装。   作为PUBG的明星选手,WG的队长,骆雪城曾经受邀参加过PUBG的一些衍生节目,还曾受官方邀请解说过一个线下赛,当然由于他犀利不加掩饰的点评言辞,最后成功地变成了解说界人憎狗嫌的存在。   众选手表示:只有在赛场上的骆队长才是人见人爱的Snow,而站在解说台上的骆队长,不好意思,你哪位?   话说回来,总之骆雪城是有西装的,还是那种上得了台面的精致西装,全套加起来得有十来万,买的时候骆雪城都心疼自己钱包。   只可惜再精致的西装也无法美化不吐人言的骆队长,人憎狗嫌之后,骆队长再也没被任何比赛作为解说邀请过,那些衍生节目千篇一律,多了也没意思,于是精致西装没了用途——他总不能上台打游戏的时候穿吧?正式比赛时他得穿队服,西装万万不可能,所以他花十来万买的西装,成功变成了压箱底的传家宝。   现在传家宝不知道被压在了哪个箱底,骆雪城翻遍了自己的衣柜,把冬天羽绒服都翻出来了,却连精致西装的一根毛都没看见。   队员们的宿舍都在三楼,由于基地建得早,隔音这一块做得着实不怎么地,罗子默睡在骆雪城隔壁,被那动静整得脑袋疼,好不容易消停了,以为能睡觉了,下一刻房门被敲得震天响,差点没吓得他从床上滚下来。   “谁!”罗子默火大爆吼。   “我!”骆雪城回吼。   罗子默:“……”   骆雪城:“给老子开门!找你有事儿!”   罗子默:“……”   罗子默从床上翻起来,脸色黑得宛如锅底,他一边下床一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罗子默,杀人犯法,你得淡定,再说你也打不过那个半夜扰人梦的畜生,就好好把事情解决完,再回来睡觉,相信自己,你一定能行!加油!”   拉开房门,罗子默一秒变微笑脸:“怎么了队长?”   骆雪城强行从半人宽的门缝里挤进去,丝毫没有考虑为什么他的队友只把房门拉开这么点距离,挤完还不忘吐槽:“你能不能把门拉开点?这么点宽,你以为我是你那白斩鸡一样的身板?能毫发无损地钻进去?”   罗子默:“……”硬了硬了,拳头硬了!   既然钻不进来,那你就不要钻啊!人身攻击干什么!   罗子默血气上涌,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又回想了骆雪城这些年来对他的好,才堪堪把堵在胸口那口气给驱散:“队长,你找我到底有啥事儿?”   骆雪城终于想起了自己来找罗子默的正事,他径直走向衣柜,一把拉开衣柜门,边翻边问:“你看见我西装了吗?就之前买得贼贵那一套,十来万的,我找不见了。”   罗子默:“???”   罗子默:“道理我都懂,但是你找不见你的西装,为什么要翻我的衣柜啊?!”   骆队长不愧是单身了二十三年的男人,不止打游戏的手速感人,翻衣柜的手速也同样感人,罗子默的话堪堪落音,他已经上下左右翻完了。   虽说罗子默衣柜里的衣服原本摆放的也不是多么整齐,但被他翻完后,就更显示出了一股狂风过境后的味道,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遭了贼,而且还是那种八百年没吃过饭的贼。   罗子默看着这一幕差点就厥过去,然而骆队长对此没有丝毫愧疚之心:“哦,我就随便翻一下。”   罗子默:“……”   罗子默忍不住了,他觉得鲁先生说得很对,人嘛,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他还没打完今年的PGC,是不可能灭亡的,所以就只剩下爆发这条路了。   罗子默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骆雪城,我给你一分钟把事儿交代清楚,不然今晚这个房间里,咱们两之间只能活一个!”   骆队长一点没被吓到,而是漫不经心地挖了挖耳朵:“我记得你前段时间不是挺喜欢宝格丽OCTO系列的一款腕表么,多少钱来着,我给你买。”   “队长……阿不,男神!爸爸!您刚才说什么来着?哦,西装是吧?我帮您找!今天就算把基地掘地三尺!我也给您找出来!”罗子默秒变狗腿脸,笑得堪称谄媚,“您还记不记得最后一次见它是什么时候?有个方向咱们也好努力不是?”   骆雪城诚实摇头:“闹不清,那玩意儿我都多少年没穿了,能记得才有鬼,再说我要能记起来,还用得着来找你?”   前几秒愤怒的罗子默已经消失不见,此刻他沉浸在价值上十万的腕表惊喜里,可以从容面对来于自家队长的所有嘲讽:“一定要那套西装吗?我这儿也有西装,要不穿我的?”   骆雪城上下打量罗子默两秒:“你是不是对我们两的身材定位有什么误解?你这身板脆得跟纸一样,西装肯定也是小码,我能穿得进去?更何况我是去见丈母娘,所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你那西装便宜货,哪有我十几万的好看?”   罗子默:“???”   罗子默瞬间破音:“见什么?你说你要去见什么?你不跟咱一样单身狗一条吗?什么时候有的丈母娘??!”   骆雪城:“谁跟你一样是单身狗?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而且明天就见家长了。”   骆队长已经获得张嘴说瞎话的技能,他满脑子都想着西装,想着小少爷说的要穿帅点,甚至心里已经将明天……阿不,今天下午的会面默认成了见家长环节,而不是回宋家吃饭。   罗子默完全不明白他队长怎么突然就脱了单,甚至直接从脱单一步跨越到了见家长环节,但那个男朋友让他灵光一闪,下意识地问道:“你的男朋友是那个小少爷吗?”   骆雪城眯眼:“你怎么知道?”   罗子默很直接地感受到了队长的杀气,他无语片刻:“上次你打电话时听到的。”   骆雪城恍然大悟:“哦~这样。”   罗子默:“我能问一下你和小少爷什么时候好上的吗?”   骆雪城:“不久,就两个小时前。”   罗子默:“……”   槽多无口,罗子默想说点啥,最后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毕竟他对他队长的脑残程度有多深,还是略知一二,那个小少爷是真心甘情愿跟他队长处的对象,还是被他队长拿着刀架在脖子上逼的,还真不好说。   再者就算真谈恋爱,哪有第一天在一起第二天就去见家长的?而且他队长这恋爱还是少数群体,说不定到时候得被人家小少爷的爹妈两扫帚给劈出门!   但是!   但是这些都不是他该考虑的范围,他只要好好地拿着他队长给的好处,安安静静地靠边站就行,毕竟人小少爷爹妈真要吃人,吃的也不是他,用不着他*这份心。   而且,爱情嘛,不都是甜苦参半,他队长拐了人家儿子,就得老老实实受人家挑剔。   思及至此,罗子默也不纠结了:“队长,你那西装我实在没印象,要不咱去问问耀仔?”   两分钟后,齐文耀的大门被敲响。   四分钟后,齐文耀的衣柜惨遭毒手。   六分钟后,齐文耀收获了一个爱马仕男包并同时得知了他家队长找西装的缘由以及恋爱讯息。   齐文耀:“……”   他和罗子默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四个字。   槽多无口。   三个人蹲在地上讨论并回忆了十多分钟后,罗子默突地灵光一闪:“我想起来了!队长你那套西装是不是借给童泽穿过?就他退役那天?”   童泽是WG那个已经退役的选手,和骆雪城一样,是个天赋型选手,然而现如今年龄大了,手也带伤,电竞是碗青春饭,老选手有着丰富的经验,但手速却无法再跟上年轻选手,尤其是带有手伤的情况下。   与其在低谷时遭人唾骂退役,倒不如趁站在巅峰时荣耀退场,童泽清楚电竞圈的残酷,最终选择了退役。   退役那天童泽举办了个粉丝见面会,大概想给粉丝留下最后光鲜亮丽的好印象,特意整了个造型,还穿了西装,不过西装不太合身,他和骆雪城身材相仿,想到骆雪城有套精致西装,就朝他借了。   骆队长大手一挥准了,甚至当时表示反正也用不着,别说借,直接送都行。   想到这里的骆雪城赶紧给童泽去了个电话,童老大哥是队里年纪最大的大哥,把这群队友当弟弟照顾,被连环夺命call薅起来倒也没生气,细细解释道:“你那套西装我送去洗了,走的时候来不及取,让阿姨取了,阿姨说放在我以前住的那屋的衣柜里了,我还给你发短信说过这事儿,你没收到短信吗?”   骆雪城:“……收到了。”   骆队长就没有看短信的习惯,因为这年头已经没多少人用短信来交流了,上回小少爷拿无数短信轰炸他,他都才屈尊降贵点进去看一眼,更别说童泽的短信了,那指定是石沉大海了。   寒暄了两句后,骆雪城挂了电话,并将童老大哥的话转述给了一旁的罗子默和齐文耀。   罗子默:“他以前住的那屋?”   齐文耀:“那不就是现在卫石住的房间吗?”? 第十六章 争吵   见自家队长二话不说就往卫石那屋奔,罗子默眼疾手快地拉住他:“你干什么去?”   骆雪城挑眉:“我还能干什么去?当然是把我的西装拿回来啊,它寄人篱下够久了,我觉得是时候让它回归主人的怀抱了。”   罗子默:“……”   罗子默瞥了眼卫石紧闭的房门,最后也没松开拽着骆雪城的手:“队长,要不……咱还是算了吧,这个点了,他肯定都睡了,上去打扰不太好,反正你今天下午才去,不如等他睡醒再拿?”   骆雪城:“???”   骆雪城:“睡醒再拿?你是在逗我玩?就按照你们这种网瘾少年日夜颠倒的不健康作息,睡醒那都得日上三竿,最早也是下午一两点!等那时候我再拿,哪来的时间做调整?万一这些年我身材又好了点,那西装穿不下了,我还得抽时间再买新的,这一来二去的不要时间?要是就因为这点时间导致我无法准时赴约,错失了我的爱情,那谁来为我的爱情负责?”   罗子默:“……”   齐文耀:“……”   罗子默深吸两口气:“虽然但是,请不要把你自己从网瘾少年这一序列摘出去!你以为你用了你们二字,你就能否认自己的身份吗!而且准确来说,你都不能算是网瘾少年了!你是大龄网瘾青年!”   骆雪城静静看着罗子默发飙,表情都没有一丝动容,甚至在罗子默说完后,他还唯恐天下不乱地继续补刀:“你懂什么,男人至死是少年,尤其像我这种身材好还长得帅的,跟你们就不在一个起跑线上,你们是网瘾少年,我是电竞男神,懂?”   罗子默:“……”硬了!受不了了!今天他就为名除害,掐死这个死不要脸的!   齐文耀眼见罗子默即将破防,急忙在他背上拍了拍:“淡定淡定,想想你的宝格丽腕表!十多万呢!掐死他就没了!”   宝格丽!OCTO!十多万!   默念这三个词无数遍,罗子默再次掏出了微笑营业脸:“对对对,您是电竞男神,PUBG有您这种男神简直是它的毕生之幸!但是男神咱做人要凭良心,这会儿都几点了,你折磨我和耀仔就算了,可人卫石才十八岁,正长身体的时候,你打扰他睡觉你良心过得去吗?再说万一人小孩生气了怎么办?”   骆雪城良心早被狗吃了,罗子默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苦口婆心他是一句都没听进去,反而义正言辞地科普:“按照正常情况来说,十八岁身体就算是定型了,再长也长不了几厘米,再说十八岁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得训练到两点多呢,这会儿才一点不到,我不信他睡了。最后,咱是一个队伍,得讲究整体荣誉感,队长都恋爱了,他作为队员怎么也得为队长的恋爱之路添砖加瓦吧?综上所述,我觉得他肯定不会生气,还会为此感到荣幸!”   罗子默:“……”累了!毁灭吧!   齐文耀:“队长,我觉得你好像在强词夺理。”   骆雪城:“闭嘴!我要去敲门了!”   骆雪城转身,不过没能走动,因为罗子默拽着他的手还是没松,虽说罗子默身板看起来的确白斩鸡,但却有着和身体极度不匹配的力量,鬼知道他哪来那么大劲儿,反正只要他不松手,骆雪城就别想再走一步。   骆队长跟自家队员两眼相看数秒,最后还是没做一个残暴的暴君,他下巴微抬:“给个理由。”   罗子默心说我理由都快给烂了,你看你听得进去吗?   不过面对骆雪城的认真脸,罗子默最后还是松了手,面色却比之前认真了不少:“他刚进队没几天,和我们还没混成一片,说直白点,感情不到位,咱三这么多年了,你撅个屁股我们都知道要拉什么屎,他不一样,他年纪小,心气傲着呢,进队这么多天,都还端着,你今天要真闯了他房门,他表面上不说什么,心里肯定记着,过两天就是秋季赛,闹这么一出不值当。”   在进WG之前,罗子默曾在各个战队之间辗转过,基本是一个赛季换一个东家,他接触过很多选手,也看到过无数崛起落幕,别的不说,看人这一点他可以说没人能比他更准。   卫石这个选手*作意识都有,就是人太傲,在被提上一队来之前,他在二队也挺出名的,由于打法和*作有点骆雪城初期的影子,不少人叫他小雪神。   其实这话听听也就算了,因为在很大一部分上,这就是别人对你实力的认可,但有一部分选手并不喜欢这样的称呼,又或者说每个打职业的选手都希望混出自己的一片天,希望别人在提起自己时,是某某神,而不是冠着别个选手的名号。   卫石属于这其中之一。   小雪神这个称呼在他眼里看来不像是夸赞,更像是耻辱,早在进一队时,他就说要摘掉这个称呼,成为超越骆雪城的存在。   志气很高,也能看出少年人的桀骜。   当时大家对于卫石的这个目标给予了尊重和祝福,毕竟Snow在PUBG缔造了太多传奇,是每个PUBG选手心目中的神,人人都想超越他,人人也都想像他一样站在巅峰。   只有罗子默当时不着痕迹地蹙了眉头。   倒不是说他不看好卫右,主要是卫右说那话时,眼神紧紧地盯着骆雪城,傲气和敌意十足。   傲气这东西职业选手都有,敌意也不难理解,无非就是想超越骆雪城,可问题在于卫石眼里的敌意实在太重了,他已经完全把骆雪城当成了自己的假想敌,而不是未来要并肩作战的队友。   从最近的训练里就能看出来,卫石不怎么听骆雪城的指挥,个人风格太强烈,这要是再发生点冲突,那点脆弱的队友情怕是得当场破裂,秋季赛也就不用打了。   骆雪城不是什么不懂人情世故的傻子,罗子默这番话到底是浇灭了他脑子里那团为爱情痴为爱情狂为爱情哐哐撞大墙的火。   卫石的情况作为队长的他自然也清楚,说实话还是现在年纪大了,对年轻人也比以前宽容了不少,这要是再往前搁两年,卫石这个样子,能被他往死里训。   “行,听你的,等他醒。”骆雪城最后退了一步,“时候不早了,你们也去睡吧。”   骆雪城觉着自己真是非常善解人意,为了队伍间的和平相处,都牺牲了来之不易的爱情。   然而骆队长没想到的是,他的牺牲换来的不是风平浪静的美好,而是山雨欲来的另一层风暴。   “所以你以为这是老童给你送的入队礼物,试了试,觉得不合身又给团衣柜里了?”骆雪城指着衣柜里那团在一起皱巴巴的十来万的精致西装,人在破防边缘来回横跳。   故事很简单。   童泽走的那天赶飞机,卫石的入队手续办了两天,在他走的后两天入队,作为老大哥的童泽是老好人了,为了欢迎卫石入队,走之前还买了个礼物放在衣柜里,跟卫石说给他留了个惊喜,让他自行发掘。   好巧不巧,那天童泽走后,阿姨把他送去洗的骆雪城西装取了回来,挂在了衣柜里。   十来万的西装,童泽找了个家高奢洗衣店,阿姨拿回来的时候那包装看着都高贵。   童泽给卫石买的入队礼物是一套袖口,放在衣柜下面的抽屉里了,然而那套西装的包装实在太惹眼,卫石顺理成章地以为西装就是童泽给他准备的礼物,拆了就上身试穿了。   然而他比童泽矮了半个头,西装穿在身上也不合身,试过后就塞在衣柜里了,他以为童泽是不知道他的尺寸,买错了,所以才造成不合身的结果,也没问。   于是骆雪城那套精致西装被这么被团在了柜子里,数天过去,早已没了当初的平整,满是褶皱不说,看着都像抹布,而不是十来万买来的精致货。   “抱歉,我不知道这是你的。”卫石看着脸色不善的骆雪城,干巴巴地道歉。   说是道歉,其实看着更像挑事,毕竟一个道歉有没有诚意,从态度就能看出一二。   他嘴上说着抱歉,脸上却没有一丝的愧疚,更没有提出任何解决或是赔偿措施。   骆雪城本来还能控制脾气,这没有诚意的道歉一出口,瞬间破防:“老子好好的西装被你搞成了抹布,你一句不知道就完了?你知不知道老子等着穿它出门赴约呢!再说道歉也得有个道歉的样子,你这是道歉还是挑事儿呢!”   罗子默迅速架住激动的骆队长:“淡定淡定!木已成舟,就算你现在把小卫吃了,你那西装也变不回原状!这不还没到赴约时间么,咱再想办法哈!”   骆雪城被架住了,卫石倒憋不住了,那态度像是比受害者还要嚣张几分:“我都说了我不知道!我歉也道了,你还想怎样?大不了我赔你一套一模一样的!这样行了吧!”   骆雪城火了:“这是赔不赔的问题吗!这是你态度问题!从进队那一天开始,你就不服管教,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怎么,你是想上天不成!?”? 第十七章 你追人的方式挺特别   卫右的遭遇和骆雪城很像,都是从底层混出头,受过不少苦楚,不过骆雪城是身不由己,卫右是自作自受。   卫右出生在一个小康之家,虽说离大富大贵有着很大差距,但好歹衣食无忧。   小时候他是出了名的孩子王,联合一些男孩子欺负班里的女孩子,嘲笑女孩子的长相和打扮;大了点热衷于捣蛋闯祸,扯女孩子的头发,往人家文具盒里放毛毛虫;等上了初高中,打架斗殴逃课上网也是家常便饭,叫家长的次数更是数不胜数。   小县城的网吧里多的是三教九流之徒,卫右跟着那群人混在一起,抽烟喝酒无所事事,逐渐变成了不服管教的小混混,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接触到了PUBG,并成为了PUBG的玩家之一。   再之后,就是天赋展现,打了一些线下的小比赛,后面又在机缘巧合之下进入了WG的青训营,到了二队。   卫父卫母是很传统的家长,潜意识里认为打游戏就是不务正业,更何况卫右的前科还那么多,但卫右本人很热爱电竞,为此甚至和双亲闹到了几乎快断绝关系的地步。   卫右对此没说什么,心里却铆着一股劲儿,想要打出个成绩,最好是能捧着PGC的冠军杯,站在全世界面前向他们证明,电竞不是不务正业,电竞也可以为国争光。   其实事情发展到这里,故事脉络也就清晰可见了,都不用多想,一眼就能看出这是部叛逆少年为电竞发光迷途知返最后获得所有人谅解的励志剧。   然而遗憾的是,卫右并不是这部励志剧的主角,他和励志剧主角最大的区别在于,心气太高而心胸却过于狭隘。   如果在他之前没有一个骆雪城,他倒是可以坦然接受今天这一切,然而骆雪城取得的成就太高,他的遭遇和骆雪城又有几分相似,观众们在看他时,难免带上了几分看骆雪城的滤镜,把他当成了骆雪城第二。   他痛恨别人将他和骆雪城作比较,更痛恨别人叫他小雪神,就好像迄今为止他得到的所有成绩以及获得的荣耀,都是因为骆雪城而不是他本人的努力。   其实不光是卫石,就算是陈石李石任何石,这一点放在任何人身上,都属于无法接受的范畴,可不接受有很多方式,最好的方式是用实力让所有人闭嘴,偏偏卫石选了最坏最蠢的方式。   在训练中带入个人情绪,不听指挥,且对骆雪城抱有强烈敌意。   卫右原本就不甘屈居骆雪城之下,现下爆发了矛盾,更别说骆雪城还用宛如长辈的语气说教他,顿时就炸了:“骆雪城你搞清楚!你只是我队长,不是我爹妈!你没资格管教我!更没资格用长辈的语气对我进行说教!”   骆雪城也炸:“我怎么没资格说教你了?!老子是你队长!也是你前辈!这要是在棒子国那儿,别说说教,老子就是揍你一顿都行!”   卫石指着自己的脑袋,怒目圆睁地叫:“来啊!有本事你就揍!反正你也早就看我不顺眼了吧!今天有这个机会,使劲揍!你要不揍你就是孙子!”   “你少说两句!”齐文耀生怕卫石挨揍,赶紧从后面架住他,以防他下一秒就能接到来自队长的‘爱的问候’。   那谁不知道PUBG职业选手Snow刚打职业时是个刺儿头,那真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不敢干的,是以骆队长以前还真和人动过手。   黑网吧出来打架路数,没什么固定招,哪儿痛就揍哪儿,也得亏那会儿PUBG的职业联赛才刚刚起步,规定还不怎么完善,骆队长除了被罚款和禁赛一两周,也没出过什么大乱子。   经过了时间洗礼,现在的骆队长也就嘴上开足马力,不再进行手脚输出,但齐文耀怕啊!就以卫石这个态度,离挨打也就一小拇指佳盖儿的距离。   卫石挨打是小事,可万一这事儿闹大了,骆雪城必定得吃罚,选手打架斗殴那可是高压线,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禁赛肯定没跑,严重点这一个赛季就别打了。   这还是小的,后续被黑粉带节奏才是最要命的。   齐文耀可不愿意让他的宝贝队长为卫右付出这么多,说白了就是罗子默说的那话,感情不到位。   就卫右现在这德行,揍八百次他都不嫌多,但骆雪城不能动手。   骆雪城第一次动手打人,那得是很久以前了。   那会儿除了童泽是一队队员身处一队外,他和骆雪城罗子默都在二队,二队的队员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努力往上窜,成为能取代一队队员的选手。   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很容易打成一团,他们三在二队时关系就非常好,骆雪城动手打人,起因也是他被二队一个选手言语侮辱。   那话是真难听,齐文耀当时难受得都快掉金豆豆了,骆雪城就是在这时替他出了头。   这份情齐文耀一直都记着,所以他架住了激动的卫右,就怕万一卫右忍不住先对骆雪城动手。   “凭什么让我少说两句!就因为你们三是老队友,所以都帮着骆雪城是吧!”卫右火大无比,无奈挣不脱齐文耀的禁锢,只能把愤怒用语言发泄出来。   “吵什么吵!”就在场面即将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时,WG的教练冒了出来,他站在门口,看着屋内这一幕面色如墨,“一个两个长本事了!秋季赛还没开始打就先学会内讧了?”   教练看一眼卫右,又看骆雪城:“他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小孩,血气方刚不知道深浅轻重,你二十三了也不知道轻重吗!还做队长,都做到狗屁里去了!”   罗子默听着这话险些没当场怼教练,刚满十八岁是没错,但刚满十八岁不等于刚出社会,在那种环境里成长,一点人情世故都没学到,还要让别人处处让着他哄着他,那干脆直接回家当宝宝算了!来打什么职业?   齐文耀脸色也不好看,不过还是忍住了。   这会儿跟教练对着干除了让事情变得更糟外,没什么其他的好处了。   教练是WG第一届选手退役后转职来的,和骆雪城也熟,他对骆雪城期望值高,骆雪城又是队长,出了这事肯定第一个得骂他,不过也不等于卫右就能脱罪了。   骂完骆雪城,教练又骂起了卫石:“还有你!从二队上一队来也有这么多天了,训练赛没训练个屁来,天天掉点,让队友给你擦屁股不说,对待队长也没有丝毫的尊重!现在不想着好好向前辈取经,还嚷嚷着揍来揍去,是不是觉得自己还挺能耐啊!”   卫右双手紧紧攥成拳头,双眼通红,他没顶嘴,但那模样一眼看上去就是不服到了极点。   教练管他服不服,照批不误:“卫石你已经十八了,这个年纪骆雪城都养家养了不知道几年,你也该有自己的承担和觉悟,我告诉你,电竞这一行向来残酷,秋季赛开赛在即,要是这两天训练赛你还跟之前一样,那就别打了,直接滚回二队去!”   卫右垂着头,低声道了句知道了。   教练又道:“妄图打架斗殴,你们两每人三千字检讨,今天睡觉之前交到我手上!现在闲杂人等该干嘛干嘛去,骆雪城跟我来!”   教练带走了骆雪城,卫右也跟着下了楼,期间还撞了下靠门的罗子默,那满身怨气,活似个怨种。   罗子默瞅着他那背影气不打一处来:“我他妈的,这小子还能再横点吗!真就把自己当爹了!?”   齐文耀对着他摇摇头,罗子默张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   教练也不知道跟骆雪城谈了些什么,等人从会议室出来时,已经下午四点多了,骆雪城一出会议室的门,罗子默和齐文耀就围了上去。   齐文耀:“老罗跟你说啥了?没真的批你吧?”   罗子默:“要我说老罗还是有点偏心了,那按理说你和那小子都属于闹事者,怎么就光拉小黑屋批你,他反倒啥事儿没有?”   骆雪城笑着撞了撞他肩膀:“行了,少说两句,这事儿的确是我太冲动了,他年龄小,有点脾气正常,咱们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不一样横着走?”   罗子默闻言看了骆雪城半晌,然后边摇头边咂嘴:“啧啧啧,老罗的功力不减当年啊,一两个小时就把为爱发怒的痴情人净化成了识大体的骆队长。”   骆雪城踢了他一脚:“再说风凉话?”   齐文耀见骆雪城真不像有事的样子,心也放了下来,想起骆雪城和卫右争吵的源头,他又问:“队长,你那西装都皱成了那个样子,接下来怎么办?你打算穿什么去约会?”   骆雪城没应话。   他和老罗谈了近两个小时,从卫右的情况到以后战队的发展,还有他自己的未来,这么一通下来,心情平静了不少,连带着赴约的欲望都降到了谷底。   “算了,左右不是什么重要的约会,不去了。”骆雪城拍拍齐文耀的肩膀,笑了笑,“折腾半夜没睡好,又跟老罗唠了这么久,有点累了,我去睡会儿。”   罗子默愕然,他想说什么,却被齐文耀拦住了,眼睁睁看着骆雪城进屋关门,他看向齐文耀:“不是,耀仔你拦着我干什么?他都跟卫石闹到这一步了,怎么突然说不去就不去了?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老铁树开花,要真折了这段姻缘,他上哪儿再找个伴儿去啊?”   齐文耀摇头:“队长心里有数,再说出了这样的事儿,肯定烦呢,让他一个人静会儿吧。”   骆雪城是真有点累了,进屋后倒头就睡,不知道过了多久,枕头下的手机开始嗡嗡作响。   骆雪城没想接,然而对面大有你不接我就一直打下去的架势,在第三分钟时,骆队长终于忍不住,接了电话:“给你十秒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我就捶爆你的狗头。”   电话那边愣了一瞬,然后小少爷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昨天还说要追我,今天就捶爆我的头,骆队长你追人的方式挺特别哈?”? 第十八章 我开车来接你   骆雪城迷糊的脑袋在听到小少爷的声音后终于迎来了清明,他握着手机翻了个身:“有点起床气,不是故意凶你,你小少爷大人不计小人过,宽恕我这一回?”   屈词:“……”   屈词叹气:“我打电话给你,主要是想问问你准备得怎么样了,打算几点出发,得,现在也不用问了,毕竟某人不打自招了。”   骆雪城闭着眼睛哼笑两声,刚睡醒的嗓音透着沙哑和慵懒,从听筒传过来,带了点失真,还抓耳,听得屈词恨不得当即化身柳下惠。   屈词:“理解你们职业选手的辛苦和日夜颠倒的作息,但现在都快已经六点多了,你家家宴晚上八点准时开始,你是不是也该捯饬一下,准备出门了?”   骆雪城这边还没答话,屈词倒是先听到了谢媛的叫喊,他对着骆雪城道了声等等,然后捂住手机听筒出了房间,大声应道:“在呢在呢!怎么了?”   谢媛不知道他正在和骆雪城打电话,指了指跟在身后的秦之艺道:“你在楼上干什么呢?赶紧下来!你秦阿姨找!”   屈词从二楼栏杆探出头,果不其然在谢媛背后看见了个穿着旗袍身姿绰约的女人,女人长发挽起,头上别了根木簪子,耳朵上戴了副珍珠耳环,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头装饰,不过看着倒是素雅又恬静,很有古典美人的味道。   尤其是那双眼睛,虽然眼神和骆雪城有着千差万别,可仔细观察的话,就能看出眼型简直是如出一辙。   这还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屈词第一次正面见到秦之艺,就连上次骆雪城答应回家吃饭的消息,都是屈词告诉了谢媛,再由谢媛转达给她的。   不过与此同时,他对骆雪城出众的外貌也有了几分了然,毕竟有时候继承这个东西,真不讲道理。   “秦阿姨,您找我有事儿吗?”小少爷乖巧地下楼,并露出了个相当乖巧的笑。   要知道陶柚虽然是个骄纵小少爷,不过骄纵也分场合,在一堆狐朋狗友面前,他要多骄纵就有多骄纵,但面对长辈时,他要多乖巧就能有多乖巧。   秦之艺对他笑笑,问道:“小柚,你妈跟我说,你和雪城是很要好的朋友,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说实话,用很要好的‘朋友’来形容他和骆雪城,的确不太相配,毕竟他们可能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为亲密至极的同床人,朋友二字放在他们之间,实在过于肤浅。   但长辈嘛,思想难免会有点老旧,这种事不能一蹴而就,尤其骆雪城还没完全回到宋家,他可不能保证他和骆雪城出柜后,宋家人不会当场炸裂。   “秦阿姨您有什么话就直说,没关系的。”见秦之艺欲言又止,屈词冲她笑笑,语调带着安抚。   秦之艺踌躇半晌,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你说他要回来吃饭,可都这个点了,也没点消息,要不你帮我打个电话问问雪城,看他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派车去接他?”   听到这话屈词也没有多少惊讶,说实话陶宋两家虽是世家,不过长辈和小辈的相处其实也不怎么说,秦之艺突然上门来找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是为了骆雪城的事儿。   “您别着急,我这不正跟他通着电话呢,我帮您问问。”屈词扬扬正在通话中的手机,然后又问骆雪城,“你什么时候出发?要不要派车去接你?”   由于小少爷捂着听筒,骆雪城没有听清两人的交谈,不过就从那隐约几句言辞,他也能听出和小少爷交谈的人是秦之艺,而根据小少爷的问题,脑补出完整对话也不是什么难事。   讲真的,骆雪城在得知自己是宋家真少爷时,还真期盼过,不过他期盼的并不是宋家的荣华富贵,而是父母。   他幼年吃了无数苦,也没获得多少亲情,尤其是那个女人再婚后,他就再也没尝过亲情的味道,是以得知他亲生父母还在世时,骆雪城真的很激动。   直到第一次回宋家吃饭后,那份激动就彻底成了荒凉。   他坐在宋家的餐桌上,用着几千上万的碗具,吃着那说是月薪十来万的大厨做的饭,听着宋家父母小心翼翼的问候,看着宋伊兄友弟恭的虚伪,说不会和他争抢什么。   那对夫妻说他和宋伊都是他们的孩子,他们不会厚此薄彼,说希望他能把宋伊当成真正的兄弟,说以后属于他的东西永远属于他,还说了很多很多,然而在骆雪城眼里,看到的只有陌生。   他们可以和宋伊相处得无比融洽,一举一动都透着家庭的温馨,可对于他,却满是陌生和拘谨,好像他和他们不是血脉相连的亲人,而是一个来打扰他们天伦之色的不速之客。   那一天骆雪城就看出来了,那对夫妻与其说是他的父母,倒不如说是宋伊的父母,比起找回亲生儿子的喜悦和激动,他们在他面前展现出来的,更多的是担忧和害怕,担忧他会仇视宋伊,害怕他容不下宋伊。   饶是骆雪城见惯了人世冷暖,那一刻心还是狠狠痛了一下,他的确是吃了很多苦没错,可这些年来也算是出人头地,不愁吃穿,诚然比起宋家,他赚得钱算不上多,但也够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说白了,宋家于他来说可有可无。   那天那顿饭是骆雪城这一生吃得最痛苦且最不自在的一顿饭,他最后告诉那对夫妻,说不用他们替宋伊在他这儿说好话,宋伊也不必违心跟他玩什么兄友弟恭,因为从始至终他都没打算回宋家,还说反正他也过了这么多年没爹没妈的日子,他们大可以当做不知道抱错这件事,就当从来没生过他。   那些都是真话,骆雪城也的确没有打算再去一次宋家。   要不是小少爷磨他,心里稀罕小少爷,他说什么也不会答应小少爷回来吃饭,而且早从在听筒里辨认出秦之艺的声音时,就挂了电话。   骆雪城言而有信,然而今天他过得不太顺,心情也不是很好,一想到这种情况下还要回宋家看宋家人展现浓密亲情,心里就宛如吃了无数只苍蝇,瞬间开始反悔:“不用那么折腾,我不去了。”   屈词拔高了语调:“不去了!?为什么不去了!?之前不是说的好好的?”   小少爷的惊诧写了满脸,秦之艺原本就紧张兮兮地盯着他,听他说出那话,顿时就急了:“怎么不来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小柚你问问他,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没有为什么。”骆雪城语调淡淡,“反正他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就行了,没我更好,要我在桌上,怕是又得说出点什么难听的话,到时候又闹得难以收场,何必呢?”   夏末的天黑得比较晚,六点多太阳依旧挂在天边,橘黄色的日光透过窗户撒进屋,将整个天花板都渲染成了暖色调。   骆雪城翻了个身,躺平后盯着天花板,丝毫没察觉自己的话好像在撒娇,更掺杂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屈词沉默一瞬:“真的不想去吗?”   骆雪城淡淡应了声:“嗯。”   屈词看了眼自己面前满脸焦急的秦之艺,对她张张嘴,说了句无声的抱歉,然后拿着手机又上了楼,进房关上房门,他问骆雪城:“我回房了,说吧,发生什么事儿了。”   小少爷笃定的语气逗乐了骆雪城:“什么发生什么事儿了?说了什么都没发生,就是不想去了。”   屈词翻了个白眼:“骆雪城你骗鬼呢?你刚才那声音,明明都难过得要哭出来了似的,你跟我说什么都没发生,你觉得我信吗?”   骆雪城:“???”   骆雪城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起来:“不是,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要哭了?胡说八道也得有个限度吧?”   屈词连连点头,语调极其敷衍:“嗯嗯嗯,对对对,你说什么都对,所以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吗?我跟你说小少爷都是有脾气的,你识相点,不要让我严刑逼供,否则到时候场面一度变得血腥,就不好了,知道吧?”   小少爷拿腔拿调的模样还怪可爱,骆雪城忍不住就嘴角上扬,他不是个喜欢倾诉的性子,这么多年来有事都一个人扛,可不知道怎么地,今天却破天荒地有了倾诉欲,都没让小少爷再逼问两句,他就跟倒豆子似的,把发生的一切都交代清楚了。   屈词听完全程,突地就想起了故事线里骆雪城那个打假赛的队友,他眯了眯眼睛:“他是不是全程都不怎么听你指挥,而且还喜欢和你对着干?”   骆雪城笑笑:“倒也没有你这说的这么夸张,估计就是不太服我。年轻选手嘛,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我像他这么大时,比他还横,新队伍总要磨合一阵子,都正常。”   “你别跟我说这些万金油似的话,反正我觉着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自己多注意一点,别到时候被人背后捅刀了还不知道。”屈词不确定这个卫右到底是不是骆雪城队伍里那个打假赛的人,但既然现在有不合的苗头,多注意一点总没坏处。   “哟,小少爷脾气还挺冲。”骆雪城啧啧两声,调侃道,“怎么?难不成心疼我了?”   屈词:“是啊是啊,心疼得要命呢!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出发?”   骆雪城:“……”   小少爷回答得太快也太理所当然,他一时都不知道是该先质疑对方那句心疼的真实性和含金量,还是先吐槽在听完他的悲惨遭遇后,对方还要他回家吃饭的残酷行为。   算了。   小少爷不任性,还能叫小少爷吗?   骆雪城叹口气:“出发不了,西装都没了,还怎么出发?”   屈词不以为然:“不就一身西装么,整得好像多大事儿一样,你在你们基地等着,我开车来接你,顺便带你去置办行头。”   骆雪城:“???哈?”   屈词一边往外走一边叮嘱:“半个小时到,你好好收拾一下。”   骆雪城:“不是,我说了不去,你别……”   屈词:“算了,你不收拾也行,一会儿我带你去我妈常去做头发的店给你做个造型,保你彻底改头换面,帅得惊天地泣鬼神。”   骆雪城:“???”? 第十九章 骆雪城的原定cp   WG是个豪门战队。   背后的老板就是那种天天拎着钥匙串收租,一天收一户都能收个半年的包租婆。   没错,WG的大老板是女人。   这位包租婆做战队的原因也很有几分悲情戏的色彩。   她以前交了个男朋友,男朋友就是WG战队PUBG分部最早一批的职业选手,年纪也比她小十岁,当然那时候的WG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战队,并不是什么豪门战队。   总之年龄原因加上职业特殊性,包租婆家里并不同意两人的恋爱,还数次要求包租婆和男孩分手。   包租婆自然不愿意,她和男孩是真心相爱,男孩对她也是掏心掏肺的好,外人嘲笑男孩说他吃软饭,可实际上他们在一起时,男孩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家世。   他们在一起后出门约会,男孩从没让她掏过一分钱,还经常给她买化妆品和衣服,零食更是数不胜数,可以说男孩一个月的工资有三分之二都花在了她身上。   包租婆自然也拒绝过,可男孩说男人养老婆天经地义,她是他的老婆,他就乐意给她花钱,他还说等他拿了世界冠军,就在全世界面前向她求婚。   后来这段关系被包租婆的家人知道,他们并不想自己女儿跟小男生混在一起,而且还是打游戏的小男生,一看就没有前途可言。   他们约见了男孩,用了霸道总裁文里最俗套的招数——拿钱逼男孩离开包租婆,男孩自然不愿意,他当着包租婆家人的面,说他是真的爱包租婆,发誓说会对她好,只求他们不要让他离开她。   少年人的誓言真挚又热烈,感情发人肺腑,自然是打动了包租婆的家人,他们说给男孩一个机会,如果他真能做到拿世界冠军,而后在那样宏大的舞台上对包租婆求婚,就不再阻止他们。   雨过天晴,暖阳初露,这段爱情看似迎来了曙光,实际却走在了毁灭的倒计时上。   男孩那时是WG的队长,实力强劲的他一如现在的骆雪城,是无数粉丝心目中的神,那一年他带领队伍从常规赛起步,一路打到四强赛。   那一届的四进二不在国内,包租婆作为家属和粉丝,自然跟着战队一起出了国,四强赛开赛的前一天刚好是包租婆的生日,教练特意给男孩放了一天假,让他陪伴包租婆过生日。   意外就在那一天发生,跟所有玛丽苏言情故事里的恶俗套路一样,男孩在给包租婆买蛋糕时出了车祸——司机酒驾,车速飙到了一百以上,男孩当场死亡,连救护车都没能等到。   那一届PGC,WG失去了最强的王牌,换上了替补,而骆雪城临危受命,担起了队长一职,带着队伍继续前进,极其艰难地将WG推进了总决赛,最后在总决赛以一分之差,卫冕冠军。   场馆里金色雨落下,WG的队员们站在一起为冠军捧杯,采访时,骆雪城作为队长没说任何感谢的话,他只是抱着男孩的队服,拿着男孩早就买好的钻戒,替他在全球观众面前,向包租婆求了婚。   男孩的队服背后印着自己的ID,而胸口的位置,却是包租婆的名字,那是男孩一针一线自己绣上去的。   那一年,包租婆抱着心爱之人的遗物坐在场馆里,当着全球观众哭成了泪人,看台上的观众也陪她哭成了泪人。   然而这份感情动人归动人,还是拦不住资本抽身的速度,毕竟那会儿的WG是个小战队,最大的王牌逝去,剩下的队员们都不够成熟,还有刚提拔起来的新人,赞助商们纷纷撤资,老板也没有钱养。   眼见着WG即将面临解散的下场,包租婆大手一挥,直接买下了整个俱乐部,成为了WG最大的老板。   包租婆说,WG是男孩的家,也是他的梦想,她不能眼睁睁见着心爱之人的梦想就这么散掉。   她养着WG,养着那群和男孩一起打过比赛的选手,养着他们之间共同的关于男孩的回忆,直至今日。   现如今WG在骆雪城的带领下拿了五连冠,各路赞助商数不胜数,WG也成了国内最大最豪门的俱乐部。   咳咳,话题扯远了,总而言之尽管现在WG有钱得不能再有钱,但包租婆为了保留关于男孩的记忆,这么多年都没迁过基地,里面的装修甚至都没换过。   屈词定位了WG的基地,但是导航显示位置到了,他却怎么都没找见大门入口,在马路上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停车打算给骆雪城去个电话时,后面传来了鸣笛声。   屈词从后视镜一看,只见后面停了辆黑色宾利,车主是个短发女人,鼻梁上架了副黑色墨镜,气质又飒又美。   此时短发女人的眼神如何屈词不得而知,不过从露出的那半张脸看,想必心情不太好,就在屈词猜测时,女人又按了两下喇叭,打开车窗对他喊:“前面的挪一下,别挡着道儿。”   屈词倒是想挪,但这一块儿的路都不怎么宽,还真不好挪,他回头对女人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我对这一块儿不太熟,您等等,我看看哪儿适合错车。”   这边离市区有相当一段距离,加上附近也没有什么大型商场,除了住在这儿的居民,基本都没有人来,女人看着屈词,问:“你看着脸生,来这儿找人?”   屈词点头,转头一寻思这个飒美姐姐看着对这一块好像挺熟,问问路也不错:“姐姐,您知道WG基地在哪儿吗?我定位看着是在这儿,可半天都没找见大门。”   女人眉头微挑:“你找WG基地干什么?你是WG的粉丝?”   小青年脸嫩嘴乖,看着就讨人喜欢,而且还开着骚包的红色兰博基尼,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少爷,她倒是很乐意指路,然而这年头什么人都有,万一对方是WG的黑粉或是私生粉,她要指了路,酿成点什么惨剧,就不好了。   屈词认人本事在线,飒美姐姐气质不凡,加上那俨然把WG当自家的语气,可能是WG的高层也说不好。   屈词想想说了实话:“我找骆雪城,之前跟他打电话约好了说来接他,但没想到这里的路这么复杂,给我绕晕了。”   女人很是意外,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回见着这么可爱的小男生来找骆雪城,她将墨镜往下扒拉了点,两眼睛在屈词身上晃了半天,又想起最近骆雪城闹得沸沸扬扬的身世,忍不住问道:“你跟骆雪城什么关系?他家里人?”   屈词咧嘴笑:“虽然我很想承认,可就目前来说,我的确不是他的家里人,不过以后是不是,还真说不好。”   女人听着他这弯弯绕绕的话,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止不住也有点乐:“行,我明白了。前面有个地儿能错车,你在那儿给我让个道,然后跟着我开,我带你去WG基地找骆雪城。”   有了女人带路,屈词很快就到了WG基地内部,下车时他从车里拿了不少吃的,女人见他大包二包都快提不下,就帮了把手:“你这也是给骆雪城带的?”   屈词摇头:“不是。”   女人意外:“不是?难不成你在WG还有其他认识的人?”   屈词再次摇头:“我就认识他一个,这些都是给他队友带的,总归是第一次上门,不能空着手嘛,但太贵重的东西也不合适,而且他们平时训练辛苦,带点吃的刚好。”   女人目露赞赏:“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还挺会做人。”   女人到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基地,罗子默第一个冲出来,齐文耀紧跟其后,见女人提着不少吃的,罗子默顿时乐开了花,边接过边笑:“姐,你说来就来,怎么还带这么多吃的?整得多见外啊!”   见两弟弟抱着袋子翻,蓝卓笑着往旁边一站,将身后的屈词露出来:“虽然平时我也总给你们带吃的,但这回还真不是我,是他。”   罗子默和齐文耀齐齐看向屈词,四只眼睛里写满了大大的疑惑,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读到了相同的情绪:这个好看的弟弟我没见过!   蓝卓见他两懵逼,解释道:“严格来说,你们能有这些吃的,还是托了人雪城的福。”   雪城二字让屈词颇感意外,眼神微动。   罗子默更懵了:“这怎么又托了队长的福了?这小弟弟是谁?队长的粉丝吗?”   “什么粉丝?有粉丝混进基地了?”屈词刚想开口,骆雪城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二楼楼梯口,看到蓝卓,他对蓝卓点了个头问好,“卓姐。”   “卓姐???!”屈词瞬间瞪大了眼,声音都有点劈叉。   倒不是他大惊小怪,着实是因为女人的身份惊到他了!   要知道在原本没被入侵的世界线里,被骆雪城叫卓姐的女人,可是骆雪城的官定cp啊!!   卓姐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陷在里面出不来,而这个爱情是骆雪城的前任队长,是以卓姐总是透过骆雪城看前任,骆雪城也因为队长的情谊对卓姐照顾有加,而且这个卓姐有钱有颜,在骆雪城回归宋家的路上没少添砖加瓦,最后自然终成眷属,是典型的双向救赎故事。   但被入侵后的世界线,卓姐一生都没能走出那段爱情,自然对骆雪城也没有照拂。   虽然屈词知道现在他进行的是被入侵的世界线,可碰到想泡的男人的原定cp这种事!还是很令人难以接受啊!   而且一想到他们之间可能已经有了情谊……就更加难以接受了啊喂!   蓝卓有些意外:“小朋友认识我?”   骆雪城先前没仔细看,这会儿才注意到大厅还多了个人,当目光触及到那人的面孔,骆队长的淡定顿时喂了狗:“陶柚!?”? 第二十章 我掏心掏肺的对象是你   罗子默和齐文耀属于这个话题的编外人员,毕竟他们再有脑洞,也不会知道屈词为什么听见骆雪城叫蓝卓‘卓姐’时会那么意外,更不会知道骆雪城为什么看见屈词时会大惊失色。   还能怎么说呢?   就别问。   问就是爱情。   纯纯的爱情。   骆雪城的反应有点让蓝卓始料未及,她看看屈词,又看看骆雪城:“你们两……不是约好了吗?”   骆雪城:“……”   没约好啊!小少爷压根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单方面宣布来接他后就挂了电话,他就算要反驳也地儿反驳去啊!   后来他想,WG基地这么偏,不是住在周边的住户,外人来开着导航都找不到大门,反正小少爷也没来过,到会儿自己找不见基地,估计就罢休了。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小少爷竟然能遇见蓝卓,还跟着蓝卓一路直行,不仅找到了基地大门,甚至直接到了客厅!   屈词靓仔无语。   蓝卓惊讶能理解,可骆雪城在惊讶个什么劲儿?   他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对着骆雪城眯起眼睛:“骆队长,我承认我们约好的是半个小时后见,而现在距离我们约定的时间也的确差了那么一小许,可你们基地大门太难找,我多花了点时间也情有可原,但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你这一脸宛若出轨被原配撞见的心虚表情是怎么回事?”   罗子默:“???”   齐文耀:“???”   罗子默的联想能力一直在线,根据目前为止这寥寥几句对话,他提取出了最关键的一个字——约。   约这个字可以组成很多词,比如说约定,又比如说约会,很显然面前这个头发丝儿都透着精致好看的青年就是在表达这样的意思,而他们队长这两天的约会对象只有一个——   “小少爷!?”罗子默瞪大双眼,终于猜出了来人的身份,“你是小少爷!!?”   屈词:“???”   怎么他现在已经出名到如此地步了吗?   而且小少爷难道不是独属于骆雪城对他的爱称吗?怎么连他的队友也跟着一起叫?   少爷二字充满等级层次感,古时候那些大家族的男丁,就会被尊称为少爷,到现代社会后,少爷这个称呼几乎只存在于两种地方,一是极其富贵的世家,至于这二么……自然就是白马会所那种地方。   当然这两种少爷本质上就截然不同,更别说自身气质。   骆雪城第一眼见着陶柚时,脑子里就不自觉地浮现出了少爷二字,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子,一举一动都带着钱堆出来的优雅高贵,浑身上下更是充满了钱的味道,和他这种从底层混出头的,压根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等和陶柚吃了饭,又聊了一顿后,骆雪城的脑子里的少爷二字前就多了个叫‘小’的前缀。   至于区别……自然是后者比前者要多出几分亲昵。   骆雪城叫陶柚小少爷,叫着叫着就带了宠,他想陶柚是陶家的少爷,但却只会是他骆雪城一个人的小少爷。   这个称呼背后意味着什么罗子默当然不知道,他此时此刻正在为自己猜中屈词身份的机智点赞,并且当即放下了手里的一干零食,迅速蹦跶到屈词面前,一边绕着屈词转一边絮絮叨:“难怪队长要叫你小少爷,你看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我说你是来找队长的吧?我跟你说幸好你来了,不然队长今天都打算放你鸽子,翘掉你们两的约会!你说过分不过分?”   屈词:“……约会?”   他有点懵地看向骆雪城,约会,什么约会?约什么会?他什么时候要跟骆雪城约会了?   “罗子默你给老子闭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就不要说话,老老实实当你的哑巴去!”瞅着小少爷要解释的表情,骆雪城恨不得拿针线把罗子默的嘴巴给缝起来,这要是私底下,他怎么逗着陶柚怎么胡说八道都无所谓,但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能承认说小少爷压根没说要跟他约会,是他自作多情单方面把今天的会面定为约会吗?   那势必不能。   骆队长虽然大多时候都不要脸,但也不是完全不要脸。   “我怎么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了?”罗子默心大得能装下鲸鱼,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正站在怎样的风口浪尖上,还越说越起劲,“我这说的这都是实话!你就是想放人家小少爷鸽子……唔唔唔!”   齐文耀一眼就看出了自家队长想杀人灭口的心情,他赶紧上前捂住罗子默继续胡说八道的嘴,阻止了罗子默继续找死的行为,至于罗子默对他怒目而视的眼神,他就当做没看见。   罗子默现在不了解他的用心良苦,以后一定会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也会对自己救了他一条狗命而感恩戴德。   齐文耀笑:“那什么,队长你该约会的就约会去,我还得和罗锅去双排训练呢,就先撤了。卓姐你也是,如果有什么事儿的话就来训练室找我们。”   蓝卓摆摆手:“行,去吧。”   齐文耀一手薅着罗子默,一手提起屈词买的零食,直直地往训练室方向走,最后还不忘对屈词表达了感谢,“还有谢谢小嫂子给带的零食,等啥时候有空,让队长把你带给我们认识认识,再见。”   屈词:“???”小少爷就算了,小嫂子又是什么鬼?   罗子默的身影消失,骆队长瞬间舒畅了,果然还是他们耀仔会说话,听听那声小嫂子叫得多上道!   蓝卓看出骆雪城和屈词之间亲昵又暧昧的氛围,也没想法在这儿当电灯泡,对两人摆摆手道:“耀仔说得对,你两该约会就约会去,还有既然在一起了,雪城你就找个时间把人介绍给大家伙儿认识认识,藏着掖着算什么回事?行了,去吧。”   说罢蓝卓就上了楼。   骆雪城也不意外,到现在许诺已经死了快六年,然而蓝卓还依旧活在过去,基地里那间属于许诺的房间一直都在,装潢和物品都保留在许诺生前住时的样子,蓝卓每个月都会过来住两天,穿着许诺生前穿过的衣服,用着许诺生前买的床单被罩,睡在那张许诺曾睡过的床上,就好像许诺还陪在她身边一样。   他们都劝过她,要她向前看,不要活在过去,然而这么多年过去,包租婆从当初只收租的社恐变成创业成功拥有几十亿资产的女强人,不论面对谁都能侃侃而谈,事业钱财人格魅力,该有的她都有了,也的的确确往前看了,只是这其中不包括爱情。   她跟他们说,她的心和她的爱情一齐死在了异国他乡的那个夜晚,她可以往前走,可以向前看,可以好好生活,但她不能忘记许诺,任何人都不能让她忘记许诺。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骆雪城自个儿没尝过爱情的味道,也不明白蓝卓为什么那么执着于一个死去的人,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只要自己觉得舒服,别人的确没什么资格干预。   所以他挺尊重蓝卓的选择。   目送完蓝卓上楼,骆雪城回头看见依旧站在原地的陶柚,小少爷今天穿得很正式,西装三件套,刘海也抓了开来,三七分露出白洁的额头,光是看着就讨人喜欢得紧。   骆雪城脑袋里突地就冒出了一个诡异的想法,如果小少爷死了,他会和蓝卓一样,困在回忆里一辈子吗?   这个念头刚出现就被骆雪城自己给否决了,这好好地没事儿咒别人死做什么?况且他目前对小少爷顶多算是好感,还说不上爱情,更别说是蓝卓和许诺那个层次的爱情。   屈词对骆雪城对上眼,下巴微抬:“我说骆队长,你能解释一下,好好的回家吃饭,为什么突然就成了我们要约会吗?”   人已经清场,骆雪城也无所谓面子不面子的了,咧嘴一笑道:“回家吃饭这么痛苦的事情,不找个甜蜜的由头包装一下,谁有动力去啊?”   屈词:“???”   屈词笑了:“国家都说了不信谣不传谣,粉碎谣言从你我做起,你这倒好,还成了谣言传播机了?”   骆雪城耸肩:“说说而已,反正又不是真的,有什么要紧?”   屈词突地从西装口袋里摸出根棒棒糖,剥了糖纸塞进他嘴里,笑得眉眼弯弯:“谁说不是真的,看在你这么乖答应回宋家吃饭的份上,我就奖励你一个约会吧。”   骆雪城不爱吃甜食,尤其还是棒棒糖这种小孩子吃的玩意儿,这要搁在以前,他非得吐出来不可,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地,不仅没吐,甚至还觉得那味道很好。   甜中夹了一丝丝的酸,有很浓郁的菠萝味。   用舌头将那根棒棒糖顶到口腔另一边,骆雪城心里有些开心,但话一出口,就有点欠揍:“就因为我答应你回宋家吃饭,你就跟我约会,我有点好奇,宋家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这么掏心掏肺的?”   屈词到底也看了骆雪城这么久直播,还混在他的老婆粉里,多多少少知道这人有那么点嘴硬心软的意思,还别扭,这会儿看着嘴硬,实则心里开心着呢,不然也不会含着不喜欢的棒棒糖不吐了。   屈词想着打了记直球:“你猜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其实我掏心掏肺的对象并不是宋家,而是……你?”? 第二十一章 我乐意给你花钱   临近宋家家宴开始之际,屈词没再多说什么,而是拽着骆雪城直奔他停在屋外的车而去,期间骆队长挣扎着想要回房换下自己的短袖短裤以及拖鞋板儿,无奈全被镇压了。   小少爷原话:给了你时间准备,你还穿成这样子,看来这就是你准备后的结果,那就这么着吧。   骆队长挣扎无果,也就只能认命了。   他倒是可以用强的,生拉硬拽地把拉着他的小少爷带上楼,再换身装备,可转念一想小少爷细胳膊细腿,万一被他给拽疼了弄伤了……骆队长光是想想都无法接受小少爷受伤的样子,遂放弃了强硬手段。   骆队长自以为做出了巨大牺牲,但其实换不换对于小少爷来说,真没什么区别,因为就算他穿得再人模狗样再帅,一会儿也得被小少爷带去重新改造。   俗话说一切从头开始。   改造骆队长,自然也得从头开始。   宋家是个豪门世家,而且还是祖上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豪门,加上宋家先祖有不少还娶了学识丰富的官家小姐,后人里也不乏钻研学术的知识分子,所以跟那种半路出家的暴发户相比,家庭底蕴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这也就导致宋家人多多少少有点清高,很注重颜面。   骆雪城混电竞圈,又是从黑网吧里混出头,身上大大小小的毛病一堆,不仅如此,他还染了个红绿参半的头,这些在宋家人眼里,那都是属于上不得台面的类别。   屈词直接把骆雪城带到了谢媛经常做头发的发廊,进去前他还特意给谢媛打了个电话,要了谢媛的会员号,无他,这家发廊只服务会员,不是会员,管你出多少钱,都没法进去。   谢媛估计是特意打电话说了一下,屈词都没用得上会员号,里面就出来了个类似于管理级别的造型师,把他和骆雪城迎了进去,还特别恭敬地问他是要剪头发还是做造型。   屈词把骆雪城往那造型师面前一推:“把他好好收拾一下,头发染黑,至于造型你们比较有经验,怎么帅怎么弄,最好是帅得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个富家贵公子。”   骆雪城:“???”   比起骆雪城的满头问号,造型师倒是很淡定,毕竟从业这么多年,他什么顾客没见过,而且能在他们店消费的客人,说句本身就是贵公子也不为过。   眼见造型师要带着他去洗头,骆雪城紧急叫了停:“去吃个饭而已,收拾一下我能理解,但染黑是不是过了?人都是念旧情的高等动物,我这一头红绿毛跟着我这么久了,没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我那群粉丝还靠着这个配色认我呢,染黑真不合适。”   造型师闻言自然是停下了步子,骆雪城不愿意做,他也不能逼着骆雪城做,只能下意识地看向了之前发话的屈词。   屈词没说话,只是静静瞅着发出拒绝之语的骆队长,然后眯起眼睛重复他的话:“念旧情?”   “没功劳也有苦劳?”   “粉丝靠配色认你?”   小少爷每问一句就朝骆雪城走近一步,几问过后,他已经站在了骆雪城跟前,纵使比骆雪城矮了不止一个头,但小少爷气势却不让半分,他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骆雪城,再次发问:“你是真念旧情,还是不想染?嗯?”   骆雪城被问得有点顶不住。   说什么念旧情,粉丝靠头发认人,那都是他随口胡诌出来的废话,他就是不想染。   凭什么?   染什么颜色的头发,做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兴趣爱好,那都是他自己的事儿,和宋家人有什么关系?   上次他回宋家,就被宋伊挑起过这个话头,说要他放弃电竞,染个黑头发,回宋家的公司发展,那对夫妻也随之附和,话里话外都充斥着挥不去的优越感,就好像他打电竞染头发是什么极其低贱的事儿一样。   骆雪城并不想回宋家,也并不想为宋家改变自己什么,发色乍一看好像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就等于改变的开始。   他可以答应屈词回宋家吃饭,但这其中绝对不包括对宋家人的讨好,至少在他眼里,宋家人不是他的亲人,只是一群流着相同血脉的陌生人罢了。   而且撇开血缘不谈,他们就是陌生人。   “行吧。”骆雪城的短暂沉默给了屈词答案,他想让骆雪城染黑发,也只是因为黑发看起来更加稳重,但如果骆雪城本人不愿意,他也没必要硬逼。   他对造型师道:“那就不染了,左右我们时间也不是很够,除了不染头发,其他要求照旧,你没问题吧?”   造型师笑着点头:“陶少放心,我们会尽力满足您的要求。”   在造型师的魔力双手下,骆雪城很快就新鲜出炉,其实也没做什么特别的处理,就是将头发剪短了一段,然后让以前泾渭分明的红绿不再那么分明,骆雪城以前染头发时是中分,一边红一边绿,造型师处理完后,就变成了四六,看着清爽不少,也帅气不少。   屈词很满意。   骆雪城本人也很满意。   他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最后伸手拍了拍造型师肩膀,掏出手机道:“发型我很满意,怎么给钱?VX还是ZFB?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来他们这儿消费的都知道店里规矩,还是头一回有人问怎么给钱这个问题,造型师不由得露出了带有些许尴尬的笑,他正想解释,陶家少爷就在他之前开了口:“您可快歇着吧!人这里是会员制,钱从会员卡里扣。”   骆雪城:“???”   骆雪城:“我哪来的会员卡?难不成现场办一个?”   屈词翻白眼:“没打算让你掏钱,我借了我妈的会员卡,钱直接从她卡里扣。”   说完他对造型师点点头,而后拉着骆雪城就往店外走:“赶紧的,还得给你置办身新行头,再这么墨迹下去,我看八点肯定是回不去了。”   骆雪城有意见,就算被塞进副驾驶,车子又重新上路,甚至到了西装店,被按着试了好几身西装,他嘴里还在逼逼叨叨:“那不行,你妈给你花钱天经地义,但我跟你妈不熟啊,怎么能平白无故花她的钱呢?要不你把你妈的VX给我,我给她转账过去,不然这多不好意思。”   屈词听了一路,已经可以熟练地运用左耳进右耳出这项技能,选好西装,他又给骆雪城挑了条领带。   骆雪城还在碎碎念时,突然发现小少爷不知道什么正给他系领带,那双手从他的脖子绕过去,又回到胸前,从他的角度,可以完全将小少爷的脸尽收眼底。   陶柚这个小少爷在骆雪城眼里看来是青涩的,就算他穿着西装,就算他只比自己小两岁,可骆雪城也从不认为他是男人。   但就在这一刻,在陶柚认认真真且游刃有余地给他系领带时,骆雪城直观地感受到了小少爷身上那一丝属于男人的魅力。   心跳的声音渐大,骆雪城突地就想起了还在基地时陶柚说的那句话,他说他掏心掏肺的对象不是宋家,而是他骆雪城。   平日里骆雪城骚话连篇说个没完,但唯独在陶柚说完那话后,没有搭腔,因为他根本不信。   可现在他却又开始质疑,万一呢?   他想万一陶柚说的……是真的呢?   “这就不说了?”屈词给骆雪城系完领带,发现后者沉默,微微挑了挑眉,“我还以为你能一直念叨下去呢。”   骆雪城喉头滚动两下:“说,怎么不说了?就是嗓子有点干,歇会儿再说。”   屈词笑着翻了个白眼,没理他,而是给他整理了下西装,然后掏出张卡递给一旁的导购:“就这套了,直接从卡里划款吧。”   骆雪城:“???”   骆雪城:“不是!我自己有钱!不用你替我买!”   屈词没理他:“你那点打比赛的钱,还不够我一个月的零花,自己留着用吧。”   骆雪城拉住他的手,脸色有些沉,语气也算不上好:“陶柚,我骆雪城是不怎么富裕,但从不吃嗟来之食,你不用拿这些东西来可怜我,我不会对你产生任何感激之情,相反,我只会觉得被侮辱了。”   被连名带姓地叫,屈词也没表现出一点点的惊慌,他没理会骆雪城,而是反客为主握住骆雪城的手,牵着他跟导购去付了款,签了单。   这套西装价格比起骆雪城之前自己买的那身不遑多让,都是死贵的那种。   然而骆雪城却一点开心不起来,直到重新坐回副驾驶,他脸还臭着,跟个活阎王似的。   屈词伸手戳了戳他脸,笑着解释:“第一,我没有可怜你,我也没侮辱你。”   “第二,你在发廊花的钱,虽然是从我妈卡里划的,但那个数目是多少,我会原原本本给我妈多少,四舍五入你花的是我的钱。”   “第三,给你买西装也是我乐意,我知道你不愿意回宋家,是因为我才答应回去吃饭,既然你都勉强自己做了不喜欢做的事,那我花点钱算什么?更何况把你打扮得帅气脱俗,到时候宋伊看见肯定要闹心,他闹心我就开心,只要我开心,花点钱算什么?”   “第四,谁说我是免费给你花这些钱的?现在是我给你花,但等下次约会,可就是你花了,明白吗,骆队长?”   说着屈词深吸一口气:“最后,我向你隐瞒了一些事,这些事可能导致你回宋家后,会从身到心地感到不悦,所以给你花这些钱,也算是提前补偿。”? 第二十二章 我想让你做我的人   骆雪城在听着小少爷说第一的时候嘴角就翘起来了,到第二第三第四时,那上扬弧度都快和太阳穴齐平了,直到最后那点一出口,骆队长脸上的笑立马僵住。   “你瞒了我什么?”骆雪城的唇角拉直,整个人又恢复成了怨种状态。   一会儿笑一会儿拉脸,你搁这儿表演川剧变脸呢?   屈词有点想笑,但骆雪城的表情着实很臭,那黑溜溜的眼珠子盯在他身上,一晃不晃,跟秃鹫似的,一股强大的怨念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活像是被妻子背后捅刀的可怜丈夫。   怨气实在太浓烈,屈词还真有点不敢笑,他迅速咳了两嗓子,把所有跟笑有关的情绪都锁进了盒子里,然后坦诚相待:“其实这次宋家找你回去,并不只是单纯吃一顿饭,准确点来说,这是宋家的家宴,宋叔叔秦阿姨想要借此为你正名,把你按上宋家的族谱。”   果不其然,在听完这话后,骆雪城的脸色就更差了,前一秒的送葬脸瞬间进化成上坟脸。   他脾气真不怎么好,只不过在小少爷面前藏起了刻薄尖锐的那一面,他喜欢和小少爷说话,也喜欢逗着小少爷,偶尔还能忍受小少爷在他头上蹦跶撒野,可事情牵扯到宋家,他心底的不爽就雨后春笋般地冒出了头,压也压不住。   “你知道我不喜欢宋家,也知道在宋家吃饭会让我不舒服,但你还是让我去了,当然这归根结底得怪我自己,毕竟是我答应了你要去。但陶柚,从始至终我都只打算回宋家吃饭,没打算入他们家那什么破族谱,我不稀罕,也不乐意,你兜兜转转给我下这么大一个套子,到底想干什么?”他冷冷地看着屈词,眸子泛着一层冷冽的光,“又或者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骆雪城平日里性格很是阳光,不是那种青春洋溢的阳光,而是看着浑身都有劲儿有希望的阳光,而且他说话总会带着一丝痞气,显得很是人畜无害。   但冷下脸后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眉眼冷峻,气质也变得阴郁,说话咄咄逼人,全身上下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屈词丝毫不意外骆雪城的态度。   这个人的人生过得着实不怎么顺遂,整个人生基调都贯穿着‘美强惨’三字,就那些经历拿出来,完完全全都能翻拍成一部电视剧。   从深渊里爬出来的人,大多都不会在意尊严,毕竟人在最低谷时,连生存都做不到,又何必拘泥于尊严这种形式主义?   更何况与尊严如影随形的,往往是权势。   骆雪城是个没有尊严的人,曾经为了活下去,他把自己的尊严主动踩在了脚底下,后来出头了,尊严也就回来了。   如今的骆雪城有尊严有傲骨,可以随心所欲地活,不做任何自己不想做的事,可宋家偏偏就踩在他的傲骨和尊严之上,处处彰显著存在感和优越感。   他看不起这种行为,更痛恨这种行为,理所当然也不想和这样的人为伍,所以他排斥宋家,更不想回到宋家。   因为宋家人真的太高高在上了,他们享受着钱财带来的优越感,对生活在底层的人投以鄙夷的目光,就好像做着脏活累活以及不随主流的事的那些人,完全就是社会的渣滓一样。   这种情绪在宋伊身上表现得更为出众,所以骆雪城极其不想和他同处一室,更别说牵扯到一丁点儿的关系。   宋伊都这样,把他养大的宋家……可想而知。   屈词没生气,他不躲不避地回看骆雪城,表情认真:“我没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说句不那么好听的话,你身上有什么值得我费心算计?”   “关于事业,你混电竞圈,跟我八竿子打不着一块,也没利益纠葛,我犯不着算计。”   “关于钱财,你这些年赚的钱恐怕还没我的零花钱多,就算你把你存款都给我,对我来说也不过杯水车薪罢了。”   “最后关于家世,陶宋两家是世家,家底和宋家不相上下,我是陶家板板钉钉的继承人,你却还没入宋家的族谱,你觉得你值得被我算计?”   大约是和骆雪城相处多了,屈词发现他现在和骆雪城说话特别有条理性,不论是吵架还是解释,那理由都是一条接着一条,整整齐齐地排好了序,一目了然。   对于小少爷摆出来的这几点,还真是铁证如山,骆雪城没话反驳,他沉默一瞬,而后嗤笑一声:“所以你做这些为了什么?别告诉我真的只是想搞宋伊,又或者是单纯看我不顺眼,想要借此来恶心我。”   “这话倒是真的。”屈词这回没否认,但这个不否认不知道只是单指前后者中的某一个,还是两者皆有。   骆雪城的表情更冷了。   他自认经历了无数黑暗,一颗心早就在这残酷世间磨得无坚不摧,然而胸口传出的憋闷和刺痛却在提醒着他,他并没有多坚强。   就在骆雪城心情即将跌落谷底之际,屈词又道:“我的确是真的想搞宋伊,我看他不顺眼很久了,他总觉着周围人都是傻子,而自己高高在上,充满着蜜汁优越感,还恬不知耻地玩弄人心和感情,玩鹰的都会被鹰啄了眼,他既然喜欢玩,我就让他好好玩。至于你说的看你不顺眼——”   屈词拖长音调,上半身突然朝副驾驶的骆雪城压了过去,在两人鼻尖即将相触前一秒,他拉住了动作,道:“我看人不顺眼一般都明着找对方麻烦,不会用这种给颗甜枣打一棍子的方式,因为在我眼里,他们都不配吃甜枣。”   骆雪城:“……”   小少爷隔得很近,温热的呼吸都喷在了他脸上,骆雪城很少和人离这么近,他全身细胞都叫嚣着不舒服,然而诡异的是,他并没有后撤,连微微昂头的动作都没有。   他就保持着这个近到前倾一小许就能和小少爷接吻的距离,冷掀了掀嘴皮:“哦,按你这么说,你应该看我很顺眼才对,那解释一下为什么当初电话短信轰炸我,用词造句还那么难听?”   屈词不答反问:“如果我给你打电话发信息像个痴汉一样,说,啊雪神你好帅你好威武我好喜欢你我是你的超级大粉丝——你会出来和我见面吗?”   骆雪城:“……”   别说,还真不会。   不光不会,他估计还会觉着这陶家小少爷是个变态,反手送进黑名单里去。   屈词见他沉默,于是耸耸肩,满脸都写着‘我就知道’:“所以我那叫反其道而行之。”   骆雪城还想开口,屈词看了眼时间,拦住了他的话头:“再耽搁下去就赶不上家宴时间了,我长话短说,我想搞宋伊,有你帮忙当然更好,没有也问题不大,至于我让你回宋家吃饭,不是为了侮辱你也不是为了让你恶心或是难过。”   “不管你怎么看宋家怎么不愿意回宋家,宋家归根结底都是你的家,你可以不承认,但不能否认你是宋家的血脉。换言之,你是宋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宋家的一切都属于你,我只是想帮你拿回你应得的东西。”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要,不过如果是我,我会先拿到手里,因为属于我的东西,我就算是砸了摔了不要了,也不会便宜了别人,更不会便宜宋伊。”   屈词拉开距离,做了结语:“但我不是你,没有立场帮你做决定,所以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去宋家参加家宴,上宋家族谱,另外一个是我送你回基地,今天这事儿你就当没发生过。你怎么选?”   骆雪城没着急做选择,他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帮他权衡利弊的小少爷,想从对方眼神中找到一丝欺骗的痕迹,然而小少爷表情坦荡,眸子清亮,一点儿心虚的模样都没有。   他问:“你做这些,是单纯地不想宋家财产便宜了宋伊,还是为了我?”   屈词眯着眼:“两者皆有吧,不过更多的还是为了你,你比宋伊顺眼多了,也讨人喜欢多了。”   骆雪城又问:“之前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是骗我的,还是真心的?”   屈词:“哪些话?”   骆雪城:“……约会,追你之类的。”   屈词奇怪地看了骆雪城一眼:“这有什么好骗的?”   骆雪城沉默。   几秒之后,他突地开口:“如果我说,我可以回宋家上宋家的族谱,也可以配合你搞宋伊,但代价是你得做我的人,你愿意吗?”   屈词意外地挑了下眉头,然后顶着骆雪城的注视say了no:“我觉得可能不太行。”   骆雪城:“为什么?”   “为什么?”屈词又凑近了骆雪城,还不老实地伸出了右手食指,勾了勾他的下巴,“因为谈恋爱这种事,得讲究你情我愿,要是其中夹杂了利益,就有点背离初衷了,说不定还会引发矛盾。”   “保不齐以后吵架,还会引发一场【你和我在一起到底是因为喜欢我还是为了利益】的争吵。”   小少爷勾完骆队长的下巴,又伸手去按骆队长的唇,他先是来回摩擦了两遍,接着又不轻不重地按了两下,才仿若漫不经心地继续笑着道:“但你要是说,我想让你做我的人,咱们一起谈个恋爱行不行,我觉得可以考虑考虑。”? 第二十三章 小亲怡情   小少爷一张嘴甜得要命,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活的说成死的,骆队长实在顶不住,鬼迷心窍顺着对方的话头问:“那你愿意做我的人吗?”   陶柚是个纯情的小少爷,他只喜欢过宋伊那个人渣,并为宋伊拒绝了所有桃花,从小到大没和任何同性异性有过亲密接触,其中包括牵手接吻等一系列行为,更别说和别人谈恋爱。   但屈词不一样,屈词是流连花丛的勤劳蜜蜂,他采过的蜜不知道有多少,面对感情生活和陶柚同样空白的骆雪城,他可谓相当游刃有余了。   游刃有余的屈大少顶着陶柚小少爷的皮囊,纯真与诱惑于此并存,撩拨着骆雪城本就跳得激烈异常的心脏,他道:“我觉得这个进度好像有点不对,要知道做某某的人,这句话在某种程度上等同于和某某在一起并且将自己的身体给一并给他,凡事都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感情也是,骆队长你都还没和我恋爱,就想得到我的身体,是不是有点过于流氓了?”   骆雪城真是天大的冤枉。   无论他嘴上怎么骚话连篇,内里还是个直男,在他的认识里,又或者说在他成长过程中接触到的两x关系,都是这么直来直往,不说那些肉麻至极的甜言蜜语,就简简单单一句——你愿不愿意做我的人。   愿意,那我就守着你护着你,把自己最好的东西全都给你。   不愿意,那也就算了,大家桥归桥路归路,互不干扰。   然而小少爷没说愿意,也没说不愿意,话里还带若有似无的调侃,尤其是那直白无比的言辞,叫骆雪城脸瞬间染了一层红,支支吾吾地解释:“我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你别误会!”   屈词更来劲了:“没有那个意思?你的意思是我不够吸引你,你对我也没有那种不堪入目的冲动,就想和我来一段纯精神恋爱是吧?”   骆雪城:“……”   骆雪城不是蠢蛋,如果到这儿他还不明白陶柚是故意的,那他算是白混了这么多年。   不听话喜欢恶作剧的小朋友,就该被惩罚,只有惩罚才能让他们长记性,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那不听话的小少爷,该怎么惩罚呢?   骆雪城静静盯着口若悬河的小少爷,不知不觉就被那一开一合的红唇吸引了视线,等回神时,他已经伸手托着小少爷的脸,俯身吻了上去。   S市是南部沿海城市,天黑得要稍晚些,加上还是夏末,就算已经七点多,太阳依旧还余了半张脸在外面,橘黄色的光晕染了天际,透着类似于油画的色调美。   而在这种色调映衬下的小少爷,也变得比以往更诱人,骆雪城理智在叫停,然而感性却占了上风,不仅没放开,反而加深了这个原本只停留在表面的吻。   屈词手放在骆雪城的胸口,全程只是象征性地推了一下,便忠于了自己的欲望。   在骆雪城妄想变本加厉手也放在了他腰上时,屈词终于还是喊了卡,他向后仰头,分离了和骆雪城相贴在一起的唇瓣,可骆雪城并不满足,甚至在他后撤时还追了过来。   他向后仰,骆雪城往前倾,于是刚刚分开的唇又贴在了一起。   屈词脑海里突然就浮现了那句霸总文里的经典名言——他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   “骆队长,小亲怡情,大亲……”没忍住从喉咙里闷出一声笑,同时屈词也不得已地将手横在了他和骆雪城的唇间,音调里含着戏谑,“大亲怕是一会儿得震起来了。”   骆雪城睁开眼,面前的小少爷眼眸潋滟,里面泛着一层水光,嘴也因为刚才的唇齿纠缠变得又红又艳,他呼吸急促,满脑子想得都是小少爷嘴唇有多软有多甜,根本无暇顾及别的。   同理,也没能理顺小少爷的话。   他喘了口气,半哑着嗓子问:“震起来?什么震起来?”   屈词还没真想到骆雪城能顺着他的话问下去,不过从骆队长目前这面红耳赤的反应来看,估摸着也是脑子短路,一下子没能体会他那话的言下之意。   没关系。   他屈词一向都是很通情达理的人,不明白的同学都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他肯定得好好解释解释。   小少爷噙着笑,眼睛扫过青年的下半身:“还能什么震起来,我们坐在车里,那肯定是车会震起来啊。”   “车会震……”骆雪城下意识地跟着念了句,同时顺着小少爷的目光往自己身上看,然后所有的话瞬间就卡在了喉咙里。   屈词看他这样就知道他肯定懂了,当然为了避免骆队长羞愤至杀人灭口,他很识趣的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回归了之前的主题:“既然现在你亲都亲了,那是不是得付出点代价,乖乖回宋家吃饭了?”   骆雪城能说什么?   当然是只能答应他了。   临近八点,屈词终于开车回到了别墅区。   他带着骆雪城从车上下来时,秦之艺正站在宋家大门口翘首以盼,宋伊则是站在秦之艺身后。   “雪城,你来了!”秦之艺瞅着骆雪城下车,脚步匆匆地迎了上去,眼里满是欣喜和关切。   她想去拉骆雪城的手,却是被骆雪城躲开。   “宋太太。”青年对着秦之艺微微颔首,表情冷冷淡淡,态度不卑不亢,可一举一动皆透着疏远,就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他母亲,而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一句宋太太把秦之艺钉死在了原地,也阻止了她继续想要接近骆雪城的步伐。   她嘴唇微动,看似想要说点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能说出口,只是安静地笑了笑。   谢媛看着这一幕,心中微微叹气,明明是融于血脉的母子,可站在一起时却比谁都要陌生,到底是错过了二十三年的光阴,中间还夹着一个宋伊,冰冻三尺……实非一日之寒呐。   宋伊站在秦之艺身后,看着骆雪城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他怎么都没想到,再见骆雪城,这个人居然变化这么大,说是改头换面了都不为过!   上次他第一次回宋家吃饭,穿了一身路边摊货,再加上一头红绿交错的头发,整个人像是从贫民区钻出来的小混混,穷酸低贱这种字眼更像是直接刻进了骨子里,叫人多看一眼都觉得掉价。   但今天骆雪城一改前貌,换了昂贵西装,还穿了皮鞋,明明头发还是那种混混发色,却平白多了份掩不住的贵气!无论怎么看,都令人无法将他和之前那个寒酸青年联合在一起!   这样的骆雪城,肯定会让那些宋家人眼前一亮!回族谱的事肯定也会变得顺利不少!   宋伊内心翻江倒海,眼底更是铺上了一层阴翳。   就在这时,他突然走上前,站在秦之艺身后扶住了她:“雪城你别这样,妈一直都盼着你回来,你这样她会很伤心的。”   他说得情意真切,字里行间都是对秦之艺的维护,是身为人子的关怀,细品的话,甚至还能听出几分对骆雪城的责备。   屈词差点没当场翻出个白眼来。   茶。   你接着茶。   你宋伊不开个茶艺班那真是委屈你了!   都这种时候了,还不忘给骆雪城添堵!当着别人亲妈面维护别人亲妈,叫别人的亲妈为妈妈,真有你的!   谢媛闻言也对宋伊多看了两眼。   果不其然,骆雪城脸色本来就不好看,宋伊说完那话后就更差了,他扯了扯嘴,讥讽的话都冲到了嘴边,却在眼角余光搜扫过小少爷和小少爷身旁的漂亮女人时,又咽回了肚子里。   他没说话,只是对着宋伊面无表情地勾了勾唇角,低垂的眉眼落在宋伊身上,那目光不含轻蔑,却又处处都是轻蔑。   就好像他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秦之艺回半身拍拍宋伊的手,笑笑道:“不碍事不碍事,只要雪城回来就好。”   宋伊眉头蹙起,看似不太乐意,但见秦之艺高兴,也只好跟着她笑道:“好,只要妈你高兴,什么都不打紧。”   好一个母慈子孝。   骆雪城看得都有点作呕,这一瞬间他甚至都想转身就走,省得被这一幕恶心得吐出来,可一转头对上小少爷的眼,刚抬起的脚又放了回去。   算了。   就当是为了陶柚吧。   谢媛不知道自家儿子是怎么把骆雪城请来的,不过现下人已经到了,他们也就没必要再站在门外了。   她拍拍陶柚的肩:“王嫂煮了凉茶,你喝不喝?”   屈词点头:“喝!”   看见小少爷要走,骆雪城突然心慌了一下,不受控制地叫出声:“陶柚!”   屈词疑惑回头:“嗯?怎么了?”   怎么了?   他不想让他走,想让他留在自己的视野里,因为只有看见他,自己才能在这里保持冷静。   他想他待在他身边。   哪儿都不要去。   可这种话实在太肉麻,也太软弱,更何况现场还有这么多人,骆雪城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所以他沉默片刻,最后只是摇头笑了笑:“没事。”   秦之艺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她走到骆雪城旁边,朝屈词发出了邀请:“小柚,你要是不介意,不如就和雪城一起,来阿姨家里吃顿便饭,怎么样?”? 第二十四章 职业电竞就是不务正业   屈词有些诧异。   家宴家宴,何为家宴?   即是家人聚在一起的宴会,才能称之为家宴。   寻常人家举办加家宴时都不会邀请外人来横插一脚,更别说那种富贾人家。   越有钱的家族,规矩就越多,尤其在这种具有家族性质的宴会上,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外人在场的。   他有些犹豫:“秦阿姨,这是你们的家宴,我去……是不是不太合适呀?”   谢媛也没忍住,搭腔道:“之艺,这不合适,家宴是只有家人的宴席,我知道你没把陶柚当外人,可归根结底他到底还算是个外人,就这么贸贸然去参加你家的家宴,于情于理都不合。”   她和秦之艺是好闺蜜好朋友没错,但这不代表她愿意让自己唯一的儿子去参与宋家的明争暗斗。   她这个好闺蜜自小就在蜜罐子里长大,没经历过什么风霜苦楚,小时候有父母疼爱,结婚后有老公疼爱,是养在室内的一朵娇花,性子纯真,周围人把她保护得太好,以至于她从来不了解什么叫做现实和残酷。   现在也是如此。   她只沉浸在找回儿子的喜悦以及儿子不能接受他们的担忧中,丝毫没察觉到找回来的亲儿子和养了二十三年的假儿子之间的风起云涌,更没察意识到自己无意间和假儿子展露出来的亲密,会给亲儿子带来怎样的伤害。   以前谢媛认为骆雪城回到宋家是很顺理成章的事儿,虽说他和亲生父母之间隔着一个宋伊,但宋伊是明事理的人,性格也温和谦逊,有他从中周旋,说不定骆雪城能很快和宋家夫妇亲密起来。   然而到底还是她高看了宋伊。   这个孩子温和谦逊的外表下,包裹着一颗狼子野心,他插在骆雪城和宋家夫妇之间,妄想真正地取骆雪城而代之,成为宋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总之接下来宋家少不了明争暗斗,她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牵扯其中,毕竟某种程度上,她儿子就跟秦之艺一个德行,都是单细胞生物,纯真得要命,怕是被人卖了还要替人家数钱。   想到这里,谢媛暗自瞥了眼宋伊,看来以后得让他们家宝贝儿子和宋伊保持点距离了。   宁交真小人,不交伪君子,因为前者的行为举止有迹可循,也可以提前防卫,但后者常年挂着伪善的面孔,你以为你和他是至交好友,殊不知他在背后正想着怎么算计你。   很显然,宋伊就是这样的伪君子。   骆雪城听见秦之艺邀请陶柚时,眼神瞬间就亮了,说实话还没进宋家的门,他就可以想象到一会儿坐在桌上吃饭会有多痛苦,但如果小少爷坐在他旁边……想想就心情愉悦。   然而这份愉悦不多时就烟消云散。   因为陶柚和谢媛说得对,不合适。   约莫是骆雪城失落的表情过于明显,秦之艺本就心疼他,这会儿看见他低垂的眉眼,瞬间母爱泛滥:“合适!没什么不合适的!小柚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在我心里他就跟我儿子一样,刚巧他也是雪城的好朋友,一起来吃饭最合适不过了!”   在秦之艺的据理力争下,屈词最后还是跟着他们进了宋家大门。   宋家以前是个大家族,光是小辈都不知道有多少,后来旁支分出去,只留下了这一支本家,说是家宴,但其实排得上名号并有发言权的人也没几个,大大小小加起来,也就五六个不到。   这五六个里面,有两个是现任宋家家主宋楠的亲兄弟,剩下的就是宋家的族老。   宋家饭桌上浩浩荡荡坐了十来个人,按照长幼尊卑的次序排下来,屈词刚好坐在了骆雪城边上。   其实平常宋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一起吃饭,这都是因为要给骆雪城上族谱,所以大家才聚在了一起,寻常的寒暄过后,话题渐渐就落到了主题上。   “雪城原就是宋家的种,上族谱那是迟早的事,不过我们宋家也是S市有头有脸的人物,雪城那工作,是叫什么来着?”   宋家一个族老先开了口,他琢磨了了一会儿,又对骆雪城看了两眼,才终于想起要说的话:“诶对,叫电竞!”   说着他哼笑一声,眉目间满是轻蔑:“什么电竞,我看就是一群小孩子为不务正业整天打游戏找的借口,和这样的人混在一起,以后能有什么出息?还是早点辞了,跟着宋伊一起到家里公司,多学点正经生意,将来才好接你爸的班。”   不得不说,宋家人踩雷的本事一个赛一个准,一开口就精准地踩在了骆雪城的爆点上。   骆雪城果然瞬间黑了脸,愤怒在身体里乱窜,他真是憋了好大一口气,才没当场讥讽出声。   屈词坐在骆队长旁边,时时刻刻注意着他的情绪,生怕骆队长一个不高兴就当场表演一个掀桌给大家看,也做好了拦截的准备,没成想骆队长自己调节好了。   这边骆雪城没出声,秦之艺倒是忍不住维护起了儿子:“二叔,话不能这样讲,电竞也是一门正经职业,不能说是单纯的打游戏,更不能讲不务正业的!”   骆雪城第一次回家吃饭,就是因为这个话题导致了大家不欢而散,之后秦之艺为了更多地了解儿子一点,还专门上网查了查什么叫职业电竞,就是不希望再次出现那样的情况。   当然她还是不明白什么叫做职业电竞,也不明白就是打个游戏而已,怎么还能把它当做职业并赚钱,但她隐隐也知道,职业电竞不能叫不务正业,因为它也属于职业中的一种。   宋二叔并没有把秦之艺的话听进去,他不屑地嗤鼻:“之艺啊,我知道你心疼儿子,但也不用这么为他说话,这年头打游戏都能叫正经职业的话,猪怕是都会上树了。”   剩下几个族老也跟着应和。   “是啊是啊,打游戏就是打游戏,扯什么职业电竞当幌子,再说了,就算安上这么个名头,归根结底它不还是打游戏么,有什么区别?”   “之艺,你是个妇道人家,再加上这么多年都在家里养着,没出门工作过,哪知道什么叫正经职业,什么叫做不正经职业?”   “就是,你知道什么?还有,男人说话哪有女人插嘴的份,之艺你嫁到宋家这么多年,相夫教子都做得很好,可别在今天坏了规矩!”   ……   宋家几个族老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虽然科技社会都在飞速发展,可他们的思想却依旧停留在旧时代,食古不化说的就是他们这种人。   不仅如此,他们还多多少少有点歧视女性,这一点从他们对秦之艺的态度就能窥见一二。   刚才骆雪城还能忍下他们对自己的诋毁和阴阳怪气,但瞥见秦之艺为他说话被训斥而变得苍白的脸色,心里顿时就跟打翻了调味架子一样,五味杂陈,哪哪儿都不是滋味。   眼见骆雪城手攥成拳头,即将重拳出击,屈词将自己的手罩在他手上,充满安抚性地摩擦了两下。   骆雪城疑惑地朝他看过来,屈词则是朝他眨了眨眼,悄悄地对他咬耳朵:“别生气,看我怎么替你出气。”   骆雪城:“???”   骆雪城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要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都想捧着小少爷的脸,对着那张甜蜜蜜的小嘴狠狠亲上两口。   小少爷怎么就能这么招人稀罕呢?   稀罕得都让他忍不住想给他套个麻袋,然后带回家好好藏起来,谁也不让看。   “我觉得几位爷爷说得在理。”屈词不紧不慢地搭了话,“秦阿姨您没工作,对市场行情不太了解,不过我想也是宋叔叔太疼爱您了,舍不得您在外面劳累,毕竟像您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就得好好养着才行,我要是以后娶了您这样的,我也供起来,不让她吃一点儿苦。”   屈大少对长辈的甜言蜜语技能已经点满,一套话出口,又迎合了几位族老,又为秦之艺铺了台阶,可谓是两不得罪。   秦之艺本来又尴尬又下不来台,这会儿接到屈词的台阶,可别说多感动了,立马顺着下来了:“瞅小柚说的,阿姨这都已经老了,哪还能算得上漂亮,不过小柚倒是可以跟阿姨说说喜欢哪一款女孩子,阿姨帮你留意留意。”   “秦阿姨,我喜欢——嘶!”屈词咧着嘴,话还没说一半,大腿突地就被掐了一把,疼得他当场就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这是?”秦之艺见他面露痛色,不由得有些紧张。   屈词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我就是突然有点牙疼。”   牙疼个屁牙疼!   陶柚小少爷一口牙又白又整齐,连个蛀牙都没有,平白无故怎么会疼?还不是骆雪城那厮伸手掐他!   要说骆队长这醋劲儿也忒大了点,不就是讨论了一下喜欢哪一款女孩子么!至于这么大劲儿掐他吗?跟要揪掉他一块肉似的,这他要是真说了喜欢哪一款,骆队长不得把他腿砍下来?   啧。   妒夫。   妥妥的妒夫!? 第二十六章 你跟社会的渣滓有什么区别   “这个小娃娃看着眼生,好像没怎么见过,”宋二叔看了两眼屈词,“宋楠你什么时候跟之艺生了二胎,怎么也不说一声?”   宋楠略带尴尬地赔了个笑:“二叔,这孩子不是我和之艺的,他是对门陶昕和谢媛的孩子,也是雪城的好朋友,今天过来,是为了给雪城做个伴。”   “不是宋家的种,怎么能来参加宋家家宴呢,你们这是胡闹!”宋二叔眉头蹙起,眉眼中间堆起了层层褶皱,他望向骆雪城,“再说雪城你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吃饭也要人陪?像什么话!”   “二叔……”   “宋二爷爷,其实您说得不完全对。”屈词打断秦之艺,阻止了她想要为自己说话的念头,“虽然从血缘关系上来讲,我的确算不上宋家的后辈,但我和一哥一起长大,在这个家里窜来窜去,宋叔叔秦阿姨都把我看做他们的第二个儿子,对我可好,我爸妈也是这么看待一哥的。而且我爸还说了,等我以后接手公司,还得多多和一哥学习,一哥你说对吧?”   屈词把目光抛向宋伊。   宋伊根本不知道这个小少爷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他也不明白,这个追在他后面跑的人,什么时候跟骆雪城混到一块儿去了,甚至还作为骆雪城的朋友被邀请来了宋家家宴。   宋伊不是很想搭这个腔,他看得出来陶柚是在给骆雪城解围。   这个小少爷向来任性恣意,不能忍受别人对自己有一点儿轻视,宋二叔那话说得着实不怎么好听,可小少爷没为自己辩解,倒是替骆雪城说起了话。   明明是他先遇到的陶柚,明明陶柚一直都是他的尾巴,明明之前陶柚还信誓旦旦地说要替他教训骆雪城,然而不过短短半月时间,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陶柚和骆雪城成了朋友。   宋伊眼睁睁地看着稳在自己手中的一张牌慢慢走向骆雪城,却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他想狠狠敲一敲陶柚的脑袋,又或是当面骂陶柚一顿,以此来将陶柚恢复正常,但陶柚刚才的那番话提醒了他,他不能和陶柚起任何正面冲突,毕竟陶柚背后站着陶家。   现在的他,得罪不起。   几息思虑后,宋伊压下心里的不甘愿,扯出温和有礼的笑:“是呢,小柚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在我眼里,就跟我亲弟弟一样,陶叔叔和谢阿姨也对我很好,以后有机会,肯定一起合作。”   宋二叔怎么着也是个混迹社会的老人了,不至于听不出来屈词话里的言外之意。   陶家不比宋家差,甚至说在某些领域比宋家还要强劲几分,小娃娃是陶家的继承人,现在要是得罪了,等他以后接任公司,难免不会记仇。   规矩是规矩,但在强大的利益下,规矩也是可以改的。   虽说宋二叔不乐意被一个小辈压着,却还是露出了笑:“原来是陶家的小娃娃,这么说来我跟你爷爷还见过几面呢,不知道他老人家身体怎么样?”   屈词哪能听不出来这是示好,他嘿嘿一笑,顺着杆子往下爬:“好着呢,没事儿就跟几个老朋友一起钓鱼养花,偶尔还搓几圈麻将,别提多快活了。”   小少爷一张嘴可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特别是在长辈面前,不出几分钟,桌上那几个爷爷辈的族亲就被他哄得喜笑颜开,彻底把骆雪城遗忘在了角落。   关于骆雪城的话题似乎就这样过去了。   然而这顿家宴的目的到底是让骆雪城的名字出现在族谱上,于是话题绕着绕着还是回到了骆雪城身上。   宋二叔敲着桌子:“雪城流着宋家的血,名字当然得写上族谱,但既然是宋家的子孙,就不要再跟着别人姓什么骆了,抽个时间把姓氏改回来吧,另外那个什么电竞的工作,也不要再做了,尽快辞掉,然后跟着宋伊一起进公司学习。宋家迟早都是你的,现在趁早学着做事,也能早点帮你爸分担。”   “我不改姓!”先前被屈词按住,骆雪城没有当场变脸,直到宋二叔这话一出,他立马就站了起来。   青年个头本来就高,站起来后更多了股居高临下的意味,他冷冷地看着宋二叔,浑身都是尖锐的棱角。   宋二叔本来就不怎么喜欢骆雪城,在他眼里,他更加喜欢温和有礼的宋伊,可宋伊到底不是宋家的种,宋家百年基业也不可能交给一个外人,就算没有今天的家宴,骆雪城的名字写上宋家族谱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所以这个家宴与其说是确定骆雪城上族谱的事儿,实际上是来见骆雪城,认认这个小辈的脸。   他是宋家老一辈的老人了,宋楠见着都要恭敬地叫一声二叔,骆雪城却是敢当场驳他的面子,跟他叫板,宋二叔这哪能忍?   他怒了,狠狠地一拍桌子:“你是宋家的人!不跟着宋家姓反而跟一个外人姓!?这像什么话!还有你这是什么态度!小辈要有做小辈的自觉!饭桌上敢跟长辈顶嘴,你真是反了天了!”   骆雪城冷笑一声:“外人?我倒是觉得比起那个养育我的男人,宋家对我来说才是外人。反正话我今天撂在这儿了,姓我不可能改,也不会放弃电竞,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   不论是得知自己是宋家人之前还是之后,骆雪城都没有打算改过自己的姓,这么多年他的确受了很多苦,可在很久之前,久到他养母还没改嫁之前,他也曾尝过亲情的味道。   那亲情来源于他的养母。   那是个不怎么高大也不怎么威猛的汉子,在工地上干着最苦最累的活儿,只为了能给他和养母一个好生活,他总是会将小小的骆雪城抗在肩头,给那时候的骆雪城买糖果,买玩具。   每当骆雪城从学校得到老师的夸奖或是拿到奖状时,那个汉子总是会抱着骆雪城,把他抛得高高的,然后极其自豪地说,这就是我们家的城城,城城是最棒的!   后来,汉子在施工时不小心从楼上掉下来,当场死亡,再后来,养母改嫁,骆雪城彻底没了家,也没有人会心疼他,会夸奖他,会把他顶在头上,当他遮风挡雨的大山。   在时间的洗礼中,骆雪城慢慢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人,再也不需要谁来保护他,但那个汉子厚实的臂膀却一直留在了他内心最深处。   他感恩他,同样也爱戴他。   就算自己不是他真正的儿子,也不会改掉他的姓。   毕竟不是只有血脉,才算真正的传承。   不是吗?   “你说什么胡话!”宋二叔被骆雪城的态度激怒,“你想顶着外人的姓接手宋家?简直痴心妄想!我告诉你,你一天不改姓,就一天别想进宋家!还有你那什么破工作,整天只知道打游戏,跟社会的渣滓有什么区别!”   宋伊看着这堪称鸡飞狗跳的一幕,心里真是快活极了,吵吧,吵得再厉害一点,骆雪城也最好再固执一点,态度激烈一点,等彻底得罪了这群宋家的族老,他也就别再想回来了。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侮辱,骆雪城眼都红了:“从始至终我就没想过要接手宋家!更没想过要回来!你以为宋家很了不起?老子告诉你!老子根本不稀罕!”   “还有,我打游戏照样拿钱,照样为社会做贡献,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是社会的渣滓?”   战火一触即发。   宋楠和秦之艺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现在这状况比上一次还要激烈,至少上一次骆雪城只是冷脸,阴阳了两句,并没有发这么大的火。   他们一个拉着宋二叔,一个则是靠近了骆雪城,想要出声劝阻。   就在这时,屈词站了出来:“哎呀!大家有话好好说嘛,吵架又不能解决问题。”   他拉了下骆雪城的手臂,另一只手在骆雪城的手心里挠了挠:“人家宋二爷爷都那么大年纪了,咱们做小辈的,得尊老,你说你这么冲,一会儿把人气进医院了可怎么办?”   小少爷的声音似是流动的潺潺溪水,很快就让骆雪城满是愤怒的心冷静下来,他偏头看了看小少爷,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来,跟宋二爷爷道个歉。”屈词拍拍他的后辈,朝他微微抬了抬下巴。   骆雪城刚才放松下来的身体瞬间再次僵直,他瞪大眼睛看着小少爷,眼里满是震惊和不可置信,仿佛不敢相信对方刚才说了什么。   然而小少爷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丝毫要解释的意思。   按照以往骆雪城的脾气,怕是早就摔东西走人了,哪还会留在这儿受这种鸟气,可不知为何,他看着小少爷的脸,脚下就跟灌了铅一样,无法挪动半分。   最后,高傲的青年低下了头,从喉咙里滚出了一声道歉:“对不起。”   宋二叔倒是没想到骆雪城真会听话道歉,他冷哼一声,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再次被屈词打断。   唇红齿白的小少爷坐在椅子上,举手投足间都泛着贵气,明明脸上在笑,可眼神不知为何却有些瘆人,他道:“宋二爷爷,您是活了这么多年的长辈,懂得的想必也比我们这些小辈多得多,我有个问题不太懂,想请教一下您,您看——?”? 第二十七章 骆雪城这个名字在电竞圈很响亮   宋二叔满腔怒火在听到骆雪城道歉时算是泄了些许,加上又听到屈词捧了他一道,当即就有些飘飘然起来。   他装模作样地喝了口茶,道:“我的确比你们这些小年轻要懂得多,有什么问题,就尽管问吧。”   屈词继续挠着骆雪城的手心,但没两下后者突然就四指弯曲,张开的大手握成了拳头,也将屈词的指尖阻隔在外。   生气了。   扑了个空的屈词抬眼望了望骆雪城,果不其然青年的下颌崩得很紧,不难猜测出对方这会儿肯定狠狠咬着牙,而且刚刚还贴着他的身体,这时已经隔开了一段距离。   肯定是因为自己刚才让他道歉,觉得自己在帮着宋二叔侮辱他吧?   屈词收回手,向宋二叔提出了自己的问题:“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就是觉着宋二爷爷您一直都觉着电竞不是好工作,那在您眼里,什么样的工作才能算是好工作呢?”   这话其实听着有些嘲讽意味,可小少爷面色坦荡,眼里满是求知欲,看样子像是真在为这个问题在苦恼似的。   宋二叔还不知道屈词打着什么样的主意,宋家虽说是大富大贵之家,但早年间也是从贫户发展起来的,宋二叔是爷爷那一辈的人,刚好小时候也经历过困苦,后来宋家发迹了,眼光渐渐也就高了。   所以屈词问他这个问题,他也没多想,嘴巴一动就给出了答案:“这一份好工作呀,首先得看能赚到多少钱,像宋伊这样的,进公司帮忙,年薪就是上百万,当然就是好工作。”   这话也的确没错,在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工作的最后目的都会落到钱财上,毕竟人累死累活,不就为了那点钞票?   屈词点头应和:“对,第一是钱,那除了钱呢?”   宋二叔道:“那除了钱自然就是工作能创造的利益了。例如宋伊如今在公司里带组,他那组拿下了大项目,能给手下人分红,大家跟着他都能赚到钱,还会对公司产生归属感,自然就是好工作了。”   屈词还是点头:“这么说的话,好工作就是给自己创造利益的同时,也能给别人创造利益。这点我明白了,还有其他的吗?”   宋二叔细细思索片刻,然后接着道:“如果还要说的话,荣誉也能算其中之一。在工作中创造了极大的价值,并且这份价值能给自己带来很大荣誉。拿宋伊打个比方,他拿下大项目,创造了很大的经济价值,并因此获得了青年杰出企业家的称号,那这份工作带给他的价值,远比金钱要重要得多。”   屈词应道:“所以说好工作不仅要能赚钱,还要能让自己周围人也赚到钱,最后还要获得荣誉,宋二爷爷您是这个意思吧?”   “对,就是这个意思。”宋二叔看向骆雪城,眼里浮现嘲讽,“你口口声声说电竞是正经工作,那么电竞能带给你这些吗?”   在刚才的话里,他拿宋伊作为例子来解释,无非就是想借此来敲打骆雪城,告诉骆雪城现在宋家不止他一个儿子,宋伊也在宋家族谱上,宋伊处处比他强,他要是不听话,宋伊完全可以将他取而代之。   就在这时,屈词突地捂住嘴,惊讶地叫了一声:“哎呀!”   众人的视线都被他的叫声吸引过去,就连生闷气的骆雪城都没忍住朝他看了过去。   屈词仿佛不知道自己正在接受目光洗礼一样,他看看宋二叔,又看看骆雪城,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讶异:“宋二爷爷,您猜得太对了!职业电竞真的能带给他这些!那这么说来,职业电竞也是一份当之无愧的好工作咯!”   宋二叔:“???”   其他族老:“???”   宋伊:“???”   在场除了骆雪城之外的所有人:“???”   小少爷这些话一出口,骆雪城就意识到了对方先前的所作所为不是真的在侮辱他,他不该怀疑小少爷。   刚才小少爷和宋二叔说了那么长一段话,无非就是为了现在的话题做铺垫,而之前小少爷所展现出来的阴阳怪气也是认真的,只不过他们都被他看似认真的表情骗了而已。   宋二叔面露不悦:“你在说什么?电竞怎么可能……”   屈词打断他:“宋二爷爷,如果照你刚才对一份好工作的定义而言,那么职业电竞的确是一份好工作,而且还是一份好得不能再好的工作。”   小少爷微微昂着下巴,态度桀骜。   “第一,您说好工作要能赚钱,年薪要达到上百万。骆雪城是WG战队的职业电竞选手,一个赛季的签约金就上百万,而一年里有三个赛季,更别说除了签约金之外,他还有不少个人代言以及直播收入,作为PUBG的明星选手,他一年上千万也不是什么难事,这可比宋伊的百万年薪要高多了吧?”   “第二,您说好工作也要能让别人赚钱。骆雪城所在的WG战队在他的带领之下,连续获得了五年的全球冠军,他的队员更是跟着他水涨船高,签约金也在百万级别浮动,宋伊能让手下的人也拿百万年薪吗?我看是未必吧。”   “最后,您说好工作要能获得荣誉感。PUBG每年都会举办全球赛事,来自全世界的队伍在同一个舞台上竞技比赛,争抢一个冠军的名额,而骆雪城带领的队伍代表着咱们华国出战,连续五年把国外战队按在地上摩擦,牢牢把冠军攥在手里,他代表着华国征战,获得胜利时,他和他的队员会身披国旗庆祝,他的粉丝也会在台下高举国旗,场馆里也会响起我们的国歌,升起我们的国旗,如果这都不能算是荣誉,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能算是荣誉。”   屈词眼睛扫过宋伊,嘲讽一般地勾起嘴角:“青年杰出企业家?貌似那还只是一个设想吧。”   那宛如实质的视线把宋伊钉在了椅子上,他见过无数个陶柚,粘着他叫他一哥的,笑眯眯地讨好着他的,拽着他的衣摆说喜欢他的,唯独没有眼前这个面露讥讽的。   陶柚为什么会用这种眼神看他?   难道说他知道了自己把他耍着玩的事儿?   不!不会的!   他明明什么都没表露出来,陶柚又怎么会知道?   骆雪城……对!一定是骆雪城!   一定是骆雪城当着陶柚的面说了什么,这才让陶柚和他离了心,陶柚才会站到他的对立面去!   骆雪城骆雪城……宋伊嘴里呢喃着这个名字,血气不住地翻涌,眼里的妒恨几乎要隐藏不住。   宋伊带着温和假面活了二十多年,只要他不主动露馅,别人也察觉不到几分,然而屈词的那一眼到底是给他看出火了,一时没能管理住表情,这一幕恰好落进了顺着屈词眼神朝他看过去的宋楠眼里。   那副带着阴翳的表情看得宋楠心里一咯噔,一时都不敢相信那是自己养了二十三年的孩子,他不一直都温和有礼吗?什么时候也会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   而且他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骆雪城?   就在宋楠惊魂未定的时候,宋伊已经缓缓收拾好了自己的表情,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漏了馅。   “你说的是真的?他真的把国外的队伍按在地上打,并且为国争光了?”宋二叔还震惊在屈词说的话里,脸上是明晃晃的怀疑,“你该不是为了替骆雪城这小子出头,才故意这么说的吧?”   老一辈的人的确不了解什么叫职业电竞,但听到陶柚这个小辈明明白白地把所有利益罗列出来并摆在了眼前,宋二叔之前就算再怎么反感电竞,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说实话前两条在他们这些人眼里看来,还真不算什么,毕竟在宋家这个庞然大物下,他们接触到的圈子很广,也见过很多才华横溢的年轻人,更不把钱放在眼里。   不过如果陶柚的话是真的,那么骆雪城也算得上是极其优秀的年轻人之一,毕竟二十多出头就赚了数千万资产,这一点不论放在哪个家族来说,都足以证明能力。   但他们最在意的还是陶柚所说的最后一点。   这群族老很小的时候经历过战乱,那时国家尚未独立,一切资源都被外来列国抢占,他们被欺压被侮辱,过着食不果腹朝夕不保的日子,后来他们捡起了枪杆子,国家于动荡中成立,并一步步发展到现如今,赫然位于世界强国之列。   他们的爱国之心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要浓烈几分,只因他们和国家一起经历过那种苦难,所以听到骆雪城能打趴国外的队伍,在全世界面前身披国旗加载荣光时,他们难免有所动容。   屈词善于观察人心,听见宋二叔的话,他心里瞬间有了数:“宋二爷爷,我陶柚是护朋友,但张嘴说瞎话并不是我的特质,骆雪城这个名字在电竞圈有多响亮,您自己上网搜一搜就知道。”   小少爷勾起唇角,一字一句直往在场老人心里戳:“他打的那个游戏里面也有倭寇国的队伍,就那个以前侵略过咱们的岛国,在赛场上遇见,骆雪城那都是扛着枪杆子几颗子弹就送他们出局的!”   怕这几个族老不相信,屈词从裤兜摸出手机,搜出了骆雪城身披国旗高捧奖杯的照片,一张一张给他们看。   看完那些照片后,宋二叔终于把目光又落到了骆雪城身上,不同于之前的愤怒和轻视,现在老人家的眼里多了几分赏识和满意:“有血性,是个好小子。”? 第二十八章 暗恋我啊?   从被骂到被夸,只不过是短短几分钟的间隙,这变化着实有点太快,因此接到宋二叔夸奖时,骆雪城一瞬间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当然他并不是什么心软的性子,不会因为一句可有可无的夸奖就会忘记之前宋二叔对他的侮辱。   所以骆雪城并没有对宋二叔有什么回应,他只是淡淡看了宋二叔一眼,然后又把眼神放在了身旁替他出头的小少爷身上。   骆雪城很愧疚。   不止愧疚,还很自责。   因为他刚才对小少爷的态度真的很差,他拒绝了小少爷的亲昵,并且对小少爷摆了冷脸,只因他没有给到小少爷足够的信任,如果他真的信任小少爷,就不会怀疑小少爷刚才让他道歉是为了侮辱他。   明明他们之前还接了吻,还深入讨论了谈恋爱的问题,恋人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存在,他们应该互相了解和信任,可他并没有做到这一点。   如果他是陶柚,被如此对待应该会很生气,不仅生气,甚至还不想理人,但陶柚没有,他没有为自己辩解半分,反而是继续替他出头。   想到这儿,骆雪城心里涌现出无尽后悔。   他真是个混蛋!   骆雪城的内心正在遭受强烈自责时,手突然被拉了一下,他回过神来,发现拉他的人正是陶柚。   小少爷悄悄对他眨了眨眼,将他拉坐在了椅子上,又在桌子上伸手去挠他手掌心,这回骆雪城没有再拒绝,他摊开手掌,任由小少爷的指尖在他手心作乱。   对于骆雪城骤变的前后态度屈词只觉得想笑,不过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还是憋住了,桌下他玩弄着骆雪城的手,桌面上他却拿着手机,给宋二叔看哪些骆雪城夺冠的照片,其中还穿插了细心的解释,比如哪一张是在哪里拍的,又是什么情况下拍的等等。   在解释中,屈词还加了不少润色词汇,说骆雪城是怎么怎么勇猛,又是怎么怎么带领队伍在劣势下以少打多突出重围blabla。   小少爷一张嘴侃天侃地,加上那说故事似的语气,很快就吸引了那几个族老的心神,他还嫌不够,又从网上搜了段前年骆雪城一打三完成反杀的视频,开始解说起来。   宋楠和秦之艺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局面,他们也不了解电竞,但在陶柚的解释下,他们也产生了几分好奇以及骄傲。   尤其是宋楠,他一开始也产生过电竞就是打游戏的想法,他觉得骆雪城不务正业,却没想到骆雪城在这个行业里做到了极致,达到了如此高的成就。   他为有这样的儿子感到骄傲。   宋家的餐桌是长方形,宋楠坐在主位,秦之艺则是在他身旁,然而等屈词掏出照片开始解说后,他们也坐不住,开始围了上去,想要看看那些精彩的照片。   于是宋家人把屈词和骆雪城围成了圈,只剩宋伊一个还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   看着这一幕,宋伊的牙都要咬碎了,他气得七窍生烟,却又不能当场发作,只能原地生闷气。   “这个视频是很久之前的全球大赛上的,那时候他们队伍就剩他一个人了,一个三人队包围了他,所有人都觉得他会死在围攻下,但他没有,他用烟雾弹做掩体,在这个烂尾楼里来回穿梭,就跟咱老祖宗打游击战似的,硬生生地把这个三人队给绕死了!”   骆雪城也看到了那个视频。   视频里的游戏人物拿着把Groza正在绕房区,枪声此起彼伏,人物身影在烟雾里若隐若现,仿佛处处充满危机。   小少爷的叙述让他也回想起了以前,没忍住搭了话:“的确很久了,那是我第一次参加PGC,那会儿前任队长出了事,我临时当队长,加上队伍又用了替补,所有的节奏都是在赛场上现磨出来的。那一场的总决赛我们打得很艰难,那是最后一把,我们排在第三名,开局就被天谴圈连环套,半决赛圈时,队伍就只剩下了我一个,进圈时刚好就被这个三人队给堵住了。”   正主下场解说的效果可比旁人转述要吸人得多,宋家人一听他开口,数双眼睛便尽数落在了他脸上。   宋二叔被屈词之前游击战的说法勾起了兴趣,连连催促:“然后呢?然后你怎么活下来的?”   骆雪城也没卖关子,道:“就跟小少……跟陶柚说的一样。”   硬生生把即将脱口而出的小少爷咽回肚子里,骆雪城咳咳嗓子,这才又把话接下去:“那个三人队是鹰国的队伍,因为我之前捡了空投,手里有很好的装备,加上他们进圈的顺位在我之前,就想先把我解决掉。当时我躲在烂尾楼的楼顶,正面一打三肯定打不过,就丢了不少烟雾弹,用来遮掩行踪,他们三个找不见我,我们又一直在毒圈外吃毒,自然就心急,他们越心急我就越有优势,我往周围丢雷,绕着房区跟他们打游击战,最后就逐个击破了。”   骆雪城三言两语解释完毕,当然光是听并不能完全从中体会到那时候的情况到底有多紧迫,只有亲生经历过那场一打三并获得了胜利的骆雪城自己,才能知道个中滋味。   那时所有人都觉得他会死在那场围剿里,觉得WG会在这一次PGC大赛里折戟,他们对他不抱希望,台上的解说都带着几分唏嘘。   可他就是赢了。   就是靠着自己的硬实力一打三,成功进入了决赛圈,并且在决赛圈胜出,以一人之力一分之差,夺得了那一届PGC大赛的冠军。   之后骆雪城也靠着那波天秀一打三反杀的*作,成功出圈,收获了一大票粉丝,他的职业之路,也从那天起直冲云霄。   宋二叔听得很是激动,甚至没忍住伸手狠狠拍了拍骆雪城的肩膀:“好小子!干得漂亮!那鹰国以前就没少欺压咱们老百姓,仗着自己发达,就对咱们封锁技术,还各种使绊子,以后你要是再在赛场上遇见,就跟上次一样,狠狠地教训一顿,再送他们回家!”   骆雪城:“嗯???”   屈词倒是很快反应过来,他笑着问:“宋二爷爷,照这么说的话,您不阻止他打电竞了啊?”   宋二叔摆摆手:“为国争光的事儿,干什么要阻止?”   老爷子人虽然固执,但看得倒是挺开,之前不理解,这会儿理解了,哪还能阻止?   更何况日后其他家族要是有人问起来,说你们家骆雪城是干什么工作的,他们都能挺直了腰杆,说他干的是为国争光的工作。   骆雪城也没想到一场充满硝烟的战争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走到了尾声,他看看小少爷,又看向宋二叔,满脸讶异。   其他几个族亲在宋二叔话落后跟着点了头,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打电竞这事儿我们是不拦着了,不过雪城这个姓……”宋二叔话锋一转,话题又回到了之前之一。   骆雪城放松的眉眼再度蹙起,他还没说话,小少爷抢在他之前开了口:“宋二爷爷,我觉得骆雪城这个姓氏可以不改。”   有族亲插嘴:“怎么能不改?他到底是宋家的孩子,跟着别人姓多不合适!”   屈词进一步解释:“话不能这样讲,骆雪城他是宋家人没错,可在这之前,他也是骆家人啊,他养父特别疼爱他,为了养家给他一个好生活,在工地上出了事,丢了命,骆雪城敬爱他感恩他,当然不想改姓,这也从侧面说明了骆雪城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恩之心的人,如果他一点反应没有,顺着就改回了宋家姓,难道你们不觉得他没良心吗?”   宋二叔以及一众族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陷入了沉默。   屈词再接再厉:“我想你们肯定也不希望家里的小辈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吧?”   就在宋二叔纠结之际,宋楠站了出来,他对着骆雪城笑笑,又看向宋二叔:“二叔,其实雪城跟着谁姓并不重要,他既然不想改姓,那就不改。就像小柚说的,他是心怀感激念旧情,这才想要保留自己的姓,这孩子有情有义,不忘本,我们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再说他姓骆,难道就不是我们宋家子孙了吗?没这个理,您说是不是?”   秦之艺也附和:“是呀二叔,我们不在意雪城到底姓什么,在我们心里,他就算姓骆,也还是我们的孩子。”   骆雪城不敢相信宋楠和秦之艺会出面维护他,甚至站在他这一边,他愣愣地看着这两人,表情是掩饰不住的错愕和意外。   秦之艺差点被他这样的目光给看哭,一个母亲维护自己的孩子,这是多么正常的一件事,然而落在骆雪城眼里,他却觉得意外,所以自己和宋楠在他心里的样子,一定很不好吧?   她压下苦涩的心情,对着骆雪城露出安抚的笑,仿佛在说:孩子别怕,妈妈会站在你这边保护你。   骆雪城被那目光看得浑身不对劲,不过两秒就迅速撇开了眼。   宋楠夫妇都已经开了这个口,一众族亲再反对也没什么意思,于是这事儿就这么拍了板,骆雪城的名字也就这么上了族谱。   家宴结束,宋楠夫妇想要留骆雪城在家里睡觉,被骆雪城以比赛在即为由推脱了。   倒是宋二叔那群族亲听到有比赛时激动地围了过来,屈词乐呵呵地跟他们说了比赛时间,又说给他们准备门票,到时候让他们去现场看骆雪城怎么吊打国外队伍,族亲们得到话,满意地走了。   陶宋两家所在的别墅区位于半山腰,这一块出租车极少,骆雪城被屈词接过来,自然又担负了送他回基地的任务。   到基地时,骆雪城并没有马上下车,他看着路灯下小少爷熠熠生辉的脸,道:“我突然想起来,刚才你给他们看照片时,能准确地说出每一张照片的拍摄背景,有一些甚至连我这个当事人都记不起来——小少爷你好像对我的事特别清楚啊,看来私底下没少花时间了解吧?”   青年俯身凑近屈词,嘴角挂着明晃晃的笑:“怎么?暗恋我啊?”? 第二十九章 我的答案是yes   之前在宋家的时候,骆雪城就察觉到了这一点。   小少爷为了向宋二叔以及那群族亲推销他,搜出了很多他比赛时的照片,他一开始以为小少爷就是随口胡诌,毕竟哪会有人随便翻出他的一张照片来就能准确说出拍摄背景。   可他听着听着就意识到了小少爷并不是在胡诌,那时他就坐在小少爷旁边,借助身高优势,他很容易就能看清对方手机上的照片,而从他现有的记忆里来看,除去那些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照片背景,小少爷所说所言皆都对得上号。   骆雪城很震惊。   那些照片跨度很大,几乎横跨了他的整个职业生涯,从他入这一行开始,到今日的辉煌,有很多背景甚至连他这个当事人的记忆都已经模糊,但在陶柚嘴里却能侃侃而谈,如果说这都不是爱,骆雪城都不知道什么才叫爱。   如果不是爱,小少爷为什么能对他的每一张照片都了如指掌,如果不是爱,小少爷为什么要如此关注他,如果不是爱,他在宋家遭受侮辱时,小少爷又为什么要替他出头?   是爱吧?   一定是爱吧?   骆雪城紧紧盯着屈词的脸,他的心跳声震耳欲聋,胸腔里仿佛在上演一场兵荒马乱的战争,他听见自己的粗重呼吸,听见车窗外吹过的风声,听见这座城市的车水马龙,却唯独听不见眼近在咫尺的眼前人。   他放缓了呼吸,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屈词身上。   他在等。   等对方的答案。   然而小少爷并不想给他一个痛快,反倒用手指拨弄着他的喉结,拖着嗓子道:“你猜?”   作为一个混迹在骆雪城老婆粉群里的存在,屈词被动地接受了无数来源于无数老婆粉的补课,加上他自己也好奇,不自觉就把骆雪城的生平翻了个底朝天,其中关于骆雪城的爱好以及人生高光时刻,他不说烂熟于心,也能算是耳熟能详了。   人去关注另外一个人时,难免会产生一些想法,更何况屈词原本就想勾搭骆雪城,不然他也不会和骆雪城做了这么多调情的事儿。   但人总好面子,再说感情的博弈,先出口说爱的那个,总会落下风,有时候,屈大少在这种细节上特别较真,骆雪城想从他嘴里套出话,那也得自己先掏出点真东西来。   此时已是深夜,WG基地附近一片静悄悄,屈词离骆雪城很近,近到他似乎好像听见了某种激烈的跳动。   屈大少俯下身将耳朵贴在骆雪城胸口,果不其然听到了后者失了控的心跳声,他昂头看向表情尴尬的骆雪城,挑起眉毛:“骆队长,怎么你一个问问题的,反而比我这个被问的人还要紧张?听听,你着心跳得都能来一段踢踏舞了。”   他学着骆雪城之前的动作,贴近他问道:“怎么?你喜欢我,所以害怕我否认,是不是?”   骆雪城这些年嘴里骚话连篇,不是怼这个就是怼那个,从他身上那是看不到那丁点儿的怜香惜玉,他那直来直往的直男腔也不知道伤了多少个姑娘的心,罗子默曾说他造这么多孽,早晚也得被人这么收拾。   那会儿骆队长怎么说来着?   哦。   骆队长特别不屑地说,这个世界能收拾他的人还没出现。   然而flag还是立不得,这才过多久,骆雪城就被自己的话狠狠打了脸,他现在不仅是被人收拾了,还收拾得服服帖帖不敢说一句反对的话。   那还能怎么办呢?   骆雪城自小就没喜欢过什么人,他了解自己,知道自己有多少臭毛病,也做好了打一辈子光棍的准备,谁知道小少爷就这么闯进了他世界里。   这个叫陶柚的小少爷骄纵,又自傲,还装着一肚子坏水,一看就是生活在象牙塔里被保护得滴水不漏的娇贵花朵,骆雪城向来都不喜欢这种养尊处优的角色,因为太娇嫩的花经受不住风雨的摧残,一旦放在野外,迎接它的就只剩毁灭。   可这朵叫陶柚的娇花不一样,他不需要别人的精心呵护,他甚至还反过头来保护自己。   这么多年,骆雪城早已习惯了单枪匹马单打独斗,他受过伤,也知道自己舔舐伤口,他认为自己早已成长成为参天大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和怜悯,但当陶柚伸开双臂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站在他面前时,骆雪城那颗被冰川尘封的心在一瞬间解了冻,那一刻,万物复苏,一切都是新生。   骆雪城想,他大概是喜欢上了这个小少爷。   真的喜欢。   骆雪城从来不是怯懦的人,他确定了自己的心意,眼神便变得坚毅起来,于是他点头应道:“对,我喜欢你。”   “大概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觉得眼前这个矜贵的小少爷有点可爱,后来经过接触,就觉得更可爱了。”   骆雪城将一个问题变成了一场告白,他微微勾着唇角,眼神里闪着光:“我这辈子没被人保护过,在他挡在我面前为我出头的时候,我突然觉得矜贵的小少爷身上好像发着光,像极了老天派来拯救我的天使,当然我不认为我需要被拯救,可我想把这个天使据为己有。”   “陶柚,你愿意做我的天使吗?”   “我一个人的天使。”   屈词收到过很多告白,有温柔款也有霸道款,还有那种比骆雪城更会说的深情款,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话落在屈词耳朵里,没觉得有半分动容,只有无尽的虚情和假意,唯有骆雪城这些话,真正打动了他。   天使……   他从来就不是任何人的天使,他的出生是利益衡量之下的不得已,他亲生父母从未正眼看过他,他从降临于世那一刻开始,就在等着死亡。   他不是天使,而是累赘。   是所有人的累赘。   但有一天,他也可以成为别人的天使。   屈词终是笑了,他道:“骆队长,虽然你的告白带了一点点非主流的味道,但我欣赏你的坦诚。”   他伸手抚摸上骆雪城的脸,拇指按压着对方的唇:“而一个诚实的人,理应得到奖赏,所以我的答案是——Yes。”   英文的尾调渐小,最后消失在两人相贴的唇齿间。? 第三十章 别叫人家小少爷了   单身了二十三年的骆队长喜提对象一枚,当天晚上回基地时脸上都乐开了花,笑得那叫一个灿烂至极,就差哼起春天里那个百花开了。   罗子默和齐文耀睁着两颗熊猫大眼从训练室出来,正商量着要不要点个外卖填填肚子,就遇见了迎面而来的骆雪城。   骆队长出门时一身短袖短裤,脚上还踩着拖板鞋,配上那头骚气红绿的头发,整个人像极了街头巷尾那种混帮派的不良小混混。   但出了一趟门回来,短袖不见了,短裤也不见了,脚上的拖板鞋变成了锃亮小皮鞋,上半身是白衬衫加小马甲,下半身是笔直西装裤,领带松松垮垮,臂弯里挂着西装外套,头发也被好好收拾了一番,整个人透着一股雅痞的绅士味道。   虽说这会儿骆队长的形象和半个小时前相比,已经不算精致了,但仍是可以从中看出之前西装革履的样子。   罗子默本来还打着哈欠,看见他一瞬间立马精神了,快步走到骆雪城面前,罗子默绕着他转圈,嘴里满是惊叹:“好家伙,这出门约会就是不一样哈,回来就跟整了容似的,这要不是你这一头红绿配色,我都不敢信这个帅得一批的男人是我队长!”   骆雪城听着高兴:“会说话你就多说几句。”   罗子默手肘搭上骆雪城的肩膀,嘿嘿直笑:“一句一百块,队长你要是肯要钱,我能从天到地夸你一天不带重样儿的。”   这要搁在以前,骆雪城铁定得给罗子默一脚,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想从他骆雪城手里抠钱,怕是脑子有那么点不清醒。   但今天骆队长心情好,表示可以不跟罗子默计较,不仅不计较,甚至还能真散点财出去。   他掏出手机给罗子默转了帐,而后下巴微抬:“夸,赶紧夸,今儿你队长我就想听大实话。”   罗子默看着那笔四位数的转账,没有感到半分开心,反而整个人都跟被雷劈了一样,他抖着手去扒拉齐文耀:“耀耀耀耀仔,队长他他他他……他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夺舍了啊!秋季赛还有两天就开赛了,没有队长我们怎么打啊!!!”   骆雪城没好气地踹他一脚:“说什么屁话呢!信不信我让你先被夺舍?”   眼见骆雪城的手就要往他身上薅,罗子默一个闪身就躲到了齐文耀背后:“那这能怪我?这么多年你都跟个铁公鸡似的一毛不拔,这冷不丁地给我转帐,可不得吓我一哆嗦!”   “瞅你那出息!”骆雪城翻白眼。   虽说骆队长一如既往地充满嫌弃,齐文耀还是眼尖地发现他们队长嘴上不饶人,但眼里的笑意未散,他笑问:“队长你今天好像很开心?”   罗子默插嘴:“那能不开心吗?出去一趟,回来脸上就跟开了花儿似的,还搞了个变装,最可怕的是他还给我转帐让我夸他!这要放以前,我说这话不说挨他两脚都说不过去,但你看看他现在,表情都说得上是荡y──嗷!”   齐文耀生怕罗子默当场就被骆雪城暗杀,毫不犹豫就狠狠碾了他几脚,可算是把罗子默的话止住了,没让他来个血溅当场。   齐文耀笑:“那个队长……你和小少爷约会还顺利吗?”   其实这话在齐文耀眼里看来就跟放屁一样,他们队长心情都这么灿烂了,那约会还能不顺利?   要真不顺利,估计回来那一刻脸都是黑的,罗子默也早已惨遭收拾。   当然现在经过罗子默这么一番作死,距离再次死亡也就那么一小指甲盖的距离了,为了即将到来的秋季赛考虑,齐文耀不得不挺身而出,问了个废话问题。   好在骆队长不在意,他刚和小少爷确定恋爱关系,心情好得不得了。   在此之前,约会二字甚至都站不住脚,更经不起什么推敲,毕竟小少爷约他不是去约会,而是让他回宋家吃饭,可现在他不仅能理直气壮地说这就是约会,甚至还能更过分点——“很顺利,我带他回宋家吃了饭,还顺便见了家长。”   齐文耀:“????”   罗子默:“!!!!!”   齐文耀和罗子默齐声:“什么?!”   不怪队员太震惊,着实队长太吓人。   从他们知道骆队长有对象开始到现在,也不过仅仅两天时间,不,满打满算两天都还不到,然而还没等他们消化完,路队长亲自下场炸街:哦,我不仅有对象,我还带对象见家长了。   罗子默就当场满脑袋的wtf。   您老还记得您是刚回归宋家的豪门少爷吗?啊不,准确来说您还没回归宋家,不,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您老记得您对象是个带把的爷们吗?   您还没和家人们冰释前嫌共进家门,您就带着您男朋友回家跟他们同桌吃饭,您真的!脑子!没问题吗!   你没事吧?   你真的没事吧?   你真的真的没事吧?   要知道宋家是豪门世家,传说这种特有钱的豪门毛病特别多,更别说这种子孙后代跟男人搞对象这种事了,估计这在他们眼里,那都属于惊世骇俗大逆不道,你真的不怕宋家人把你赶出来吗?   罗子默也知道骆雪城第一次回宋家就不欢而散的事儿,从骆雪城的态度里,他也不难猜出他队长不喜欢宋家,可到底是这么多年的兄弟,也算是知根知底,与其看着他们队长一个人孤苦伶仃地飘着,他更想他有个家。   罗子默有点急:“队长你不是说你俩去约会吗?怎么就突然带着人小少爷往家里奔了?你说你急什么啊,你俩这才在一起多久,感情稳定了吗就见家长?宋家人没说什么吧?”   以前骆雪城要听见这话,指定得炸,反口就是一句老子的事轮得到宋家人唧唧歪歪吗?   可小少爷那个吻甜得要命,他的心现在都还在天上飘着,难得多解释了两句:“那有什么好说的,仔细说来还是宋家的人主动邀请他一起吃饭的呢。”   罗子默:“????”   齐文耀:“?????”   罗子默百思不得其解:“宋家人主动邀请?不是,这为什么啊?那小少爷是个男的啊!”   骆雪城:“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他就住宋家对门,宋家人估摸着是害怕我一个人不习惯,所以叫……”   话说到这儿骆雪城及时刹住,他太得意忘形,差一点把事实讲出来了,要是说出来,罗子默一定还得问:那你们不是去约会吗,怎么会突然跑到宋家去吃饭?   话点到为止,罗子默没想那么多,反而更激动了,连声音都劈了叉:“小少爷住宋家对门?!!!”   他早该想到的,就今天小少爷穿那一身西装,看着就是名贵货,还有他带来的那些零食,上面韩文英文日文各种文,全都是进口的零食。   就今天他和齐文耀双排累了,后面又开了会儿直播,他直播时都开着摄像头,时不时地吃点零食,那弹幕里不一会儿就飘起了各种问他是不是发达了的话,罗子默不得其解,直到弹幕给他解释,说他吃的那些零食都死贵。   后面罗子默还真去搜了下,立即就被那价格吓了一跳。   就小少爷带来的那几袋,折合成白花花的人民币,最低怕是得五千起步,由此可见,这小少爷怕是非富即贵。   罗子默知道这个小少爷非富即贵,但他的确没想到能富贵到住宋家对门。   一时间罗子默都不知道自己是该为陶柚的身份震惊,还是继续为骆雪城带陶柚见家长更震惊,到最后他憋出一句:“你就这么拐了人小少爷,那人爹妈没提着钢枪大炮追你吗?他们就这么同意了?”   骆雪城:“……”   同意啥啊同意,他和小少爷才刚确定恋爱关系,除了他们俩自己,谁都不知道他们恋爱……啊不,还有WG基地这群人,谁也不知道他们俩在一起的事儿。   更何况罗子默这么一说,骆雪城还真想到了这一层,小少爷好像是陶家独子,他要真跟小少爷恋爱结婚走到最后,那小少爷爹妈……怎么想?   这问题真经不起推销,今儿他见着小少爷的妈了,风情万种的大美人,……气质一等一,属于那种又美又飒的个调,他要是带着小少爷出柜……这位大美人很有可能会像罗子默说的那样,提着钢枪大炮收拾他!   飘着的心终于在此刻微微下落,骆雪城想,他还是得想办法获得小少爷爹妈的首肯才是。   “人家爹妈什么反应跟你有什么关系?就算他爹妈真的要弄死我,那也是我的事儿,跟你搭不着边,”骆队长不想说实话,就拐了话题。   罗子默:“不是!兄弟这不是担心你吗!”   骆雪城:“担心个屁担心,反正到时候我和小少爷办婚礼不会忘了邀请你。”   罗子默:“????”什么玩意儿就扯到结婚去了?   骆雪城又指了指齐文耀:“当然,你也一起邀请。”   齐文耀:“????”   骆雪城:“对了,以后别老是小少爷小少爷地叫人家,人家有名字,叫陶柚,你们要是不知道叫什么,就叫陶柚,想表示尊重,就叫陶少爷,记住没!”   罗子默:“????”   罗子默:“不是,为什么啊!不是你先开口叫人家小少爷的吗?而且你瞅瞅,你现在也还在叫,我们怎么就得——嗷!”   齐文耀收起自己深藏身与名的脚,心里再一次唾弃罗子默的不解风情,然而面上却是对着骆雪城连连点头:“好的队长,我们记住了。”   骆雪城满意了:“行了,我上楼洗洗准备睡觉了,你们俩也别熬太晚,再两天就是秋季赛,养足精神比什么都重要。”   目送走骆雪城,罗子默对齐文耀怒目而视:“耀仔你今天怎么回事!踩我两回了!老子脚都快被你踩没了!”   齐文耀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我要不踩你,你现在人都得没!我说你这么没有眼力见儿,到底是怎么一路平安活到现在的?队长和人小……陶柚,那是情侣关系,情侣关系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   “还问队长为什么只能叫小少爷,咱不能叫,咱为什么不能叫?因为那是队长对陶柚的爱称!当然只有他一个人能叫!你要有那本事,以后就在队长面前一口一个小少爷地叫陶柚试试,你看队长他削不削你!”   罗子默:“????”   罗子默:“谈恋爱这么复杂呢?”   齐文耀反问:“那你以为呢?”   罗子默:“……那我还是乖乖叫陶少爷吧。”   WG基地PUBG分部的队长和队员热情交流了感情,另一边屈词也开着车回到了别墅区,只是他没能把车开进陶家大门,因为他被宋伊拦住了。   其实刚才远远地屈词就瞥见了路灯下有个影子,他也猜到了这个等他的人是宋伊,毕竟在宋家这顿家宴之前,陶柚和宋伊的关系可还蒙着一层暧昧。   可就在家宴上,他的各种行为都明摆着自己偏向了骆雪城。   宋伊这要是还忍得住,那就才怪了。   “你把他安全送回去了?”   宋伊站在车旁,月亮高高挂在头顶,银白的光线自上而下,有点叫屈词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他道:“嗯,送回去了。”   宋伊像是有些忍不住,字里行间透着淡淡的醋味:“宋家不是没有司机,你去接他就算了,为什么还要亲自送他回去?而且今天在饭桌上,你极力为他说话,替他出头,还对他的各种事迹如数家珍,小柚子,你什么时候对他这么了解了?”   青年上前一步,眼里弥漫着忧伤和痛楚:“我知道他迟早会回到宋家,我也知道爸妈不是我的亲爸妈,可能自此后我就不会再被爱,可我没想到,从小跟在我身后对我说喜欢的弟弟,也会这么快离我而去。”   “小柚子,连你也要离开我了吗?”   这话带着颤音,配上青年温和又满是忧郁的脸,这要是个姑娘站在这儿,怕是得当场同情心泛滥成河,立马上去给个爱的抱抱再安慰一番。   只可惜,屈词不是姑娘。   他靠在驾驶座上,一只手搭着方向盘,一只搭着车窗,看向宋伊得目光没有往日迷恋,只剩下戏谑。   他说:“宋伊,跟我演这种深情款款的戏码,你难道不觉得恶心吗?”? 第三十一章 我的报复你可能承受不起   宋伊:“???”   宋伊傻了。   从今天宋家发生的一切来看,他知道陶柚已经和骆雪城建立了良好的友情。   对此宋伊有些讶异,但还说不上震惊,陶柚这个小少爷从小养尊处优,性格骄纵是不假,但在那副高高在上的外表下,也同样有一颗多愁善感的怜悯之心。   说白了,这个小少爷同情心相当泛滥,一旦遇到那么点比较凄惨的事儿,就会忍不住地伸出援手。   当初陶柚会出手帮他对付骆雪城,除了对他的喜欢之外,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他说的那些话,卖的那些惨。   所以宋伊觉得,陶柚这么快就和骆雪城站在同一阵线,并为了骆雪城出头,就是得知了骆雪城的悲惨过往。   毕竟骆雪城迄今为止的遭遇,说一句听者伤心闻者流泪都不夸张,小少爷会对其产生怜悯之心并且出手相助,真的一点也不奇怪。   但宋伊认为,同情并不等于喜欢,陶柚只是同情骆雪城,如果自己和骆雪城的利益相冲,并且会闹到势如水火的地步,陶柚绝对会站在他这一边。   宋伊一直都这么认为。   可现在看着陶柚充满嘲讽的目光,听着陶柚那尖锐的话语,他却不敢确定了。   难道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陶柚真和骆雪城建立起了不可推翻的革命友谊?   宋伊压下心里的惊慌和不解,僵硬地扯扯嘴角:“小柚子,你……你在说什么?”   屈词嗤了一声:“我说什么你不是听到了吗?难不成年纪轻轻耳朵就聋了?要不要我帮你请个医生看看?实在不行,我车还没熄火,做个好心人连夜送你去医院?”   宋伊被怼得脸色铁青,照往常,他铁定得翻脸,可如今身份地位的差距让他不得不忍下心底不爽,继续和陶柚周旋:“小柚子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跟一哥这么说话?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你跟一哥说,一哥帮你解决。”   屈词还真没想到宋伊能这么忍辱负重,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宋伊居然能忍住不翻脸。   这要是以前,陶柚能在他面前这么说话,那宋伊肯定是当场就甩了脸子,丢下陶柚转身就走,哪像现在,明明脸色难看得要死,却还在给陶柚找台阶,希望陶柚能顺着他找的台阶下。   果然呐,这权势还得是一个人立身的根本。   宋伊知道自己不是宋家亲生子,和陶柚这种真正的豪门独生小少爷有着云泥之别,以前陶柚捧着他,他能拿腔捏调装模作样,现在没了宋家少爷的身份,陶柚愿意捧着他,他得感天谢地战战兢兢,陶柚要是不愿意捧着他了……呵,他怕是连跟陶柚对呛的胆子都没有!   屈词:“一哥?我愿意的时候,叫你一声一哥,我不愿意的时候,你就是宋伊。现在我不愿意了,所以你也别拿这个称呼恶心我了。”   一哥这个称呼,陶柚从小叫到大。   小时候宋伊倒是无所谓,后来渐渐大了,陶柚看他的眼神开始透露出几分掩饰不住的情意,慢慢地宋伊就觉得无比膈应。   他是个喜欢女人的纯直男,一想到从小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弟弟对他有那方面的心思,宋伊就觉得无比恶心,连带着对那个称呼也恶心。   现在陶柚倒是不愿意叫他一哥了,宋伊却没感到半分开心,只有懊悔。   宋伊着急地去拉陶柚搁在车窗上的手:“小柚子你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生一哥的气了?你告诉一哥,是不是一哥哪里惹你不痛快了,一哥跟你道歉。”   “别碰我!我嫌脏!”屈词快速挪开自己的手,眼里都是明晃晃的厌恶。   他扫过宋伊那张脸,道:“宋伊,你也别在这儿跟我演什么深情款款了,你这些年利用我对你的感情耍着我玩儿,利用我为你做这做那,把我当纯纯牛马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翻车的一天。”   “以前老子喜欢你,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甘情愿为你马首是瞻,但现在老子不喜欢你了,自然也不愿意陪你玩了,明白吗?”   这来势汹汹的话叫宋伊当场愣住,他着实没见过这么强势难搞的陶柚,毕竟以往他看到的小少爷,都是软儒可爱的调调,光是看见他都会红了脸,别说跟他叫板了。   他还想,谢媛是S市出了名的商业女强人,陶昕虽然温柔但也不乏铁血手段,可两人生出来的儿子怎么看着就是个软蛋,一点儿手段都没有,以后怎么掌陶家的权?   可现在宋伊知道了,陶柚不是没有手段,他也不是软蛋,只是在自己眼前,他把这些东西都藏了起来。   现在陶柚不想藏了,自然就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宋伊一颗心怦怦跳,面对这样的陶柚,他一时之间竟不太敢直接对上那双眼,尽管如此,他也没承认那些话:“小柚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屈词冷笑一声:“听不明白不要紧,你只要明白,从今天开始,你最好离我远远的,别惹到我,不然我的报复你可能承受不起。”   他踩下油门,将车往门里开,最后一句话顺着夜风吹到宋伊耳朵里──“要是再让我听见你叫我小柚子,你就等着去死吧,反正你也不是真正的宋家少爷,我整死你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骚气的跑车驶入陶家大门,徒留一阵难闻尾气,宋伊站在夜色中,脸色彻底垮了下来。   “陶、柚!”宋伊咬牙切齿地念出那两个字,心里的恨意翻了天。   “说什么喜欢我,却在得知我不是宋家真正少爷时翻脸无情,呵,你的喜欢可真是廉价到了极点!”   “看不起我是吧?跟骆雪城混在一起是吧?既然如此,你就别怪我了!”   秋季赛很快开始。   WG是PGC五连冠的战队,常规赛对他们来说实在简单,虽说新队伍刚磨合不久,但整体实力摆在那儿,周中赛分数跟火箭似地往上涨,和第二名拉开了近二十分,可谓遥遥领先。   第一周周中赛结束,排名前八的队伍提前进入周决赛,WG以第一名的成绩进入周决赛。   周决赛那天,屈词买了票,带着骆雪城的应援灯牌去现场给骆队长应援。   骆雪城不知道他要去,在开赛前一天,他就给了屈词vip观赛区的票,可小少爷跟他说那天没空,他学校有很重要的课要上。   不错,陶柚小少爷刚刚二十出头,还在念大学,不过他从小聪明,读书时就跳了几级,现在正在读大四,课不多,所以平时才这么悠闲。   骆雪城自个儿没上学,肯定不能阻挡小少爷上学,尽管他再怎么想小少爷看他比赛,也不会怂恿小少爷逃课。   虽然骆队长很善解人意,可心情到底有点down,毕竟谁不愿意让对象看见自己在赛场上光芒四射的样子呢?   周决赛当天,骆队长兴致缺缺,从上台开始就一直冷着脸,整个人显得又酷又拽,让人见了就想退避三尺。   比赛开始前,选手们都在准备检查自己的设备,骆雪城一边装键盘,一边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罗子默在他后面喊:“队长你醒醒啊!今天可是周决赛!你这一脸睡不醒的样子到底是闹哪样啊!”   骆雪城压了压脑袋上的帽子,又打了个哈欠:“别吵吵,你队长我就算是睡不醒,也能吊打别的队伍。”   罗子默:“……”   罗子默:“虽然周中赛咱们的积分排名第一,但是周决赛的时候,周中赛积分全部清零,咱们现在是从零开始,再说了周决赛的积分会累积……”   骆雪城打断他:“我只是没劲,不是傻了,打了这么多年比赛,难道我还不清楚赛制和规则,需要你给我现场讲解吗?”   罗子默:“……”   罗子默不出声了。   齐文耀对于他这种喜欢往骆雪城跟前凑然后每次都自取其辱的行为早已习惯,他都懒得看罗子默一眼,而是转头跟卫石说话:“你是第一次参加周决赛吧?其实跟周中赛没什么区别,你保持好状态别紧张就行,一切都有队长呢。”   卫石摆弄着自己的键盘,没看齐文耀一眼,只是冷冷地嗯了一声。   齐文耀对他的反应也不意外,自那天他和骆雪城爆发矛盾后,就一直这个拽得跟二五八万的态度,跟他说话也爱搭不理,整个人显得像是个自闭儿童。   骆雪城从帽檐下看了卫石一眼,什么都没说。   骆队长是个很拎得清的人,为着上次矛盾,他跟卫右诚心诚意地道了个歉,表示他做的不太对,希望卫右不要介意。   对此卫右没什么表示。   当然骆雪城也没必须要卫右有什么表示,毕竟他可以选择道歉,卫右也可以选择不接受。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教练训过的原因,又或者真是那个道歉打动了卫石,总之后面的训练赛和第一周的周中赛,卫右的表现都还不错,没什么大毛病。   至少没有对骆雪城的指挥表示出明显的抗拒了。   骆雪城收回目光,从口袋里掏出根棒棒糖,剥了糖纸丢进嘴里。   无所谓。   只要卫右不作妖好好打比赛,他喜不喜欢自己并不重要。   毕竟他又不稀罕卫石的喜欢,他只稀罕小少爷的喜欢。? 第三十二章 开局找颗雷给自己炸了   迄今为止PUBG的赛制有过不少次改动,其中吃鸡赛制遭到过不少选手的抵触,这次常规赛的赛制是采用的积分制,以“周中+突围+周决”的方式进行。   其中周二、周三以及周四为周中赛,周五则是突围赛,剩下的周末就是为期两天的周决赛。周中赛积分排名前八的队伍会直接晋级周决赛,剩下的队伍参加周五的突围赛,排名前八进入周决赛。   在周决赛的时候,周中赛或是突围赛的积分会被清空。   目前常规赛的赛程大概是4周左右,4周周决赛的分数累计,前十六名队伍顺利晋级季后赛。   PUBG的赛事一共两种,一是PGS,绝地求生全球系列赛事,一年三场。二则是PGC,全球冠军赛,秋季赛即是一年中的第三场PGS,在秋季赛中获得四强的队伍,则可以直接晋级年底的PGC。   骆队长打比赛有个毛病,在打PGS的时候,他一向都提不起什么劲儿来,状态好的时候,一飞冲天拿个冠军玩玩,状态不好的时候,就混个前四,保证能拿到PGC的入场券就行了。   按照骆队长本人的话来说,他得留着劲儿去国际上耀武扬威,毕竟国内的队伍打多了也没什么意思,只有把国际友人按在地上摩擦的时候,他才能由衷地感到开心。   前几天的周中赛骆雪城打得非常猛,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对象在台下看着,他得展现出自己的勇猛来,然而周决赛对象缺席现场,他兴致缺缺,又回到了以往吊儿郎当的德行。   周决赛持续两天,每天打六局。   这不今天都打了三把,WG的积分还是不紧不慢地挂在第三。   第四把半决赛圈,WG遇到了天谴圈,他们刚被围攻完,凭着硬实力灭了两支人数不齐的队伍,但自身也缺了两个队员,就剩下骆雪城和齐文耀。   打完药,骆雪城开车带着齐文耀就往圈里冲。   半决赛圈的毒很痛,他们进到圈边时就只剩下了斜坡,药都没能打上来,就被先进圈的队伍发现,两枪收掉了人头。   不论是解说还是观众,看见这一幕都齐齐叹了口气。   解说甲:“真是可惜了!要是这一波能把药打起来恢复了状态,凭借着骆神的*作,谁死谁活还真说不准!”   解说乙:“主要还是进圈太晚了,半决赛圈的毒遭不住,他们进圈时就剩下一层血皮,那点血量碰一下就没,不过最后还是恭喜一下PK战队拿到这四分的人头分。”   直播间蹲守的观众们看见这一波也炸开了锅。   “挖草!就几秒啊!给个几秒时间!骆神的药就能打起来了!”   “真的可惜!这会儿圈里基本都是人,圈边被卡得死死的,所有靠边的战队都会排查圈外,他们要是早一点进圈,还能再搏一搏。”   “搏一搏?可快别笑死个人了,PGC五连冠的队伍就打出这么个*作,连个常规赛的周决赛都吃不到鸡,弱成这个垃圾样,粉丝还一个劲儿地洗地,真是可笑!”   “就是就是,这都第四把了,还排在第三名,前六名队伍的分差相差都不怎么大,现在场上还剩下四队,排名四六的队伍都还没被淘汰,等这局结束,WG都要直接掉到第五名去了!”   “黑子们在这儿狗叫什么呢!你骆神刚才以少打多的天秀*作看不见?要不是天谴圈,这把吃鸡稳稳的!”   “呵呵,自己打得不行还怪上圈了?他要是早点进圈能有这事儿吗?而且那支队伍能保证落在自己头上的一定就是天命圈?说到底还是实力不够!”   “你骆爹都实力不够,那你实力就够了?你够你有本事打个PGC五连冠回来看看啊!在这儿当什么键盘侠?”   “黑子们是没地方黑了吧?谁不知道骆神一心征战PGC,对于平常的比赛兴致都不高?常规赛骆神都不喜欢拿排名分,拿得最多的是人头分,这局比赛他明明可以更早地进圈,但却一直在圈外晃悠,收了多少人头分?还有刚才那波被围剿反杀的天秀*作,你眼瞎了?”   “哟哟哟,可了不得了!说什么不喜欢拿排名分,都是因为拿不到排名所以找出来的借口吧!他要真那么厉害,那就吃个鸡看看啊!”   “害,跟一群没妈的黑子计较什么,WG哪次常规赛不莽?别人前期能尽量避战就避战,他们打得要多嗨就有多嗨,说白了WG就想要个四强,能进PGC就行。”   “可不,每年常规赛WG都要被黑一遭,等到了PGC,他们又得反过来跪舔,这样的戏码咱看得还少吗?”   “什么就想要个四强?往深了说WG这就是不尊重比赛不尊重对手,别的队伍都在拼尽全力,他们却吊儿郎当,这种队伍就该被封杀!”   评论区吵得不可开交,不过这都是常态了。   俗话说人红是非多,这话放在哪儿都适用,尤其是WG这种在PGC上大杀四方但在PGS上却成绩平平的队伍,是非就更多了。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WG。   前几年因着赛制问题,绝大多数的队伍都选择了苟分,这一局游戏玩得久一点,那都是半个小时之上,前期所有队伍都避战苟分,爆发不了一点争斗,观赏性直接拉到最低,实在太枯燥无味。   WG是少数的喜欢钢枪的队伍。   当然在骆雪城担任队长之前,其实WG也奉行避战的策略,不过骆队长本人性格使然,加上他本身就是突击位,所以在接任WG后,WG的风格也产生了改变。   那会儿WG还被人称为莽夫队,说是他们满脑子都想着怎么打架,一点儿策略都没有,迟早要被淘汰。   话是这么说,但有了WG钢枪这个环节,PGS的常规赛的观赏性呈直线上升,而WG也是凭借着过硬实力站稳了脚跟。   第四局结束,WG的积分也顺势滑到了第五。   骆雪城倒是态度淡定,轻松得不像是在打常规赛,倒是像在度假,他从口袋里摸出根棒棒糖,剥了糖纸丢进嘴里,草莓的甜味从舌尖传过来,让他烦闷的心情好了点。   棒棒糖是陶柚小少爷亲手做的,拿给他的时候一大堆,包装纸花花绿绿,漂亮得有点过分。   骆队长当时很明确地拒绝了,他是真的不喜欢吃糖,那种甜滋滋的味道太腻人,吃多了他总觉得反胃。   然而小少爷听完他的话,当场就露出了很落寞的神情,说既然他不喜欢吃就算了吧,虽然他做这些糖费了不少时间和力气,但自己不喜欢,他也不想勉强自己接受。   什么?   亲手做的糖?   骆雪城瞬间把自己之前说的话当屁给放了,抢也似地夺过了小少爷手里的糖,并表示自己一点儿也不讨厌吃糖。   糖多好吃啊,那甜甜的味道简直是人生最大的美味。   骆雪城生怕小少爷不信,当场就拆了颗放进了嘴里。   说到底骆雪城要那些糖并不是为了吃,他就是第一次收到别人亲手做的东西,当然粉丝们的手工礼物他也收到过,但前者和后者的量级显然不在一个层面,他就是格外稀罕小少爷,一想到那些糖是小少爷亲手做的,他就算是不吃,也想要放在家里供起来。   当然最后供还是没能供起来,那些五彩缤纷的糖果和棒棒糖实在是太惹眼了,骆雪城在身上揣了几颗,后来不知不觉就吃进了嘴里。   今天小少爷不能来现场,他借糖思人,出门时往兜里揣了不少,这会儿已经吃了一半了。   第五局即将开始。   齐文耀从后面叫他:“队长,倒数第二把了,咱们要不稳点吧,不然今天排名怕是还得往下掉。”   骆雪城还没说话,卫右倒是阴阳怪气地嗤了一声:“今天就剩下两局,现在我们和第一名相差近二十分,就算再稳,能两把赶超吗?你当人家这两局不拿分吗?”   罗子默看他一眼:“你急什么?这才第一周的周决赛,而且今天才第一天,就算今天真垫底了,明天追上来不就行了。”   卫右听着这话差点没当场笑出声,他看着罗子默,跟看个笑话一样:“今天垫底明天再追上来?我真不知道你哪来这么大自信,怎么在你眼里,其他战队的选手就都是等着被杀的摆设吗?”   WG是真不怎么打常规赛,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打成这个战绩了,说句不客气的话,常规赛基本就是他们的练兵场,只要保证最后积分能进四强,中间打成什么样都无所谓。   更何况卫右和他们组合不久,私底下训练赛打得再多,也不如赛场上真枪实弹地打几场,所以这一周的比赛说是比赛,倒不如说是骆雪城带着其他两个人给卫右练兵。   但卫右显然没能get到这一层意思,不止没get到,他对如此行事作为的骆队长几人还产生了厌恶与反感。   骆队长今天没等到对象来看比赛,心情不怎么爽利,卫右这番言辞撞上了他枪口,惹得他当场表情就冷了下来。   齐文耀发现骆雪城冷脸,冷汗直接就下来了,这两人本来就不对付,要是一个没忍住干架,那WG这个赛季是真别想好了。   就在他战战兢兢察言观色准备在事情生变前就充当和事佬时,骆雪城却是收回了视线,淡淡地道了句:“自信当然是实力给的,你要是不乐意打,开局找颗雷给自己炸了,旁边OB去,也顺带着看看我们是怎么追分的。”? 第三十三章 WG新队员疑似被孤立   卫右很傲。   从他自二队升入一队前骆雪城就知道这点,毕竟作为一队队长,新队员入队除了经过教练的眼,还得让他看一看。   搞职业电竞这一行的选手,大多都有傲气,毕竟每个选手入行时,心里都装着一个冠军梦。   只是选手有无数个,冠军却只有一个,能登上王座手捧奖杯身披国旗的,自然也寥寥无几。   三十多个队伍在同一个舞台上竞技,能熬出头的自然是荣耀加身,而熬不出头的也大有人在,选手们一个赛季一个赛季地熬,却永远都看不见出路,渐渐地心态失衡,*作变形,加上年龄限制,最终也就慢慢沉寂了下去。   所以傲气是一个职业选手必须具备的能力之一,傲才会敢打,敢打才会有*作,然而对于在赛场上浸润多年的大多数老选手来说,他们已经失去了敢打敢拼的那份勇气,他们想得更多的是怎么稳,怎么才能生存下来,并且拿到更多的分。   而在大多数时候,敢打敢拼也等于莽,只有莽才会打,很多新人选手骨子里有股冲劲,他们在莽之前对自己给予了相当大的信任,而很多波天秀*作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打出来的。   让骆雪城出圈的那波天秀*作也是如此。   骆队长极其自傲,对于自己的枪法有着蜜汁自信,他从进队开始就是队里的钢枪位,赛场上最喜欢干的事儿就是和对手对刚,而胜利女神的天平也总是朝着他倾斜。   卫右不听指挥的行为在进队开始时就有,训练赛磨合期,教练就跟他提过这一点,说卫右这种态度不行,放到一队来也不合适,是骆雪城说服了教练,给了卫右第二次机会,否则训练赛结束后,卫右就会被踢回二队继续磨练,而不是进入一队正式参加比赛。   说到底骆雪城不是个容忍度特别高的人,他之所以留下卫右,是因为在卫右身上看到了那股傲气。   他刚进WG时,也曾像卫右一样,自负自傲,觉得天底下就属老子最屌。   他也年轻过,也懂卫右的心情。   所以骆雪城这段时间一直容忍着卫右的阴阳怪气,容忍着他各种各样的小毛病,直到刚才,卫右的话触及到了他的原则。   卫右可以阴阳怪气,可以不听指挥,只要他能打出精彩无比的*作,和队友们一起相互鼓励,一起前进,可他不能对队友没有丝毫信心,甚至干出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事来。   在他的身上,骆雪城看不到丝毫对队友的信任,更看不到他对队友的尊重,电竞从来就不是单纯的游戏,而是一群人一起为了一个目的而拼搏斗争的过程。   骆雪城对卫右的态度很生气,在第五局比赛中,他没有再管卫右,也没有对卫右进行过一句指挥,就好像卫右并不属于队伍的一员。   几人落地后分开搜寻物资,骆雪城并没有改变打法,而是继续采用之前的钢枪模式。   解说甲:“啊,我们可以看到P城跳了两队,其中一队是WG,另外一队则是风狼战队,两队落点不同,一个落在了北边,另一个则是落在了南边。”   解说乙:“P城一向都是风狼战队最喜欢的据点,只要航线合适,他们基本都会跳这个地方。”   解说丙:“说到风狼战队,我觉得这个队伍还蛮有意思的,他们极其喜欢钢枪,不管能不能打赢,反正见人就上,是出了名的莽夫战队。”   解说乙:“没错,他们战队还有个宣言──要么把对手埋葬在P城,要么把自己埋葬在P城。”   解说甲:“虽然他们很刚,但凭借着对P城的了解,很多次都取得了胜利,将队手扼杀在了P城。而且有一点我感到很奇怪,WG是一个喜欢混战的队伍,他们的套路都是随便跳个小据点,再搜上几分钟的物资,随后就开车满地图跑,哪里有冲突就去哪儿。他们这回选择跳P城,难不成是有什么新战术?”   新战术?   要是骆雪城这会儿能听到解说们的声音,势必得嗤笑一声──新战术个屁!   他之所以选择跳P城,就是想给卫右上一课,让卫右好好看看,什么叫做冠军队伍的实力。   搜了两分钟,又让罗子默和齐文耀报了一下各自装备,骆雪城嘴角一勾:“刚才风狼战队那几个人跳哪儿了?”   齐文耀:“北边。”   骆雪城:“听说他们风狼战队以P城主人自居,而且对待进入P城的客人们非常不友好。我说虽然他们不欢迎外人,但咱们这回既然来了,还是得拜访拜访主人家,不能失了礼数,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罗子默:“那必须的!”   骆雪城:“耀仔高点架枪,默子跟着我,咱们去拜见拜见P城的主人。”   一场枪战很快在P城打响。   作为征战PGC且获得五连冠的队伍,WG的实力不容小觑,在骆雪城的带领下,他们只花了五分钟不到,就把风狼战队的四个人全部击杀,拿到了八分的人头分。   接下来的时间,WG采用一贯的方式,找了车开始满地图跑,哪里有枪声就去哪儿,据骆雪城的说法,他们要做活雷锋,要对打架的双方进行劝架。   在一波枪战中,卫右被打倒,他所在的位置是个反斜坡,敌人的子弹打不到他,他在耳际里喊:“这里安全,可以救。”   这场比赛骆雪城没指挥过卫右,他全程阴沉着脸,但也没乱跑,而是跟在了队伍后面,只不过距离拉得有点远。   齐文耀观察了一下:“队长,小卫那儿是个反斜,可以救。”   说着齐文耀抬手封了两颗烟,准备过去救人,烟刚丢完,还没来得及跑出去,骆雪城发话了:“不救。”   那冷淡的声音回响在耳麦,瞬间让在场三人对他看了过去,卫右脸色阴沉得很,他想说什么,最后却是咬着下唇没吭声。   齐文耀犹豫:“队长,这才第三个圈,场上还有四十多个人,咱们……”   骆雪城不耐烦地打断他:“说了不救,听不懂?”   齐文耀不说话了。   骆雪城眼睛盯着屏幕:“我们在这儿打了快五分钟了,安全区已经在刷新,我们位置靠边,而且他那个地方地势很低。”   话说到这里,齐文耀也明白了骆雪城的意思。   他们这场架还没打完,前面有敌人,安全区的刷新肯定会再次迎来一波进圈的队伍,他们在圈边,很容易就会被前后夹击。   卫右呆的那个地方是反斜不错,可后面也有高点,后进圈的队伍一旦站上高点,他们过去拉人,就是活活的靶子。   这种时候舍弃一个队员,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了。   齐文耀想想还是没过去拉卫右,而是道:“小卫你撑会儿,队长去绕了,等我们拿下尽快拿下这一队,再去拉你。”   卫右阴着脸,没吭声。   当然到最后,卫右也没能被拉起来,而是被别的队伍给补死了。   少了卫右,队伍也没出什么问题,骆雪城带着队伍边打边进圈,最后直接拿到了这场比赛的胜利,顺利吃到了鸡。   WG的积分一跃到了第二的位置。   第六把骆雪城依旧没理卫右,卫右前一把受了气,这一把干脆就不跟着队伍走了,一个人完全把自己当成自己独狼。   当然这条可怜的独狼很快被别的队伍发现,然后围殴至死。   而少了卫右,其他三人不仅没有出问题,反而配合得更加默契,一路杀进决赛圈,并且吃下了最后一场鸡。   WG的积分猛然窜至第一,并和第二名拉开了十多分的差距。   而骆雪城骆队长更是在最后一把比赛中,一个人就拿到了八个人头,成为当之无愧的今日最佳。   比赛结束,选手们开始收拾设备离场。   骆雪城三下五除二收拾好了键盘,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他身后的卫右,眼露嘲讽:“看到了吗?自信就是这么来的。”   “你有那时间唱衰队友,不如想着怎么多提升提升自己,明明是四个人的比赛,有你没你却好像都没差,不觉得丢人吗?”   骆雪城说完这话就走了。   卫右坐在椅子上,脸上表情跟调色盘似的,五彩缤纷相当精彩。   他咬着牙,下颌突出,手紧紧攥成一团,胸膛也剧烈起伏着,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都不太对劲。   最后,他伸手掀翻了面前的键盘,并将键盘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一时间键帽四散飞迸,发出了巨大响声。   这一幕很快被现场的摄像头捕捉到,然后落入了直播间里的无数粉丝中。   不多时,这件事就直接上了热门。   #WG新队员在赛后摔键盘为哪般#   #WG新队员疑似遭队员孤立,赛后愤怒摔键盘泄愤#   #WG队长骆雪城带队员欺负新队员导致其心态失衡赛后摔键盘#   ……   热门标题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   而骆队长却丝毫不关心,这一周常规赛就在S城,比赛一打完他就开着车直奔小少爷的学校,想要接小少爷放学。   屈词上车时,正好听到WG教练暴怒的声音在车里响起:“骆雪城你给老子滚回来!”   屈词:“???”   屈词:“你又干了什么事儿刺激到你们教练了?他都喊破音了。”? 第三十四章 你霸凌卫右了?   “我能干什么?我什么都没干。”骆雪城一脸无辜,他抓住陶柚的手臂,将站在车外的小少爷拽上车,手勾着车门内把手,哐当一下把门关上了。   S市刚进秋,太阳仍旧散发着余威,秋老虎张牙舞爪,窗外气温已经攀升到了三十。   车里开着空调,踏进车门一瞬,屈词只觉自己瞬间活了过来,他睨了一眼骆雪城,压根没信骆雪城的鬼话:“你什么都没做他能这么大反应?听听,嗓子都劈叉了。”   今天天热,气温居高不下,小少爷脸颊红得厉害,他像是从教学楼一路小跑过来的,这会儿还微微喘着气。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喝水,小少爷的唇看着有点干,还微微起了点皮。   骆雪城从车后座拿了一瓶水,拧开盖子递给他:“那谁知道,估计是提前进入更年期了吧,不管他,你先喝水。”   屈词嗓子还真干得很,他没推脱,也没接过瓶子,而是握住骆雪城的手腕,直接就着骆雪城的手喝起了水。   “不管老子?骆雪城你翅膀硬了是吧!你知不知道……”   教练暴怒的声音戛然而止,屈词一抬眼,刚好瞄见骆雪城掐完电话收手的动作。   他往后仰了仰头:“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骆雪城和陶柚的恋情在基地并不是什么秘密,主要是骆雪城当了二十三年的光棍,乍然有了对象,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躁动,恨不得将这事儿宣告全世界。   他拿着小少爷给他做的糖,向每个基地成员都宣传了一波糖的来由,从这些糖的来由引申到他和小少爷的相遇相知相恋,最后围绕着脱单真好小少爷真棒为主题,做一个升华结词,于是不出一个下午,WG整个基地都知道了他有对象的消息。   要不是战队经理拦着,骆雪城怕是都要直接官宣自己的感情状态,跟广大粉丝们介绍一下他贼拉稀罕的男朋友。   教练自然也知道陶柚的存在。   骆雪城比赛结束就跑了路,接着卫右的事儿就上了热搜,他找了半天没找着人。   电话好不容易打通,他问骆雪城在哪儿,骆雪城说是在S大,他闹不清这个初中都没毕业的学渣怎么会突然有兴趣去知名大学学府,只是让骆雪城滚回基地,但骆雪城居然理直气壮地拒绝了他!   教练差点没被他气出心脏病来!   还没开喷,就先听到陶柚的声音,都到这儿了,他哪儿还不明白骆雪城为什么去S大并且不愿意回来。   就昨天这厮还在碎碎念说男朋友要上课,没办法来看他周决赛!   很显然陶柚就读于S大,骆雪城打完比赛就跑路,明显是去S大找陶柚去了!   好不容易跟对象呆一块,能回来才有鬼了!   教练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气得简直想砸手机。   “没什么事儿。”另一边的骆队长丝毫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将手兜在小少爷下巴下面,另一只手还拿着水瓶,“你嘴巴都干得起皮了,再多喝两口。”   屈词顺着他又喝了几口水。   骆雪城大概是把他当水桶了,喝了两口还让喝两口,好像两口不是个确数,而是概数似的,屈词实在喝不下,又摆脱不了骆雪城的手,所幸一手直接掐在了骆雪城腰上:“喝不下了!你当我是葫芦娃,无限喷水又吸水?”   小少爷手劲不小,那一下是真疼,骆雪城倒吸一口凉气,但也没生气,而是笑着合上了瓶盖,欺身在小少爷嘴上啄吻了好几下,舔去了残留在小少爷嘴边的水分,也同时用自己的唾液滋润了对方。   他们在一起才几天时间,期间接吻的次数很少,骆雪城知道自己不该太心急,要慢慢来,可鬼使神差一般,他刚才自然而然地就吻了下去。   好像……   好像之前这种行为他做过无数次一样。   吻完后骆雪城有些忐忑,他平时又狂又叼,好像所有的事儿在他眼里都不是事儿似的,但偏偏在这种情侣间的亲密接触上,显得异常纯情,纯情到亲完他撤身后,脸都红了一片。   “那个……你嘴上有水,不是,你嘴太干了,我……”   骆队长颠三倒四的话叫屈词当场笑出了声,他伸手拐了下骆雪城,语气充满调侃:“骆队长,咱不就亲个嘴儿嘛,你脸红个什么劲儿?”   小少爷凑近他,眼神揶揄:“情侣之间亲嘴平常得就跟吃饭喝水一样,你现在和我接吻都脸红,那之后要是脱了衣服──”   “还不得当场哭出来?”   骆雪城被小了自己三岁多的男朋友调戏,面子里子都摆不住,他眯起眼,如墨一般的情绪在眸子里汇集。   “当场哭出来?”他上下打量一番小少年的身板,像是嘲讽又像是在暗示别的什么,“我觉得凭借咱们的身高差和体型差,到时候哭出来的那个,得是你才对吧?”   小少爷一身皮白得晃眼,他养尊处优惯了,掐一下就得见红,刚才骆雪城在他上车时拽了那么一下,手臂上这会儿就显了一圈色。   从黑网吧出来的人大多都有点浑,嘴皮子多多少少带着点国粹,很多时候还喜欢开黄腔。   骆雪城浑是真浑过,但从不开带颜色的玩笑,但此时此刻,看着一脸纯真还在调侃他的小少爷,那些埋藏在骨子里的恶劣因子突然就躁动了起来。   他捏着小少爷的脸颊,呼吸都喷洒在对方脸上:“在我身上哭出来,还边哭边喊我的名字,我想你泣不成声的样子,一定可爱到了极点吧。”   屈词:“???”   麻麻这里有个变态!   今天天气特别热,但太阳是一直都没露面,从下午开始,天上就聚集了不少乌云,天空阴暗暗的,看着像是要下雨,却一直没下来。   两人距离隔得特别近,近到只要骆雪城的头再低一分,两人又能再接一次吻。   按理说屈词是老司机了,他撩人和被撩的次数多得简直数不清,骆雪城这番话段位不算低,是真的有点撩,可也不至于到能让他心脏乱跳的地步。   见鬼的是,现在他心跳得跟脱了僵的野马一样,完全不听指挥,就连尾椎骨都因为骆雪城的灼热呼吸窜起了一阵酥麻感。   陶柚这副身体的生涩反应好像产生了连锁反应,连带着身体里的灵魂都变得害羞了起来。   两人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先开口,也没有谁先一步示弱拉开距离。   就在这时,天空兀地响起一道闷雷,闪电在天上劈开几道裂纹,四周的光线暗下来,接着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   屈词被这道毫无征兆的雷吓了一跳。   他身体反射性地抖了一下,人也稍稍往前倾了些,骆雪城离他近,于是他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又吻上了对方的唇。   屈词瞬间瞪大了眼睛。   他想撤开,骆雪城却是顺势伸手按住了他的后脑勺。   青年眼里闪着细碎的笑意,反客为主地含住了他的唇瓣,呢喃低语:“小少爷,你这是在投怀送抱吗?”   投个锤子的怀送个榔头的抱!   老子这是被雷吓的!   屈词想反驳,谁知刚展开唇缝,骆雪城的舌头就长驱直入,探进了他嘴里。   窗外雨势力渐大,雨幕像是一层朦胧雾气,氤氲在了四周的空气里。   雨滴一颗颗砸在车顶,动静大得像是在倒黄豆,而车里的两人唇齿相依,丝毫没有被雨影响。   —   “比赛赢了?”一吻结束,空气里都是甜腻腻的味道,屈词喘着气,有点不好意思,就找了个话题。   骆雪城微微调整着呼吸,答:“赢了,而且一骑绝尘,把第二名甩开了十多分!”   青年的语气里满是自豪,那表情相当自傲,某一瞬间,屈词觉得他像极了那种因为干了件漂亮事想要讨要夸奖的小朋友。   “甩开第二名十多分?厉害呀骆队长!”屈词乐不可支,随后话锋一转,“可是我怎么记得,你们第四局的时候分数好像排第六还是第七来着?我说骆队长,你该不是在谎报军情吧?”   “你男朋友什么本事你不知道?就打个最简单的常规赛,至于让我谎报军情吗?”   骆雪城哼笑,而后又意识到了什么:“不对,你怎么知道第四局我们的积分排名,小少爷,你不是在上课吗?难不成你上课──开小差?”   屈词的确开了会儿小差,他就打开直播间看了会儿积分排名,但他绝对不会在骆雪城面前承认这点,现在骆雪城就有点得意忘形得寸进尺,他要是承认了,那骆雪城尾巴不得翘上天去?   “你说你没谎报军情,那你拿出证据我看看?”屈词对骆雪城的问题避而不答,而是索要起了证据。   “啧,还不信我。”骆雪城不爽地啧了一声,他掏出手机搜出今天积分排名,将手机递到屈词面前。   事实正如骆雪城所说,屈词嘴角微勾,还没勾完呢,屏幕突然跳出微博热点推送,状态栏跳出的一瞬间,他看到了卫右那件事的标题。   屈词抬头,指着那条推送问骆雪城:“骆队长,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打个比赛,还能扯到赛场霸凌上去?”   他停顿一声又问:“你霸凌卫右了?”? 第三十五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骆雪城开口就是一句国粹:“放他娘的狗屁!老子什么时候霸凌他了──”   屈词:“你没霸凌他那网上怎么──”   骆雪城:“老子就是教了教他什么叫做自信来源于实力,让他不要无能狂怒,怎么就成了霸凌了?”   屈词:“……”掀起了一阵歪门斜风?   屈词都被骆队长那理直气壮的调调给气乐了,听听,听听骆队长说的这是人话吗?   就是教了教他什么叫自信来源于实力。   让他不要无能狂怒。   这话听着好像是一个前辈在教导狂妄的后辈,可凭借着骆队长那拽得跟二五八四一样的个性,屈词都不用细想,就知道当时场面有多气人,估摸着卫右得是气疯了,这才闹上热搜来。   骆雪城有些奇怪:“不对,你怎么知道我治他了?”   “我能不知道吗?这都闹上热搜了!”屈词点开推送,一目十行地看完消息,又把手机丢回给骆雪城,“看看,人家说卫右作为新人被你欺压,游戏里又被你排挤,自己一个人单走,还说他倒地后明明可以救,但是你们却没救,他忍无可忍,打完比赛怒摔键盘……”   屈词嗤笑一声:“我说骆队长,你就算是真不喜欢他,真想教育他,咱手段能不能稍微不那么明目张胆吗?这都在比赛里,你就敢这么弄他,就不怕他记恨你?”   “记恨我?”骆雪城嗤笑一声,“我要真怕他记恨我,之前他糟蹋我西装的时候,我就不会跟他吵半句嘴。”   屈词:“你是不怕,可你看看那些热搜都是怎么说你的,他们说你骆队长队长官威大得很,骄傲自大目中无人还带头排挤新人队员,这么多顶帽子扣上来,现在网上都是你耍大牌的新闻。”   骆雪城拿回手机看了几眼,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膀:“嘴长在别人身上,想怎么说是他们的事儿,反正公道自在人心。再说了,我上的热搜还少吗?早就习惯了。”   屈词:“……”   他算是明白这个世界的世界线入侵之后,骆雪城为什么最后落得个那么凄惨的下场了,除了宋伊的从中作梗,就冲他这怼天怼地的脾气,也势必落不了什么好。   骆雪城是一点儿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他心大得能装下大象,把手机放进兜里,他问屈词:“肚子饿了没,我带你去吃饭?”   屈词又无语又想笑:“事情都闹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情去吃饭呢?你教练刚才给你打电话就是为了这事儿吧?还吃饭,别吃了,回去听听教练说怎么解决吧!”   只要和小少爷呆在一块,去哪儿都行,回去听教练叨叨都行。   路队长咧着嘴应好,在倾盆暴雨中把车开回了基地。   教练早已气得七窍生烟,骆雪城一回来,就被他叫进会议室一阵训,然而骆队长拽着小少爷,全程都咧着嘴,没露出一丁点儿臭脸。   “你说你!这是你作为队长应该做的事儿吗!你有什么问题你不能跟他好好说,非要用这种方式!现在闹得满城风雨,你开心了?”   教练一顿说教猛如虎,气都快喘不顺了,他拿起桌上水杯喝了两口水,正准备再次开嗓,抬眼却发现骆雪城牵着陶柚的手,两眼睛从始至终都在小少爷身上,看样子是半点都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骆雪城跟屈词咬耳朵:“我房间就在楼上,一会儿我带你去看看。”   “还有我以前拿到的奖牌,也给你看。”   “对了,你上次给我买的西装我都洗好挂在衣柜里了……”   教练:“……”   合着老子说了这么一大通,你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呗?   屈词听着骆雪城逼逼叨叨,眼角余光瞥见教练渐黑的面色,赶紧拐了骆雪城一下,对着教练的方向昂了昂头。   骆雪城朝教练看过去,丝毫没意识到现场的气氛:“教练你说完了?说完了那我就带着小少爷上楼了?”   教练:“……”   是可忍孰不可忍!   教练:“骆雪城!你能耐了是吧!五连冠就敢直接忽视教练了是吧!老子说了这么多,你听进去一句了吗?!”   骆雪城一脸无辜:“我听进去了啊,不就是说我不应该对卫右这么凶嘛。”   “说到底这事儿也不能完全怪我,主要是他的集体荣誉感太弱了,比赛里也完全没有存在感。”   “都打了这么久的训练赛了,他还跟不上队伍的节奏,没明白咱们的战略部署,嘴上也没个把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用正规比赛给他练兵,这都是看得起他。”   “既然他觉得我在排挤他,那大不了下次我的方式委婉一点,这样总行了吧?”   教练:“???”   教练丝毫没有为他这番话感到半点欣慰,相反,他气得人都快炸了:“骆雪城!你管你这叫做听进去了?!还下次你的方式委婉一点,咋的,听你这口气你还觉得特委屈是吧?”   骆雪城刚想开口,屈词眼疾手快从背后捂住了他的嘴,他算是见识到了骆队长这张嘴,他怕骆队长再说下去,教练得被他气得撅过去。   屈词对着教练笑:“教练,您先消消气,您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他这张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跟他生气气坏了身体,真不值得。”   教练看着陶柚那张乖巧又讨喜的笑脸,气好歹是顺了点,他狠狠瞪了眼骆雪城:“听听,你对象都知道关心我的身体,就你一天到晚气老子!真不知道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落到了你这么个畜生手里!”   骆雪城:“???”   骆雪城:“虽然您夸我男朋友我感到很开心,但是踩一捧一是不是有点不必要?”   教练:“呵!还踩一捧一,要不是今天陶柚在这儿,我不想落你面子,高低得让你哭着出这道门!”   骆雪城:“????”   骆雪城:“这话我就不乐意听了,实不相瞒,我从小到大就没哭过,您……”   屈词忍无可忍地拐了骆雪城一下:“行了你把嘴给我闭上!”   小少爷发话,虽然骆雪城还想说,可他还是闭上嘴,并且讨好地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教练看着这一幕,心里真是五味杂陈得很。   他从骆雪城出道开始,就一直带着他,那会儿骆雪城进队,整个人瘦得跟竹竿似的,眼里的光却亮得惊人。   对于签进队的选手,战队多多少少都知道点背景,路雪城的家庭情况教练也了解一二,那时他就知道,生活未曾打垮这个少年,反而将他磨练得更加坚毅,他有品性也有技术,迟早会在这片赛场上出人头地。   事实证明他的确没看走眼。   但在这个过程中,他也没少受气,从黑网吧出头的选手身上有太多不羁桀骜,不服管教是他骨子里的个性。   在岁月的磨练下,骆雪城变得沉稳了,也变得能担当重任,但身上那份张扬却从没有改变过。   教练虽然每回都被他气得要死,可也由衷希望他能一直都保持着属于少年期的桀骜不驯和傲气。   在教练的心里,他一直觉得骆雪城是一匹烈马,而如今他亲眼看到这匹烈马套上了缰绳。   看着骆雪城眼里的光亮和爱恋,教练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脸,漂泊无依的浮萍,终究是找到了自己的归处。   “行了行了,年纪大了有点乳糖不耐受,吃不了你们年轻这碗甜腻的狗粮。”教练摆摆手,“我看你今天也是没心思听我说教了,就先带着陶柚去基地转转吧,等完了咱们再讨论这件事。”   骆雪城顿时就笑了:“教练,您真是我亲教练!就凭您这份通透,我高低再得给您整个PGC冠军回来!”   教练气乐了,当场给了他一脚:“滚滚滚,一天到晚就知道吹牛,等你先拿上PGS的冠军,再来跟我说PGC吧!”   骆雪城也不恼,拽着小少爷就走,一路把人带进了自己房间。   带着小少爷在自己房间转了个遍,又介绍了各种奖牌,还把那身洗好了的小少爷给他买的西装拿给小少爷看,那模样像极了要讨奖。   屈词憋不住乐了:“这衣服是你的,洗干净了也是你穿,你跟小朋友炫耀似的拿给我看干什么?”   骆雪城嘀咕:“我就乐意给你看。”   两个人在房间温存了一会儿,骆雪城又带着他参观了基地,跟基地里的大家都打了个照面,这就算是正式认识了。   临近傍晚,骆雪城开车带着小少爷出去吃饭,吃完饭又送他回家。   到家前,屈词犹豫半晌还是把卫右的事儿提了提:“如果他和队伍一直都磨合不来,还特别不合群,和你矛盾特别大,你就多注意一下他。”   这番带着些许言下之意的话叫骆雪城微微挑眉:“多注意一下他?什么意思?”   屈词想起被篡改的世界线,眉头微微蹙起:“你们电竞圈,有时候也不怎么干净,防着点,总比不设防的好。”   与此同时,宋伊也接受到了关于热点新闻的推送。   他看着照片里怒砸键盘的年轻选手,嘴角勾起:“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呢。”? 第三十六章 还真是让我失望透顶   宋伊约见了卫右。   骆雪城已经认祖归宗,加上陶柚上次在家宴上的吹捧,几个族老还真拿了票去现场看了骆雪城比赛。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现场气氛所感染,那些族亲真成了骆雪城的铁杆粉丝,一个劲儿地给骆雪城加油打气,甚至在骆雪城拿到人头时,还高兴得直拍手跺脚。   电竞场突然出现大龄爷爷辈的粉丝,老人家手舞足蹈,举着选手的应援牌,还时不时跟旁边的小年轻互动,询问一些自己不理解的地方。   老一辈的人大多都是封建思想,有时候稍微前卫一点儿的东西都不能接受,更别说是电竞这一行了。   于是这一幕被拍下来,很快就上了热搜。   前有赛场霸凌队友,后有爷爷辈亲人举应援牌加油,骆雪城以这种方式再次出圈,一时风头无两。   就连在家里,宋楠和秦之艺都会找时间看比赛回放,还拉着他一起看,字里行间全是对骆雪城的夸赞。   宋伊意识到骆雪城如今在宋家人眼里的形象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他原以为骆雪城的职业会成为横在他和宋家之间的鸿沟,可没想到陶柚的横插一脚,竟是让这点变成了双方增加感情的桥梁。   再这么下去,骆雪城继承宋家不过迟早的事。   宋伊不甘心。   凭什么?   宋家原本应该是他的!   凭什么骆雪城一下钻出来,属于他的东西就要拱手让出?   他做了宋家这么多年的儿子,从小到大都接受着良好教育,大学还没毕业就进公司帮忙了,整个公司上上下下都叫他小宋总,如果这时候被踢出局,那他就是S市彻彻底底的笑话!   他不能接受自己的人生尚未开始就失败,骆雪城现在刚回到宋家,和宋家人的关系并没有到可以给予毫无顾忌的信任的地步,二十三年的感情空白,是骆雪城和宋家人之间最大的冲突点,也是他宋伊最大的突破点。   来云阁。   S市最高档的餐厅。   包厢。   卫右看着面前笑眯眯的青年,面无表情:“你这意思是让我打假赛?”   “来云阁的水煮白菜一绝,是他们的招牌菜,听说做菜的师傅以前做过国宴,平常想吃都得排队。”   宋伊没正面回答卫右的话,而是给他夹了一筷子白菜,配上那张笑脸,好像真是在单纯推荐好吃的菜肴,而不是在商量着要怎么对骆雪城出手。   卫右压了压头上的帽子,有些不耐烦:“别跟我顾左右而言其他,我懒得跟你们这些生意人弯弯绕绕。”   被宋家作为亲生子养大,宋伊这些年过得顺风顺水,周围人都对他恭恭敬敬,还有个陶柚顺着他,活得不知道有多滋润。   一直被人捧着,他心气也极高,要是像平常,卫右这么跟他说话,他早就翻脸了。   更何况卫右和骆雪城一样,都是从小地方黑网吧混出来的,身上那种叼里叼气的气质简直不要太像,光是看着卫右,宋伊就能想起来骆雪城那张拽得不行的脸。   可他不能对卫右摆谱,他现在需要卫右的帮助,如果能把卫右拉到他的阵营里来,那么这将会是他最大的一张牌。   宋伊做了会儿心理建设,脸上笑容更重了:“别急,咱们慢慢说。”   他夹了一筷子水煮白菜,吃得慢条斯理:“最近热搜闹得挺凶的,虽然我和骆雪城认识不久,但对他的脾性还是略知一二,目中无人,以自我为中心,非常大男子主义,那天你摔键盘,我想也是因为受不了他了吧?”   卫右靠在梨花雕木的椅子上,有点不明白:“按理说骆雪城是你的兄弟吧?虽然你们两没有血缘关系,但据我所知,宋家没有把你送回去,你们以后在宋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这么对付他,就不怕闹翻之后场面变得不可收拾吗?”   卫右是真的不明白。   他家境不是很好,但也不是贪财的个性,最大的爱好就是打游戏,步入电竞职业之路后,签约费也有七位数,心里想的只有怎么拿冠军。   撇开他和骆雪城的个人恩怨不说,他曾经也为骆雪城的身世产生过怜悯之心,他觉着骆雪城的真实身份既然有钱人家的少爷,那么接下来就该享福了。   可他着实没想到,宋伊会在私底下找到他,让他打假赛,甩锅骆雪城,从而毁了骆雪城。   宋伊看了看卫右,但笑不语。   到底是从黑网吧里混出来的选手,卫右不是什么单纯的小白花,他稍微一思索就明白了宋伊的意思。   卫右:“哦,我明白了,你是怕骆雪城回到宋家之后,宋家人眼里就只剩下他,再也没有你的位置了,你不是宋家的真少爷,如果要在你和他之间做抉择,宋家大概率会选择骆雪城,你害怕他们抛弃你,对吧?”   “或许吧。”宋伊没正面回答,而是给了个含糊的答案。   卫右呵呵一声:“就从你来找我想要我去搞骆雪城这一点,我就不觉得你是看重亲情的那种人,你和骆雪城不对付,最大的原因怕是在于财产方面吧?”   宋伊没答话,只是笑意渐渐淡了。   卫右又道:“像你这种贪得无厌的人,我见得多了,为了钱捅兄弟,真是叫人觉得恶心!”   宋伊脸彻底黑了,他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骆雪城不是我兄弟。”   不等卫右开口,宋伊又说:“卫先生,我找你来,是想跟你谈谈合作的事,并不来听你如何评价我的。如果你甘愿在骆雪城手下,为他鞍前马后,并被他压得永远都出不了头,我没意见。”   宋伊耸耸肩,而后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举止优雅地抬脚往门口走去:“既然卫先生不想合作,那我就不打扰了。”   卫右垂着头,没出声,那张脸藏在帽檐下方,看不清表情。   就在宋伊走到门口时,卫右叫住了他:“我和你合作,但话说在前头,我不会做得那么明显,而且事后我要转会,作为宋家少爷,我想你应该有给个推荐的本事吧?”   宋伊脚下一顿,而后走出了门,那句带着笑意的话顺着风传进门内:“成交。”   常规赛如火如荼地进行,WG接下来的几周都打得不怎么样,三周过去,积分堪堪卡在了第六的位置。   而且后面队伍的比分咬得很紧,要是哪一局发挥失常,保不齐就得被刷下去,要是掉下前八的位置,他们还得加班打一次周五的突围赛,争夺后八名进入季后赛的名额。   当然这不关卫右的事。   卫右还没发力,这一切都是骆队长自己作的,他延续了WG一直以来的队风,勇猛钢枪,打得贼快乐。   除了第一周的周决赛积分占领第一,后面几周WG的积分几乎都在垫底,在骆队长不留余力的勇猛钢枪下,WG成功地没能晋级前八强,而是要加班争夺后八名进入季后赛的名额。   卫右对此陷入了深深的沉默,这些日子以来,他每天都想着怎么才能让队伍的积分排在后半段,可根本没用着他出手,骆雪城自己就完成了这个任务。   他甚至觉得他都不用出手,光靠骆雪城自己这么作下去,就能让WG无缘季后赛。   骆雪城本人倒是很无所谓,在突围赛开始前一天,他甚至还有心思和屈词出去约会吃饭。   屈词对此深感担忧:“我说你这么打真的没事吗?现在网上全是一片骂你的声音,再这么玩下去,WG怕是得被你玩得都进不了季后赛吧?”   “这才哪儿到哪儿?”骆雪城手里拿着个大闸蟹,埋头刨蟹黄,末了又把蟹腿肉肢解出来,放到屈词碗里,“你男朋友我是要站上世界舞台的人,区区季后赛不在话下。”   这发言自信又狂妄,听得屈词有点无语,又有点想笑:“你现在季后赛都还没进呢!就先世界舞台了?万一到时候翻车,我看你怎么哭!”   “哭?”骆雪城挑眉,“哭是不会哭的,这辈子都不会哭的,要哭也只会在床上和你做那些打马赛克的事时,让你哭。”   屈词:“……”   屈词:“滚!”   骆队长满脑子废料,逼逼叨了好一会儿,才正色道:“不用担心,我心里有分寸,你上次不是说让我注意卫右吗,我就趁着这次机会试了试他。”   屈词追问:“结果怎么样?”   骆雪城剥完螃蟹,又给屈词碗里夹了不少菜:“先吃饭,你边吃我边跟你说。”   屈词听话地拿起筷子,乖乖吃起了饭,不过眼睛倒还是放在骆雪城身上,等着他的后文。   骆雪城道:“他应该在WG待不了多久了。”   屈词:“!!!”   屈词:“这么快?!”   骆雪城:“快?还真不快。这几周WG的打法都特别激进,全程不是在打人就是在打人的路上,WG本身打法是很莽,但也并没有莽到这个份上,我刻意放大了这一点,想借此试试卫右。”   骆雪城顿了顿,嗤笑道:“至于他的表现么,还真是让我失望透顶。”? 第三十七章 要WG进不了季后赛   骆雪城不是一个喜欢公报私仇的人。   他的确不喜欢卫右,说句实话,经历了那么多的冲突之后,他能喜欢卫右才不正常。   更何况就本身而言,他也不是什么温文良善之辈,但要说他会因此对卫右挟私报复,倒也大可不必。   卫右能被一众粉丝称为‘小雪神’,说明这个人和他有着相似之处,骆雪城看过他的手法*作,确实有几分他当年的影子,就凭此而言,他对卫右还是有那么点欣赏之情存在的。   如果没有后来这些事,骆雪城有很大可能性会把卫右当做WG下一任队长来培养,只可惜……   小少爷包一口蟹黄,咽下去之后问道:“那你们准备怎么处置他?解约吗?可明天就是突围赛了,要是解约的话,突围赛应该没办法打了吧?”   骆雪城:“解约肯定是要解约的,不过不是现在,要等常规赛结束,正式进入季后赛,才会和他商议解约事宜。”   那天陶柚跟他说要多注意卫右,其实骆雪城并没有怎么往心里去,毕竟隐藏在那话之下的涵义过于惊人,只要有点脑子想要好好打比赛的选手,都不会去选择那样一条路。   可骆雪城显然高估了卫右的底线。   绝对求生在国内有不少队伍,除了年年霸榜PGC的WG战队外,其余还剩下三十多支,这三十地盘支战队里,有一半差常年在常规赛徘徊,连季后赛都进不去,而剩下这些进入季后赛的战队里,有六支战队是比较强劲的队伍,其中有一些还和WG并肩挺进过不少次世界赛。   骆雪城统治PGC良久,凭借着强劲的硬实力收获了不少粉丝,这六支战队里,有一半的队长是他的迷弟,其余就算不是粉丝,和他也是私交不错的朋友。   就在陶柚跟他说注意卫右后不到两天,南虎战队的队长就找他私聊了一下,话里都在旁敲侧击卫右在WG的待遇表现等,最后挂电话时,还特意让他多关照一下卫右,然后加强替补的训练。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骆雪城要是还不懂对方是什么意思,那他这么多年也就白活了。   南虎是国内除了WG之外的第二大战队,这支战队的成绩一向都很不错,和WG一样挺进过不少次世界赛,也拿到过前三的名次,只可惜前面压了个WG,所以不怎么出名。   卫右如果想换战队,那么南虎的确是除了WG之外的最佳选择,而宋伊也的确是这么安排的,他找了关系给南虎战队的经理递话,表示常规赛结束后,想要卫右进入南虎。   按规则来说,战队之间买卖选手,又或者选手要转会,只有在转会期才能进行,除非该选手是自由人,就可以不受转会期的限制。   然而卫右并不是自由人,他和WG签了合同,如果他想要进入南虎,那就只有和WG解约,现在正是常规赛,WG不会放人,他要走就只能按违约来算,得赔偿一大笔违约金才行。   当然不管是哪一种,卫右想离开WG这一点是不争的事实。   宋伊太过于急躁,事情还没成定局,就先落手了卫右的要求,当然他本意无非是催促卫右快点办事,只可惜他没想到南虎战队的队长和骆雪城不仅是好友,还是骆雪城的迷弟。   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在WG现阶段的体系中,核心永远都只会是骆雪城,卫右在WG得不到重用,再说还和众人关系处得不好,想走无可厚非,骆雪城也无所谓他走不走。   可当替卫右办这事儿的人变成了宋伊,其后的用意就值得深究一下了。   骆雪城把这事儿跟教练透了个底,在两人商议后,决定在常规赛最后一周的周中赛,试一试卫右。   按常理来说,当一个队伍处于危急时刻时,不管是队伍里的谁,都会有想要力挽汪澜的想法,骆雪城有好场比赛都把他们三人作死,就留下一个卫右,他想借此看看卫右的反应。   正常情况下,卫右应该保证自己的存活,尽量活到后期苟一苟排名分,可现实是明明队友说了有人不能扶叫他快走,他却一个字没听进去,直接奔过来送了头。   一次可以说是关心队友,救队友心切,但两次三次四次,不是蠢就是故意为之。   卫右不蠢。   所以事实指向后者。   他是故意的。   这从根本性质来说,其实跟打假赛已经没有多大的区别了,要不是教练不想撕破脸,平稳度过常规赛晋级季后赛,骆雪城早让他滚了。   周五的突围赛很快开始,这一回WG没有再出失误,除了卫右频频早死掉了好几次点之外,一切都算得上很正常。   最后WG也如愿以偿地拿到了周末的决赛资格。   晚上卫右接到了宋伊的电话。   电话那头青年的声音着实算不上和颜悦色:“卫右,我答应你的事可是已经办好了,可你答应我的事,却好像还杳无音信吧?”   在骆雪城成功把WG作得没能直接获得进入季后赛的门票时,网上对他的辱骂已经可以用铺天盖地之势来形容,就连之前去现场看骆雪城比赛的那些族亲,也隐隐透出了几分失望和不悦。   宋伊意识到,如果他想要毁灭骆雪城,完全可以从这里入手。   如果WG真的没有能进入季后赛,那可算是大冷门,作为WG的队长,骆雪城对此难逃其咎,到时候他不仅要面对失望透顶的粉丝,那些对他改观的族亲,说不定也会颇有微词。   于是他跟卫右的交易内容就变成了让WG止步常规赛,毕竟假赛打都打了,自然要打出最好的结果。   卫右这边也冷着脸:“我已经尽力了。”   他原本就不怎么想打假赛,再者他水平技术不差,一是因为骆雪城,二是因为宋伊,导致他整个常规赛打得异常憋屈,频出的失误不仅让粉丝们对他颇有微词,也把他自己的心态搞炸了。   这会儿面对宋伊的质问,他语气自然算不上怎么好。   宋伊被人捧惯了,因为要卫右办事,所以这段时间对着卫右的屡次冒犯都忍了下来,现在事儿还没办好,后者态度反而比他还要狂,宋伊多多少少有点破防。   “卫右,替人办事要有替人办事的态度和觉悟,好处都收了,你跟我说一句简简单单的已经尽力了,难不成就能两清吗?没这个理!”   “我没说要两清,”卫右抓紧手机,压下心里的戾气,深呼一口气道,“还有周决赛,只要把周决赛的分数控制住,WG一样进不了季后赛。”   宋伊冷笑一声:“最好是这样,否则我可以送你进南虎,照样也可以毁了你。”   卫右呼吸一凝:“你在威胁我?”   “威胁?不,这怎么能算得上是威胁呢?”宋伊笑得春风和煦,“这只能算是对没完成任务的小辈的一点点告诫,顺便再告诉这个小辈,完不成长辈交代的任务,可是会受到惩罚的。”   卫右刚成年,对于已经二十三岁的宋伊来说,他的确算得上是小辈。   而且宋伊那话说是在否认和解释,倒不如说是在坐实威胁二字,卫右虽小,可到底是摸滚打爬一路走过来,又怎么会听不明白那话背后含义。   宋伊从始至终都不是什么好人,他也一直都在与虎谋皮,这场交易的最后只会产生两个结果,要么是骆雪城倒霉,要么是他遭殃。   很显然,他并不想遭殃。   挂断电话,卫右心里默默念了两遍骆雪城的名字,眼神又冷了几分。   周决赛当天。   上场前。   骆雪城拦住抱着外设的卫右,回头踢了队里的替补一脚:“于平安,今天的比赛你上。”   卫右瞪大了双眼。   于平安也愣住了,他看看卫右,又看看骆雪城,满脸不可置信,一边结巴一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队……队长,我……我我……我上?”   骆雪城点头:“嗯,就你上。”   于平安是一队的替补,虽然和一队一起打过训练赛,但到底没有在正式比赛里配合过,他以为他得坐一个赛季的板凳,却没想到骆雪城会在这么重要的周决赛上让他上场。   他心里又激动又惶恐:“队队长,我……我真的行吗?这么重要的比赛,万一……万一我没打好怎么办?”   骆雪城还没说话,卫右那边忍不住了,他脸色阴沉,表情难看得要命:“骆雪城,你这是什么意思!?”   骆雪城一点儿都没被吓着,他轻飘飘地扫了卫右一眼:“什么什么意思?队员轮换不是很正常的事儿?你是听不懂还是什么?”   卫右气急:“真要轮换你怎么不早说!非要等到要上场了才说!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故意给我下绊子!?”   骆雪城听着这话笑了:“我给你下绊子?训练赛多说一句就要摆脸色,架子比我这个队长还大,我哪儿敢给你下绊子啊。”   卫右炸了:“骆雪城!你他妈别跟老子在这儿阴阳怪气!你就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骆队长不缓不慢地走到他身旁,微微倾身,在他耳边满是讥讽地道:“我的确是故意的,你能把我怎样?我告诉你卫右,就冲你做过和即将要做的那些事,我不让你上场都算是在变相保护你了。”   “还有,下次打那种见不得人的电话的时候,记得别在阳台上打,不然就算你房门关得再严实,也没用!”? 第三十八章 卫右被拆穿   说来还真是极其具有戏剧性。   WG是国内首屈一指的豪门战队,不论是宿舍还是训练室都极其豪华,隔音当然也是一顶一的好,每个选手的房间都隔了一段距离,最新装修的宿舍还带了阳台。   但WG的绝地求生分部不一样,在蓝卓的作用下,这个分部基地很多东西都保持着原状,没有进行二次装修,而选手宿舍的隔音也不怎么好。   卫右住的是之前童泽住过的房间,这个房间是他们这一层唯一一个带阳台的房间,加上隔音效果不怎么好,在阳台上说话稍微大点声,隔壁房间就能听得一清二楚。   可惜卫右是最晚进一队的选手,他不关心蓝卓的事,其他人自然也不会把这些事拿出来再谈,特意跟他解释一下房间不隔音的问题。   他在和宋伊打电话时,好巧不巧地选在了阳台,更巧的是那会儿正值深夜,骆雪城就在他隔壁,所以纵使他放低了音量,在寂静环境的影响下,那些话还是传到了骆雪城耳朵里。   在得知卫右要在周决赛上搞事后,骆雪城果断没让卫右上场,倒不是有了卫右的阻碍,他就没办法带领WG获胜拿到季后赛名额,他就是纯粹恶心卫右,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话说到这个份上,卫右就算是再迟钝,也意识到了骆雪城已经得知所有真相。   说实话他想过很多结果,想WG没能进入季后赛爆大冷门,想骆雪城被全网喷,想他打假赛的事情暴露,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可他唯独没看想过,骆雪城会提前知道他的计划,然后把他直接按下周决赛的选手席位。   卫右只觉脑袋里好像装满了浆糊,整个人变得有些浑浑噩噩,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紧张的情绪在心里发酵,慢慢演变成恐慌,他想骆雪城已经知道了真相,对方本来就不喜欢他,要是把这事告诉了教练,告诉了官方,那他的职业之路怕是就此到了头!   卫右面如菜色,眼里的慌乱无所遁形,骆雪城见他沉默,也没再搭理他,而是对一旁站着的于平安昂了昂下巴:“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弄你的外设去!”   于平安如梦初醒,赶紧抱着自己外设溜了。   到底是第一次上场,赛前等待时于平安紧张得手都在抖,他跟骆雪城搭话:“队长,我好紧张啊!万一我没打好怎么办?”   说着说着他突然就涌现出了一股牺牲精神:“一会儿要是我倒了,你们别来扶我,我给你们爆点挡子弹!只要你们活着就行!”   这话成功逗笑了骆雪城,他拍拍于平安的肩膀道:“还不至于,再说你就算打得再差,成绩还能比现在更差吗?让你上场并不是让你来孤独carry的,这是个团队游戏,好好听指挥打配合就行。”   骆队长平日里不怎么着调,但在比赛的时候从未让人失望过,虽然这次他凭一己之力把队伍作到了要争夺季后赛后八个名额的地步,可在于平安心里,他依旧是那个叱咤赛场的雪神。   被这么一拍,于平安扑通乱跳的心终于是稍微稳了下来。   骆雪城见他状态好了点,又补了句:“不过你也可以放心,赛场瞬息万变,要是真到了那种两者相害取其轻的时候,你该被卖还是得被卖,我不会看在你是队友的情况下就手下留情。”   于平安胸脯一挺:“队长你放心!我肯定不拖后腿!轮到我牺牲的时候,我于平安绝不后退!”   罗子默乐了,拱了一手齐文耀:“听听!小于这思想觉悟多高,要知道咱刚和队长刚一起打比赛那会儿,被他卖得心态都炸裂了不知道多少回,那个恨那个自闭,现在回想起来都想骂他一句老畜生。你再看小于,人事先就做好了被卖的心理准备,不服都不行。”   齐文耀也笑:“小于有大局观,心态还乐观,挺好。”   少了卫右,WG的周决赛打得很顺利,大概是为了季后赛名额,又或者是队伍配合比之前舒服,总之两天比赛的结束,WG以积分第一的排名晋级了季后赛。   从排名分来看,WG不仅拿到第一,还甩了第二名近三十多分,真正地造成了一波断层,于是WG再一次上了热搜。   底下评论有吹也有踩,大部分都是在说WG参加这种晋级赛,本质就是在降维打击,也有一小部分说WG在强劲对手那边拿不到分,只能靠打打小队伍拿分。   这些言论每年都有,骆雪城都习惯了,理都没理,倒是于平安憋不住,转头和黑子们讲起了道理。   周决赛结束。   WG基地。   会议室。   教练和骆雪城与卫右相对而坐。   谁都没有先开口,最后倒是卫右自己憋不住了,他短促地笑了一声:“哈,这是什么意思?赛后审讯吗?”   骆雪城双手抱胸,一脚弯曲踩在椅子边杠上,一脚叉开放在桌子下,闻言哼道:“干出这种了不得的事儿来,我要是你我都得夹着尾巴做人,好好地装一波孙子,以此求个好下场。可你这态度,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对不起你,按着你的头逼着你去打的假赛呢。”   假赛二字一出,卫右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片刻后他道:“成王败寇,我没什么好说。”   听到这儿教练忍不住了,他站起身猛地拍了拍桌子:“成王败寇成王败寇!什么叫成王败寇!你做的这些事本来就不合情理!合着现在你还有口难辩了是吧?”   卫右沉默。   教练火冒三丈:“卫右啊卫右!我是真没想到你真能干出打假赛这种事儿来!战队待你不薄吧?就算你真和骆雪城这几个处不来,你也可以选择光明正大地来找我谈,商议转会的事,可你一声不吭地打假赛,到底是想报复骆雪城还是想毁了战队啊!”   卫右动了动嘴皮,憋出干巴巴的一句:“我没什么好说。”   骆雪城呵了声:“你能有什么好说?”   骆队长平时讲话就有种自带嘲讽的调调,更别说这时候还真用了嘲讽语气,卫右不安惶恐了一天,也憋了一天,终于是在此刻爆发了。   他对着骆雪城怒吼:“对!我是没什么好说!就你骆雪城有话说!就你骆雪城牛逼有本事!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没了偶像光环,你不过也是个喜欢装逼的垃圾罢了!”   骆雪城早年经常被骂,就算是现在也一样,那些黑粉从他的技术攻击到他的长相性格,不管是什么,都能拿来作为黑他的点。   比卫右骂得还难听的话他也听过,可一句都没往心里去过,说实话他对那些话都产生了抗体,毕竟在骆队长的认知里,只有废物才会无能狂怒,而牛人只会用实力来说话。   但今天面对卫右,面对这个他曾经的确有过几分欣赏的后辈,骆雪城心底难免有了点暴怒。   只可惜他还没发作,教练倒是先破防了:“卫右!你在说什么!我告诉你!队里谁都有资格跟骆雪城呛,就你没有!要不是他保着你,想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坐在这儿?早就被官方一个公告禁赛,沦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   卫右愕然。   教练又道:“当初教练组从二队里看了两个选手,可最后拍板定了你,你以为是你的技术*作真的牛到不行了?放屁!是骆雪城开口要的你!他说你身上有股韧劲,只要好好训练,未来肯定前途无量,在训练赛期间,你一直掉点跟不上节奏,教练组都已经在考虑是不是要换人了,还是骆雪城出面给你换来的机会!可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又是怎么回报他的!”   卫右呆住了。   他根本不知道背后还有这么多故事,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差点没能进一队,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凭借着硬实力一步一步爬上来的。   可教练那些话就如当头棒喝,把他打得头破血流的同时,也叫他哑口无言。   如果那些都是真的……如果都是真的……那他做的这些事,算什么?   算恩将仇报?   还是狼心狗肺?   到底是刚成年的少年,又是从黑网吧里混出头,看重兄弟义气,讲究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所以面临这一巨变时,整个人都产生了深深的迷茫之感。   教练看着面露迷茫无措的卫右,摇摇头叹了口气,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失望:“卫右,你辜负了大家对你的期望,也辜负了你自己,真正热爱电竞的选手,是不会干出这种侮辱电竞的事儿来的,战队已经拟好了解约合同,就这样吧。”   事情已成定局。   卫右进入一队最多不过两个月时间,他高调地来,灰暗地走,要不是齐文耀拽着罗子默,罗子默都想踹他两脚。   最后离开时,他跟骆雪城说了声对不起。   骆雪城没什么表情,他只是淡淡地看着卫右道:“你对不起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我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和宋伊搅和到一起去的,但作为前辈,我最后奉劝你一句,他是匹吃人不吐骨头的狼,你最好离他远点。”   卫右想起宋伊的威胁,眼色慢慢冷了下来。   大概是教练那些话触动了他,他想起骆雪城为他做的事,终究是说了句人话:“我知道你不稀罕我的道歉,但宋伊这次没成功,肯定还会再给你使绊子,他就是舍不得宋家的荣华富贵,想在宋家人面前搞垮你的名声,然后彻底取代你,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出面作证,揭穿他的真面目。”   “这样……我们就两清了。”? 第三十九章 上门对峙   宋伊是真没想到自己会败在这种地方。   说实话他并不怎么喜欢电竞,平日里连游戏都不碰,可为了第一时间知道常规赛的结果,他还特地进了官方直播间,全程观了赛。   他看之前满心欢喜,就等着WG止步常规赛,以及骆雪城当场身败名裂被各路粉丝唾弃,结果没想到骆雪城带着WG直接就杀疯了,那排名分跟坐了火箭似的,蹭蹭蹭地往上涨,他等到最后,也没能等到有队伍超越WG,更遑论说等到WG止步常规赛的消息了。   宋伊从满心欢喜到怒不可遏,情绪高低起伏得像是坐了一趟过山车,他以为卫右耍了他,拿了好处不办事,却没想到卫右在最开始就被骆雪城按下了场。   WG挺进季后赛的消息在网上可谓是铺天盖地,宋伊愤怒极了,就在这种愤怒中,骆雪城陶柚带着卫右上了门,然后把他的计划在宋家人面前全部捅了出来。   宋伊人都傻了。   屈词解释完所有,对着宋家父母颔首:“事情就是这样。”   其实骆雪城没想就这么把宋伊的真面目撕开,到底是宋楠秦之艺养了二十三年的孩子,就算真不是亲生的,朝夕相处生出来的亲情也作不了假。   他第一次上宋家门,这两口子就明里暗里地跟他示意过,说是他以后就和宋伊是兄弟了,要好好相处这之类的话。   只可惜宋伊并不想把他当兄弟。   尽管如此,骆雪城还是没想拆穿宋伊,虽说他和宋楠秦之艺没什么感情基础,可血缘亲情摆在眼前,他不太希望他们得知真相后伤心,故而想放宋伊一马。   事情转折点在陶柚。   小少爷说什么都不肯放过宋伊,还对他说:“你是不想让宋叔叔秦阿姨伤心才不说实话,可你想过没有,你放过他之后他就能良心发现不再给你找事了吗?这一次是没成功,可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万一他成功,你落得个不好的下场,宋家最后落到他手里,你觉得他会善待宋叔叔秦阿姨吗?”   “我就不信宋叔叔秦阿姨没跟宋伊说过要跟你好好相处的话,可他既然出手对付你,就说明他并不在乎宋叔叔秦阿姨会不会伤心,更何况你记清楚,他不是宋叔叔秦阿姨亲生的,从始至终他想要的只有宋家的钱,包括对付你,都是为了成为宋家名正言顺唯一的继承人,他现在就这个狼心狗肺样,我不相信他以后能好到哪儿去。”   话到这个份上,骆雪城也意识到了问题严重性。   宋伊既然不仁,那他也不需要讲什么仁义之心,与其留下宋伊变成日后的大隐患,不如现在就铲草除根。   宋楠和秦之艺面对着这一幕,两个人都有点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秦之艺先开了口,有些迟疑地道:“那什么……小柚,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小伊不是那样的人,你和他一起长大,难道还不清楚他的为人吗?”   屈词也没指望秦之艺能一下就相信,毕竟宋伊这些年的人前模样做得可谓完美,温和谦逊有礼,那是一个相当完美的别人家的孩子。   而且屈词相信,在秦之艺宋楠心里,一点没因为所谓的血缘就不认宋伊,他们是真把宋伊当亲生儿子。   只可惜再伪善的面孔,终有一天会被拆穿。   今天,他就要让那一天到来。   “秦阿姨,这中间没什么误会,就像您说的,我和宋伊一起长大,追在他身后跑了这么多年,要不是我有一天幡然醒悟,我都不知道他底下是多么肮脏恶心的一个人。”   小少爷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头,眼圈泛红地将那些年的桩桩件件一一数出来:“秦阿姨宋叔叔,您二位看着我长大,知道我有多喜欢宋伊,不怕你们觉得我恶心或是别的,我一点也不怕告诉你们,我对他是那种想给他当老婆的喜欢,可他从始至终都把我当傻子耍着玩。”   青年生得白,眼眶一红,整个人就显得有些可怜兮兮,配上那带了委屈和耻辱的嗓音,一瞬就叫人软了心肠。   骆雪城听着他那些话,心里醋坛子翻了天,可现在小少爷这个样子,他又舍不得做些什么,只能往小少爷身后一站,握住小少爷的手,然后对宋伊横眉冷对了过去。   屈词闻着那阵醋味,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还好最后是憋住了。   他换了口气,继续道:“他早就知道我喜欢他,但是他说把我当弟弟,对我没有那种心思,那我也不是那种会死缠烂打的人,就把这份喜欢藏在了心里,可他后来又利用我的喜欢,让我给他做这做那,甚至还在朋友聚会的时候让我跑很远给他买东西送过去,以此满足他的虚荣心。”   宋伊从头惊到尾,眼见着他脸皮都要被扒完了,这才如梦初醒地开始反驳起来:“小柚子!我真的把你当弟弟!而且让你买东西是我不方便去,而且你说你刚好在附近,这才拜托了你!如果这让你有不好的体验感,我向你道歉好吗?”   “道歉?老子才不稀罕你的道歉!”小少爷恨恨地盯着他,“而且你也别演了,你在我这儿的信誉值早就破产了!”   见两人各执一词,宋楠有些不知道该相信谁,不过从情感来说,他还是比较相信宋伊,毕竟从小到大这个儿子的温和有礼他都看在眼里,不像是那种虚伪的性子。   更何况陶柚这一番自爆性取向多多少少有点那什么,他倒不是歧视同性恋,就是总觉着陶柚此时此刻有点像是爱极生恨,从而口不择言。   宋楠犹豫一瞬,还是替宋伊说了话:“小柚,叔叔知道你喜欢宋伊,说实话叔叔不歧视这些,只要你们真心相爱,叔叔也不会反对,可就像你秦阿姨说的,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知道您二位不会轻易相信我的话,可能还会觉得我说这些是爱而不得所以抹黑造谣宋伊,可事实不是这样的。”屈词看向宋楠秦之艺,“如果之前那些事还可以用误会来解释,可他想要利用我对付骆雪城这件事呢?难不成也是误会吗?”   秦之艺惊呼:“利用你对付雪城?怎么会!”   屈词笑了笑:“怎么不会?就在之前你们找回骆雪城的时候,他明里暗里跟我哭惨,说骆雪城回来后他就什么都没了,还说你们会被骆雪城抢走,他还说骆雪城从那种地方混出头,为人肯定不好相处,以后说不定还会和他产生矛盾,我说我替他出头,找他要了骆雪城的联系方式,要是他没有那种心思,又何必给我骆雪城电话?”   秦之艺张张嘴,一个字都没能反驳出来。   就算她真纯真,也知道这样不对,更知道以宋伊的性格,要是知道陶柚要找骆雪城替他出头,第一反应肯定是好言相劝,而不是推波助澜。   屈词又道:“其实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他是在利用我,我后来的确是去见了骆雪城,只不过骆雪城给我的印象并不像他说的那样,相反,骆雪城是个直爽的性子,不像他喜欢整一些弯弯绕绕。”   宋楠还想说什么,屈词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而是把身后的卫右推了出来:“我知道要你们相信这些真的很难,而我的话也的确是片面之词,可这个人总不会撒谎了吧。”   卫右今天来这儿本就是替骆雪城作证的,尽管知道这些话说出来有损他自己的名声,但他还是说了,一五一十地把宋伊怎么约见他,又是怎么叫他陷害骆雪城,全都说了个彻底。   宋家父母的脸色在卫右的叙述中越来越难看,宋伊心里大呼不妙,慌忙为自己辩解起来:“不是这样的!他在胡说!我……”   “实不相瞒,我也是从那种脏地方混出头的,知道人心险恶,所以你约我见面时说的那些话,还有我们通话时的那些话——”卫右打断宋伊,挑起个嘲讽的笑,“我都录了音。”   宋伊的狡辩戛然而止。   卫右看向宋家父母:“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把录音传给你们听听,毕竟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是个白眼狼,这事儿放在谁身上,都有点难以接受。”   秦之艺终于憋不住了,她上前拽住宋伊的手,又摇又晃:“小伊,他们说的不是真的是不是?你跟妈妈说,都是假的是不是?只要你说你没做过,妈妈就信你!你说,你说呀!”   宋伊没出声。   秦之艺还在追问,骆雪城倒是冷冷地笑了一声:“他倒是想说,可卫右手里拿着铁铮铮的事实,就算他再能说,把死的说成活的,证据一出,他还是会原形毕露,所以你还能让他说什么呢?说多错多,还不如不说。”   骆雪城倒不是故意要冷嘲热讽,只是看着这‘母慈子孝’的一幕,他心里多少有点不得劲,明明是他的亲生母亲,可在得知事实后,没有替他担心一句,却在为宋伊痛彻心扉找借口,甚至还说出了只要宋伊没做过她就信这样的话。   被伤害的人……   明明是他。   不是吗?? 第四十章 求婚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秦之艺到底是个多愁善感的人,骆雪城冷漠还夹杂着不爽的态度以及宋伊的沉默,都是割在她身上的一把把刀,很快就逼出了她的泪水。   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养大的宋伊会是个口蜜腹剑的性子,她着实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一边摇头一边向宋伊哭诉和质问:“为什么啊?小伊你告诉妈妈,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你要做这些?就算雪城回宋家,你也是宋家的孩子,妈妈和爸爸从来没想过不要你,可你……可你……”   秦之艺说不下去了,声音里满是哽咽,听着就难过。   宋楠走到爱人身后,揽住她的肩膀,将人往怀里带了带,轻拍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他看向宋伊,似是自嘲地笑了笑:“宋伊,你冠着我的姓,不管你是不是我和之艺的孩子,我们都当你是亲生儿子,可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来。”   宋楠生于豪门,自记事起就在商海摸爬滚打,见识过不少尔虞我诈,自然也知道利益驱动之下的丑陋人性,宋伊之所以针对骆雪城,这个中缘由就算不明说出来,他也猜得出一二。   他没说什么苛责宋伊的话,可他看向宋伊的眼神却代表了一切。   那是失望……还夹杂着痛心的眼神。   父亲的爱向来无声,不会像母亲那样表露在外,虽然他从未说过爱宋伊之类的话,可他却从不吝啬对宋伊的夸赞,不论是在得知宋伊的身世之前还是之后,他都对宋伊抱有巨大的期待。   直至今日,这份期待终于是落了空。   宋伊的情绪也终于在这样的眼神里爆发,他看着宋楠秦之艺,突地哈哈大笑起来,怨恨的神色从双眼中迸发,完全没了往日谦逊:“别在这儿装什么痛心疾首了!也别露出这副好像失望得不行的表情,你们嘴上说着那些大义凛然的话,说什么不会不要我,说什么对我和骆雪城一视同仁,可自从知道我不是你们的亲儿子后,你们对我处处都透着疏远和陌生!”   宋伊冷笑:“你们是没说那些不要我的话,可你们的行为,就是在明晃晃地告诉我血缘亲疏这件事!什么亲不亲生的都一样,我看就是在放狗屁!”   宋伊的表情满是怨恨,就连话语中都透着不忿和控诉,秦之艺惊呆了,从得知宋伊不是自己的亲儿子后,她和宋楠害怕宋伊心里会多想,会不习惯,就格外关心他,也处处为他的感受着想,可她没想到这些照顾在宋伊眼里看来,竟然成为了他多想的凭由?   秦之艺着实是被他伤了心,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反倒是眼泪流得更凶了。   宋楠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他抱紧秦之艺,对宋伊道:“雪城找回来后,我和你妈生怕你多想,就格外在意你的情绪,生怕你会多想,甚至为了你,在雪城第一次回家时,还明里暗里提醒雪城,要他把你当兄弟,可我们没想到,这些在你眼里看来都是亲疏有别。”   宋伊是有浪子野心不错,但他也不是冷血无情的怪物,听到宋楠的这些话,他情感有多触动,更多的却是不愿意承认,他之所以对骆雪城出手,是觉得宋楠秦之艺不会真的一视同仁,为了自己能有个好的未来,他决定把选择权握在自己手里。   可现在宋楠告诉他,他和秦之艺是真的在一视同仁,那他做得这些事又算什么?   跳梁小丑吗?   宋伊不愿意信,他嘴硬地叫嚣:“我不信!你们口口声声说在乎我,那好,我问你们,你们会让我这个外人进入宋氏吗?会让我成为宋氏的管理者吗?”   宋楠并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宋伊,那眼神说不清道不明,像是无奈,又像是嘲弄。   宋伊被看得浑身不舒畅,喊道:“你为什么要这样看我!难道事实不是这样吗!你说我和骆雪城没有区别,可你永远不会把宋氏交到一个外人手上!难道不是这样吗!”   宋楠终于是笑了,那笑带着自嘲:“在雪城刚找回来的时候,在我还不认同电竞的时候,我觉得他不如你,不仅仅因为你是我亲手教导出来的孩子,还因为你的脾性,你比雪城沉稳,比他更适合走商业这条路,但事实证明,到底是我看错了眼。”   “雪城他志在电竞之路,对商业没有兴趣,上次家宴过后,我就一直在考虑将宋家交给你的事,因为在我眼里,你和雪城没有什么不同,我和之艺从始至终没有在意过你是不是亲生的,倒是你口口声声都在说血缘,说亲疏,到底在意这些的是你,还是我们?”   宋伊哑口无言。   他动动嘴,看样子是想说什么,可最后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在一旁看完了全程的卫右嗤笑出声:“算计来算计去,可算计到头,才突然发现那些东西人家原本就打算给你,没藏着掖着,什么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今儿可算是见识到了。”   这带有嘲笑色彩的话可算是当头棒喝,把宋伊打得头脑发昏,连卫右都觉得可笑,更何况宋伊自己呢?   他这么针对骆雪城,无非就是为了宋家,可宋家原本就是他的,都用不着他算计。   到头来,他不仅失去了宋家,也失去了爱他的宋楠和秦之艺。   宋伊眼带茫然地看向宋家父母,张开嘴:“爸,妈……”   “别再这么叫我们了。”宋楠打断宋伊,面色淡淡,“就像你说的,我们到底没有血缘关系,你也不是我们的亲生儿子。”   “这一路走来,你给我们做了二十三年的儿子,我们也养了你二十三年,算是互不亏欠。从今以后,就好聚好散吧。”   一句好聚好散,算是定下了宋伊今后的去路。   秦之艺心软,还想说什么,倒是宋楠拦住了她,在她耳旁耳语了两句,末了秦之艺看看骆雪城,又看看宋伊,最后还是保持了沉默。   宋伊就这么失去了豪门贵公子的身份。   他很后悔,事后对着宋楠秦之艺又是哭又是求,然而还是没能阻止宋楠把他送走的心。   宋楠不是那种好心到会把一匹狼留在身边的人,更何况这匹狼他养了二十三年都没有养熟。   现在这匹狼还只是为了钱财针对谋害他的儿子,难保以后不会再谋害他和秦之艺,对于这种隐性危险,最好是在有苗头时就一把掐死的好。   宋伊离开宋家时,宋楠并没有给他任何钱财或是别的,除了他本身一点积蓄,算是什么都没能带走。   至于在宋氏的工作,自然也没了。   宋伊想要找工作,只是他年轻,工作经历又不多,加上本身眼高手低,对于那些底薪的工作又看不上,而S市稍微有点名气的公司,都知道他离开的事实,虽然宋家并没有说是什么原因,可那些公司都精明得跟什么似的,一猜就猜得到这其中有什么龉龌。   宋家是S市的地头蛇,没公司想要跟宋家杠上,就算宋伊的事儿真是捕风捉影,那他们也不愿意去担这个风险。   所以到最后,有名的公司都不愿意要宋伊,宋伊本身又看不上小公司,就一直没能找到工作。   加上他过惯了贵公子的生活,一直都保持着在宋家时的生活质量,那点积蓄不多时就促襟见肘,面对压力,他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颅,向生活屈服。   没了宋伊的从中作梗,骆雪城这一生毫无悬念地达到了本该有的高度。   他带领着WG一路赢下常规赛,挺进世界赛,在世界赛上再一次展示了那恐怖的支配力,拿下了第六次世界冠军。   值得一提的是,在赛后的采访上,他抱着奖杯在全世界面前跟小少爷告白求了婚。   当着惊呆的众人面,他拿着话筒,对台下的小少爷笑得满脸温情,他说:“我这辈子在这个舞台上向人求过两次婚,第一次是代替我死去的队长,向他的此生挚爱求婚,那一次我不是骆雪城,是许诺。”   “第二次我代替我我自己,向我的此生挚爱求婚,这一次我不是许诺,是骆雪城。”   “我的爱人不是女人,我和他的性别一样,我知道在这样的地方向他求婚,也许会有很多人觉得不合适,但说实话我并不关心其他人的看法,我这一生最在乎的存在只有两个,一个是电竞,另一个就是他。”   “前者是我的梦想,到今天为止,我已经拿到了六个PGC冠军,这个梦想在我第一次拿到冠军时,就被实现了,但我愿意永远追逐他。”   “现在我手捧着我的梦想,剩下的所求就只有他了。”   “陶柚,我知道我的脾气有点不好,有时候还总惹你生气,我甚至可能还有点不会爱人,但那些我都会去慢慢学,用我的余生去学,所以你愿意和我一起分享这个冠军吗?”   屈词是真没想到骆雪城会来这么一出。   场馆的灯光落在他身上,伴随着周围无数人的眼神,起哄声一阵接着一阵,没有人说不好,这些来自世界各地的观众,口里都满是祝福,除了英文的marry him,还有撕心裂肺的嫁给他。   屈词看着台上的男人笑了。   他拽下身上的国旗,在空中挥舞了两下,大声回道:“分享冠军可以,但你的工资卡可以上交吗?”   明明隔着人海,小少爷的声音应该被埋没,可骆雪城不知道为什么,愣是听到了那句话。   于是他也笑了:“你想要的话,现在就上交也行。”? 第一章 栾随   屈词陪骆雪城过完了一辈子。   骆队长在称霸PGC长达八年的时间后,终于熬不住受伤退役,然后顺理成章地入主WG,成了教练组的一员。   国外选手得知他退役的时候,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连夜狂欢,心想他们终于有了出头之日,直到新赛季WG公布新的教练组以及队员首发名单,这份高兴都没能打一丁点的折扣。   毕竟骆雪城能在PGC叱咤风云并压得所有人出不了头,是因为他有那个硬实力,就算他成了教练,那人选手的个人实力还能因为他暴涨不成?顶多只是战术策略有所改变罢了。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相当骨感。   骆雪城退役当年,WG起用了个新人,这新人不是钢枪位,但一手甩狙玩得那叫一个天秀,加上大局统筹观非常强,刚好顶上了骆雪城的空缺。   加上骆雪城的重用,出道第一个赛季,就带着队伍挺进了PGC,虽然那一届世界赛WG并没有拿到冠军,没有延续冠军神话,但也以那股势不可挡的势头告诉了所有战队一个消息——骆雪城虽然退役了,但不代表你们就能不把WG当人看了。   那天骆雪城的求婚是蓄谋已久,但他搞的这一出震惊了无数国内粉丝,别人顶多也就是出柜,他是出柜加求婚,直接从开头走结尾,来了个一条龙服务。   这事儿闹得还挺凶的,骆雪城有很多粉丝脱了粉,当然表示不在意他的性取向表示祝福并且留下的粉丝也不少,对骆雪城本人而言,他还真不在意粉丝,毕竟他又不靠那玩意儿吃饭。   他不在意,屈词就更加不可能在意了。   谢媛早对自己儿子的性取向有了正确认知,在她的作用下,陶昕也很快接受了这一点,当然就算没有谢媛,陶昕接受也不过是时间问题,毕竟他本身就是一个温柔的人,只要儿子过得开心,喜欢男人和喜欢女人,又有什么要紧。   就是宋家那边对此颇有微词。   宋楠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当初说的一句场面话,到后来竟然会变成真的,他说如果陶柚和宋伊两情相悦,不会加以阻拦,他曾经那么信誓旦旦地说对骆雪城和宋伊一视同仁,没道理现在陶柚和骆雪城两情相悦,他就要棒打鸳鸯。   这么打脸的事儿他干不出来。   干不出来不代表心里没想法,归根结底他还是希望骆雪城能娶妻生子,走正常人的路,秦之艺也是同样的想法。   令人意外的是,倒是宋二叔那群族老对此毫无疑义,明明是最老最固执的一群小老头,明明最开始连电竞都不能接受,却偏偏在骆雪城和陶柚搞对象这件事上,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   其实这事儿也算是有迹可循。   小老头们在接受电竞之后,也变成了潮男,偶尔遛遛狗逗逗鸟下下棋的生活已经不能满足他们的日常精神需求,更多时间他们都走在为骆雪城应援的路上,成为了网上的最潮爷爷。   而在给骆雪城应援的过程中,都是陶柚陪着他们,而且这个小年轻还经常给他们买吃的买玩的,不是亲孙子胜似亲孙子,所以严格点来说,他们对陶柚非常满意,倒是觉着骆雪城这个小兔崽子有点配不上陶柚。   事情的僵局没持续多久,陶柚毕业后进入家族企业,开始展现出自身能力时,宋楠的态度就有所松动了。   骆雪城是不会继承家业的,而陶宋两家又是世家,如果两孩子真结了婚,那由陶柚来管也不是不行。   更何况退一万步说,骆雪城这个大号练废了,他和秦之艺还能趁着壮年再练个小的。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成了。   趁着第二年夏天,骆雪城和他的小少爷就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之后就是平淡而又幸福的一生。   屈词再次睁开眼,人已经在那套小房子里了。   他坐在沙发上,缓了好一会儿,准备起身去倒水喝时,才骤然发现自己对面坐了个人。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那个机器人,可很快又觉得不太对劲,机器人没事跑他家来干什么?   猛地一个抬头,他这才看见了那人的全貌。   那是个有一头黑色长发的男人,身上裹着条纯白的被子,眼睛闭着,要不是还在起伏的胸膛和绵长的呼吸,屈词差点就以为这是具完美的尸体了。   不过尸体的这张脸委实好看,帅得能叫人合不拢腿。   就是看着气色好像差了点,仔细看好像还有那么点大病初愈的味道。   屈词开始还挺紧张,胸膛里那颗心七上八下地跳,毕竟他才来这儿没多久,就遇到这种私闯民宅的货色,而且他还不知道怎么报警,可看到来人那张脸,他反倒放松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张脸有点眼熟。   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而且更诡异的是,他竟然莫名地很想亲近这个男人!   屈词一脚踩上沙发,蹲在男人身侧对着那张脸仔细端详了起来,他绞尽脑汁地寻找脑海中那丝熟悉感的来由,却因想得太过于入迷,没意识到男人因为脚踩沙发的动静而睁开了眼。   下一秒,男人突地伸手将屈词拉进了怀里。   屈词:“???!!”   正当屈词惊慌失措想要挣脱时,男人的话也顺势传进了屈词耳朵,他叫他:“小词。”   屈词愣住了。   那声小词像是开关,打开了存放着旧记忆的盒子,一瞬间尘封的记忆像海啸般朝他袭来,在这场海啸中,屈词看见了一个故人。   一个陪伴着他度过最难熬的日子,给了他最快乐的记忆的故人。   不。   用故人来形容这个人也许不太合适,准确点来说,应该是男朋友。   屈词呆愣着,茫然地喊了一声:“栾……随?”   男人抱着他的双手又紧了几分:“嗯,是我。”   屈词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他张张嘴,想问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可话还没从喉头滚出来,眼泪倒是先从眼眶掉了出来。   然后他就说不出话了。   委屈难受等一系列情绪在胸腔爆炸,叫他气都喘不过来,只能一直哽咽个不停。   从记事开始,屈词就知道自己是不被期待的生命,他为心脏病所累,加上父母的冷漠,没有一天是开心活着的。   直到他遇上栾随。   他第一次见到栾随时,是在街边。   那时正值黄昏,栾随蹲在街边一个巷子口看猫,那是只橘色的流浪猫,有好心人给它放了点罐头,大概是罐头太好吃,橘猫也没有对栾随露出什么害怕的情绪,吃得那叫一个香。   屈词之所以注意到栾随,是因为那时的栾随外貌很出众,而且他还留了一头黑色长发,黑长发没有披着,而是扎了个高高的马尾,没有刘海遮挡,那张好看的脸就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气中。   俗话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屈词也是个俗人,遇见好看的人,也难免会多看几眼。   他原以为橘猫的罐头是栾随买的,心想好看的人果然心也一样温柔,结果下一刻他就看见栾随伸手在猫罐头里挖了一坨,要往自己嘴里塞。   屈词被这一幕惊呆了,反应过来后急忙上前拦住了他。   他问栾随为什么要吃猫罐头,栾随说他看猫吃得很香,自己也很想试一试,屈词当时就无语住了,跟他解释说猫罐头人不能吃,结果栾随还一脸正经地问他为什么人不能吃。   最开始屈词以为栾随是什么极其有钱人家的少爷,比他还十指不沾阳春水,连一丁点儿的生活常识都没有,可能和家里人闹了矛盾,这才跑出来。   结果他一问,好家伙,没爸没妈,也没家,今天才到这儿,肚子很饿,所以才想吃猫罐头。   而且栾随表现出来的特征有点像傻子,就是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对什么都好奇,嘴里有十万个是为什么,不是问这就是问那。   屈词看着那样的他,难得生出了怜悯之心,就帮了把手,给栾随找了个地方住,又给他找了个简单的工作,让他有稳定的收入来源。   栾随这个人活得很肆意,他身上有股蓬勃的朝气,生命力这三个字在他身上得到了最好的诠释。   那是屈词最羡慕且不曾拥有的东西。   他心里是一片荒漠,没有绿色的植物,也没有水源,只有无尽的滚滚黄沙,处处都透着行将就木的味道。   而栾随和他恰好相反。   所以屈词很喜欢和栾随呆在一起。   事实证明,和一个人走得太近后,多多少少会滋生出点感情,加上屈词的过度关注,两人之间最后还是捅破了那一层屏障。   屈词知道自己活不久,他一直都没能找到合适的心脏,而他那狠心的父母也不会让他找到适配的心脏,他的生命在一步步走向凋落,而栾随却在美丽绽放。   他不应该在这种时候跟栾随在一起,给栾随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然后再抛下栾随一走了之。   可他自私。   他只要一想到对他温柔笑会疼他爱他把好吃的全留给他的栾随,会抱别人亲吻别人和别人睡在一起,他就喘不过来气,那种感觉跟犯病时一样,但比犯病要痛多了。   他成年时遇上栾随,和栾随在一起四年,他们拥抱接吻上床,做了所有情侣之间该做的事,那些不敢做不能做的事,他全部都和栾随一起做了一遍。   他残缺的生命因栾随变得完整。   屈词不是在医院里死的,他死在栾随租的那个一室一厅的小屋子里。   那天是个飘雪的冬日,也是那一年的初雪,外面寒风呼啸,冷得要命,他突然很想吃火锅。   原本是想点个外卖,可他们住的那块比较偏,加上也晚,根本没有外卖员接单,栾随见他想吃得很,就亲自出门去买了。   走之前栾随还揪着他和他腻腻歪歪,又亲又抱了好一会儿,才出的门,可他们谁也不知道,这一别,竟是永别。   屈词在栾随走后不久发了病,那一次发病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重,心口绞痛到极致,最后意识都开始涣散。   他不想死,他想和栾随一起过年,过今后的每一个年。   屈词爆发出了强大的求生欲,他想要开口呼救,声音却小得要命,他想要开门,起身时却摔倒在地。   他往门口爬,每一下都用尽全力,可命运终究没有给他半分垂怜,心绞痛夺走了他的所有力气,并掠夺他周围的每一寸空气。   视线渐渐陷入黑暗,屈词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团,他嘴里喃喃着栾随的名字:“栾随,你在哪儿,这里好黑,我害怕……栾随……”   屈词死在了那一年的初雪。   死之前,嘴里念着最爱之人的名字。   而他的爱人正从离家五公里的超市走出来,手上提着两大袋子的火锅食材,那里面,有出门时屈词特意交代要买的鱼籽福袋。   只可惜,他再也吃不到了。? 第二章 我来回应你的爱【完结】   “栾随,栾随……”屈词一边叫着男人名字,一边哭。   情绪积压了太久,一旦崩盘,就像是泄了闸的洪水,怎么都止不住。   哭声由小变大,由啜泣变成嚎啕大哭,屈词靠在男人怀里,拽着男人的衣襟,哭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屈词从没有过这么大的情绪反应,生前他有心脏病,情绪稍微激动一点,就会心绞痛,严重点当场就能发病,痛昏死过去。   后来在异世复活,穿越到各个世界做任务,就算没了心脏病的桎梏,他也仍旧在下意识地控制自己的情绪波动。   他就像是一个知道不被宠爱的孩子,尽力地不露出任性的那一面,因为没人在乎,所以他要自己坚强。   而现在栾随出现了。   他最大的依靠出现了。   屈词哭得很大声,眼泪止也止不住,哭到后来,他都喘不过气来,打起了嗝。   栾随抱着他,手落在他背后轻拍,那动作透着一股极致的温柔,就好像屈词并不是一个成年人,而是花园里开得最艳最美同时也最娇弱的一朵玫瑰花,他稍微用点力,都能伤着这朵玫瑰。   “我在,别哭了。”栾随轻言细语,眉目间都是缱绻。   他看起来嘴角微微上扬,眼睛也弯着,一眼就能看出来的高兴模样,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是经历了多少黑暗,才能在今天重新拥抱这个失而复得的人。   栾随是主神。   自出生起,他就掌管着属于自己的宇宙,这个宇宙里有很多个小世界,小世界发展得越好,他自身的力量就越强大。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有一天栾随实在是觉得这样的日子无聊透顶,一时心血来潮,就去了自己所在宇宙的小世界里旅行。   事实上他也不是第一个这么干的主神。   天地间不止一个宇宙,当然也不止一个主神,主神的寿命都很长,长到以千以万来为计量单位,漫长的生命里,他们总会找点事来消遣,去小世界就是其中一个。   栾随去过很多个自己的小世界。   碍于主神不得干预世界线发展这一法则,栾随从来就没融入过自己的小世界,他就跟个局外人一样,在小世界里逛逛,体验一下风土人情,呆腻了再去下一个小世界。   屈词所在的那个小世界是他去的最后一站。   那天他刚到不久,就被小偷扒了,兑换出来的钱币全被偷,连着身份证也一起没了。   后来在路边巷子口遇见了只橘猫,他第一次见这种物种,难免有点好奇,就蹲在那儿看橘猫吃罐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橘猫吃得太香了,栾随那一刻脑子跟抽了筋一样,竟然也想尝一尝猫罐头是个味道。   不过挖出来的那一块罐头到底是没进入他的嘴,而是被屈词拦住了。   那是栾随第一次见到屈词。   瘦瘦高高的男孩子,看着很是漂亮,只是眉目间笼罩着一层浓厚的病气。   主神拥有很多个小世界,不特别观察的话,小世界具体是什么样子,他们也不知道,但身处小世界中,知道小世界的世界线对于他们来说,就跟呼吸一样自然。   他一眼就能看出,眼前这个漂亮的瘦削的少年,是这个小世界里无关痛痒的配角,也是他人口中那种没有未来的人。   那天,少年阻止了他吃猫罐头,并在得知他刚到这里没有亲人后,向他伸出了援手。   其实栾随神力还在,只要他愿意,钱财身份证明都不是什么问题,不过他实在太无聊了,又觉得少年挺可爱,就没推辞。   后来的事显然超出了栾随的控制。   他没想到自己会被小世界里一个配角动摇了心神,更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因为对方一个不经意的触碰就心跳失衡。   栾随当了数千年的神,可在和这个叫屈词的少年在一起后,却想当个普普通通的人类。   他向来都不是那种会循规蹈矩的安稳个性,在这样的想法出现后,他没犹豫多久,就封印了自己的神力,清除了记忆,成为了一个在底层挣扎赚钱但却有个相爱男友的普通男人。   屈词只是个无关痛痒的小配角,他就算和屈词在一起,也不会影响世界线,再说人间不过短短数十载,眨眼就过去了。   更何况退一万步来说,屈词也活不了数十载,等这短短几年光阴过去,他再回去当他的主神,也不是不行。   栾随想得很简单,他安排好了现在,也安排好了以后,可他唯一没安排好的,是自己的心。   那天是初雪。   雪下得很大,等他提着火锅食材回到家时,那个总爱往他身上挂的人已经躺在地上,没了气儿。   栾随的心好像空了一块,他看着屈词躺在地上的样子——朝门口伸着手,好像是要去门外找某个人。   他没有哭,也没有笑,他只是蹲在屈词面前,戳了戳屈词的脸,叫他:“不是说想吃火锅吗?我买回来了,你怎么还赖在地上不起来?”   后来发生了什么,栾随已经记不清了,他的记忆好像出现了断层,有印象的部分,停留在了他生剖灵魂的那一刻。   当初他封印自己成为普通人的时候,只想着和屈词过一段普通人的日子,他也早就知道屈词会死,是人都会死,他也会死,区别只在于时间的早晚罢了。   可他没想到,真到了屈词死亡的时候,他会那么失控。   失控到不惜以生剖灵魂的代价,来留下屈词。   栾随捏碎了自己的灵魂,并将最大那一块的灵魂碎片,放在了屈词体内。   生剖灵魂并捏碎,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是小事,更别说是以灵魂为力量的主神,栾随自此陷入沉睡,而那些剩下的灵魂碎片,也掉落到了他所在宇宙的小世界里。   而有了主神的力量的屈词,不仅活了下来,连心脏病也跟着痊愈了,只不过他的力量来源于栾随,栾随陷入了沉睡,他也不可幸免。   主神不得干预小世界的世界线发展,这是每个主神自诞生起就刻在脑子里的法则,虽然屈词原本世界的世界线没有被破坏,但栾随复活屈词的行为也一样属于违反法则。   后来的小世界被外来者入侵,小世界衰弱导致主神力量衰减,就是栾随触犯法则造成的后果。   其中以栾随所在宇宙的小世界受损最为严重。   而身体里拥有着栾随最大灵魂碎片的屈词,也在此时醒了过来,并成为了矫正小世界发展的其中一员。   那些他在小世界里遇到的男主,不论是贺云杨虎还是骆雪城,都是栾随的化身,而他一次又一次拯救这些男主,也是在收集栾随那些剩下的灵魂碎片。   屈词不知道,他去的每一个世界,男主都会对他产生一种难以抗拒的亲近感,因为他体内有着栾随的灵魂碎片,男主亲近他,是因为灵魂碎片想要融为一体。   他是栾随残缺的碎片。   也是栾随即使生剖灵魂,也想要守护的爱人。   他拯救小世界的男主,无意间也收集了栾随的灵魂碎片,那些碎片回到栾随身体里,最终唤醒了栾随。   栾随的灵魂至今仍是残缺的形状,他受创太严重,身上还遍布着各种生剖灵魂以及小世界被破坏造成的伤口,可在苏醒那一刻,他脑子里就只剩下了一个想法——去见屈词。   所以他才会出现在这里,才会让屈词从小世界脱离的一瞬间,就看到他。   “栾随,我好想你,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屈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我会复活是因为你吗?”   “嗯,是我。”   “他们……他们也是你吗?”   “是我,都是我。”   “你……”屈词抽了抽鼻子,手按在男人胸口处,“你这里疼不疼?”   栾随抓着他的手,放在唇边啄吻了两下,才笑着道:“疼,但只要有你在,再疼都值得。”   屈词刚刚止住一点的泪,再次汹涌而下:“你傻不傻啊!你傻不傻!”   其实有很多事情都不用解释,他身体里有栾随最大的灵魂碎片,在他认出栾随的那一刻,所有的记忆都自动补全。   他知道栾随是谁。   也知道栾随为他做了什么。   但缺失的时间还是让他心中难受且没有真实感,所以他一遍又一遍地问,而栾随也在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答。   屈词受过很多的苦,也尝过很多的痛,他以前也恨过怨过,可现在他突然就都释怀了。   他想他受那么多苦,大概都是为了遇见栾随做铺垫。   他的男朋友可是一方主神,只受那么点点苦,他就得到了一个神明的爱,算起来他真的好赚啊。   赚得不能再赚了。   屈词泪眼朦胧地看着面前人的脸,终是微微抬头吻了上去。   原本这个人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是无数世界无数人的神明,可为了他,神明下了高台,落了俗世,沾了情爱。   “栾随,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很喜欢你?”   神明抚摸着爱人的眉眼,笑着咬了咬他的耳朵,呢喃道:“说过,很久之前就说过。”   “而且不止说了喜欢,还说了爱。”   “你说你爱我,我听到了,所以我来回应你的爱。”   很多年前,有一个神明,他觉得一切都无聊透顶。   于是他去了自己所管辖的小世界,然后遇到了一个人。   自此,春日夏草,秋风冬雪,世间所有,都有了颜色。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